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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命还有那么长,还会遇到更喜欢的人,你还要用自己的眼睛仔细看这个世界……”
“你太自私了,如果你离开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对不起,忘了我吧……”
“我不要……求你了,不要把我单独留下……”
贺兰静霆感觉有一双滚烫的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瞬间倏地睁开眼,浑身僵硬地看着熟悉的天花板,还是在自己房间里啊,他慢慢平复着呼吸,梦里的一切如潮水般退去,不留一丝痕迹。
天还黑着,初秋夜里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挤进没关紧的窗里,窗帘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飞舞着,贺兰静霆凝视着翻飞的窗帘,想要回忆起梦见了什么,却发现自己脑海中空空荡荡,一片荒芜,如同一阵飓风从记忆的深海中刮过,撕扯得脑子生疼,但是却什么都没留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缓缓起身,他需要喝杯水来安抚一下阵阵绞痛的胃,今天他答应了关皮皮接受采访,即使过了百年,每次见到慧颜依然让贺兰静霆心动不已,无论如何转世,慧颜的样貌永远都不会变,明眸皓齿,纯粹又快乐,他永远都能认出那个为他死去的女孩子,月光下染血的身体似乎还残存着一丝热度,那热度萦绕在指尖久久不散,贺兰静霆猛地握住了自己的手,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好想现在就见到慧颜啊。
晚上的约会太重要了,贺兰静霆有些忐忑,当天上午他便让宽永和修鹇陪他去逛商场买衣服,三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离开商场的时候刚好是中午,宽永去开车,让修鹇陪着贺兰静霆在商场门口等。购物中心在本市最繁华的商圈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贺兰静霆喜欢人类,所以他也很喜欢热闹的地方,但是美中不足的就是有时候人多的地方各种气味也杂乱不堪,对于嗅觉灵敏的狐妖来说也是有些困扰。
“贺兰大人,我们一会直接回家吗?”
“嗯,回去吧,我需要为了晚上准备一下。”
“您午饭想吃什么?话说宽永开个车怎么这么慢啊!”
贺兰静霆和修鹇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大喊了一声——
“闪开!”
“贺兰大人小心!”修鹇刚来得及拉住贺兰静霆,一辆电车就冲了过来,虽然尽量躲开了,但是电车还是稍微蹭到了贺兰静霆,装衣服的袋子噼里啪啦撞在电车上,车上的人一个重心不稳,连人带车的翻倒在地。
“贺兰大人你没事吧?”修鹇上下查看着贺兰静霆,看他没有事马上回头冲骑车的人大吼,“你怎么骑车的!这么多人还骑这么快疯了吧你?!”
“靠!我已经让你们闪开了!没长眼睛吗!”骑电车的人应该是送外卖的,穿着**外卖的制服,麦色的皮肤上汗津津的,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才发现胳膊外侧蹭掉一大块皮,灰尘混着汗液蒙在伤口上扎扎的疼,腿在摔倒的时候压在了电车下面,裤子被挂破了一个大口子,小腿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戳破了,看着血淋淋的。
血的味道……
“你骑那么快撞到人了你还有理了是吧!”修鹇觉得自己头上有火。
好甜……
外卖小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看着被撒了一地的外卖弄脏的衣服,虽然气急败坏地想和对方打一架,但又自知理亏,于是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平息自己的怒火,有点咬牙切齿地说:“对不起,你们没受伤吧?”
“你这态度……”修鹇还想冲上去和他理论,却被贺兰静霆猛地抓住了胳膊,“修鹇,算了,”他把脸面向刚才对方声音传来的方向,“我们没受伤,你好像在流血,我们带你去医院处理一下吧。”
“不用了,我赶时间。”外卖小哥听出对方没有讹人的意思便开始俯身收拾那一地的狼藉,这个人说话中听多了,小哥暗暗地想,捡东西的间隙抬头匆匆看了贺兰静霆一眼,身材颀长,墨镜遮住了半张脸看不出来表情,但是眉头锁得紧紧的,站在这闹市的街头也散发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他手里拿着盲杖,看不见么,那他怎么知道我受伤了,心思流转间,那个说话火药味十足的人已经帮忙把地上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贺兰静霆感到有一双手把衣服袋子放到了他手上。
“我会赔偿衣服的清洗费用的。”说话人的声音到他面前了。
“不用了,你受伤了,真的没关系吗?”鲜血的味道更明显了,贺兰静霆觉得口干舌燥,一阵阵心悸,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
“宽永,我们在这边!”修鹇打断了对方的话,“贺兰大人,宽永把车开过来了。”
“既然你们不需要我赔偿,那我就走了。”
贺兰静霆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就感觉对方的气息渐渐远去了,修鹇看着那个一瘸一拐骑上车子离开的身影,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两个人都上车之后,宽永问在副驾上闷闷不乐的修鹇。
“一个人电车骑得飞快,差点撞到贺兰大人,你开个车怎么这么慢才过来啊!”
“贺兰大人您没事吧?停车场出口出了事故,堵得厉害。”宽永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贺兰静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贺兰大人没事,就是那个肇事者一副嚣张的样子看得我火大。”修鹇狠狠地呛了一句。
汽车开到家门前之后贺兰静霆一语不发地下车径自走了进去。
“这是怎么了?大人从上车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宽永和修鹇拎着东西跟在后面。
“谁知道。”
“贺兰大人,您不是要为晚上的约会准备吗?您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宽永一边把买回来的衣服整理好一边问道。
“没事了,你们可以回去了。衣服放在房间里就好。”
“那我们先走了。”宽永把脏了的衣服挑了出来,“刚才弄脏的衣服,我们也先拿走了。”
“嗯,路上开车小心。”
待两个人都离开了,贺兰静霆缓缓坐到卧室的床上,从上车开始那股腥甜的味道就一直萦绕在贺兰静霆的周围,他仔细抽动鼻子,丝丝缕缕的气息从自己手腕内侧散发出来,他没有看见那里有一块干涸了的暗红色的血迹,贺兰静霆将手腕举到鼻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血的味道,那味道是如此甜美,胜过最娇艳的玫瑰,仿佛拥有生命般在他的味蕾上跳动,他不自觉得想要尝到更多,贺兰静霆感觉到身体里从刚上车就开始蠢蠢欲动的妖狐血在逐渐平息,但是从心底又升腾起一股怪异的渴望,这种渴望对于贺兰静霆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在他的记忆中,他从不曾有过这种冲动,但是这种感觉又似曾相识,好像它本来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只是一直悄悄蛰伏在身体深处。
我到底是怎么了?那个人的血是怎么回事……
贺兰静霆努力平复着体内的躁动,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家里的挂钟已经敲响了四下。
糟糕,晚上的约会!
贺兰静霆匆匆忙忙的去洗了澡,拿出新买的衬衣准备换上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衬衣里滑落了下来清脆地砸在地上,他循着声音摸索了几下找到了一块玉,似乎是个挂坠,这玉摸起来就知道用料廉价,但是可能是因为随身佩戴的久了,倒也透出一股温润的触感来,是那个人的玉啊,有他的味道在上面,像阳光晒过的麦子。把玉小心翼翼地收好,贺兰静霆整理好自己,深呼吸了几下,视野渐渐清晰起来,太阳开始落山了。
晚上的约会,或者说采访,以关皮皮的仓皇离开作为结束,其实活了这么多年,贺兰静霆也并不是完全不通世故,他知道自己说出来的真相关皮皮可能不会相信,然后唐突的让人家听自己的心跳也可能会吓到对方,但是他就是任性得觉得不管自己是什么样子慧颜都会欣然接受,人类也好,妖怪也好,他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然而任性的结果就是——晚餐不欢而散。
贺兰静霆离开餐厅的时候没有让宽永开车来接,关皮皮恐惧的表情太让他受挫了,他想随便走走散散心。一边走一边看着自己的影子变长又变短,不知不觉就到了关皮皮家在的那片街区,老式的楼房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电线和晾衣绳错综复杂地交织着,一条女式内裤搭在了电线上,走在巷子里都可以听见楼上开着的窗子里传出的争吵声,街道两边布满了各种饭店和门市,水果店里摆着水果的架子几乎撑到了路中间,晚上的水果和蔬菜要便宜很多,街上乱糟糟地充斥着此起彼伏讨价还价的声音。一辆电动摩托车从贺兰静霆身边开过,车上坐着一男一女,女人还举着输液的吊瓶,两个人都带着头盔,贺兰静霆没有看清他们的样貌,但是他又闻到了阳光下的麦子一样的味道,是那个男人!
贺兰静霆的目光追着那辆电摩,看到那辆车晃晃悠悠地开出一小段距离之后停在了一个大排档前,男人扶着女人下了车,找了一个空桌坐下了。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坐在大排档廉价的塑料椅子上喝酒聊天,头顶的灯光在街边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斑。贺兰静霆不由自主地朝着男人在的桌子走过去,走到桌前了才惊觉自己的冒失,想转身离开的时候被叫住了,
“哎!你是今天中午那个人。”
“呃……对,是我……”贺兰静霆身形一顿。
“今天中午抱歉啊。”男人说着话站起来帮女人调整好吊瓶,又俯身调整了下液体的流速。在大排档黯淡的光线下,贺兰静霆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眼前的人,对方的皮肤是被阳光亲吻过的麦色,天鹅般的脖颈看起纤细又脆弱,身上穿了一件洗得松垮垮的T恤,俯身的时候可以看见尖锐的锁骨,一大块擦伤大喇喇得横在覆着均匀肌肉的手臂上,有些刺眼。
“这位是?”一个轻轻柔柔的女声问道,贺兰静霆这才把目光转向坐着的女人,女人的眼睛看起来很年轻,但是整个人被病痛折磨地憔悴枯槁,他闻得出来,女人的肝脏快要死去了。
“他是我今天中午不小心撞到的那个人……”
“你好,我是贺兰静霆。”感觉出女人的惊讶,贺兰静霆赶忙冲女人伸出手。
“我是杨耀婷,你好。”女人怔愣了一下,握了握他的手。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贺兰静霆看向男人。
“新民。”男人没有抬头,忙着把先上的小菜在杨耀婷面前摆好。
新民,贺兰静霆在心里默默念着男人的名字。
“贺兰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一起坐下吃点东西吧。”杨耀婷见贺兰静霆一直站在那里便微笑着说。
“那就打扰了,谢谢。”贺兰静霆没有忘记新民的血对自己的影响,他想先好好观察这个人类,然后慢慢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新民,你是不是有块玉不见了?”
新民猛地抬起头,“你捡到了吗?”
“嗯,掉在我的衣袋里了,不过我把玉放在家里了,明天我可以拿给你。”
“不用麻烦了,如果你方便的话我可以去找你拿。耀婷,玉没有丢呢!”新民的脸上带上了一抹神采。
“也行,那你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你扫我的微信吧。”
“呃……我没有微信……”看着新民一脸的难以置信,贺兰静霆头一次因为不了解这些现代化的应用工具而感到有些羞赧。
“那你告诉我你电话,我拨给你。”
交换完联系方式,菜也差不多上齐了,新民一心照顾耀婷吃饭,没有太注意贺兰静霆,“贺兰先生,不好意思啊,吃的这么简陋,不和您胃口吧?”耀婷看贺兰静霆没有动过筷子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贺兰静霆其实有点纠结,他没办法吃人类的食物,勉强吃进去过一会儿也会吐出来,但是人家好意难却,“不会,我只是来之前吃了些东西,不过我还可以再吃点的。”贺兰静霆温和地笑着,夹了一片炒猪肝,神色自然地吃了下去。
“我以为你眼睛看不见。”一直沉默的新民突然问了一句。
“我的眼睛只是对阳光比较敏感,白天的时候视力不太好,晚上就没事了。”
“哦,这样。”新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大家都各怀心事还是什么原因,一顿饭吃的格外沉默。吃得差不多了,新民告诉贺兰静霆自己还要送耀婷回医院,问他用不用帮他叫车。贺兰静霆说朋友会来接,让他和耀婷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他看着电动摩托车在逼仄的街道上越走越远才突然发现他竟然没有把吃进去的食物吐出来。
Notes:
渣文笔,感谢大家的阅读!(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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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永,我要用微信!”
宽永和修鹇刚进家门就被贺兰静霆一嗓子吓了一跳,“贺兰大人,您怎么突然……”
”我要用!”贺兰静霆把手机重重放在桌上,气鼓鼓地转身上楼了。
“用就用呗,干嘛发脾气啊。”修鹇一脸莫名其妙。
“贺兰大人肯定是自己折腾了半天了一直没弄好。总之先帮他把软件装好,然后再教他怎么用好了。”
宽永话音刚落,贺兰静霆又从楼上下来了,“你们中午吃什么?”
“我俩准备去吃一家新开的私房菜。”
“我和你们一起去。”
“一起去?”修鹇上下打量着贺兰静霆,看他已经穿戴整齐,一副随时准备出发的样子。
“一起去吃饭。”
修鹇还想再说点什么,宽永按住他的肩膀冲他摇了摇头,“什么情况?”修鹇用口型问宽永,宽永也是一脸茫然。
去吃饭的餐厅最近在网上很火,三个人到的时候正好赶上饭点,餐厅门口坐着很多等位的人,本来宽永是预约了两个位子的,但是贺兰静霆突然要跟着一起来,两个人的位置三个人坐不下,正商量着换个地方吃饭,贺兰静霆却突然往餐厅的外卖窗口走去,
“你们两个去吃吧,不用管我了。”
“啊?贺兰大人,您要去哪啊?”
“别管我了!”
“这一会一阵的是要干嘛啊!诶?那不是上次撞到我们的人吗?”
宽永顺着修鹇的目光看过去,只能看到满眼的人,“哪个啊?”
“外卖窗口前面,穿蓝色T恤瘦瘦的那个。”
然后两个人就两脸懵逼的眼瞅着贺兰静霆向着那个人走过去了。
新民正不停地用指关节轻叩柜台的桌面,他之前为了找这家店浪费了点时间,现在正在计算走哪条路可以在规定的时间内把餐送到,“我这的好了吗?”,再不走的话把车起到飞起也到不了了。
“新民,好巧啊。”贺兰静霆出现在新民的旁边。
新民抬头就看见了贺兰静霆线条硬朗的下巴,“诶?又是你啊,是挺巧的。”两个人站得很近,新民能闻到贺兰静霆身上淡淡的香味。
“你也来吃饭吗?”
新民愣了一下,才想起贺兰静霆好像说他白天眼睛不太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制服,嘟囔道:“明明看不见那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不吃饭,我是送外卖。”
“啊,那我等你下班吧,正好带你回家去拿玉。”
“我下班之后还要去医院看耀婷,可能会比较晚了。”
“那我在医院等你,看完耀婷咱们再一起走。”
新民觉得有些好笑,这个人怎么这么执着的要等他啊,“无所谓啊,你想等的话那就去第一医院等我好了。我的外卖好了,先走了。”
“那我在医院等……你。”贺兰静霆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就觉得新民的气息瞬间远去了。
最后那个叫嚣着‘别管我了’的贺兰静霆还是让宽永和修鹇把自己送到了医院,又让俩人帮着找到了杨耀婷的病房,一间病房里住着六个病人,再加上陪床的家属,感觉满满一屋子都是人,有患者在睡觉,鼾声震得耳膜疼。空调哐啷啷地转,似乎除了制造噪音啥用都没有,一团闷热之气困在房间里怎么都散不去。
杨耀婷看见三个模特一样的人进来房间的时候愣了一下,定睛一看认出了贺兰静霆,“贺兰先生,您怎么来了,是新民,”杨耀婷说着话想坐起来,“怎么了吗?”宽永见状赶紧过去扶着杨耀婷,帮忙把枕头垫高,让她可以靠得比较舒服。
“新民没事,他说下班了会来看你,让我在这里等他,我就顺便也过来看看你。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赵宽永,修鹇。”
“我是赵宽永,花摆在这里可以吗?”宽永看到床头的桌子上有一个陈旧的花瓶,“我去往花瓶里接点水。”
“可以的,不好意思,还让你们破费。”耀婷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来医院的路上贺兰静霆就和两个人说,到了医院先去和耀婷打个招呼,之后修鹇陪自己在病房,宽永去找耀婷的主治医生询问看看耀婷的情况。
新民今天和工地请了假,到医院的时候刚过六点,进去病房的时候耀婷正和贺兰静霆聊天,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新民,你来了,今天好早。”耀婷看起来心情不错。
“嗯,还没吃饭吧,我买了晚饭。”新民把晚餐在桌上摆好,“你们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我买了很多。”
“好啊,”贺兰静霆接过新民递给他的虾饺,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修鹇震惊的眼珠都要掉下来了。
“我去趟洗手间。”贺兰静霆吃完一只饺子擦了擦嘴。
“我陪他一起去。”宽永急忙追了出去。
一进洗手间,贺兰静霆就扶着洗手池把刚才吃的食物吐了出来,咽下第一口食物的时候贺兰静霆就觉得不妙,食物像强酸一样烧灼着他的食道滑进了胃里,之前顺利吃下食物的经历仿佛是他的错觉。
“贺兰大人,您这两天到底是怎么了?那个新民是什么人?”宽永拍着贺兰静霆的后背满脸焦急。
“新民就是那天骑车撞到我和修鹇的人,我有一天晚上和他和杨耀婷吃了大排档,我把食物吃下去了,而且没有吐出来。奇怪吧?”
宽永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而且我对新民的血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妖狐一族并不嗜/血吧。”
宽永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了。
贺兰静霆拍了拍宽永的肩膀,“行了,别瞎琢磨了,这种一脸痴呆的表情还是更适合修鹇,和我说说杨耀婷的情况吧。”
“C级肝硬化,之前做过一次肝脏移植,医生建议尽快找到合适的肝源再进行一次移植手术。”
“果然是肝脏出了问题……这样吧,宽永,把杨耀婷转到市中心医院去,那里的条件比这里好,然后关于住院时期病人的开销,你和院长打好招呼,让他们象征性的收一点费用就好了,至于肝源,你和修鹇联系器官移植中心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活体肝捐赠者。还有,如果新民和耀婷问起来转院和手术的事情的话,你知道该让医院怎么回答吧?”
“嗯,就说是肝病防治基金发起的救助项目。”
“那就先这样,”贺兰静霆看着镜子里自己略显苍白的脸,“我们回去了。”
回到病房的时候,贺兰静霆碰上新民探究的眼神,“怎么?”
“你脸色好差。”
“哦,没事,可能是光线不太好,衬的。”
“这没什么事了,咱们可以走了。”
“好的。”贺兰静霆把脸转向耀婷,“那我们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
新民帮耀婷躺好,“我明天再来,你好好休息。”
“嗯,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一行人离开医院的时候室外的空气异常沉闷,一丝风也没有,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有台风过境,提醒市民尽量减少外出。
“我自己开车回去吧,你俩别送我了。”贺兰静霆从宽永手里拿过车钥匙,打开副驾驶的门让新民坐进去。
“那贺兰大人你路上小心。”
“放心吧,你们也是。”
车一路平稳地行驶到闲庭街,这是新民第一次进来这片富人区,之前路过这里的时候,新民远远的就只看见无边的绿草地和整齐的树木,导致他一度以为这片地是个高尔夫球场。车通过门禁的时候,新民被一道惊雷吵醒了,不由问道:“还有多久到你家?”
“已经到了,刚才不是过了门禁嘛。”
“到了?”新民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道,又把视线转向被风吹得狂舞的梧桐树,喃喃自语:“要下暴雨了……”
“没关系,我们到了。”贺兰静霆没有注意到新民明明灭灭的眼神。说话间,一幢后现代感十足的建筑出现在视野里。贺兰静霆刚把车停好,宽永的电话就来了。
“贺兰大人,你们到家了吗?电视里发布台风橙色预警了。”
“我们刚到。”
“那就好。还有,之前修鹇把给您买的鲜花和他自己买的吃的都忘在后备箱里了,您拿出来放冰箱里吧。”
“好的,知道了。”
贺兰静霆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物,新民捧着一大束玫瑰,俩人刚进家门,黄豆般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得砸下来了,“新民,你先随便坐,我去把玉拿给你。”
新民点点头,有点局促的坐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看着摆了一桌子的食物微微出神,他真的很讨厌雷雨天。今天早上医院打电话通知他,他的肝脏和耀婷不匹配,要抓紧找合适的肝源,每天的住院费用并不便宜,耀婷今天又和他说要出院的事,还有房租也该交了,脑子里思绪纷纷扰扰,新民觉得有点喘不上来气。
“为什么不去沙发上坐着?”贺兰静霆拿着一个古朴的木盒从楼上下来,“我看之前玉上的绳子断了,就自作主张帮你换了一条。”打开盒子,新民把玉攥在手里点点头,“谢谢,那我就先告辞了。”
“现在要走吗?这种天气?”贺兰静霆看了眼窗外,电闪雷鸣,风雨大作,“宽永说发布台风橙色预警了,要不你先在我家住一晚,明天看情况再决定怎么走?”
新民看着窗外没有吱声。
“新民,新民?”
“嗯?”新民回过神。
“你怎么了?听到我说话了吗?”
“嗯,台风橙色预警……,”新民沉吟片刻,“那就麻烦你了,打扰了。”
“不麻烦,平时家里只有我自己,有人陪我我很开心。”
两个人先把吃的东西都整理好,虽然新民一直心不在焉的,但在看到除了矿泉水和蜂蜜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冰箱还是讶异了一下。
“我平时不怎么在家吃饭,”贺兰静霆赶忙解释,“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我去给你找换洗的衣服。”
“那谢谢了。”
“楼上左手第二间浴室里的毛巾牙刷都是新的,你在那里洗就可以。啊,对,你的伤口不能沾水吧,我这有防水胶布,先帮你包一下吧。”
“没关系的,小伤,都快好了。我洗澡的时候注意点就行了。”
“还是处理一下吧,到时候感染了就不好了。”贺兰静霆找来医药箱,端着新民的胳膊用纱布把伤口盖好,然后细细地缠上防水胶布。
“是不是腿上也有伤口?”
新民在贺兰静霆的注视下拉起裤腿,露出精致脆弱的脚踝,绷带凌乱的缠在小腿上。
“先用防水胶布包一下,一会洗完了我们再换药好吗?”
新民呆呆地看着贺兰静霆温柔的动作、专注的神情,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心里酸酸涨涨的。在他二十三年的人生里,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他,他这一路走来磕磕碰碰跌跌撞撞,自己一个人咬牙面对无数的恶意和伤害,每次都告诉自己要坚强,但还是会疼出泪来,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嘻嘻哈哈的外表下,心肠比石头还硬,什么都不在乎,却不知道他受伤了也是会疼的。
新民洗完澡从淋浴间出来没找到自己的衣服,看到有干净的衣服放在门口,贺兰静霆找出来的衣服都是他自己的号码,新民穿在身上有点大,袖子裤腿都往上挽了好几折,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其实新民个子不低,但是和贺兰静霆相比的话就显得非常娇小了。穿好衣服,下去楼下就看到贺兰静霆已经洗完澡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贺兰静霆抬眼看到新民,笑得眉眼弯弯,“衣服都是新的,不过还是有些大了。”
新民抬起胳膊晃了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我擅自把你的衣服拿去洗了,希望你别介意。”
“唔……谢谢。”
“过来坐吧,我们换药。”
新民坐到贺兰静霆旁边,看了眼电视,电视里一艘飞船正在被无数黄蜂一样的武器撞击得惨不忍睹,“你在看什么?”贺兰静霆正专注处理他的伤口,新民随口问道。
“星际迷航,一个科幻系列电影,你看过吗?”
新民摇了摇头。
“那你有喜欢看的电影吗?我们可以一起看。”
“我喜欢看玛丽和马/克/思。”
“好看吗,我没看过。”
新民看着贺兰静霆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药棉轻轻沾在伤口上,“是一部动画片,我有一次坐火车的时候旁边的人在看,他给了我一只耳机让我一起看的。”
“是吗,那我们可以一会找来看下。好了!”
贺兰静霆把药箱收好,开始在电视上找玛丽和马/克/思的电影,“对了,我有微信了,我们可以加好友。”新民看着贺兰静霆兴致勃勃的样子觉得有点可爱,就有点想逗他,
“那你知道怎么加好友吗?”
“呃,我知道啊。”
“那你加我吧。”
看着贺兰静霆和手机较劲的模样,新民都要笑出声来了,“手机给我。加好友呢,要像这样。”贺兰静霆看着新民的手指在屏幕上点点点,嗯,学会了一项新技能。
成功成为对方好友之后,电影也开始了。直到电影结束,两人之间一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默,“新民,你为什么喜欢这部电影?”半晌,贺兰静霆幽幽地开口。
“我看的电影很少,对这一部印象比较深刻吧。”
然后又是一阵无言。
“不早了,休息吧,我带你去卧室。”
贺兰静霆安顿好新民,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电影里那份铺天盖地的孤独几乎让他招架不住,就这么睁着眼睛不知道躺了多久,从新民的卧室突然传出一尖叫。贺兰静霆听到声音匆忙赶到新民的房间,就看到新民手忙脚乱地在床头柜上摸索,“新民,怎么了?”贺兰静霆刚伸手扶住新民的胳膊,新民就像触电一般弹开了,桌子上的水杯和台灯也被撞得摔了一地。
“别碰我!求求你别碰我……”新民被恐惧攫住了呼吸,觉得自己像一只搁浅的鱼,氧气怎么也压不进肺里。
直到光明涌入眼底,一个温柔低沉的声音响起,“好,好,我不碰你,是我,贺兰静霆,我不会伤害你。”新民的眼前才渐渐清晰起来,发觉自己跌坐在地上,他看到贺兰静霆蹲在他跟前,好看的眉毛紧紧皱着,脸上写满担心,一副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架势。新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柔地抚平贺兰静霆的眉心,脱力地冲他笑笑:“对不起,我只是想打开灯。”
贺兰静霆拉下新民的手,紧紧握住,新民还在微微发抖,“我现在能靠近你吗?”
新民轻轻点头。
贺兰静霆慢慢跪坐到新民跟前,小心翼翼地把他拥入自己怀里,“嘘……嘘……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呢。”贺兰静霆轻抚新民的后背,低声安慰着。
新民被贺兰静霆的气息包围着,感到温暖又安全,听着贺兰静霆平稳的呼吸,新民觉得自己的心脏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喜欢玛丽和马克思吗?”新民声音低的近乎耳语。
“嗯?”
“因为我想成为任何人,除了我自己。”*
Notes:
*这句话是Mary and Max里Max说的,原话是When I was young,I wanted to be anybody but myself.
感谢大家的阅读~【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委屈巴巴……
Chapter Text
新民醒来的时候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在哪,感觉背后暖暖的便不自觉的向着温暖处蹭了蹭,身后的贺兰静霆察觉到自己怀里人的动静,无意识地收紧了搭在对方身上的手臂,把脸往身前人的脖颈里拱了拱,又滑进了深沉的梦乡。
这时候新民的意识慢慢回笼,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后背贴着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对方的腿以一种让人脸红的姿势和自己的纠缠在一起。新民的腰很细,贺兰静霆一只手搂住绰绰有余,另一只手横跨过他的胸膛,把他整个人嵌在自己身体里。
新民浑身僵硬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现在手臂的主人正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丝毫没有意识到新民的尴尬处境。他在尽量在不吵醒身后人的情况轻轻往床边蠕动,结果刚在两人之间扯出一道缝隙就听到身后一声慵懒的:“早……”
缓慢移动的身体凝固了片刻,新民面红尔赤的继续爬到床边站起身,“早!”他觉得自己耳朵发烫,“我去洗漱……”
“嘶!”新民仓皇地逃向洗手间的途中,一脚踢到了桌腿,他倒吸一口气,憋住想要脱口而出的尖叫,一瘸一拐地躲进了洗手间里,关上洗手间的门才捂住脚趾隐忍地呻吟出声,一边埋怨自己真是笨手笨脚,一边后知后觉地想到反正贺兰静霆也看不见,不知道自己慌张个什么劲儿。贺兰静霆坐在床上听着新民的动静,心里的笑意像石子落进水里一圈圈散开,这个人怎么这么可爱啊,他突然就想到以前自己养的狗不小心吃了蜜蜂,脸肿的那么大,他看见小狗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心疼又想笑。
窗外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新民站在落地窗前给打工的餐馆和工地打电话,工地肯定是停工了,餐馆老板告诉他台风预警升级为红色了,餐馆今天停业。一天不工作就一天没有收入,新民烦躁地抓抓头发,又给耀婷去了个电话,耐心地询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叮嘱她记得按时吃饭,要注意休息,最后告诉耀婷今天天气不好可能不能去医院看她了,每次和耀婷打电话新民都觉得自己变成了老妈子,絮絮叨叨有嘱咐不完的话。电话刚挂断就又响了起来,房东两个字在屏幕上闪的刺眼,新民轻叹口气接了起来,
“喂?姐,怎么了?”
“新民,你在哪呢?”不知道房东大姐在哪,电话里一片嘈杂。
“呃……您说事吧。”
“咱们那片街区都是危房,昨天半夜……老树倒了,正好砸到你住的阁楼,本来之前你那屋……就该修了,树倒下来砸坏……,现在……没办法住,我们都被转移到临时安置点了,我昨晚一直……你都是关机,吓死人了。你现在……在哪呢?”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房东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就先……”
“信号不好,您说什么?”
“……总之先别回家了啊!”新民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话就断了。
挂了电话新民觉得脑仁儿疼的厉害,住的地方本来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有一张他母亲的照片,对于新民来说,那照片是他母亲存在过的唯一证据,是他暗无天日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仅剩的微光。从来到这个城市他就在幻想,也许哪一天走在街上就能看到照片上的女人从对面走来,她眼角的皱纹都会带着温柔的笑意,她的声音肯定是亲切和煦的,她的双手也一定是干燥温暖的,只是这么想想,新民就觉得再辛苦的日子他好像都可以熬过去。面无表情的新民看着窗外的疾风骤雨,想的全是不知道房子被砸成啥样了,只希望还能找到母亲的照片,他无意识地抠着胳膊上已经轻微结痂的伤口,心绪丝丝缕缕地飘散在雨里。
贺兰静霆一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听新民打电话,他耳朵也很好,电话里人说的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怎么了吗?”
“嗯?”新民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感觉你心情不好。”
“雨什么时候能停?”没理会贺兰静霆,新民自顾自地问。
贺兰静霆垂眸思索片刻,“傍晚的时候雨应该会变小吧,过来坐会吧。”
“我得回家,”新民咬了咬嘴唇,“能不能借你的车?我回一趟家马上就把车开回来还你。”
“现在出门?车你可以开走,但是这么恶劣的天气开车出门也太危险了!而且我看不见,也没办法陪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很快回来。”
“嗯……可是今天宽永和修鹇没办法过来,我自己在家……”贺兰静霆想了想嗫嚅道,他其实就是不想让新民冒着危险出门,于是就找各种理由想把他留下来。
新民又看了眼窗外,雨下得大的像天都漏了一样,如果自己回家还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又回头看了看贺兰静霆茫然的眼睛,新民异常纠结地走到沙发前坐下。
他刚坐到沙发上,旁边贺兰静霆就抓住了他的胳膊,“你流血了?”
“啊?哪里?”新民低头看到结痂的伤口被自己抓破了,渗出几颗血珠,“哦,没事,胳膊之前的伤口不小心抓破了,我去擦下。”
贺兰静霆抓着新民没让他动,手指轻轻滑过伤口,碰到了滑腻的血液,手指掠过伤口的瞬间新民受惊般挣了一下,贺兰静霆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手,“抱歉。”他有点懊恼地皱起了眉。
新民没吭声,深深看了贺兰静霆一眼,起身去了洗手间。
贺兰静霆听着新民离开的脚步声,把沾血的手指放到鼻端仔细嗅了嗅,是他之前手腕沾到的味道没错,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掉指尖的鲜血,那甜美馥郁的味道在味蕾上炸开,世间最美味的珍馐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抗拒着把新民摁在洗手间里舔舐他伤口的冲动,赶紧起身去厨房洗了洗手。感受着流水滑过指尖,贺兰静霆突然想起上次吃东西的事情,鬼使神差地摸索到冰箱跟前,从里面找出一个苹果犹犹豫豫地吃了一口,他慢慢地咀嚼着,吃的小心而珍重,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烧灼感,也没有呕吐,贺兰静霆头一次因为可以吃东西呢而心情沉重,他眉头紧紧皱起,新民,你到底是什么人?
新民回到客厅的时候就看到贺兰静霆一脸凝重的在吃苹果,他沉默地坐到了餐桌旁,贺兰静霆循声看向新民,乖巧地问:“新民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不用了,”新民仔细盯着贺兰静霆的眼睛,“我问你,你其实看得见对不对?”
“啊?”
“今天没有太阳,所以你其实看得见吧?如果看不见你怎么每次都知道我在哪,还知道我伤口流血了?”
“我白天都看不见,”贺兰静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不见的人其他感觉都很敏锐的,我耳朵和鼻子都很灵。”
新民一脸的将信将疑。
“你吃点东西吧,到现在你什么都没吃呢。”贺兰静霆赶紧转移话题,打开冰箱在里面摸摸索索。
新民紧紧盯着贺兰静霆,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但是看着他略显空洞的眼神和小心翼翼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变得不忍起来,理智和情感斗争了半天,最后妥协道:“我自己来吧。”新民说着走到冰箱前看了看,拿出来一袋面包,随便吃了两口问:“你吃么?”
“我想喝点花茶,你能帮我冲一杯吗?”
“茶在哪?”
“冰箱里有玫瑰花吧,还新鲜吗?”
“有点打蔫了。”
“那拿出来丢掉吧。最下面的格子里有冻在透明晶体里的花瓣对不对,拿一块敲碎,然后和蜂蜜冲在一起就行了。”
新民按着贺兰静霆的吩咐把花瓣水冲好,心里想的全是怎么会有男人喝这么娘炮的东西。
“给。”新民把水放到贺兰静霆手里。
“谢谢。”
“你要是自己在家的话怎么办?”看着贺兰静霆慢悠悠地喝水,新民感觉他根本生活不能自理。
“宽永和修鹇每天都过来,他们会照顾我日常生活。”
“你爸妈呢?”
“……”贺兰静霆顿了顿,没说话。
“没事,你不想讲就当我没问。”
“我母亲在我出生之后就去世了,我和我父亲关系不太好,离开家之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我在想,也许,我父亲有些恨我吧,我总觉得他把母亲的死归咎于我。在我的记忆里他永远很忙,我们很少有时间相处,偶尔在一起的时候他甚至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怎么会呢,可能你父亲只是太难过了,他只是不能接受你母亲的离世,也许看见你总让他想起自己的妻子吧。”新民靠在沙发的一角。
“可能吧,谁知道呢。你父母呢?”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走了,我爸说他打听到我妈在这个城市,就带着我过来找她,不过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找得到啊。”新民嗤笑一声,“然后我上初中的时候我爸就死了。”
“……然后你就自己一个人生活?”
“对啊,一直一个人。”
贺兰静霆觉得有点窝心,最后却也只说出了一句:“一个人坚强的活着,辛苦了。”
新民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看向贺兰静霆,看着他刀削般锋利的侧颜因为低垂的眼眸和轻轻蹙起的眉头而柔和了几分,突然就感觉心里被什么涨的满满的,满到要溢出眼眶,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假装咳嗽了几声,试着岔开话题,“这个水你还要再喝一杯吗?”
“不了。新民,”贺兰静霆顿了顿,其实他很想问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但是话出口就变成了“你的玉坠很好看。”
新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前的玉,“是耀婷送我的,保平安的。”
“她今天怎么样?我之前听到你给她打电话。”
“还是老样子。”提到耀婷,他心里又觉得有点堵堵的。
“她,是你女朋友?”
“不是,只是朋友。但是我们特别有缘分,耀婷和你说我们怎么认识的了吗?”
贺兰静霆摇了摇头。
新民好像终于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和耀婷认识的过程,说着耀婷的善良,自己的歉意,耀婷就像是他的良心,他放弃了之前的工作,然后想尽办法对耀婷好,就是想要留住这份善良,新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着这么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说这些话,但是面对贺兰静霆的时候他的确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信任,仿佛认识多年的好友,你了解他的为人,知道他会理解你、尊重你,不会对他自己没经历过的事情妄加评论,也不会绑架给你他自己的价值判断,他会是一个最好的倾听者。
其实之前两个人相处的时候,贺兰静霆一直有些小心翼翼,他总担心自己说的话会不会触及新民不想提及的过去,但是又实在特别想了解眼前的人,所以每说出的一句话都会在心里想了又想,舌尖滚了又滚。而新民则是早已习惯了用不同的面具武装自己,他甚至都快忘记摘下面具应该怎样生活。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会引起贺兰静霆这种身份的人的注意,理智告诉他应该远远地躲开这个和他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但是却又不由自主的被对方吸引,难道是因为活在黑暗中的生物趋光的本能?两个各怀心事的人都想靠近和了解对方,但是又因为顾虑重重而只能不断在对方的内心边缘试探,真正想说出口的话变成了无关痛痒的寒暄。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还是因为这糟糕的天气,窗外飘摇的风雨隔绝了一切,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二人。
“雨好像变小了。”两个人懒懒地各自躺在沙发的两头,新民坐起来看着窗外说。不知不觉已经傍晚了,他们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个偶尔看看手机,一个闭目养神,竟然就这样不知不觉度过了整个下午。外面的雨还在下,不过的确不像白天那么骇人了。
“嗯,我也快可以看见了。”
“这么准时吗?到傍晚的时候就可以看见了?”
“是啊,比时钟还准。”
“我觉得现在出门应该还可以,还是想借你的车回家一趟。”
“我陪你一起吧,路上应该不好走,两个人有个照应。”说话的功夫,贺兰静霆的视野渐渐清晰起来。
“行吧,那一起吧。”
贺兰静霆开着车和新民一起离开闲庭街,越靠近新民家在的街区路越难走,好多路上积水太深,车根本开不过去,最后两个人开着车七拐八拐终于开到了新民家附近,一棵被风吹倒的树大喇喇地横在路中间挡住了巷口。车刚刚停稳新民就急匆匆地跳了下去,贺兰静霆见状慌忙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身后,新民察觉到头顶的雨伞转身喊道:“你跟着干嘛?快点回去!”
“我第一次来你家,不请我去家里坐坐吗?”如果两个人没有被风吹得满身雨水,整片街区不是满目狼藉的话,这话还有点说服力。
“你可以下次再来坐。”
“就这次吧,快走快走,雨太大了。”新民第一次知道原来贺兰静霆也可以这样胡搅蛮缠。
两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新民不想让贺兰静霆知道自己家毁了,他想着找到母亲的照片之后去房东在的安置点。而贺兰静霆已经知道新民家不能住了,也猜到新民不会向他求助,所以他决定跟紧新民,不管他要干什么,最后都要再把新民带回家。
到家楼下新民才明白房东大姐的话是什么意思,门前的老树正好倒在他住的阁楼上,压塌了半个房顶。“真是日了狗!”新民骂了句脏话踩着晃晃悠悠的楼梯往上走。打开屋门的一瞬间更是惨不忍睹,屋外的雨从破洞的房顶灌进来,一部分房顶压在床上,床头的桌子被砸的零七碎八。新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磕磕绊绊地走到床边,在被砸得一片狼藉的残骸里翻翻找找。贺兰静霆见状过去帮忙把木头和石块挪开,“你在找什么,我帮你一起。”
“我妈的照片。”
两个人沉默的在一片废墟里刨来刨去,突然贺兰静霆站起身,“是这个吗?”
新民正跪在地上,闻言抬起头,看到贺兰静霆手里拿着一个破碎的相框,照片被水浸湿了,但仍然可以看出上面是一个笑得温婉的女人。他松了一口气,刚准备站起来就听见脚下的地板传出一声脆响,还没来及反应,地板应声断裂。新民住的阁楼是用隔断加出来的,不是实体墙面,雨水泡了那么久,再加上砸下来的房顶的重量,早就不堪重负岌岌可危,他只来得及看清贺兰静霆瞬间瞪大的双眼,便直直往楼下坠去。
“新民!!!!”贺兰静霆飞扑向前想拽住他,但还是晚了一步,手指堪堪蹭过新民的衣角,眼看着他掉向楼下。
新民下落的瞬间还在想着,还好这破房子不是很高。抱着头准备好迎接撞击的瞬间却发现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新民偷偷睁开眼睛,自己周身围绕着淡淡的光晕,这光把他托在半空中,“靠!我什么时候有超能力了!”新民在空中挣扎着惊呼。等他抬眼看见贺兰静霆从楼上探出半个身子,伸着的手上散发着同样的光芒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哦,原来不是我有超能力。
贺兰静霆缓缓把新民放到楼下,然后自己咚咚咚跑下来,冲到新民跟前一把握住了他的双肩,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好几遍,脸色惨白地捏捏新民的肩膀,拉拉他的胳膊,确认眼前的人毫发未损才觉得又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新民看着贺兰静霆紧绷成一条线的嘴唇,觉得他攥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是那么紧,紧的让他微微发疼,他努力挣开对方的钳制,握住男人抖个不停的手说:“我没事,我没事,没受伤。”
贺兰静霆尽量稳住自己的心神,把新民搂到怀里,闻着他的气息才慢慢平静下来。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许久之后,贺兰静霆胸口闷闷地传来一个声音:“刚才什么情况?”
完了,他知道了,他也会像皮皮一样害怕我,躲着我,他也会离开。贺兰静霆觉得自己刚刚才复位的心脏仿佛跌进了无底深渊。
新民感觉到贺兰静霆一瞬间的僵硬,在扑扑簌簌的雨滴里头顶有个声音干涩地回答道:“咱们先回家,回家了我慢慢和你解释。”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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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落汤鸡回到家之后,洗了澡,换了衣服,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才郑重其事地坐下开始谈,其实更像是贺兰静霆单方面的坦白,他把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过往,自己的家庭朋友全盘托出。说完了之后,两个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沉默。
“所以你是狐妖。”新民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的发问。
贺兰静霆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你是妖怪……那你会吃了我吗?”
贺兰静霆摇摇头,“我一般只吃花,鲜花或者你白天帮我冲水的那种花。”
“然后我们身边很多人其实都是妖怪,只是大家都用人形在生活,像黑衣人那种。”新民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电影里的情节在现实中上演了。
“差不多,不过我们是妖怪,不是外星人。”贺兰静霆有点着急地解释,“新民,我不要求你立即接受这一切,但是请你别害怕我好吗?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而且我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他看起来有点委屈巴巴的。
“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消化消化,我觉得我的认知被颠覆了。”
“你需要多长时间都可以,只要你别躲着我,”贺兰静霆支支吾吾的,“那你先住在我家好不好?你家现在也没办法住……”
新民看着贺兰静霆一脸期待的表情,真的很难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再联想到自己家的惨状,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开口道:“也可以,但是只住到我重新找到住的地方,在我找到住的地方之前,我会付给你租金的。”
“不用了吧……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白住,那就帮我整理房间好不好?你的劳务就算作租金。我家这么大,每天打扫也很辛苦的!”
新民思考了片刻,最后耸耸肩,算是答应了。
这天晚上新民睡得还不错,他梦见了一只雪白的小狐狸跳到自己的腿上,然后在自己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懒洋洋地趴好,他轻轻摸着狐狸光滑细腻的皮毛,觉得自己的心都变得柔软起来了,小狐狸也因为新民的抚摸舒服地眯起了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闹钟响的时候刚六点,雨已经停了,但是天还是阴。餐馆老板说今天正常营业,新民起床迅速收拾完,准备出门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返回厨房给贺兰静霆冲了一杯花瓣水,又特意把水放到了他每天喝水的地方,这才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贺兰静霆是被饿醒的,起床的时候家里已经感觉不到新民的气息了,他摸出手机给新民打了个电话。
“喂?啥事?”新民那头乱糟糟的。
“你去上班了?”
“嗯,在上班。老板我这里的外带好了吗?”贺兰静霆听见新民扯着嗓子在喊,“没啥事我就先挂了,这阵很忙,哦对,我帮你冲了花瓣水放在凉杯旁边了,记得喝。”
“你早上帮我冲的?”贺兰静霆觉得心里美滋滋的,“那,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挂了。”新民拎着外卖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贺兰静霆喝了花瓣水,心情不错,上午宽永和修鹇过来看他,宽永还问了句车库里车怎么少了一辆。贺兰静霆便把让新民住在家里的事情简单地说了,听完整个经过的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修鹇打破了沉默“那个新民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也想知道,总觉得很熟悉,难道我以前认识他?”和新民在一起的时候,贺兰静霆总是会时不时冒点孩子气,现在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自己,心思缜密,头脑清晰。
“我们对这个人并没有印象”宽永回答,“要不要我和修鹇想办法查查看?”
贺兰静霆沉思了片刻,虽然隐隐觉得这么做可能有点不妥,但还是点了点头。
晚上下班新民去医院看耀婷,看着行色匆匆回家的人们,他想了想还是给贺兰静霆发了条微信:“我去医院看耀婷,晚些回家。”
新民微信发出去的时候,贺兰静霆正去见关皮皮的路上,上次见面不欢而散之后,贺兰静霆一直在想怎么和关皮皮道歉,过了这么几天,他觉得皮皮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了,但其实他心里也没谱,这一世的慧颜真的让人捉摸不透。
贺兰静霆在酒吧里找到了关皮皮,满腔热情在遇到对方惊恐闪躲的眼神时瞬间冷却下来。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让你这样怕我?贺兰静霆咽下想要脱口而出的质问,感到愤怒又受伤。而她那所谓的男朋友莫名泛滥的保护欲,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贺兰静霆的怒意喷薄而出,力量不受控制地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整个酒吧的地面都在晃动,墙上的灯骤然发出一阵强光之后火花四射,爆的爆灭的灭,头顶的消防喷头接连炸开,水倾泻而下,受到惊吓的众人四散奔逃,一时场面混乱不堪。
“贺兰大人,你吓到他们了!”宽永和修鹇逆着混乱的人潮上前拦住贺兰静霆。在修鹇的印象里贺兰静霆总是一副谦逊有礼,文质彬彬的样子,几乎从不发火,现在他才明白越是温和的人发起脾气来越是可怕是什么意思。
处理完酒吧的事情已经是深夜了。在回家的车上,贺兰静霆还因为愤怒在微微发抖,事实上他很少失控,很小的时候青木就和他说过,他混血的身份让他的力量不稳定,必须要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否则很容易伤到别人。他想着青木的话,不停地深呼吸,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无意中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有一条新民的未读信息,他打开微信,盯着“回家”两个字看了好久,刚刚烧灼的神经仿佛被一阵海风吹过,丝丝缕缕的清凉。
贺兰静霆到家的时候新民正在客厅看电影,听见他回来的声音,新民站起来走到门前兴冲冲地说:“今天耀婷和我说,有一个肝病预防的基金说要资助她的治疗和手术,明天她要转去中心医院,我过去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看着新民轻快的模样,贺兰静霆也不禁笑了,“耀婷那么善良,我就说一定会有好事发生在她身上的。”
“是啊,你吃饭了没?还要不要吃点东西?衣服怎么都湿了?”新民这才发现对面的人浑身湿漉漉的。
回忆起刚才在酒吧的遭遇,贺兰静霆又有点低落,“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今天去见她了,但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我发脾气了,然后把她吓坏了。”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把头靠在新民的肩上。
新民愣了愣,伸手轻轻拍了拍贺兰静霆的肩膀,“先去洗澡吧,当心感冒。”看着他落寞的背景,新民觉得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
躺在床上的时候,贺兰静霆在反省自己在酒吧的行为,他觉得自己冲动、鲁莽、急躁、感情用事,而贺兰静霆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活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在所有人面前他都必须是冷静克制、自信强大的,是要作为保护者出现的,他就是那个天塌了要去把天顶起来的人,不是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吗,就这么翻来覆去想了半天,最后想的自己睡意全无。
“唉……”贺兰静霆有点郁闷地起床,轻手轻脚地溜进新民的房间,“我就是看看他睡着没?如果他也没睡,我们就聊会天。”他暗搓搓地想。
新民忙了一天,累的早就睡着了,贺兰静霆站在床边听着新民平稳的呼吸声,看着他贴着床的一侧蜷缩成一小小的一团,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担心吵醒新民,紧贴着另一侧床沿轻轻躺下,静静看着对方的睡脸,觉得满足又安宁,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早上新民睡醒的时候都没注意到身边有个大活人,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衣服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回头就看见贺兰静霆竟然在自己床上,手指勾着自己的衣角,束手束脚地睡在床的另一边。
“怎么像小孩子一样……”新民忍不住地想笑,他静悄悄地起床,今天上午去餐厅,下午去医院帮耀婷办转院手续,新民迅速收拾妥当之后,给贺兰静霆准备好花瓣水,匆匆忙忙地冲进了晨光里。贺兰静霆一夜无梦地睡到天光大亮,他在固定的地方找到了新民给他准备的水之后,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其实昨晚想了那么久,贺兰静霆除了道歉也是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他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好像自己一直在道歉,似乎已经成了死循环。他制造了各种巧遇、偶然,对关皮皮围追堵截,却还是没能成功和女孩子说上几句话。
“这一世的慧颜怎么这么难搞?”坐在车里修鹇低声问宽永。
“你少说两句吧。”宽永偷偷从后视镜里看了贺兰静霆一眼,“贺兰大人,慧颜一定会接受您的,她只是需要时间。”
“我想知道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您没做错什么,只是现在的人类很难相信有鬼神的存在,而且他们也不愿意接受异类。”
“但是新民他就很快接受了。”
“那不一样,贺兰大人,那个新民他……”修鹇还没说完,被宽永一把抓住了手腕,宽永摇了摇头,示意修鹇噤声。
“他怎么了?修鹇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你们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还没有,贺兰大人,我们还没查到什么。”宽永抢白道。
贺兰静霆沉吟片刻,抬起头眼神冷硬地盯着宽永,“你知道我最讨厌欺骗的对吧?”
“当然,贺兰大人,我们不会对您说谎的。”宽永觉得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新民帮杨耀婷办好转院手续,又把人安置好,忙忙碌碌的把一切都整理清楚之后时间也不早了,新病房的环境不错,但是因为是新环境,新民还是决定在医院陪耀婷一晚,他坐在陪床家属睡的小床上给贺兰静霆发信息。
“我今天晚上陪耀婷,不回家了。”
“转院都办好了吗?”贺兰静霆回复的很快。
“都办好了,中心医院感觉好高级!”
“嗯,市里最好的医院了,各方面条件应该都还可以。”
“病房里竟然只住了两个人!”
“那很好啊,清净一些。另一个病友人怎么样?”
“是个小孩子,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病。”
“这样啊,耀婷情况怎么样?”
“精神还不错,现在用的药好像副作用要小一些,她没那么难受。”
杨耀婷看着新民一直低头发信息,笑着问:“新民,你在干嘛?”
新民抬起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没啥事,发个微信。”
“女朋友?”
“啊?”新民瞪大了眼睛,然后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什么女朋友,是贺兰静霆。”
“哦,是贺兰先生啊。我看你笑得好开心,还以为是你喜欢的人。”
新民愣了一愣,然后尴尬地笑了笑。
耀婷适时地转换了话题,“新民,我现在不需要那么多钱了,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打那么多份工了。”
“我没事,你安心养病就行了,别操心我。”新民又下意识地瞄了眼手机,没看到耀婷眼中一闪而过的怅然。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话?”离开贺兰静霆家的路上,修鹇问宽永。
“咱们本来查到的信息就还不完善,不要轻易对别人做评价。”
“还不完善?这么不完整的信息都已经明确显示这个人人品有问题了好吗,你就不担心他留在贺兰大人身边是别有用心吗?”
“就算担心也不能乱说,而且你不觉得贺兰大人对新民太好了吗?”
“好又怎样,贺兰大人喜欢的人还是慧颜。”
“总之,在没有彻底调查清楚之前,你别乱说话!”
“切!”
日子一天天过去,贺兰静霆和新民的相处越加自然和谐。两个人在家很多时候都是各忙各的,但是他们会很自然的选择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既不互相打扰,又享受对方的陪伴,仿佛很久以前他们就一起生活过,举手投足间都是时间沉淀下的默契。
有时候新民休息在家的白天,贺兰静霆会让他读书给自己听,他很喜欢新民不快不慢的声音,一开始新民是拒绝的,但是在贺兰静霆的软磨硬泡之下还是不堪其扰地答应了。每次新民妥协之后无可奈何地看着笑眯眯的贺兰静霆的时候,眼神里都会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宠溺。
傍晚贺兰静霆能看见之后,新民便会带着他出去玩,去游乐场坐云霄飞车,在街边和年轻人打篮球,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看午夜场电影,还会大笑着跑过晨光微熹的街道,贺兰静霆第一次知道原来夜晚的城市也可以这么有活力,他在逐渐喜欢上新民喜欢的一切。
“我很高兴!”贺兰静霆突然说,他和新民刚追着一直胖胖的橘猫跑了一路,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着二人的脚步声。
“怎么突然没头没尾的说这么一句?”新民好笑地看着他,大眼睛亮的惊人。
“没什么,就是好高兴。”贺兰静霆一把搂住新民的肩膀,他觉得如此放松快乐,在新民面前他可以卸下肩上的责任,可以允许自己任性软弱,他不再是祭司大人的儿子,也不是南方狐族的首领,他不需要时刻提醒自己要强大到坚不可摧,他就只是他自己,就只是贺兰静霆而已。
“你高兴,我也高兴!快看,那只橘猫!”新民拽着贺兰静霆又跑了起来,两个人的笑声飘散在街道上空。
贺兰静霆接到关皮皮的电话的时候刚刚睡醒,女孩说晚上想见一面,他既忐忑又兴奋,在心里不停提醒自己,“要有礼貌,不要冲动,不要吓到对方……”。
新民今天一直有点心神不宁,他趁着送餐的间隙给耀婷打电话问了问她的情况,对方一切都好。新民想了想,又拨通了贺兰静霆的电话,电话那端的贺兰静霆有些紧张地说晚上有个很重要的约会,那期待的声音透过手机信号传到新民耳朵里,搅得他心烦意乱,差点把车骑进绿化带里。
晚上的约会又是一场灾难,贺兰静霆早就察觉关皮皮是带着雄黄来的,他自暴自弃的把手指放进雄黄里的时候,烧焦的味道迅速弥漫开来,手指上的皮肤迅速被腐蚀碳化,直至一片血肉模糊,贺兰静霆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他身体绷得紧紧的,麻木的任由关皮皮帮他处理了伤口,之后发生的一切好像都浑浑噩噩的,他不记得怎么离开的餐厅回的家,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拿着媚珠在书房里对着慧颜的画像坐了许久了。
新民在书房找到贺兰静霆的时候,就看到他像个雕塑一样干巴巴地坐在一幅画前。新民不敢贸然进去打扰,又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就只好在门口远远地看着。
“进来吧。”贺兰静霆意识到新民在门口开口说道。
“嘿……你还好吗?我新做了蜜渍的花瓣,要尝尝看吗?”
贺兰静霆摇了摇头。
新民看到了贺兰静霆包着纱布的手,问:“手怎么了?”
沉默半晌,贺兰静霆幽幽开口:“我也是会受伤,会疼,会难过的,为什么她就不明白呢?”
新民看着贺兰静霆难过的样子,心疼的要命,恨不得能自己替他难过替他疼。
“我之前和你说的喜欢的人,这画上画的就是她……”贺兰静霆缓缓地讲述着,慧颜的牺牲,他的执着,所有的一切他都还历历在目,说出来的时候仿佛自己又经历了一遍失去慧颜的痛苦,故事讲到最后贺兰静霆已是筋疲力尽。
“她还会爱上你的,我向你保证。”新民心里发苦,他深深看着贺兰静霆,觉得对方温柔又强大,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了,他希望他幸福,即便这个幸福不是自己能给的。
贺兰静霆自嘲地笑了笑,说:“新民,帮我把媚珠收起来吧……”他把一颗造型别致的珠子递到新民面前。
新民不假思索伸手接过媚珠的一瞬间,媚珠爆出一阵强光,他只觉得一阵眩晕,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Notes:
感谢大家的阅读(づ ̄3 ̄)づ╭❤~
Chapter 5
Summary:
新民的前世是钟华,因为回忆是以碎片形式出现的,所以可能文章内容比较跳跃。
写钟华醒来之前的世界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怪奇物语小11去的里世界和是ZE里阿沙利回到彰伊身边的情景。
希望大家多多批评指正!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谁在哭?”他晕晕乎乎地想,“是我在哭?”
“钟华,你醒醒,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乱跑的,你醒醒,求你了……”他听见一个声音,是这个声音在哭,而他的脸上湿漉漉的。
眼皮仿佛有千斤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眼睛撕开一条缝,朦胧之中看见一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少年看他醒过来了哭得更厉害了,俯下身紧紧搂住他,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道歉,他耳鸣的厉害,根本听不清少年在说什么,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脑浆是不是顺着耳朵流出来了,稍微动一下浑身都疼得要命,好像所有的骨头都被打碎了又拼在一起一样。
“疼……”少年搂得太紧了,他意识模糊地呻吟出声。
听到他的声音少年急急忙忙松开手,虚虚地环着他,一副想凑近又不敢上前的表情。
“别哭……”他嗓子里像塞了十斤棉花,声音嘶哑的厉害。
说了这么几个字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少年的声音渐渐飘远,只听得周围一阵嘈杂,整个世界便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钟华,这是你的弟弟,贺兰觽,你要照顾他,对他好知道吗?”
那时的钟华也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眨着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看着小床上躺着的婴儿满心好奇,这和他以前看到的婴儿不一样,婴儿应该是像乐师姐姐的女儿那样粉粉嫩嫩,又小又柔软的,床上躺着的这个孩子看起来瘦骨嶙峋,皮肤透着不正常的灰败,年幼的钟华不能理解这种不同,他在为自己有了一个弟弟而欢喜,伸出手指摩挲着婴儿的脸,轻轻说,“你好啊,阿西。”
“钟华,阿西身体不好,需要你的血入药,你是哥哥,要爱护他……”钟华看不清楚父亲的表情,也不是很明白父亲的意思,只是在父亲划破他的手臂的时候疼得眼泪汪汪,涌出的鲜血被盛在一个小碗里,刚刚接满便被等在一旁的药师匆匆忙忙地端走了。
从此钟华的手腕上多了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草草地用纱布包着,青木在那那伤口上施了法术,可以随时让伤口流出新鲜的血液,但又不会血流不止,日复一日的以血入药已经成了钟华的习惯,他陪伴阿西长大,看着他的脸色一天天变得红润饱满,觉得自己的伤口好像不是那么疼了。
“为什么他们都可以离家去历练,就我不行?!”钟华双目赤红地冲青木大吼。
“阿西他需要你,不要任性!”
“阿西阿西阿西,你张口闭口全是他,他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我什么都不欠他的!为什么我不能有自己的生活?”
“你闭嘴!!!”狐族祭司的怒意瞬间涨满整个房间,钟华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死死钉在原地,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扎进掌心,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他在拼命反抗想要屈服于父亲的本能。
父子二人就这么互不相让地僵持着,青木看着自己儿子单薄的身形,突然就感到一阵恍惚的疲惫,房间里的力量逐渐消散开来,“钟华,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钟华稳住微微颤抖的身体,他的头还在因为刚才的怒意而嗡嗡作响。
房间门被敲响,一个声音传来,“青木大人,刚才贺兰少爷说要来找您,现在该吃药了,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他……”
钟华大力打开门,瞪大了眼睛看着门口的管家,“你说什么?阿西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半个时辰以前……”
那他听到我和父亲争吵了?
“家里已经都找过了吗?”青木匆匆往外走,“马上派人分头去找。”
“我也去!”现在正是寒冬腊月,天上飘着雪,阿西这么不管不顾地跑出去,钟华担心他会遇到危险。
青木扭头看着钟华,眼里毫不掩饰的失望刺痛了他。
这就是事实,父亲总是偏爱幼小的那一个,无论自己怎么做,父亲永远不会满意,钟华觉得嘴里发苦,他回避着父亲的目光,跟着阿西的侍从一道往西边的森林里找去。
天色渐渐暗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森林里一片静寂,钟华觉得自己喊得嗓子都哑了,但是毫无回应。
“钟华大人,再往前走就出去狐族的领地了,这么晚去外面很危险。”
钟华心慌的厉害,他觉得阿西就在这附近,这是血系建立起来的联系,他们比普通兄弟有更深的牵绊,像长在一起的树和藤,缠缠绕绕,生死相依。
钟华继续往森林深处疾驰,直到一声微弱的哀嚎传入他的耳朵。
“阿西!他有危险!”钟华勒住马循着声音狂奔过去,看到贺兰觽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揪成了一团,他的小狐狸掉进了陷阱里。
陷阱是挖在地上的一个深坑,里面铺着符咒,贺兰觽尽可能的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烧灼的血肉模糊,他又疼又冷又害怕,听到有动静向上扬起脸,怯生生地问:“钟华,是你吗?”
“是我是我,我和父亲带人来找你了,没事了没事了,你别乱动。”钟华说着话就要下去陷阱里,阿轲还没来得及阻止,一道强光就把钟华弹了开来。
“有结界,大人不要轻举妄动。”阿轲仔细观察着陷阱。
听见钟华的声音,贺兰觽憋了半天的委屈终于爆发了,一边抽噎一边说:“钟华,我在这里不能用法术了……”
钟华听着贺兰觽的哭声只觉得心都要碎了,他一边仔细检查着结界一边尽量稳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安慰着贺兰觽,“阿西,我们马上救你出来,不要怕,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一想起之前听到钟华和父亲说的话,贺兰觽觉得更委屈了,“你要离开家了,你不想要我了。”
“我那只是在和父亲赌气,所以故意说给他听的,我哪里都不去,怎么会不要你呢?”结界突破无果,钟华一脸凝重地看向阿轲,“你快回去找父亲过来,我在这里等你。”
阿轲点了点头。
等待的时间里钟华不停的在尝试突破结界,直到一声狼嚎让他顿住了动作。钟华看向森林深处,幽幽鬼火般的亮光断断续续的亮起,伴随着轻踏在雪地上的脚步声,一只一人多高的巨狼缓缓从森林中走出,身后的群狼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
钟华感到后背窜起阵阵凉意,他下意识挡住了陷阱,绷紧了神经,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巨狼,缓缓放低身体,单膝跪地,“没想到在这里碰到狼王大人,我们无意冒犯。”
“狐族,”狼王缓缓踱至钟华身边,低声凑到他耳边,“阴险,狡诈,卑鄙的狐狸”冰冷的呼吸喷洒在钟华颈侧,“为何会出现在我的领地。”
钟华的心脏在狂跳,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不卑不亢,“在下误闯狼族领地,还请狼王大人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狼王带着滔天怒意猛地逼近钟华眼前,尖锐的牙齿闪着凛冽的寒光,“狼狐大战之时,狐狸勾结人类屠杀狼族幼崽的时候可是不知道网开一面怎么写啊,对不对,青木的儿子?”
钟华的瞳孔骤然紧缩,陷阱上方的结界瞬间消失,钟华和狼王一同俯冲下陷阱,钟华飞身扑向贺兰觿,然而还是慢了半拍,狼王一口咬住了贺兰觿的肩膀。
“阿西!!!!!!”一把火精剑出现在钟华手中,法术幻化的火焰在剑神上熊熊燃烧,钟华一剑劈向狼王,暴涨的烈焰势如破竹在地上劈出一道几尺深的焦痕,狼王猛然跃起避过攻击,钟华一把拽过贺兰觿几个起落跳出陷阱。
几十只狼龇着牙,喉咙里隐隐发出咆哮,飞速包围了二人,钟华扶着贺兰觿,他的伤口正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浸湿了衣服,钟华只觉得手上一片湿滑,他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恶狼,感到贺兰觿的手抓紧了自己。
狼王盯着眼前的两个少年,没有轻举妄动,金黄色的眸子里精光四射。钟华手中的长剑光芒渐渐微弱,他毕竟还是年若,精火剑消耗了他太多的法力,刚才那一击已拼尽全力,现在他只希望自己能坚持到父亲找来的那一刻。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只狼从他们身后猛冲上来,袭向贺兰觿,钟华一剑击出挡住攻击,还未来得及喘息,便又有七八只狼疯狂扑出,钟华挽出一个剑花,一道漂亮的弧线划过,几只狼被一一击中,在他眼前爆成几朵白烟。
是幻术!钟华心里一紧,这成群结队的狼不知道有多少是法术幻化出来的,如果不及时脱身,恐怕会被他们拖死。
“不愧是青木的儿子,少年有成。”狼王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一直沉默的贺兰觿突然双手结印,一个火球出现在身前,钟华也想要再催动精火剑,然而剑身只燃烧了一瞬,贺兰觿身前的火球也飞速熄灭,两个人都感觉到自己的法力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身体里空空如也。钟华抬起头,一个巨大的结界罩在他们头顶。
阵阵咆哮声响起,更多的狼向他们扑来,法力尽失之下钟华只能用武器强行阻挡,但是敌我力量悬殊,在对方迅猛的攻势下,两个少年很快便体力不支。钟华为了保护贺兰觿,身上多了无数伤口,他浑身浴血,耳朵里是自己隆隆的心跳声,觉得手中的剑有千万斤重,咬紧牙关喘着粗气不停地提剑砍下,到后来他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只有一个念头徘徊在脑海里:要让阿西活着回家。
所以当贺兰觿撞开他,为他挡住狼王的致命一击的时候,钟华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眼看着利刃刺穿贺兰觿的胸膛,鲜血喷射而出,血液在空中划出让人心惊的轨迹,觉得整个世界的时间仿佛都停止了,一秒钟似乎被拉伸成了无限,而贺兰觿重重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让时间重新流动了起来。钟华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的脑子里黏腻滞涩拒绝处理眼前发生的一切,也许这只不过是一场虚妄的梦。一瞬间,他似乎回到了两人初见的那天,雨后初霁,小小的钟华轻轻戳了戳还在襁褓里的贺兰觽的脸颊,笑得眉眼弯弯。
“你好啊!阿西。”
“啊!!!!!!!!!!!!!!!”钟华抱住头大叫出声,万丈烈焰从他身上腾空而起,带着焚烧一切的力量席卷而过,上空的结界瞬间碎成千万片,幻化而成的狼群如同水滴在烙铁上瞬间气化。狼王猛地睁大了眼,带领部下火速后退。只见钟华的身体在火中慢慢飘起,遍地白雪瞬间升华成滚滚蒸汽,周围的树木迅速燃烧殆尽,在熊熊烈火之中,他的身体变得更加纤长,肩胛骨缓缓凸起生出羽翼。尚存一丝神智的贺兰觽黑色的瞳仁被火焰映得通红,在他的眼睛里,一只赤色凤凰浴火而出。
钟华只觉得热,一股滚烫的力量想要冲破四肢百骸,浑身的骨头仿佛融化般的剧痛难忍,他因为疼痛哀嚎出声,和鸣锵锵,百鸟朝凤。
后面的事情两个人都不太记得了,听府里的佣人说,那天他们所有人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神鸟,形如孔雀,身披赤色翎羽俯冲而下,摔在庭院里之后大家才发现贺兰少爷趴在凤凰的背上,而凤凰也渐渐变成了钟华大人的样子。
钟华昏迷了很久,反倒是贺兰觽,因为救治及时,所以醒来的比较早,能下床的那一刻他就红着眼睛跑到了钟华的房间,见到躺在床上的那个苍白瘦弱的人他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捏成了一团,每跳动一下都会受到千钧的阻力,闷闷的疼,那从醒来就隐忍着的泪水突然就决了堤,他不吃不喝地坐在钟华床边,泪水涟涟地叫着钟华的名字,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钟华,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跑了,求你醒醒,你看看我好不好……”
钟华感觉自己漂浮在一汪温暖的水里,他闭着眼睛懒洋洋的随着水波晃动,脑子里空空荡荡,全然的放松,舒适又安全。
如果能一直这么躺着好像也不错啊……钟华心里默默地想。
水波动的幅度突然变大了,一个声音忽远忽近地飘进钟华的耳朵里,有谁在叫自己的名字,那声音熟悉又悲伤,好像浸透了泪水,充满了无尽的苦涩。钟华睁开眼睛想要起身,周围的水突然有了生命一般轻柔地包裹住他,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留下来和我在一起不好吗?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昏昏沉沉的感觉又回来了,钟华觉得眼皮发沉,真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啊,但是那难过的声音像一根细细的刺扎进了心里,随着自己的呼吸隐隐作痛。
我不能留在这里陪你,还有人在等我。
钟华使劲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挣扎着从水中缓缓起身,环视四周,目之所及到处都是一片深沉的黑色,只有自己一/丝/不/挂地站在水面上。钟华循着声音在黑暗中缓缓前行,脚踩在水上漾起阵阵涟漪。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线微弱的光芒闪烁着出现在远处,钟华向着光芒越走越快,光亮渐渐扩散成一片炫目的光晕,他义无反顾地走进一片白亮之中,等到耀眼的光芒散去,贺兰觽的脸渐渐清晰起来,他眼睛肿成了桃子,刚刚止住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钟华看着可怜兮兮的贺兰觽,想告诉他自己没事,但是他实在太虚弱了,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只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别哭”,就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毫不意外地再次昏睡了过去。
钟华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其间贺兰觽不眠不休地陪在他身边,整个人瘦了好几圈,看着憔悴的贺兰觽钟华心疼的要命。
“为什么不听父亲的话回房去休息?”钟华靠坐在床头,手指轻轻擦过贺兰觽的脸颊。
贺兰觽的头小心翼翼地枕在钟华的腹部,他没有说话,只是搂紧了钟华的腰。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父亲多难受?让我多心疼?”
“……”
“说话。”钟华轻轻推了推贺兰觿的肩膀。
“那我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多心疼?”贺兰觽直起身,声音嘶哑地质问道。
看着贺兰觽暗潮汹涌的眼神,钟华怔了怔,他的小狐狸好像一瞬间就从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长大成人了,而成长,总是要经历痛苦才能完成。钟华眼神闪了闪,攥紧了手指,他本应该好好保护阿西的,护他周全,让他快乐无忧地长大。
贺兰觽掰开钟华攥得发白的手指,又俯下身搂住他的腰,幽幽地说:“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因为我是这么这么的爱你。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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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Summary:
仍然是跳跃的回忆,下章时间线就又回到现在了。关于二人的过去没讲清楚的地方,后面会慢慢补充完整的。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怎么不睡了?”贺兰觽走到钟华身后轻轻把他拥在怀里。
夜色深沉,钟华盯着漆黑的天空,远处的星子明明灭灭,“荧惑守心,大凶之相。我刚刚梦到父亲……”
话未说完,钟华便感觉贺兰觽收紧了手臂,他把脸埋进钟华的脖颈里,深深呼吸着他的气息,“我们离开的时候就说过,绝不会再回去了。”
钟华咬了下嘴唇,还想再说什么,就感觉贺兰觽带着微微凉意的嘴唇轻轻啄吻着自己的脖颈。
“阿西,别闹……”这一句劝阻在贺兰觽把手探进钟华里衣的瞬间变了调,听在贺兰觽耳中带了丝欲拒还迎的味道。
带着薄茧的手指似有若无地划过钟华的腹部,接着向下游走,钟华一把攥住贺兰觽的手,微微气喘道:“不行……”
“行……”贺兰觽的声音里带了点撒娇讨好的意味,亲吻的力道却越来越大,在钟华纤细的脖子上烙下朵朵红云。他微微用力,轻松挣开钟华的钳制,手指徐徐在钟华的鼠蹊部画圈,不时地向下卷起一缕柔软的毛发缠绕在手指上,钟华只觉得一阵阵颤栗从脚底升到头皮,双腿发软,要靠着腰间贺兰觽的手臂才勉强站立。
“你好好闻……”贺兰觽轻叹,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钟华耳畔,紧接着他的整个耳垂便被贺兰觽咬进了嘴里,湿润的舌尖轻轻舔过钟华饱满的耳垂,牙齿挑逗地厮磨啃咬,“嗯……”一丝呻吟从钟华口中泄出,贺兰觽微微一笑,更加卖力地吮吻钟华耳下柔嫩的肌肤,手探向他略微苏醒的欲望,微凉的手指擦过欲望的顶端,在柱身上轻轻摩挲,这种隔靴搔痒般的碰触让钟华下意识地抓紧了贺兰觽的手腕,头靠在他的肩上,下身不自觉的微微挺动。看着钟华半阖的眼眸,贺兰觽眼底暗潮涌动,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因为细细密密的快感,钟华眯起了眼睛,无意识地咬紧了下唇,贺兰觽手上动作不停,转过钟华的脸,吻上他饱满的嘴唇,他顶开钟华的贝齿,舌头肆无忌惮地长驱直入,横扫过整齐的列齿,刮擦过上颚,最后捕捉到钟华柔软的舌头拼命舔舐吮吸,啧啧的水声在静谧的夜里响起,贺兰觽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随着钟华一阵剧烈的颤抖,他的牙齿咬破了贺兰觽的舌尖,一股白浊喷射而出。
贺兰觽分开两人的双唇,牵扯出一条淫靡的银丝,他抬起手,在钟华茫然的注视下,舔干净了手上的液体,“好甜……”他的嘴唇被舌尖的鲜血染红,眼睛黑得深不见底,在钟华眼里看起来邪魅不可方物。
“回房间去……”钟华贴上贺兰觽的嘴唇微微喘息着说。
贺兰觽托着钟华的大腿一把把他抱起,快步走回房间。
把钟华放在床上,贺兰觽脱下衣服俯身压上去仔细看着他,身下的人面色潮红眼波流转,凌乱的单衣衣领大敞,露出苍白单薄的胸膛,纤细脆弱的脖颈上遍布红痕,胸前的红樱在衣襟之下微微挺立若隐若现,只为贺兰觽一人绽放。
他的这副模样只有我可以看见,他永远都只能是我的。
一瞬间强烈的占有欲和施虐欲席卷过贺兰觽全身,他的呼吸越发粗重,脑子里全是粗暴占有身下人的冲动,弄坏他,让他除了自己无暇再想别人。贺兰觽低头吻住钟华左眼上的小痣,努力平复内心暴虐的冲动,这世上他最不忍伤到的就是钟华。
钟华感受到贺兰觽微微颤抖的身体,火热滚烫的坚挺紧紧贴着自己,他尽力分开双腿缠住贺兰觽劲瘦的腰身,双手环住贺兰觽的脖颈主动吻了上去,下身缓缓摩擦着对方的硬挺。
贺兰觽觉得脑中理智的弦因为钟华的主动被嘣地烧断了,他大力回吻回去,双手忙不迭地撕开钟华的衣服,二人裸裎相对肌肤相贴的瞬间,双方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喟叹,仿佛他们天生就应该在一起,合则生,分则死。
贺兰觽大力啃咬着钟华的肩膀胸膛,那肌肤下似乎埋着泉,藏着蜜,让他永远也尝不够。当贺兰觽含住钟华一边的乳首时,一声压抑的呻吟从钟华口中泄出,贺兰觽仿佛受到了鼓励,舌尖围着乳晕缓缓打圈,牙齿咬住乳尖轻轻拉扯,樱红的乳珠迅速充血挺立,看着闪着润泽光芒的乳粒,贺兰觽连同整个乳晕都吞进口中加大了吮吸的力度。
“唔……阿西,停、停下……”钟华只觉得阵阵快感从胸前扩散到全身,贺兰觽吮吸的他浑身发软,下身的欲望又有抬头的迹象,他的手指缠着贺兰觽的头发,不知道是想要把对方拽开还是想让对方继续。
贺兰觽的手抚上另一侧被冷落许久的茱萸,手指微微用力夹起那一点樱红,拧拽拉扯,“别……”钟华下意识弓起背想要躲开这甜蜜的折磨,却被贺兰觽一个大力的吮吸给弄软了腰。钟华的欲望已经完全挺立起来,和贺兰觽的紧紧贴在一起。
“嗯……”止不住的呻吟让贺兰觽直到把两边的乳珠都折磨地肿大了好几倍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一路吻上钟华的喉结,听着他颤抖的喘息,贺兰觽调笑道:“还没进入正题就喘成这样?”钟华恼羞地一口咬上贺兰觽的肩膀,但终究没舍得用力,只轻轻用舌头舔着自己留下的浅浅牙印。
贺兰觽感受着钟华小猫一样轻轻舔着自己的肩膀,看着他含水的眸子,觉得自己硬的发疼,他按捺住直接撞进钟华身体里的冲动,从床头拿过装着油脂的盒子,蘸满手指,吻住钟华的唇,缓缓将手指送入钟华体内,钟华的骤然拔高的呻吟声被贺兰觽堵在了嘴里。
即便是二人已经行过无数次鱼水之欢,每次扩张的时候贺兰觽还是会担心自己会伤到钟华。他先送进一根手指,在后穴内慢慢搅动,看到钟华的表情慢慢放松下来才缓缓探进第二根手指。两根手指在钟华体内成剪刀状打开,又并拢在一起不停翻搅。
“啊……”钟华突然发出一声变调的呻吟。
贺兰觽触到那熟悉的一点,便开始对着那处展开猛攻,戳刺刮蹭,被体温融化的油脂滴滴答答地顺着手腕流下,层层叠叠的快感攀上钟华的脊背,他红着眼睛喘息着说:“可,可以了……进来……”
贺兰觽的汗顺着额头砸在钟华身上,他又伸进了一根手指,“嗯啊……”钟华猛地挺起了胸膛,手死死攥住床单,他觉得自己快被连续的快感逼疯了。然而贺兰觽还没有放过他的打算,手指不停在后穴搅动,发出阵阵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贺兰觽抽出自己的手指,艳红的穴口微微翕合,似乎在渴望更加粗暴的占有。贺兰觽扶着自己怒张的欲望对准后穴,缓缓插入进去,穴口的褶皱一瞬间被撑开,和手指相比,贺兰觽的欲望还是太大了,钟华感到一阵撕裂的疼痛从后穴传来,他努力调整呼吸放松自己,贺兰觽看着钟华苍白的脸停下了动作,不停啄吻着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放松,放松……”钟华感到贺兰觽的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会阴,慢慢向前揉捏着饱满的囊袋,最后握住了自己微微软下去的欲望,手顺着柱身上下滑动,那手指仿佛被施了法,所到之处引起一阵酥麻,钟华被身前熟悉的快感剥夺了注意力,察觉出钟华逐渐放松下来,贺兰觽继续向前挺动,肉刃终于全部进入了钟华体内。
湿润柔软的内壁紧紧包裹着贺兰觽的欲望,钟华能感觉到滚烫的肉刃上怒张的青筋在勃勃跳动,下意识地绞紧了自己的内壁。
“嗯!”贺兰觽闷哼一声,咬牙忍下让人血脉喷张的冲动,等着钟华慢慢适应。看着贺兰觽隐忍的表情,钟华心里柔软成了一汪春水,他抬起腿轻轻磨蹭着贺兰觽的腰侧,拉下贺兰觽的头,吻住他的唇,颤抖着声音说:“动啊……”
仿佛一剂催情的猛药,贺兰觽凶狠地咬住了钟华的嘴唇,下身开始大力抽送起来。找到让身下人疯狂的那一点,贺兰觽猛地使力撞向那点,一阵尖锐的快感让钟华哽住了呼吸,一口气还没喘过来,贺兰觽便在那处转着圈细细研磨起来。
“嗯啊……嗯,嗯……啊……”钟华口中溢出甜腻的呻吟,快感一浪高过一浪,刺激着他的神经,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
钟华的呻吟声对贺兰觽来说是最好的催情剂,他快速地摆动腰部,深入浅出,次次都撞在那致命的一点上。
“阿,阿西……慢,慢点……”钟华的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贺兰觽一把握住钟华纤细的脚踝,把他的腿折向胸前,让钟华丰满的臀部对准自己的硬挺,抽出自己的欲望,只留下一个头部还在钟华体内,然后猛地整根没入,进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啊……”钟华发出一声变调的呻吟,强烈的快感炸得他头皮发麻,原本已经松软的内壁再度咬紧了他,贺兰觽知道钟华快到了。
钟华刚握住自己的硬挺,贺兰觽便拉开钟华的手按在他的头顶,更用力地撞进钟华身体深处,“和我一起。”
钟华被快感刺激的眼眶发红,眼神失焦地盯着贺兰觽,原本就饱满的嘴唇此时被吻得红肿,泛着湿润的水光,看着满脸情潮的钟华,贺兰觽近乎狂热地吻住他,大开大合地又抽送了不知道多少下,伴随着内壁一阵蚀骨销魂的紧缩,高潮来得又快又猛,贺兰觽感到腹部一片湿润,他狠狠撞进钟华身体深处,低吼着射了出来。
毕竟年轻气盛,两个人颠鸾倒凤做到天边泛白,钟华累得昏睡过去,贺兰觽的欲望才慢慢平息。
贺兰觽看着钟华的睡脸,鲜红如血的狐妖之花绽放在钟华的肩胛骨之间,贺兰觽手指滑过细长的花瓣,恋恋不舍地从床上起身,轻手轻脚地准备了热水,把钟华身体清理干净之后才回到床上把细瘦的人搂在怀里沉沉睡去。
“阿西,阿西……对不起,我来晚了。”贺兰觽被钟华从绑着他的石柱上放下来躺在地上,浑身浴血。
贺兰觽费力扯出一个染血的微笑,“只是看起来可怕,我伤得不重。”钟华强忍下泪水,甚至不敢碰触眼前的人,他不知道阿西伤在哪里,殷红的鲜血在贺兰觽身下缓缓洇开,他有些困顿地眨了眨眼。
钟华不管不顾地在手臂上划开一个巨大的伤口,他把汩汩流血的伤口凑到贺兰觽嘴边,“阿西,别睡,别睡,喝下去。”
贺兰觽下意识地吞咽着流入口中的血液,温暖腥咸的液体滑进胃里带来强烈的烧灼感,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心,紧接着便开始剧烈地呕吐。
“怎么会……”钟华慌张地看着贺兰觽把刚喝下的血液全数吐了出来,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的血对贺兰觽来说是灵药,是能治愈他的良方,怎么会没办法喝下去?
心急如焚之间,钟华似乎想起了之前药师和父亲说的话。
“以钟华大人的血入药,经贺兰少爷的内丹流转至全身,方可治愈少爷恙体……”
钟华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他颤抖着手探向贺兰觽的腹部,空空荡荡,原本会因为他的碰触而微微震动的内丹不见了。
“被他们剖走了……”贺兰觽勉力握住钟华的手腕。
内丹是妖精所有的修为浓缩而成,被强项剥离无疑是将妖怪打回原形,数年道行毁于一旦,没有内丹护体,他们就像普通的动物一样脆弱无力。钟华攥紧了拳头,铺天盖地的恨意席卷而来,这是被他护了一辈子的小狐狸啊,他恨不得能把自己的胸腔打开,把阿西贴着自己的心脏放着,用自己的骨骼保护他,自己的血温暖他,但是现在那个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却残破地躺在地上。
那些伤害阿西的人都该死。
“钟华!!!不要!!!!!!!”
万丈烈焰平地而起,熊熊燃烧的烈火吞噬一切,所到之处宛如地狱。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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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没什么事,就是过度疲劳,然后还有点营养不良,注意多休息,好好吃饭,慢慢调理吧。”家庭医生检查完新民的情况,一边给新民输上液一边说道。
“还需要开些药吗?”贺兰静霆对刚才新民突然晕倒在自己眼前还是心有余悸。
“药补不如食补,首先三餐要按时吃,他应该是长期不按时吃饭导致的这种情况,然后适当增加营养就好了。”
贺兰静霆点点头,“那麻烦你了,让你特意跑一趟。”
“不过,你是怎么认识的这个人?他什么背景你知道吗?”医生是贺兰静霆多年的好友。
“怎么了?”
“他身上太多伤痕了,新的旧的,不是黑社会吧?而且还有很多手术的痕迹,看他年纪也不大,怎么感觉像是过的刀口舔血的生活似的。而且,你看,”医生轻轻翻过新民的手腕,细瘦的手腕上缠缠绕绕的手环下面有好几道已经淡去的疤痕,疤痕的边缘参差不齐,“这像是自己割的,而且用的是钝器,类似的伤痕在他腹部和大腿上也有好多……”
贺兰静霆呆呆地看着新民的手腕,下意识回答道:“他是我朋友……”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惹麻烦上身……”医生拍了拍贺兰静霆的肩膀,“那先这样,有事你再给我打电话吧,我先走了。”
贺兰静霆送走医生,回到床边怔怔盯着新民出神。床上的人眉毛微微蹙起,鸦翅一般乌黑浓密的睫毛卧在脸颊上,像停在花瓣上的蝴蝶,细瘦的的手腕露在外面,贺兰静霆轻轻摩挲着新民因为输液而发凉的手臂,感受着新民手腕上有些浅浅的凹凸不平,他小心翼翼地翻过新民的手,看着那些参差的疤痕,贺兰静霆难以想象当时的伤口是如何的狰狞,是什么样的钝器才能造成这样可怖的伤口。他不知道新民是为何受的这些伤,只感觉到一阵阵的胸闷让自己有些呼吸困难,看着那伤痕,贺兰静霆不知怎么的就对床上躺着的人生出几丝埋怨,之前每次谈到过去的事,新民都会嘻嘻哈哈地岔开话题,而他现在只想冲上去把新民摇醒,质问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让自己心情这样大起大落,问他为什么不能好好照顾自己,这些伤口怎么来的。无数问题堵在贺兰静霆的嗓子里,像吞进去了一个铅块,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新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眉头紧锁的贺兰静霆。
“新民,新民,你醒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贺兰静霆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之前那些记忆的碎片纷纷扰扰,最后汇聚成一条斑斓的银河,新民觉得自己浮浮沉沉,过去和现在的记忆交织在一起,他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了。
看着贺兰静霆英挺的眉眼,新民突然就笑了,晕晕乎乎地说:“你长大了,我的小狐狸。”
“你说什么?”贺兰静霆往前凑了凑身子。
新民的眼神逐渐回复清明,缓缓扫过屋里的陈设,慢慢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自己好像接过珠子之后就晕倒了,“没什么,我……”
“你突然就晕倒了,”贺兰静霆打断了新民,“医生说是过度劳累,外加营养不良。你每天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一日三餐还需要有人盯着嘛,我就是有点低血糖……”新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贺兰静霆越发阴沉的脸色,于是心虚地没再接着往下说。
“你也知道你是成年人了?有几个成年人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的?”贺兰静霆略显僵硬地脱口而出。
新民没吭声,眨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贺兰静霆,那无辜的眼睛眨得贺兰静霆心乱,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了,“今天不早了,你先休息,明天的工作我替你请假了。”贺兰静霆说完话就离开了房间。
新民安静地躺在床上,纷至沓来的记忆让他有点应接不暇,他闭着眼睛在脑海里慢慢梳理着一切的前因后果。新民可以确定钟华是千年前的自己,但是他不明白的是,在最后一切终结之时,他明明已经神形俱灭,可现在为何又会被重新赋予生命呢?
前前后后想了一晚,直到黎明新民才恍惚地睡了一会,早上一睁眼就看到贺兰静霆一脸紧绷地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从小到大,只要贺兰静霆摆出这个表情那就只有一个意思——我们得谈谈。
新民在心里叹了口气,“你怎么过来了?”他从床上坐起来,又感觉一阵眩晕。
“我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今天好好休息吧,我让宽永和修鹇过来了。把早饭吃了吧。”贺兰静霆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托盘。
托盘上放着四块夹了煎蛋、芝士和西红柿的三明治,还有牛奶、水果沙拉和一碗坚果。“这么多……你做的?”新民盯着堆得满满的盘子问。
“嗯,我早上起来做的,三明治现在可能有点凉了。”
“谢谢……”新民一边吃一边觉得有点窝心,想到贺兰静霆得趁着眼睛还能看见早早起来做早饭,他就觉得有点食不知味,“你没和我说过眼睛是怎么看不见的。”
“一直看不见,从我有记忆起就看不见。应该是天生如此吧。”
才不是一直看不见,新民暗忖。
我以为我做的是最好的选择,我消失之后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先不说我了,新民,我想和你说点事。”
来了!
“我们不是一直在谈么。”新民拨弄着盘子里的面包屑。
贺兰静霆一脸郑重其事地说道:“新民,我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我知道我们认识的不是很久,我很高兴能遇见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很开心,我真的很珍惜你,很在乎你。你知不知道你突然在我眼前晕倒吓坏我了,还有上次你从楼上掉下去……”贺兰静霆顿了顿,仿佛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感,“我恳求你,不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好好照顾自己,可以吗?”
“嗯……可以啊……”新民有点心不在焉,他潜意识里觉得他们的谈话正在滑向不受他控制的方向。
“还有……”贺兰静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新民低着头,没有回应贺兰静霆的目光,他浑身上下都暗暗紧绷了起来,每一寸肌肉都散发着抗拒的意味,看着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新民,贺兰静霆觉得心酸的要命,辗转反侧想了一晚上的话在他舌尖滚了几个来回,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最后贺兰静霆只憋出了这么一句。
“你想知道什么啊……”对话的内容重新变得安全,新民稍稍松了口气。
“你知道你可以相信我的,对吧?”
“当然了。”新民绽出一个笑容。
虽然知道新民迟早会搬走,但是贺兰静霆还是希望这一天能晚点来。
“已经找到了房子,离上班的地方比较近,最近手头也比较宽裕,我收拾收拾明天就搬走了,这么多天麻烦你了。”新民一边料理二人的晚餐一边随意说道。
“这么急吗?你可以在这住着,不麻烦的。”
“这里毕竟离我工作的地方太远了,还是有很多不方便啦。”
“可是……”
不想让他离开,想让他陪着我,一直陪着我。
“你和关皮皮怎么样了?”新民生硬地岔开了话题。
贺兰静霆没料到对话会突然这样发展,一时有些接不上话,“她、她还是有些怕我。”
“你要懂得张弛有度啊年轻人,不要操之过急,也不要太畏首畏尾,既要尊重她的选择,理解她的决定,又得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要平等地和对方交流,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你是她,什么样子的语言和行为是在可接受范围内的,不要把自己的价值判断强加给别人啊。”新民把最后一个盘子摆好,坐到桌前,“好了,吃饭。”
新民的东西很少,一个包就装下了他的全部家当,贺兰静霆本来说要送他,被新民拒绝了,“我也没啥东西,不用送,怪麻烦的。”新民仔仔细细地看着贺兰静霆,看着他刀削斧凿般的轮廓,英气逼人的眉眼,想把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记在心里。
“那我走了。”
“真的不用送你吗?”贺兰静霆摸索着抓住新民的手臂。
“放心了,我也不是小孩子。”拍拍贺兰静霆的肩膀,新民强迫自己转身离开。
我们分别了这么久,你还是我心里的那只小狐狸,我还是如此爱你,但是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也有了喜欢的人,所以我不可以再打扰你……
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原本二人的生活就不应该出现交集,新民只是修正了错误汇合在一起的轨道。
随着新民气息的远去,一阵失落荡过贺兰静霆的心上,其实他有细微地察觉到,从那天新民晕倒之后,他对自己刻意的疏离。
手机在贺兰静霆手里被翻来覆去了好久,最后他还是打出去了一个电话。
“宽永,我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贺兰静霆在书房里从日落坐到日出,面前放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宽永的话还萦绕在耳边,“贺兰大人,里面可能有些您不太想看到的内容……”他猜测到了新民可能有一个悲伤的过去,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一探究竟的准备,但当那些被深深掩埋的过往,沉沉地砸向贺兰静霆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在面对现实的时候原来毫无招架之力,他根本没有准备好,也许永远也没办法准备好。那些鲜血淋淋的伤口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贺兰静霆只想把新民放在自己能看见的地方,好好护他周全,那汹涌而来的保护欲让贺兰静霆自己都吓了一跳,如此心疼另一个人的心情是如此熟悉,而这些种种复杂的情愫本应只因为慧颜一个人出现的,对象变成了另一个人莫名让贺兰静霆恐慌,在千年的生命中只有慧颜付出了一切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他觉得自己背叛了慧颜。
在别人眼里贺兰静霆永远冷静理智,恰到好处,他早已习惯掌控自己的情感,他身边的一切都在他的可控范围内,所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他惊讶,而新民就像一个闪着光的玻璃弹珠,突然出现在贺兰静霆脚下,阳光照射在上面的五彩光芒吸引着他,让他想凑上前仔细端详,而如果他刻意忽视,不小心踩到又会摔得人仰马翻,这样的变数本不应该出现在贺兰静霆的生命中的,他脚下的路一直是光秃秃坦荡荡,只在固定的节点上会开出一朵玫瑰,其他什么都不应该有,对,其他什么都不应该有。贺兰静霆自虐般地不停提醒自己,和新民只是萍水相逢,对方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应该让它们永远尘封在过去,现在回归各自的生活也许对大家都好,慧颜才是他心里的那朵玫瑰,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Chapter 8
Summary:
本章预警:有部分血腥暴力情节,慎入。
Chapter Text
不管发生什么,日子仍旧是一天天过去,新民还是跌跌撞撞的为了生活奔波,贺兰静霆也还是那个受人尊敬的狐族首领,一切好像都没变,一切又好像都变了。
新民没想到在自己工作的酒吧会遇到来兼职的关皮皮,他是酒保,关皮皮是服务生,两个人在工作中慢慢熟稔起来,不忙的时候也会闲聊几句。新民看着女孩,觉得她和贺兰静霆画上的人一样漂亮,大大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像揉了金,带着股乐天的朝气。
贺兰静霆会时不时去酒吧找关皮皮,为了避免和他见面,每次贺兰静霆来酒吧,新民都会躲到仓库里,只是想起他都会让新民止不住地心悸,他喜欢贺兰静霆的味道,喜欢听他的声音,对新民来说,贺兰静霆的存在就已经是一件让他幸福的事情了。
“新民,来帮忙卸货!”
“来了!”新民和同事打了个招呼匆匆走向酒吧库房。
把一箱箱酒水码好,新民准备从酒吧后门直接回吧台,远远地就看见贺兰静霆和关皮皮站在门口,新民站在阴影里顿住了脚步,他听不清两个人在说什么,只看见贺兰静霆一把把关皮皮紧紧搂在了怀里,昏暗的灯光下紧紧相拥的二人是如此郎才女貌,所有人都会觉得他们天生一对,天经地义应该得到祝福。二人的亲密刺痛了新民的眼睛,他慌慌张张地错开视线,急忙转身离开。
新民以为自己可以接受贺兰静霆和别人在一起,只要他幸福就足够了,但是不行,原本善良漂亮的女孩在他眼里都显得面目可憎了起来。新民还记得那些曾经的过往,贺兰静霆喜欢从身后搂着他,把脸埋在他的颈间,那温热的呼吸似乎还徘徊在他的耳边。
新民使劲拍了自己额头一下,试图赶走脑子里纷繁复杂的思绪,既然大家已经回归各自的生活,那就应该继续互不打扰,人生已经很艰难了,不要再给自己徒增烦恼。
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里,南来北往的旅客行色匆匆,耀婷手术很成功,也恢复得不错,新民答应陪她一起回甘肃老家。
“我去接点热水吧。”新民从包里翻出水杯。
耀婷点点头,接过新民的背包。
起身的一瞬间,一阵尖锐的疼痛从新民心口扩散到全身,新民疼得脸上血色尽失,眼前发黑,扶了耀婷一下才堪堪稳住身体。看着新民惨白的脸上冒起豆大的汗珠,耀婷吓了一跳,她赶紧反手抓住了新民,“这是怎么了?”
新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疼痛过后一阵阵的头晕心悸,耀婷看着新民苍白的脸也吓得够呛,忙扶着他坐下,“你没事吧?”
“唔……可能有点低血糖。”说话间不适的感觉已经像潮水般迅速退去,新民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没事了。”他试图站起来,弯腰的一瞬间脖子上的玉坠啪地掉下来摔在了行李上。
“你别乱动了,先坐着。”耀婷俯身捡起玉坠放到新民手里,“我带了巧克力,你吃一块。”
新民怔怔看着手里的玉坠,玉没摔坏,只是绳子断了。他突然就想起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贺兰静霆拿着精巧的木盒子从楼上下来,带着淡淡的笑意说,
“我看之前玉上的绳子断了,就自作主张帮你换了一条。”
新民下意识地翻出手机,他的手有点微微发抖,在屏幕上划了半天才把电话给贺兰静霆打出去。持续的盲音过后是机械化的女声告诉他所拔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接连打了好几遍都是无人接听。
新民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耀婷,咱们可不可以改签?我临时有点事……”新民还是想去看看贺兰静霆,只看一眼,如果他没事,他就马上离开。
“没事的,你有事就去忙,不用陪我,我自己回家可以的。”
新民还想说什么,耀婷打断他:“真的没关系,我也是成年人了,还能丢了吗,你没事吧?能走吗?”
新民点点头,“那我先走,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闲庭街那边一拨人都紧张的要命,关皮皮的前男友陶家麟莫名其妙地被狐妖血所伤,危在旦夕之际关皮皮找到了贺兰静霆,贺兰静霆答应关皮皮一定把陶家麟治好。他也并非深陷佛祖,一个妖想把一个将死之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不知要折损多少精血和修为,关皮皮不知道,宽永和修鹇确是心知肚明的。已经一天一夜了,两个人还在房间里没有动静。
新民赶到的时候正值傍晚,刚好看到救护车把陶家麟带走,房前站着好多人,但是贺兰静霆并不在其中,新民硬着头皮走向人群,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局外人,一个入侵者,他甚至都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来看贺兰静霆。
修鹇先看到了新民,“你来干什么?”他对着新民总有种淡淡的敌意。
“之前和贺兰静霆约好了,有事找他。”新民编了个理由。
“今天可能不太方便,贺兰大人身体不太舒服。”宽永抢在修鹇之前回答道。
“他怎么了?我刚看到救护车……他伤人了?”虽然心中的不安在一点点扩大,但是新民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没有,关小姐的前男友被妖狐血所伤,贺兰大人刚救了他。”
新民听完之后瞪大了眼睛,如此损耗修为的事情,他不要命了吗?
“我,我能去看看他吗?”
贺兰静霆觉得很冷,从陶家麟脱离危险那一刻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的力量仿佛被抽干了,意识也恍恍惚惚,然后就是一阵强似一阵的冷意从体内源源不断地辐射出来,他仿佛行走在冰天雪地里,呼啸的朔风把他四肢冻得僵硬无比。
朦朦胧胧之中,贺兰静霆感觉到一个温热的物体贴上了他的嘴唇,然后一股温暖腥甜的液体缓缓流进他的口腔,还没察觉出是什么他就下意识地吞咽了起来,阵阵暖流滑进他的胃里,那似乎把五脏六腑都冻结的寒意在逐渐消退,他的内丹在亢奋地嗡鸣,浑身的血液里慢慢盈满了力量。
贺兰静霆感到自己自己的太阳穴在鼓鼓地剧烈跳动,奔腾的血液挟带着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有什么在叫嚣着破体而出,贺兰静霆猛地睁开眼,他的瞳孔骤然紧缩,虹膜染上了淡淡的血色,属于人类的那部分意识早已化成齑粉,只剩下妖族那本能的兽欲,怒吼着毁灭与占有。
新民把割开的手腕放到贺兰静霆嘴边的时候还在暗暗祈祷,希望他的血对贺兰静霆还有效。贺兰静霆无意识地吮吸着温热的血液,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因为失血而有些眩晕的新民稍稍松了口气。然而一口气还没出完,贺兰静霆突然一把把新民拽向自己,新民猝不及防扑倒在贺兰静霆身上,他下意识想挣扎着坐起来,但是贺兰静霆用另一只手紧紧箍住新民的身体,猛地翻了个身调转了两人的位置。
新民被贺兰静霆压在身下,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相贴,贺兰静霆把脸凑在新民颈间轻嗅,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神经再大条的人也能察觉出当下的异状,新民抬起手放在贺兰静霆胸前,想着轻轻推开二人,然而他刚用上两成力气,贺兰静霆随即发出一身低沉的咆哮,抓住新民细瘦的手腕压在他的脑袋两侧,发狠一般一口咬住了新民的脖子,仿佛给猎物刻上自己的标记,尖锐的犬齿刺破皮肤,贺兰静霆如同初生的吸血鬼一般贪婪地吮吸着汩汩流出的鲜血,却觉得仍不满足,他使劲啃咬撕扯着伤口直到那伤处一片血肉模糊,妖族的那部分他感到美妙的欢愉,伴随着欢愉而来的是难以言说的欲望,贺兰静霆用微微抬头的下体缓缓在新民腿间摩擦,同时他用一只手将新民的双手固定在他的头顶,腾出一只手撕扯着新民的裤子,伴随着贺兰静霆的动作,失血过多的新民又开始扭动身体剧烈挣扎,双手拼命想要挣脱桎梏,原本手腕上已经有些凝固的血液又开始缓缓往外淌,也许人在绝境之下总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借着鲜血的润滑新民竟然成功挣开了贺兰静霆的钳制,解放了双手的新民拼尽全力掀起伏在自己身上的贺兰静霆跳下了床,然而脚将将碰到地面,身后的贺兰静霆便从身后一把掐住了新民的脖子把他狠狠掼到地上。新民的头重重砸在地板上,猛烈地撞击让他眼前一片漆黑。
新民艰涩地开口:“阿西,你醒醒……”
贺兰静霆的眼睛已经血红一片,他根本听不见新民说了什么,唯一的念头就是自己的猎物还想着要逃脱,要折断他的翅膀,打碎他,弄坏他,这样他才会不逃跑,才会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贺兰静霆重新抓住新民流血的手腕,他的手指就着滑腻的血液,使劲探抠新民的伤口里,带着想要让手腕处的皮肉分离的力度深入肌理之间,因为剧痛新民的猛烈地挣扎,但在强大的贺兰静霆面前仿若螳臂当车,贺兰静霆的指尖仿佛能感受到跳动的脉搏和错综复杂的神经,他的手指带着探究的意味在新民的肌肉之间翻搅,拉扯着对方脆弱的神经。与手上的残忍完全不同的是贺兰静霆如同幼兽般舔舐着新民脖颈处肆意横流的血液,鲜血浸湿了新民胸前的衣物,贺兰静霆用犬齿撕开衣领,舌头顺着血液的痕迹滑过锁骨和胸膛,最后停在了心脏的上方,他静静感受着薄薄肌肉下面新民勃勃跳动的器官,鲜活的生命让他想要亲近,但是累赘的肉体阻碍了他,贺兰静霆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下去,尖锐的犬齿刺入皮肤之后继续深入,然后随着他头部猛烈的摆动,一整块皮肉便被撕扯了下来,胸口处的血液似乎格外甜美,贺兰静霆像个真正的野兽般嗜咬着新民的胸口,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咆哮。
失血和疼痛让新民意识模糊,惨白的脸上遍布汗水,眼睛睁得大大的,用咬碎一口牙的力度咬紧牙关,两颊的肌肉硬邦邦地鼓起,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尖叫出声,会不会有人在他流血致死之前闯进屋里来,新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随着鲜血一并流出体外。
他从小就一直在忍受疼痛,这时候的他仿佛又回到了暗无天日的童年,每次被酒后的父亲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他都从来不哭也不叫,因为他不想示弱,他想告诉他父亲,他不怕他。
尖锐的疼痛铺天盖地在他身上刮擦盘踞,他习惯性地告诉自己要忍耐,甚至都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贺兰静霆还埋首于新民胸前,脸颊上的鲜血让贺兰静霆的表情带着一种无机质的狰狞,就在他想继续深入的时候,染血的玉坠爆出一阵炫目的白光将贺兰静霆整个人弹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昏暗的卧室被照的如同白昼,耀眼的光亮从二楼辐射向整个庭院,这才惊醒楼下的一众人。
几个人风风火火地冲向二楼,修鹇第一个冲进了房间,开门伊始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只匆匆扫了一眼室内的光景修鹇就迅速反手关住门拦住了紧随之后的几人。
“宽永和我进去,你们先在楼下等。”说完话不等其他人回应便抓着宽永的手将他拖进屋里。
被拽进房间里的宽永待看清室内的情况之后觉得自己呼吸困难,鲜血喷的到处都是,仿佛凶杀现场,一片血肉的新民如同支离破碎的娃娃一样躺在地上,他调整呼吸和修鹇急忙分别赶到二人身边查看情况。
“贺兰大人没事,只是晕过去了。”修鹇把贺兰静霆先扶到了床上。
宽永这边已经给贺兰静霆的私人医生打完了电话,“先别管贺兰大人了,你过来帮我给新民止血!他还有呼吸!”
两个人沉默不语地快速为新民止血,难以想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看着气若游丝的新民和狰狞的伤口,宽永的手上缓缓升起一团白色的光晕,他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动作就被修鹇一把握住了手腕,“不行!”
“我们得救他!”宽永暗暗使力想挣开修鹇的钳制。
“他伤得太重,医生很快会来,你的力量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那我也得试试……”
“不行!!!”修鹇生气了,狠狠钳住宽永的手腕,“你们一个两个为了人类……”他咬牙切齿,“贺兰大人为了个陶家麟千年道行几乎毁于一旦,你现在又要救这个人!”
“你看不出来吗?新民是被大人所伤。”
“那又怎样!”修鹇几乎算得上是恶狠狠。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医生已经火速赶来,饶是做好里心理准备,看到这凶杀现场一般的场面还是让人心惊,没有多问,医生开始专业地进行施救,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等到新民脱离危险,天已经大亮了。
amen1988 on Chapter 8 Tue 31 Dec 2019 02:56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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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joshi^max (Guest) on Chapter 8 Thu 01 Jun 2023 05:03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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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 (Guest) on Chapter 8 Fri 02 Jun 2023 05:32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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