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那把聲音被切進來時,江𤒹生還在任務途中,準確點來說是被追殺的中途。
在警報大響,燈光明滅不定的走廊上拼命狂奔,他的軍靴大力跑出噠噠的聲響,後方還有一隊手持M16特擊步槍的蠢蛋在追趕。江𤒹生承認,能把他迫得沒命四竄,他們也不全都是廢柴。腎上腺素加上整座建築物裹的人都在搜刮他這件事,讓他焦躁的情緒來到了邊緣。他手上只剩下他的Walther P99,還有五發子彈,和一個彈匣。
「花姐!快啲啦!𨋢呀!!!到未呀!」,升降機是這層的唯一出路,他只剩二十步的距離,但𨋢門仍緊關着,命運被掌握在線路另一頭的軍需官手中,他當下能做的只有拼命呼叫。
「咪嘈住先!R已經hack緊入個system。」,花姐的回應同樣暴躁,但幸好這次通訊器還能正常運作,不像上次叫天不應叫地不聞。
機械嘈雜呼聲運轉,在千鈞一髮之際,眼前的𨋢門自動打開,江𤒹生衝了進去大叫:「閂門呀!」
以一秒之差,精鋼製的𨋢門剛好擋下了子彈的掃射,發出重擊的聲響,留下蜂巢般的彈痕。
暫時安全的江𤒹生終於可以喘上一口氣,好好檢查自己的狀態。除了手臂損傷,還有腹側被子彈擦傷外,他基本上還能快速行動。
「花姐、」他正要呼叫指引,卻發現另一頭好像並沒有在聽他說話。
「Eagles,你等等,我肚痛,」,屌,認真咩,可以呢個時間嚟肚痛?江𤒹生咬牙暗罵,生死關頭呀花姐。他聽到背景中的女聲在說甚麼今朝杯奶茶,然後隱約對誰說了句你頂住先啦。這次任務來得很突然,江𤒹生連看建築物圖則的時間都沒有,沒有軍需官的遙距幫助,他不留下半條命都很難離開這裡。
就在他到達一樓平台準備先發制人來一輪掃射時,一把乾淨的,他不認得的男聲在耳邊響起,「Eagles,一陣𨋢門一開,係兩點同十點鐘方向都有滅火桶,射爆佢地之後向左邊跑。」,冷靜聲音有着令人平靜的魔力,讓江𤒹生不由得相信了他的一字一句,下意識按着他的說話行動。
在煙霧中足狂奔的江𤒹生感到側腹的傷口開始對他叫囂,他咬牙按緊傷口,傷口撕裂事小,出血卻是事大。他後方槍聲不絕,但滅火桶的白煙擋去了敵人的視線,那些無目標的胡亂掃射只能夠打在他腳邊。
「跟住跑去邊?」
「你繼續向前跑,最盡頭有道門⋯⋯唔好射個鎖!」
江𤒹生放下了準備射擊的手,看來他們黑進去的CCTV系統是實時監察。
「電子密碼鎖嚟,我地hack緊入去。」那把聲音還有點不滿的餘韻,像是責怪他的魯莽。他衝到門前時剛好聽到噠的一聲,他順利地拉開了門把。
「喂,房嚟嘅,唔係出口嚟㗎喎,你地有冇搞錯咗呀?」滿心期待以為出口在眼前,但迎接他的卻是漆黑的房間。話口未完,房間四面的燈光都亮了起來。
掛滿了牆的槍炮武器讓江𤒹生收回了疑問,從Seecamp微型手槍到突擊步槍,他能想像到的通通都有,如果他的武器庫有這裡的一半,他發夢都會笑。
「憑你啱先得嗰兩粒子彈,未搵到出口已經死咗啦。」線路另一頭明顯不滿意他剛才的質問。
「大佬呀,咁我都要知出口係邊先得㗎?」
江𤒹生把他搜刮出的HK416步槍和UMP45 衝鋒槍左右交叉背上,翻找過房間右邊的墨綠色槍櫃,居然也給他找到了另外兩把Walther,還有像聖誕禮物一樣多的9毫米彈匣。他可惜地嘆了口氣:「我諗我地總部都唔知有冇呢度咁齊款,直情嚟呢度係開眼界。」
「記得多謝你啱啱殺死嘅嗰個人,全部係佢私人珍藏。」耳機裹來了句悶悶的提醒。被任務對象奇妙地救了一命讓江𤒹生也不禁失笑。「咁都比你知道佢有間房,叻呀。」
他戀戀不捨地再看了看櫃中金閃閃的沙漠之鷹,和電影中的一樣有型,應該配上一個和他一樣有型的特工才是。
「唔好望啦,支嘢又冇用。」反白眼的語氣隔着通訊器都能清楚聽到,「出到走廊轉左,直行會見到右邊有道防火門。落三層到車庫。」
江𤒹生隔着一道鐵門都能聽到外面漸大的腳步聲與槍火聲正在步步迫近,「我一個要搞掂咁多個?」
「乜你有見到第二個人?」
「都係講下啫,話唔定你地可以神奇到變個人出嚟呢。而家我唔係一個打十個,係一個打一百個喎。」
奇蹟不過是想像,江𤒹生只能認命地帶上所有他能放在身上的武器,除了在黑色的腰帶和綁腿上放滿彈匣與槍,還別了兩把刀在後腰,十足十人體版攞你命三千。聽到耳機裡洩漏出的嗤笑,他才意識到自己把心裹的吐嘈說了出來。
他拉開門縫,拋出煙霧彈後再擲出手榴彈,外面爆炸聲夾雜着大呼小叫,煙霧與火種暫時為自已爭取了一些時間,他跟着指令跑到了防火門。他一把推開了門,衝鋒槍的子彈打中門後反應不及的兩個守衛,他蹲下身躲開了接下來敵方的掃射,在欄杆空隙中他解決了下一層的三個人。
江𤒹生丟掉沒彈的衝鋒槍,抽出手槍,舉着槍向下一層跑去,終於找到空檔說出他憋了三分鐘的話,「其實你笑起上嚟都幾好聽㗎喎。呀唔係,係你把聲都真係好聽。好過花姐好多啦,次次出任務都係聽住佢把聲,你都唔好話呀,有時都幾難頂㗎。佢而家唔係度呀可,比佢聽到我實死硬。」,他手上的Walther與他的聲音同步,掃低了轉角位的兩個人。
「Eagles」
「係。」
「你講少陣。」,那個人說完後又好像有點不好意思,連忙補上一句,「專心任務。」
「花姐都成日係咁話我㗎,我都聽慣㗎啦。我就到車庫。」他用兩發子彈解決了樓梯最後一個守衛。
「車庫入面大嘅有十個人,右邊四個,中間兩個,左邊四個,應該未發現你係樓梯。你嘅目標係右邊第三架嘅Land Rover。」那把聲音聽起來有點緊張,不肯定以江𤒹生單獨一人,能不能應付這幫人。
「Eagles copy」,江𤒹生輕力悄悄推開防煙門,停了一下,沒有預期中的槍聲,他再推開多一點,彎身走了出去,躲身在看見的第一輛車下。他抽出了刀,透過車的倒後鏡,他順利定點距離他最近的敵人。他放輕了腳步,低身悄聲接近對手,猶如一隻潛行的獵豹。在秒速之間,江𤒹生迅速地躍起,一把摀住了目標的口,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以刀封喉。他托着敵人像斷線木偶的身軀,再輕輕地放下,成功隱蔽地解決了第一個對手。然而他們人數太多,他實在很難不被發現地發動汽車再逃走。
在他準備脅持第二個敵人作擋箭牌時,耳機傳來及時的呼叫。「Eagles,我哋入到去佢地嘅警報系統,一陣我哋會着咗佢哋嘅蜂鳴警報,你係佢哋分心嗰下搞掂佢地。」,一陣咁即係幾時這個問題還未問出口,四方八面就突然傳出尖銳的鳴響,還有交替照射的紅黃警告燈光,江𤒹生暗屌了一聲,強忍着耳鳴,瞄準目標,抓緊他們被干擾的刹那,利落地把剩下的人收拾掉。「下次早少少比聲警告嚟好喎。大聲到我都嚇親」,他聽到耳機傳來不可置否的哼唧。
停在Land Rover旁是一輛紅色的Lamborghini,優雅的流線外型在靜靜地閃耀着,連江𤒹生都覺得自己的吞口水聲大得要有回音。但那把清澈的聲音看穿了他的想法,只是非常堅定地說了一句: 「Land Rover」。
江𤒹生只好無奈地翻出一個小型電子發射器,走近Land Rover,等待他們破解出車的電子鑰匙訊號。作為一個特工,他還是覺得導線搭火的偷車方法比較有型,可惜那樣的舊車越來越少了,白白浪費了他的一身本領。
坐上座駕,忽視身側傷口因動作發出的尖叫,江𤒹生忍不住要問:「大佬,十萬個唔揀Lambo嘅理由係咩先?」
「要撞開一道我地hack唔到入去嘅鐵閘,你想用Lambo撞嘅都可以嘅。」
「咁即係要用Land Rover啦,早講呀嘛,要人估估下咁。」
車庫的大門被軍需官遙距打開,江𤒹生把車開得飛快,路上試圖擊落汽車的護衛都被強行撞到一旁。他終於見到指示所說的前庭鐵柵,他踏盡油門,朝着鐵柵狠狠地撞了上去,預計中的撞擊讓江𤒹生不禁畏縮,但鐵閘應聲裂開,他終於突破了最後一道阻礙。Land Rover的車頭被撞得凹了個大坑,但還是跑得順暢,江𤒹生暗抒了一口氣,幸好沒有貪心選了Lambo。最外面的安全大閘已經被自動打開,車子駛過礫礫石地,江𤒹生最終一路暢通無阻,飛馳離開了組織的巢穴。
飛速開了近十公里,江𤒹生從倒後鏡中再見不到追兵。「為咗徹底擺脫追蹤,我地係前面嘅鎮安排咗一架車比你替換,上面有全新嘅衣物同護照。」,好聽的男聲緩緩地說,好像他也一同鬆了口氣。他的聲線在寧靜的車廂中更加明顯,「安全起見,你今次要跨境去瑞士搭飛機返嚟,蘇黎世機場,瑞士國際航空,航班編號LX 139」。也許是脫離險境的緣故,那聲音也一同柔軟了起來,似綿絮落在耳邊,「Eagles,have a safe flight back home」。江𤒹生知道這不過是軍需官對特工的例行祝福,也許是他的錯覺,但流暢的英語似是比母語多了一份圓滑的暖意。
感覺到對方準備離線,江𤒹生急忙叫住了他,「等等!我哋啱啱話晒都一齊出生入死過,我仲未知你叫咩名?」
「呃,」那個人好像沒想過他會問他這個問題,一下子線路中只剩下沉靜的空氣。耳機那頭持久的靜默讓江𤒹生以為這就是答案,未料到那個人卻輕輕地說了一句,「我叫I。」,聲音頓了頓,又放軟了一點,「Good to know you,Eagles。Over and out。」然後細細的滋的一聲,他知道I是真的離線了。
習慣了驚險的江𤒹生已經把剛才的生死關頭置之腦後,他長滿槍繭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盤,輕鬆的心情哼出了歌,身上的小傷口也無損他的心情。這次任務和先前的沒什麼大不同,潛入,解決目標,逃走,被發現,但還是成功逃走,但這一次,那名神秘的軍需官的聲線卻在他腦中徘徊不止。而且,他沒有像其他的軍需官那樣,不停嚷着說要小心珍惜他的武器,不要弄掉這樣,不能丟棄那樣,聽得江𤒹生都快要耳朵長繭
多得花姐常常要求他要親自交上武器損壞報告,江𤒹生到訪軍需部的次數多得有點嚇人,而且上至花姐,下至清潔姐姐,都躲不過他的不斷氣連續對話攻擊。軍需部有哪些人他大概都知,但奇怪的是,他卻從未聽說過有代號I的成員。支援他行動的未必每一次是花姐,有時候是K,一個有利落短髮,身材高挑,聲音冷酷的女人,也試過是動不動就大叫,經常聲音亢奮的J,是一個常戴圓框眼鏡的男人。他想不起後勤中有誰有着這樣的聲音,清澈又疏離,江𤒹生想到詞窮,只能說是一把非常非常好聽的聲音。
下了飛機,江𤒹生馬不停蹄回到家裹沖洗乾淨,草草地包紥傷口後,一刻也不耽誤趕往軍需部。他久違地,相當意氣風發地大步走向了部門的工作枱,享受着眾人的注目,連花姐見到他主動走進來都嚇了一跳,「今日咁好死,咁主動上嚟嘅?」。
他得意地笑了笑,「嗱,我今次把Walther完完整整,冇穿冇爛咁還返返嚟,幫你慳返筆錢。」,花姐沒好氣地反了白眼:「你係應該次次都完完整整咁還返把槍返嚟,你知唔知改裝把槍加指紋辨識有幾煩,好心你就可憐下技術部嘅同事,唔使你次次返嚟都要同你整呢樣又整嗰樣。」。
江𤒹生隨便應了兩句,把電子發射器也交了上去。他仔細打量在場的人,連躲在電腦後的都不放過,卻沒有發現生面孔,他跟每一個人都說過話,哪個都不是他。
花姐檢查完畢,驚訝發現這個臭小子真的把東西都完整地歸還了,「得啦,你走啦,今日唔得閒同你吹水。」。江𤒹生雙手插褲袋,有點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喉嚨。花姐皺起了眉:「你又想點呀?」,他壓低了聲音問:「我想知邊個係I?」
「咩I?邊個係I?」
「我係要你答我問題,唔係問返我呀!」
「咁我真係唔知邊個係I喎!」
江𤒹生見她不像是在裝傻,花姐疑惑的表情讓江𤒹生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幻聽還是發了一場夢。
「即係你肚痛嗰陣,叫咗佢嚟幫我,同我講嘢個男仔呀!」
她想了一會才想起好像是有這回事。
「哦,佢呀」
「係呀,佢呀,咁佢係邊個?」
「咪人一個,咁啱係隔離被我叫嚟幫手,又唔關你事。問咁多做咩,走啦!」
「但係我想知喎!」
「走呀!我叫保安上嚟啦!」
被趕出去的江𤒹生又氣又無奈,他只不過是有點好奇那個人是誰,如果可以的話,當個朋友也好,當不成朋友也是個同事。但現在他人又見不到,花姐更完全回絕了他的打探,江𤒹生不可置信地大笑了起來,他原本只有一點興趣,可現在他的好奇心卻被完完全全地勾起了。
江𤒹生是他的本名,筆劃多到連他自己都覺得煩,親近的朋友都叫他AK,Eagles是他的特工外號,他覺得挺好的。秘密圈子中他還流傳着一個外號,有些人背地裹稱他為「瘋狗」,一但咬上目標,就絕不鬆口,發起瘋來,誰也拉不住。
離開軍需部的江𤒹生心情極好,興奮得在街上轉了兩圈。他們都說好奇害死貓,可沒說被勾起好奇心的狗會怎樣。
Chapter Text
要找出軍需部一個小小的員工其實不難,江𤒹生可以賭上Eagles之名,他有一百種找出那個人的方法。向相熟的同事調動人事部資料、賄賂保安部讓他翻查當日的閉路電視片段、收買清潔阿霞讓她偷拍新面孔,再不然對花姐死纏爛打也可以,再再再不然他也可以親自在軍需部蹲點,察看每一個出入的人,他有信心那個人一定會再出現。前提是花姐不會趕他出門,更大的前提是他要有時間。俗語有話,時間是最大的敵人,江𤒹生最大的敵人正在不惜一切阻止他追查下去的好奇心。
特工沒有例休,恐怖分子沒有公眾假期,所以他們也沒有。政客們全天候在策劃小陰謀,毒販運毒也不挑日子,江𤒹生也不是第一次在放假時被緊急召回去幫忙。他從瑞士回來,傷口剛結痂,就被派往東非的一個小國,參加當地的晚宴,他是一個年輕,但財大氣粗的新金主,東方面孔代表着神秘的資金來源。東非過後,他是柬埔寨最大,與軍方有密切接觸的幫派的客人,一個新晉的混混。
從柬埔寨九死一生回來後,江𤒹生試過問花姐:「點解唔可以派我去下蒙地卡羅,玩下啤牌咁?」,還順道吃了塊不知從哪裹翻出來的朱古力,「仲可以叫朋友返印度食蕉。」,一派賭神架勢。
他都想去摩納哥玩玩賽車,租下遊艇在蔚藍海岸出航,光是想像在那個由大理石與黃金打造的宮殿賭場中穿梭的自己,都覺得身光頸靚,型英帥靚正。可惜組織多數派他出去當幫派小首領,階級不會高得過於矚目,但又足以讓他接觸到他要接觸的黑材料。再不然就是裝作年少氣盛,剛發大財的暴發戶,這種人最容易引人落沓。
聽到他的問題,花姐只是表情複雜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句:「有啲嘢,真係勉強唔嚟。」
「我打牌技術麻麻啫,勝在有直覺搭救喎!諗諗佢?」
「你啲直覺救到你條命,救唔到我哋啲錢呀!打牌係心理戰,呢啲嘢講天份。唔講咁多,L搵你,應該同你線人有關。」
所以他現在蒙巴薩的海灘上百無聊賴地曬太陽,線人的情報又把他帶了回來東非。L是他們秘密情報局的局長,也是Eagles的直屬上司,重要的任務都由他親自向特工們交待。在他離開L的辦公室,整裝待發,準備登上前往肯亞的班機時,江𤒹生才猛然想起他又一次錯失了打探I的機會,他沮喪的悶吼跟隨飛機引擎的咆哮一同飛向了蒙巴薩的烈日當中。
蒙巴薩海灣上的遊艇比不上摩納哥,但海灘卻更勝一籌,印度洋的海水比藍寶石剔透,折射出瑪瑙綠來,一群遊客在渡假村前的海灘上打起了排球,揚起陣陣白沙。現在是肯亞的旅遊旺季,沙灘上滿是來自世界各地的旅客,還有那些想低調地度假的人——巴哈馬太引人注目了,東非的海岸倒是個是隱身的好地方。充足的陽光與一望無際的海,在一小片樹陰下,躺在太陽椅納涼的江𤒹生覺得蒙巴薩的海灘實在是個天堂。
可惜江𤒹生是來這裹工作的,他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那些在海面高速滑行,濺起一彎彎白浪的水上電單車來解癮。一個打扮漂亮,紮起髮辮,穿上鮮艷民族服裝,看來不到十八歲的當地女生,手拿着一束手繩走向江𤒹生,向他兜售。他原想揮手要她走開,但轉念一想,還是鬆口要了一條。小女生見他掏出了錢包,更是起勁地說服他買了三條,大大的眼睛笑得亮麗動人。江𤒹生綁上紅黑手繩,戴上掛在心口的太陽眼鏡,看着更像一個典型遊客,海風吹起了他的渡假花紋襯衫。
情報局一直在追蹤一個國際人口販賣集團,但一直找不到切入點,直到江𤒹生的線人最近帶來一點線索。他要接觸的目標是一個從事運輸的以色列商人,年約四十多歲,束小鬍子,每年夏天都會定期來蒙巴薩渡假。根據情報,他負責偷運人口,那些少女,甚至只是女童,多數因戰亂而流離失所,成為集團能輕易下手的目標。想到這裏,江𤒹生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江𤒹生戴着的墨鏡不止是為了遮蓋自己四周探視的目光,還是軍需部給他的新產品,可以實時傳送眼前的景象給總部,在沒有陽光的室內,它看起來只是一幅普通的透明眼鏡。在等待時的無聊時光最適合試新產品,他戴上耳機,輕敲墨鏡側面的Logo,連上了總部,「Eagles calling花姐,睇唔睇到我睇緊嘅嘢?」
「Copy that, affirmative, 影像傳送穩定。」
出乎意料地,回他的並不是花姐低沉的聲音,而是那把他只聽過一次,卻記下了的聲音。
「係你?!!!花姐呢?你知唔知我搵咗你好耐?」
「花姐行開咗,搵我做咩?」對方的聲音淡淡的,又有些迷感不解。
江𤒹生認真想了想:「咁其實又真係冇咩特別原因喎。」
「⋯⋯」
「好奇囉!得唔得?」
「你call我哋係有事發生?有emergency situation?」,I的語氣還是很認真。
「咁又冇⋯⋯」
「如果冇咩特別咁——」
「等等!」,正所謂:蘇州過後無艇搭,上一次聽到I的聲音都已經是一個多月前,之後的任務支援都不是他,再下一次遇到又不知道是甚麼時候。「大佬,我好悶呀,又無聊,傾吓偈不如?」
「呢個channel唔係用嚟傾偈㗎喎。」
「咁保持外勤員工心理健康都係支援嘅一部分呀。」江𤒹生說得振振有詞,理直氣壯。但是對方的沉默告訴他,I還是未被成功說服,準備收線。他把心一橫,乾脆無賴到底算了,他作勢要脫下墨鏡:「嗱,唔傾嘅話,副眼鏡我掟落海算啦。」
軍需部的人把產品看作親生仔,只差在尚未掛上「產品如手足,特工如衣服」的名言在牆上。江𤒹生試過在逃亡關頭還要繞一個大圈才能走,只因為花姐在耳邊不間斷怒吼,要他把那把防彈雨傘拿回來。江𤒹生洋洋得意地想,軟肋被他捉在手,這個人應該要乖乖就範陪他好好地聊一下了吧。
「呃,其實我無所謂㗎。」I的聲音卻是十分坦然。
「吓?!」說好的無奈就範呢?「咁我掉㗎啦!」
「其實就真係唔係好關我事。」他聽起來不像是裝腔作勢,是真的滿不在乎。
用掉殺手鐧還是失敗的江𤒹生苦苦思量對策,那邊的背景卻傳來嘈雜的聲音,唔好呀、唔好比佢揼呀!經費呀、我OT咗成個月㗎啦啦、佢揼自己落海好啦最緊要唔好揼眼鏡、你咪陪下佢囉⋯⋯
在壓力下無奈就範的I只好重新參與對話:「咁你想傾咩?」
其實江𤒹生還沒有想到這麼長遠,他一心想要找到人,卻沒有想過找到後要說甚麼。
沙灘前方一陣喧鬧,沙灘排球的觀眾們正為一記精彩的扣殺喝采,江𤒹生靈機一觸,「前面打緊沙排,橙衫嗰隊我,藍衫嗰隊你,攞分嗰一邊可以問問題。公平啲,唔好淨係我一人問。」
I想說他沒什麼要問,但也只能無奈接受:「講明先,唔可以問名問特徵,全部問題我有權唔答㗎。」
「得啦!」
I在螢幕上看着落地的排球,皺了皺眉,心想如果問題太煩的話還是直接掛線好了。
「貓定狗?」
「吓?」
「問你鍾意貓多啲定狗呀?」
「⋯⋯狗」,某程度上,他是真的被Eagles的無厘頭問題殺了個措手不及。
感謝那些不專業的遊客球手,江𤒹生知道了這個人喜歡狗,有一隻哥基,茶與咖啡中會選咖啡,比起日出更喜歡日落,寧願去森林也不要去沙灘,有空時會彈結他,最愛John Mayer,當下最想去的地方是英國,最不想去瓦努阿圖,在所有名人中會選擇同Tom Cruise一齊打喪屍,自稱可以但拒絕用五種語言說我愛你,時光倒流最想做的是阻止自己接下這則通話。江𤒹生不知道,也不在乎這些答案是真是假。
藍衫隊發起了反擊,I跟着江𤒹生問他的問題反問了他一遍。江𤒹生抓緊機會說起了自己的貓,講得可能有點太多,I覺得就算從來未見過芝麻的他,也可以一眼把牠認出來。I想,這對特工來可不太好,畢竟任何一點的個人私隱洩漏,都可以危及安危,特工實在不應該主動把個人資料向別人透露,就算他是內部員工也好。他很想對Eagles說他其實不用說那麼多,但他卻又想不到如何婉轉地提醒講得興起的人。
I眼前的電腦可以找到Eagles的個人資料,本名江𤒹生,朋友叫他AK,他也聽過有人叫他做瘋狗,血型是B,善長搏擊,他的服役紀錄被遮蓋了一大片,但可以肯定成績優秀。然而電腦資料不會說他有多少隻貓,有多愛水上活動——衝浪,水上電單車,與海有關的他通通都愛。江𤒹生說得太多了,I想,他自己也回答得太多了。
又一個橙衫隊的排球落地,「有冇拍拖?」江𤒹生瞄了一眼正在吵架的情侶後隨口問道,但說了出口又覺得感情問題太有打探意味。他想衝口說收回那條問題,但又覺得太多此一舉,只好等着I的答覆。
「九點鐘方向。」
「吓?」咁樣叫答咗?
「目標係九點鐘方向嚟緊。」
江𤒹生斜眼看去,發現真的有個穿休閑襯衫的男子正在走向他的方向,不是I在顧左右而言他避開話題。他站了起身,假裝活動身體,準備等目標走過再慢慢尾隨。
「你啱啱有冇認真監視㗎?」I的聲音滿是懷疑。
江𤒹生心裡理直氣壯地說了句沒有,又讚嘆這個人居然在和自己東拉西扯一大輪的時候,還有在認真地察看着所有晝面,他自己都快要忘了這事。看來摸底行動要等下一次才能繼續了,他有點遺憾地想。他拉完筋,扮成一個聽歌慢跑的酒店住客,跟了上去。海平線上雲層開始積聚,遮擋了金光燦爛的日落,只有餘輝燙出了雲的紅邊。
再次聽到I的聲音,不過是同一天內的事。
他的聲音好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過了很久才傳入江𤒹生的耳中,一下子他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然後似是毆打肉體的悶聲,一下又一下,有人在連環揮拳打落眼前血流滿面,已經昏迷的人臉上。
眼睛這時候終於成功對焦,江𤒹生如旁觀者般,看着自己的雙拳輪流重擊一張血肉模糊的臉,這個人高挺的的鼻梁歪向了一邊,牙齒不知是被鼻血還是口腔內的血染紅,又或是兩者都有。江𤒹生不知道自己打了多久,但他不覺得累,拳頭也不覺得痛,只是機械地揮動着拳頭,腦海裏只有剛才在地下室看到的畫面。
他找到了昏暗的地牢入口,用偷來的鑰匙開了鎖,放輕手腳沿樓梯向下走去。在暗黃的燈光下只見十多個少女倒在一起,神智不清,手臂上有一塊塊的瘀血,滿佈着新的還有已癒合的針孔疤痕。右邊地上有塊眼熟的鮮艷布料,江𤒹生走向角落,發現她那精心打理過的髮辮被扯得散亂,身上滿是紅痕,他想她一定非常用力地,拼命地掙扎反抗過,在絕望中祈求有人來拯救她。他手指探上她的頸脈,身體還有餘溫,但已經找不到起伏。
江𤒹生不太記得從地下室到這張血淋淋的臉之間發生了甚麼事,他只知怒火席捲腦袋,眼中只剩一片血紅,他甚麼也聽不到,聽不到呼喊與求蹺,那具沒有氣息的身體烙在他視網膜上。他又再遲了一步。
在失去理智,憤怒如火焰般燃燒,把一切焚燒殆盡的世界裡,只有I的聲音鍥而不捨地呼喊着他,當江𤒹生從血霧中回過神來時,他才意識到I正在叫喚他的本名。
「江𤒹生!你再打佢佢就死啦!」
回應I的只有沉重的呼吸,彷彿在竭力忍耐着甚麼。江𤒹生沒有說話,他的沉默在空氣中迴盪,這樣的人死了才對世界更好,這樣的人渣根本不應活在這世上。為什麼這個人能活着,死的卻是那個女孩。
「你而家救唔返一個女仔,如果你殺咗佢,你就放棄埋救其他人嘅機會——」,I深吸了一口氣才能繼續說下去,「留返佢條命嚟問嘢,透過佢我哋可以救返好多人。救返好多好似佢咁嘅女仔。」
江𤒹生不甘心地大聲咆哮,大力踢出的腳擦過了昏迷的人的臉頰,重重地踢上了牆,發出沉重的一聲。他不知該痛恨這個人代表的黑暗,還是痛恨無能為力的自己更多。在先前混戰中得到的傷口開始發痛,他的血自手臂滑下,流過雙手,混着他人的血,滴落沙塵地上。
「江𤒹生,記住嗰啲你可以救返嘅人。」I的聲音流過他耳邊,世界的血紅開始褪去,他聽到窗外的雨聲。
肯亞的熱夜迎來久違的雨水,洗擦遍蒙巴薩灰濁的街道,這場夏季的雨比往日的下得更久。江𤒹生沒有再回到海灘,蒙巴薩的舊城稠密喧鬧,他留在當地直到親眼看見情報局派人過來把以色列人帶走,再三確認那個人會受到嚴格的盤問,才搭上回程的航班。
他從蒙巴薩的市集帶回了一袋咖啡豆,到軍需部報到時順道帶了上去。他在咖啡豆袋上署上了名字,特地避開了花姐,交托給了一位看起來應該可靠的員工。
*蒙巴薩的海灘
蒙巴薩是肯亞的一個海邊城市
蒙巴薩舊城區
摩納哥
著名F1賽車地點
蒙地卡羅賭場
Chapter Text
陳卓賢把一輛銀色Lotus Exige的車匙交給花姐時,無畏地迎上了她疑惑的目光,他盡量淡然地說:「技術部今次想用部蓮花試下啲新功能。」,花姐還是皺着眉頭:「要試下幫架車加啲新功能我明,用Exige我都算,但係你知今次架車係比AK用㗎可?」。
「咁即係點?」他用上最無辜的表情反問。
「冇點,係預咗架車收唔返嚟咁啫。」
根據統計,江𤒹生每次出任務平均會報銷1.37部車,這個驚人數字給陳卓賢留下了深刻印象。一個愛車之人同時可以毫不留情地把超級跑車當炮彈衝過斷橋撞入敵陣,陳卓賢不由得感概衝動才是跑車的最大敵人。「咁你叫佢小心啲啦,技術部話今次啲功能點都要試。」雖然心知這車一去無回頭,但陳卓賢還是盡人事地交帶了兩句。花姐長嘆了一聲,「班人成日都係度叫冇錢做研發,今次架車有咩事都唔好入我數呀!」。陳卓賢唯有默默地在心裏對研發部門的人說聲抱歉。
技術部要嘗試在車中加入各種小裝置是真的。他們來問陳卓賢關於車種意見的時候,陳卓賢剛好看見了組織新買進的Lotus Exige,他就隨手一指說就試試那一部吧。沒想到技術部還真的如此大膽地用了一台蓮花做實驗。早知選一台豐田好了,這次真的是白便宜了試車的人,陳卓賢知道後有些悶悶不樂地想,反正這次試車的又不會是他。
不過最近他很滿意早晨喝到的咖啡,而且咖啡的香氣還為他招來了不少羨慕的目光(他們總部的咖啡是出了名的餿水),所以當他這天到技術部取車匙時,沒有對那班加班到神經兮兮的人說這次試車的特工是江𤒹生。他順利地拿到了車匙,讓花姐把車匙交給江𤒹生。
像是故意炫耀似的,從江𤒹生車裏鏡頭傳來的映像,他看到車子從洛杉磯的荷里活高速公路轉入了日落大道,大道兩旁的棕櫚樹比交通燈還高,日落將近,名店櫥窗的燈飾全都亮了起來。江𤒹生打開了車的頂篷,耳機收進了微微的風聲,陳卓賢想像飛馳中的Lotus Exige的銀色車身在加利福尼亞著名的日落中鍍上一層變幻的色彩,戴着墨鏡的江𤒹生笑得意氣風發,陳卓賢容許自己在這個想像中微微笑了出來。
江𤒹生在比華利山四季酒店停了下來,把車交給了代客泊車。他對酒店門前的鏡頭揮了揮手,揚了揚手中的蓮花車匙,用誇張的嘴型說了句很明顯的多謝。陳卓賢想他這樣能不被人發現特工身份還真的是奇蹟。
他沒有忘記上次與江𤒹生合作,江𤒹生憤怒的咆哮仍在還在耳邊回響,苦澀洗去了陳卓賢臉上的微笑,是他做得還未夠好。前線的特工不可能預知事情的發展方向,他們是受指令行動的機械,陳卓賢很清楚,一眼關七並且控制局面應該是他的責任。江𤒹生在肯亞看到的,他同樣也看得見,只是他應該要比所有人更考慮周到。如果他上次做得更好的話,地下室的女孩會有另一個結局,這是他的失誤,是他放鬆了警惕。痛恨的苦澀哽在喉嚨,他怎麼忘了一直反覆提醒自己的事——永遠都要假設最糟糕的局面,只有這樣受的傷才不會是最痛。陳卓賢讓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他應該要做得更好的。
在他用掉最後一點的肯亞咖啡豆的那天,正要準備收工回家的時候,花姐找到了他,她手上抱着一隻比掌巴大一點的木刺蝟。當刺蝟被交到他手上時,他才發現刺蝟的刺原來是木顏色筆,刺蝟是個小筆筒。上面貼了一張橙色的Memo紙,用馬克筆筆大大隻字地寫了多謝,旁邊還畫了一台車。
他裝出一臉迷惑再次迎上花姐探量的目光,直到她敗下陣來說:「算啦算啦,我唔問你哋咩事啦,你地鍾意點就點,唔好搞到我就得啦。」
陳卓賢覺得這件事開始變得有點太私人了,對他們這行的人來說,同事關係已經是最親密的安全距離。但刺蝟的那雙圓圓的木眼睛看起來無辜又天真,他最後還是把那隻刺蝟帶了回家,放在工作枱枱頭。
江𤒹生收到蓮花車匙時,把原本已經很大的眼瞪得更大,他不可置信地問花姐:「真係比我㗎?」,花姐反了一下白眼:「玩你咩,雖然我都唔知佢哋發咩神經會比呢架車你。」在這之前江𤒹生已經連續好幾次只是收到Volkswagen的車匙,就算要裝門面,最好的那次也只是Audi。
「不如你今次試下完整咁帶返架車返嚟呀?」,江𤒹生正要說這可不能保證,花姐放棄似的坦白,「你個I親自吩咐落叫你帶返架車返嚟㗎!」,聽到這番話江𤒹生把說到嘴邊的話連忙吞下肚,只能答應了,他搔了搔頸,「唔好話咩你嘅我嘅,我想同佢做下朋友啫。」。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次他用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沒有把車衝落海,也沒有把車甩向敵人。雖然車頭燈有些歪掉,車身兩邊全都是刮痕,但江𤒹生還是完整地把車帶回來了。看到花姐不可置信的樣子也算是值回票價。
未待江𤒹生找到空檔到軍需部進行新一輪騷擾,他又突然被急召到布拉格。最近他突然被加插了不少任務,花姐約略說過這陣子他們有些人手不足。布拉格的這一趟沒有甚麼特別,不過是一些簡單的情報交換及人手確認。回去之前他在舊城裡簡單地逛了一圈,他穿過著名的哥德式火藥塔城門,向右轉去時被一所購物中心的櫥窗吸引了目光。
簡約的圓燈泡高低不一地懸掛着,發出柔和的暖光,櫥窗前擺放了不同的繪畫工具——鉛筆、木顏色筆、粉彩、水彩,墨水,精緻又吸引。放在所有文具最前方的是一排木刺蝟,木刺蝟們被漆上不同顏色,從木色到粉紅色都有,刺蝟上面插滿了尖尖的木顏色筆,十分可愛。在這座暈黃的老城,一所溫馨的文具店前,江𤒹生莫名地想起一個人,一把聲音,他想跟他說說話,讓他的語調都暖起來。他走進店裡,買下了一隻木色的小刺蝟。他沒有寄艙行李,這隻小刺蝟,一路跟他飛了回家,然後送到總部去。
江𤒹生之後在倫敦的目標人物行動非常規律,行程幾乎每天一樣,準時八點到達公司,五點下班然後到超市購物後回家,只會在周六的晚上到指定的酒店餐廳用膳。江𤒹生坐在酒店房間的露台往下望,正好看到目標一貫用餐的位置,目標還未到達,組織安插的眼線告訴他目標還在工作中。他也樂得無事可做,因為他與耳機裡的人正聊得興起。
陳卓賢接起通話的一刻就知道這場對話沒有那麼快就完結。回過神來的時候,他不知怎麼竟然同意與江𤒹生展開了一場無獎競猜遊戲,猜看下一台轉進小路來的車是甚麼顏色。江𤒹生用了十輛車的時間才意識到自己是毫無勝算,因為總部正全面控制着這一區的監察鏡頭,那台車在兩個街口外的時候陳卓賢就已經看到了。江𤒹生不滿地指控他作弊,陳卓賢無辜地表示他只是盡責地做他的監控工作而已,這可不能怪他。江𤒹生說起他新養的黑白花紋唐狗,第一次養狗的他一輪嘴的問起陳卓賢關於養狗的注意事項,從食糧到訓練大小二便的習慣都鉅細無遺 地向I說了一遍。
人的心理十分奇妙,但也同樣容易操控,人們總是難以控制他們反駁錯誤的衝動。一位著名偵探曾經當面對一位死者的妻子大罵她死去的丈夫,為了捍衛丈夫的名聲,那位女士幾乎把先生的所有生活細節都一一列舉出來,這可比嚴刑逼供管用多了。這點心理知識陳卓賢還是知道的,而且他也很在行。這也讓他更難解釋為甚麼自己在糾正江𤒹生的錯誤的時候,把自己和雞髀(他的哥基)的習慣都一同說了出去,他無法辯說自己是不小心把私人生活分享給他人知道。他不想說的話,無人可以迫到他開口,他說出口的都是他想說的。
江𤒹生身處的酒店距離海德公園不過兩個街口,遠望過去可以見到公園內人頭湧湧。電吉他與鼓聲夾雜着人群的狂呼,草地上人們的彩燈手環在閃爍,演唱會舞台的紅光照耀了公園,這夜人們都在討論Coldplay的演唱會。演唱會群眾的和唱如浪潮般湧來,Chris Martin的聲音在他們之上,穿過了人群,穿過了公園,散落到城市中。江𤒹生的工作太忙,早忘了有多久沒看過一場演唱會,更可況他沒有可以一起去看的人。他開大了耳機的收音,四捨五入下來,他現在這樣也算是找到人一起看樂隊的演唱會了。
群眾合唱着Fix You的歌聲如溫柔的海浪,包圍了這夜倫敦的心臟。人聲浪潮中有一段特別柔和清澈的輕哼,江𤒹生突然意識到歌聲不是來自公園的人群,這空間裏只有他能聽見,那聲音只存在在他的耳邊,宛如空氣中的精靈,修補了心中連自己也不知道的破碎部分。他不敢說話,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放輕了呼吸,只怕打擾了這一刻魔法。對方也好像沒為意他突然的安靜,輕柔的哼唱直到歌曲結束。
夏末初秋的倫敦夜晚吹起了爽涼的風,江𤒹生在街頭追逐着目標人物的時候,還覺得自己剛才只是發了一場夢。
銀色Lotus Exige
洛杉磯的日落
布拉格火藥塔
文具店
小刺蝟
海德公園演唱會
UnicornUnderTheSea on Chapter 1 Sun 26 Jun 2022 05:23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_and_rust on Chapter 1 Tue 26 Jul 2022 02:16PM UTC
Comment Actions
Guest (Guest) on Chapter 2 Sun 24 Jul 2022 10:54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_and_rust on Chapter 2 Tue 26 Jul 2022 02:23PM UTC
Comment Actions
Guest (Guest) on Chapter 3 Tue 01 Nov 2022 12:28PM UTC
Comment Actions
star_and_rust on Chapter 3 Tue 01 Nov 2022 05:34PM UTC
Comment Actions
jo_beebee on Chapter 3 Wed 02 Nov 2022 09:07AM UTC
Comment Actions
kilogram on Chapter 3 Tue 23 May 2023 12:59AM UTC
Comment Ac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