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写的歌

by Koyoi_Hime

Summary:

*时隔许久，突然更个番外（最近有些热闹啊）

*正文已完结*

作曲人和他背后的作词人，以及当红偶像的那些不清不楚

○架空向（如有雷同，纯属作者含沙射影）
○AK→PK（主要想写后半段）
○有bg梗，比较雷，比较无节操，作者没驾照不太会开车
○剧情有些慢节奏，但不会坑

Chapter 1

Chapter 1

 

“啊—好无聊啊，感觉在虚度人生”
下午3点，上田躺在龟梨家的沙发上打开了第二包零食。
“那你想干点什么呢？”
龟梨停下了正在收拾零食残骸的手，看着上田问道。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20几岁，人生不能就这样算了”
“人生还长着呢，不然先从找一份正式工作开始？”
“我可不想被你这么说，住在男朋友靠版税买的高级公寓里，也不用工作，我可是有在打工的”
上田翻了个身，撑着脑袋问道，“话说你平时都在家干什么呀？”
“看看书，做做家务，研究一下新料理什么的”
龟梨边说边看向地上的新地毯，上面到处是上田吃的饼干屑。
“真好啊～简直跟富家太太一样”
“那不然你也去找一个男朋友？”龟梨笑了笑，起身去拿吸尘器。
“我可不要！我喜欢漂亮姐姐！”
上田这么说，龟梨想起了昨天中丸发来的Line。
“话说你又对书店的哪个女孩子出手啦？”
“什么叫「又」？是对方喝完酒撒娇不愿意回家，非要跟我回去，我总不能把喝醉了的女孩子扔在路边吧？”
“我不管你，但之前打工的地方，你跟那谁搞得乌烟瘴气的你可别忘了”
“哎呀，没事啦，这次不一样，我们都很看得开啦”
上田不想听龟梨唠叨，也是时间该回去了，省的碰到龟梨的男朋友尴尬。他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饼干屑。

 

这天夜里，赤西时隔一周过来龟梨住的广尾这里。饭后龟梨收拾完碗筷，坐到了正在看电视的赤西身边，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ne～”
赤西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但他伸出手，十指相扣地牵住了撒娇的小猫的手。
“我们去泡温泉吧”龟梨抬头看着赤西的眼睛，试探性地说。
“好啊，换个心情，说不定可以写出更好的歌词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什么都不考虑，单纯地想和你去旅行，不谈工作的事”
“怎么了？最近累了吗？”
听出来恋人的声音有些失落，赤西终于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龟梨身上。
“嗯…最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一点灵感也没有”
“好吧，那我试试看去调整一下日程”，赤西摸了摸龟梨的头发，“去睡觉吧，我去给你放洗澡水”，说完他站了起来，拿了个靠垫递给他。
龟梨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他们初遇的那个晚上。那天，他带自己回家，也为自己准备好了洗澡水。那时候，赤西还住在江户川那个狭小的一居室里…

 

5年前

龟梨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寄给出版社的稿子石沉大海了。花费了大量心思和时间创作的东西，被人一文不值地否定，不，甚至说可能连看都没有被看，自认为已经习惯了这种打击，但或许是这次特别有信心的缘故，龟梨很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失落了。
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借酒消愁，龟梨咬了咬牙走进了一家位于高级酒店里的威士忌吧。
他是第二次来这里了，上一次来的时候，竟然还被一个男人搭讪了。当然，当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过像今天这样自暴自弃的情况下同样地再被搭讪，搞不好自己真的会豁出去跟人家回家。龟梨这么想着，不禁苦笑出来。
或许是因为星期一的缘故，酒吧里冷冷清清的。只有吧台那里坐着的一对情侣，和最里面的沙发席上的一个年轻男人。
龟梨走到里面，在男人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点了一杯最普通的加冰威士忌。
在等待的时候，龟梨看向那个男人。明明在室内，他却深深地扣着一顶黑色的帽子，面前的杯子空着，他头也不抬地一边在摆弄着手机，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背景音的爵士乐和男人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融合在一起莫名得让人感到很舒服。或许是暧昧的灯光的关系，龟梨觉得，面前的男人就像一幅画又或是电影的一帧片段。

“让您久等了”，端来威士忌的服务生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男人突然抬起头，望了过来，不经意的和龟梨四目相对。

等龟梨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端着杯子站在了男人的面前。
“嗯？”男人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龟梨觉得一定是自己大受打击脑子不正常了，男人眼角的泪痣竟看上去如此的性感。
“那什么…要不要一起喝一杯？”龟梨的声音有些沙哑。
男人犹豫了一下，拿开了对面座位上放的包，然后举手示意服务生上一杯和龟梨一样的酒。

两个人的杯子之间，有一枚涂涂改改写满了字的杯垫。
“你在写什么？可以看吗？”
“歌词，不过实在是写不好”男人边说，边把杯垫字朝下翻了过去。
“给我看看吧”龟梨把手放在了杯垫上，试探性地看着男人问道。男人也没再拒绝，点了点头。

有些被打湿的杯垫上写着【瞳】这个题名，下面是密密麻麻不成文章的词句，有些已经化开看不清了。
“难道你是歌手？”
“不是，只是平时偶尔为小众乐队提供些曲子罢了。朋友拜托我为他的乐队写歌，曲的demo已经做出来了，就剩歌词…这个我不在行”，男人苦笑道。
“我…可以在背后写一下吗？”
龟梨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男人。对方有点吃惊地点了点头，递给他一支笔。看着龟梨毫不犹豫地低头写了起来，男人靠向了椅背，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然后居高临下地打量起面前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小几岁的漂亮男孩。
“话说，你叫什么名字？”
“和也”
“哦，我叫赤西仁，和也，是那个？”
“对，就是根据漫画TOUCH里面的和也取的，不过我哥哥可不叫达也”
龟梨这么答着，男人不禁笑了出来。
“不是，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喜欢男人？”
龟梨突然停下了笔，抬起头望向了男人。虽然只有几秒钟，但感觉好像对视了很久，龟梨将手头的杯垫递给他，然后说，
“不，我不是哦。不过，现在开始也可以喜欢”

 

「君の瞳に映る星空　散りばめた宝石のように
　　もう迷わずにこの瞬間　僕は恋をした」　ーー瞳

Chapter 2

西岛制果企划部的办公室内，中丸正皱着眉头看着电脑屏幕。因为太投入，突然响起的手机让他吓了一跳。
“喂，今天去喝一杯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上田有点兴奋的声音。
“拜托，我在工作好吗？这点事你不能发Line吗？！”
“哎呀，发Line你肯定不会看！所以到底去不去？”
“现在还不确定，等下再联系你”
中丸急着要挂电话，可是那头的上田又提高了一点分贝。
“对了！带点你们公司的零食来哦！之前的那个饼干很好吃！”
“所以不是说了还不确定能不能…”
中丸有点头大，但还没等他说完，对面便自说自话地挂断了电话。
“前辈，是你女朋友吗？”
坐在对面的年轻人看着中丸瞪大了眼睛的表情，多嘴地问了一句。
“不是！！”

 

结果中丸还是去了。
加完班，等中丸来到三个人常去的那家居酒屋的时候，已经晚上8点了。另外两个人完全没有要等自己的意思，都有点喝多了，边情绪高涨地说着无聊的话边吃着快见底的鸡肉锅。
“中丸！你来的也太晚了！”
上田见中丸走进小包间，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袋子，往里看果然装着零食。
“我是有正经工作的人好吗？可不像你们”
“我也是有，有在工作的好吗！虽然不正经，哈哈哈”
龟梨有点大舌头，看来已经醉了。
“对啊！我们Kame虽说是家庭主夫，但也是有劳动的，对吧？”
上田一把环住龟梨的脖子，两人相视而笑。
中丸扶了扶额头，有点后悔为什么加完班不回家好好休息，要特地来这个鬼地方。还在公司给这两个酒鬼拿了很多访客用的零食。

中丸大大地灌了一口店员端来的啤酒，不管怎么说，工作完之后的啤酒还是很不错的。
那两个人并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吃的，他一边翻看菜单一边看到上田正把头埋在自己带来的纸袋里，翻找着什么。
“喂，这可不是全给你的，有一半是给Kame的哦”
“没关系，你全部拿走吧，我不要”
“对，这家伙在减肥，那个赤西说他最近胖了呢”
上田拿出一包仙贝，毫不犹豫地撕开了包装。
“喂！现在是在人家店里诶！”
中丸赶紧出声阻止，但完全被上田无视了，他一边啃着仙贝一边说，“话说，我觉得那个赤西才叫胖呢，哪有资格说别人？之前遇到他穿着件毛茸茸的衣服看上去就跟熊猫似的…”
龟梨没有说话，撑着脑袋微微地笑着，另一只手时不时地往自己嘴里送着日本酒。中丸撇了龟梨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继续翻起了菜单。

 

六本木的会员制酒吧。
店内最里面的位置，赤西和一个年轻男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男人穿着有点华丽的皮夹克，看上去非常昂贵。相比衣服，他的外貌也毫不逊色，拥有这张甚至让女人都嫉妒的脸的人，正是最近刚从偶像团体独立出来的当红艺人，山下智久。
赤西和山下是3年前经过共同的友人介绍认识的，之后便意气相投，不但在音乐上是很好的合作伙伴，私底下也成为了挚友。

“所以我单飞后的第一张单曲，就交给仁你制作了”
山下举起面前的威士忌，跟赤西的杯子碰了碰。
“没问题！不过作词的话，怎么说？”
“我自己来写好了，不过…你的Honey会不会不开心呀？”
山下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赤西。
“没关系，最近他都没怎么写词”
“哦？莫非是你在外面沾花惹草被他发现了？”
“不是，他说他最近累了，上周还说想要去泡温泉…哎，可是我这两个月都很忙…”
山下靠在沙发背上看着有点心烦的赤西，然后他举起杯子一口喝光了剩下的酒，玩味地说道，
“那…不然，我带他去泡温泉？”
“滚开！”

 

时间过了午夜12点，上田的喋喋不休让中丸错过了回家的末班车。
上田这家伙喝醉了也就算了，连龟梨也醉倒了过去，看着眼前的烂摊子，中丸只感到特别的绝望。没办法，只能给那个人打电话了。
中丸虽然见过赤西几次，还在同一个桌子上吃过饭，但好歹对方现在是个名人，本来自己就不擅长交际，想到要给他打电话就莫名地紧张起来。
“喂？”
“啊，那个，你好，是赤西先生吗？我，我是中丸”
实在没办法，中丸还是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是”
“那个…什么…”
中丸突然不知道怎么说明情况，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事，总觉得对方要怪罪自己。
“他…喝醉了？”
正当中丸结结巴巴地想要说明的时候，电话那头的赤西突然打断了自己。
“啊？”
“我说和也，他是不是喝醉了？”
“啊，是，实在是太对不起了”
明知对方看不见，中丸却点头哈腰起来，而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受害者的自己要道歉。
“你们在哪里？”
“那个，我们在一家叫森川的店，我等下发地址给您”
“不用了，我知道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
“哦，好，实在是对不起了”
中丸又一次道歉了。
“不，是他跟你们添麻烦了”

赤西挂断了电话，不耐烦地啧了一下嘴。
“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那家伙喝醉了，我去接他”
赤西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万元日币，压在了玻璃杯的底下。
山下抢先一步从桌上拿走了赤西的车钥匙，笑着说，“怎么？你嫌麻烦的话我帮你去？”
“哟，看来你真的对他蠢蠢欲动啊”
赤西抢回钥匙，不怀好意地开玩笑道。
“不过很可惜，你今天喝酒了，下次吧！”

“你呀…明明就比自己认为得要更在乎他…”
山下轻轻地叹了一句，但赤西走得太快，并没有听到。

中丸刚从洗手间回来，就正巧遇到了赶来的赤西，他立马站起来打了招呼。
“那家伙喝过去了？”
赤西靠在门框上，看着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龟梨。
“15分钟前起来过一次去了洗手间”
中丸像是报告工作一样毕恭毕敬地对赤西说。
赤西脱掉了靴子，走进了榻榻米的包间里。中丸看着他，就感觉他浑身充满了怒气。
走到龟梨面前，赤西深吸了口气，把手里的手机钱包塞进了屁股口袋，然后挽起袖子，蹲了下去把龟梨横抱起来。中丸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画面一样，赶忙错干了视线，却被赤西叫住了。
“不好意思，能把和也的包拿给我吗？”
“啊，好！还有外套，我帮您一起拿到外面去！”
“还有我！我也是他的行李！”
此时一直沉默的上田突然举起手来开了口。
“你就别添乱了，你跟我回家！”
中丸拍了拍他的头，赶忙制止他。
幸好赤西完全没搭理这句话，因为抱着龟梨看不见下面，他很艰难地穿进了靴子，又补充道，
“那麻烦你把东西还有鞋子拿到我车那里吧，哦对了，我已经买过单了”
说完他回头对上田也点了点头，完全不顾店里其他人偷偷投来的异样的眼神，抱着龟梨走了出去。

 

第二天中午，龟梨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快要裂开了。
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家，还换上了干净的睡衣。床头柜上放着一瓶没有打开过的矿泉水。
昨天的事情不太想得起来了，和上田吃着鸡肉锅，接着中丸来了，然后…哎，一定是中丸打电话叫了赤西来，他有没有生自己气呢…
龟梨想到这里，突然开始检查起床单和边上的枕头，当他看到枕头有些凌乱，并散落着几根不属于自己的茶色头发时，终于松了一口气。仁，他昨天也留宿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龟梨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悲哀又有些可笑，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们的关系变成这样了呢？

Chapter 3

冬天的雨，总是下得让人特别阴郁。就是在室内，看着外面的稀稀落落，也好似能感受到那彻骨的寒冷。
连日的雨天总算放晴，这天龟梨时隔一个月来到了赤西位于麻布的家里。
这个房子原本是赤西借来当工作室用的，一开始只是创作的时候过来，渐渐地在这里过夜的次数多了，不知不觉得就变成了赤西的另一个家。两人平时主要在广尾的房子里见面，除了工作，龟梨几乎不会来这里。当然，今天也是。

两人吃完龟梨带来的三明治，赤西去泡咖啡，龟梨随手拿起散落在沙发上的衣服叠了起来。他稍微隔开些日子不来，这里就会变得乱糟糟的。
“仁，你这都是干净的衣服吗？”
龟梨朝着厨房中赤西的背影问道。
“对，脏衣服都扔洗衣篮了”
“那为什么不叠起来放好…”
龟梨轻声嘟囔道，把叠好的成堆的衣服捧在手里站了起来。来到衣帽间，把衣服分类放好之后，他突然发现了什么，开始翻找起来。
“仁，我上个月放在这里的T恤呢？”
“啊～前两天山下在这里过夜，被他穿走了”
“为什么？！”
“他过来跟我谈新专辑的事，太晚了就住下了”
“我不是说这个，我问你为什么把我的衣服给他”
赤西虽然听出了龟梨声音的不愉快，但还是笑着说，
“那家伙自己选的啊！难道不是说明你们对穿着的趣味相投吗？”
龟梨沉默了，没有再说什么。那件衣服虽然穿了很久，也不是特别昂贵，但那是仁第一次给自己的买的衣服。或许，他已经不记得了…

赤西端着咖啡回到客厅，看到龟梨又是一副不高兴却又假装没事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
“啊，那啥，你不是说想去泡温泉吗？山下告诉了我一个很不错的温泉旅馆，是个非常难预约的地方，不过他大概可以帮我们订到”
“那你跟他一起去吧”
龟梨撇了撇嘴，转身去厨房收拾咖啡机里的粉末。
“哎呀，别生气了，一件T恤而已嘛，我再给你买新的啦～买几件都可以！”
赤西走到龟梨身后，双手抱住了他，然后把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毕竟等一下还要一起工作，现在得讨好这只炸毛的小猫。
他果然不记得了，龟梨心里有点落寞，但现在赤西低声下气地来讨好自己，转念一想也没必要那么执念于过去，和他在一起的下一秒才是更重要的。

 

一旦进入工作模式，龟梨就把刚才的小插曲抛到脑后了。
这次赤西接到的工作，是为正当红的人气少女组合Q-Rabbit的队长，星野凛音的首张solo作曲。本来这跟龟梨没有什么关系，但对方打着凛音本人作词的幌子，写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过于幼稚，于是凛音的经纪公司拜托赤西帮忙把歌词也修改一下。说起来，这个Q-Rabbit，好像是最近上田喜欢的组合。

“所以说她是想唱自己写的歌，还是只是想让大家以为她在唱自己写的歌？”
龟梨看完对方写的歌词，问了个有点绕口的问题，但赤西立马明白了。
“应该是后者吧”
“好，那我帮她重新写吧，只要写上作词星野凛音就可以了吧”
“…没关系吗？”
本来赤西也只是希望龟梨可以修改一下词句，没想到他自己却提出了要重写，当然，这样是不会产生版税的。
“没关系，我也不想看到仁的作曲配上这样的词”
龟梨撇了撇嘴，把原本印着歌词的纸扔到了一边。
像这样贩卖梦想的偶像，说到底又有多少是真实的呢？谎言，嫉妒，金钱，欲望，那些人工造梦的背后全是赤裸裸的现实。

 

龟梨从赤西这里拷贝了demo，两人决定出去吃个饭。
在六本木一丁目的小巷子里，有一家以前经常去的西班牙餐厅，赤西喜欢喝那里的Mojito，里塞满了薄荷叶。
“话说24号的圣诞派对，叫和也的朋友也来参加吧”
赤西用玻璃棒戳着杯子里的薄荷叶，想让酒变得更加清凉一些。
前两年的圣诞，赤西和他的朋友在六本木包了一个夜店来开Party，请了很多业内人士以及关系好的朋友参加。今年也不例外。
“中丸他不会来的，他可讨厌这种活动了，上田我倒是可以问一问”
跟上田讲可以遇到很多明星的话，或许他倒是会参加。
“嗯，希望他也能来捧场”
“是哦！去年你也喝多了，把我抛在一边跟一群外国人发疯，周围都没有认识的人搞得我特别坐立不安，还好山下他时不时地来陪我说说话…”
“和也…”
赤西突然打断了龟梨的回忆和抱怨。
“嗯？”
“衣服的事情，对不起…”
“没事啦”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吧”
“你喝多了？那么突然…”
“大概吧”
赤西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天晚上，两个人很罕见的没有叫出租车，慢慢地从六本木晃到了广尾的家。大概花了一个小时左右。
途中有一段住宅区的小路，两人牵起了手，但没多久迎面走来了人便放开了。
什么时候我们也可以像普通恋人一样，正大光明地在太阳底下牵着彼此，或许这一天不会到来，但像刚才赤西说的，只要一直在彼此的身边，又有什么关系呢。龟梨这么想着，心里暖暖的，但这股暖流好像是有重量一般，不知为什么，压在心口又让他感到了一丝惴惴不安。或许，是太怕失去了吧。

 

上田最近在书店和麻理排班到一起时总有些不耐烦。两人经过上次的一夜情，虽说谁都没有再提起过，但看着她一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上田莫名地感到火大。今天也是，两个人正好休息的时间重合，上田决定刺激一下她。
“话说，麻理你是不是喜欢山下智久？”
“是啊，我喜欢他好久了，怎么了？”
“没什么，今晚朋友约我去参加一个圣诞派对，山下应该也会来”
上田故意用非常随意的语气说道。
“真的吗？！！！能不能带我去？拜托了！！”
麻理果然反应巨大，双手合十地向上田凑近过来。
“不行啊，我也是朋友带我去的”
“那你就再带我一个嘛！毕生的恳求！”
“真的不行啦～”
上田看到麻理失望的表情，有一种报复成功的快感，但马上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了，做出来的行为就跟小学生一样幼稚，于是抓了抓头发补充道，“我帮你拍几张照片好了”

 

派对是晚上9点开始，每次都要开到次日的早上。
龟梨为了等上田打工结束后一起去，特地晚了一个小时出门。等到那里的时候一半的人都已经喝得放飞自我了。
两人在靠近入口的吧台拿了两份鸡尾酒，避开吧台附近拥挤的人群走了进去。
上田特别兴奋地向四周张望着，室内非常昏暗，女性大多都浓妆艳抹的，男性也多是一副野兽一般的表情，几乎认不出来是谁。
DJ附近的舞台上，赤西正贴着一个金发的女人，随着音乐摆动着。那个女人身材非常的姣好，仔细一看，是歌手Jessica。
“喂，那边两个人身体也贴得太近了吧，不要紧吗？”
上田看到龟梨也看向舞台，于是在他耳朵边上问道。
“没事，习惯了。再说在这里大家几乎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
龟梨把食指贴在嘴唇上，对上田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哟！和也你终于来了！”
突然背后传来了谁的声音，两人回头一看，竟然是带着圣诞老人帽子的山下智久。尽管他带着滑稽的帽子，上田还是被他的气势给震慑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明星光环吗。
“还没吃饭吧，来，这里的火腿很好吃哦”
说完山下递给了龟梨一个盛满食物的盘子。龟梨点了点头道谢，接了过来。
“初次见面，我是山下，你是和也的朋友？”
上田没想到对方会和自己说话，直到山下向自己伸出了手，上田还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啊…对…我，我叫上田”
明明自己也不喜欢山下，但跟明星讲话还是会让人紧张。
“很高兴你可以来”
山下说完，对上田展露了一个标准的偶像笑容。对方长得太好看了，上田差一点也要变成他的粉丝了。
“我也是今天的负责人，要去准备抽奖活动了，那我就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
山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转身就要走开，但立马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他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抓住龟梨的手腕把他拉近到身边，在他的耳边说道，“对了，我知道这附近一家很好吃的拉面店，等下我们俩逃跑去吃面吧”
还没等龟梨反应过来，山下笑了笑，便走开了。
龟梨回过神来，望向舞台的方向，赤西也正好在看着这里。两人对视后，赤西向他挥了挥手，然后投了一个飞吻过来。

上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简直脑子来不及处理了。
“你，你们，三角关系？”
上田一副呆呆的表情看着龟梨，很认真地问出了口。
“怎么可能？！我跟山下甚至连熟人都算不上”
看上田还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龟梨又补充道，“那个人就是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啦！谁叫人家是大明星呢！”

半夜两点，派对高潮的抽奖活动也结束了，在这里的人好像都变成了只会灌酒精的动物，毫不修饰地露出了华丽衣装下本来的面目。
赤西在跟一个白人用英语讲着什么，时不时夸张地大笑起来。在他身边，Jessica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瘫软地抱着赤西。
龟梨对此视而不见，正微笑着看着一个向他搭讪的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
对方叫他小和，好像在约他来自己家里喝他珍藏的红酒。好几次对话都快结束了，那个男人还生硬地展开话题，时不时参杂着几个油腻的黄色段子。
上田在边上看着，突然感到很难过。
学生的时候，龟梨是校棒球部的精英，而自己是篮球部的，加上中丸，三个人经常在参加完训练后一身臭汗地去校门口破旧的小食堂吃拉面。豚骨拉面，再加一份大蒜味浓郁的饺子，每次吃完后回家的路上，三个人都会被自己熏到。而现在，龟梨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身上总是有甜甜的香味，看人的眼神也总是流露出不经意的诱惑。
上田没有办法加入对话，他知道龟梨想快点结束对话，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有一种冲动，想要拉起龟梨的手逃离这里，可他也只是这么想着，然后默默的在边上小口地喝着酒精饮料。

 

终于那个中年男人离开了，龟梨转过身来，对上田抱歉地笑了笑。
“楼上有包间，要不要上去休息一下？”
龟梨提议道，于是两个人穿过人群，上了楼走进了一间门上写着VIP ROOM的半掩着的小包间。房间里摆着一张巨大的黑色皮革沙发，三面墙上都贴着镜子。
“楼下真是吵死了”
上田立马展开四肢瘫坐在沙发上。
“我去给你拿两瓶水？”
“没关系，喝够多了”
两人沉默了，上田看着在镜子前整理头发的龟梨，突然开口道，
“Kame，你开心吗？”
“你说派对吗？没什么开心的”
“不，我说现在的生活，你觉得开心吗？”
没想到从平时大大咧咧的上田嘴里说出这样的话，龟梨吃了一惊，他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上田，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正当此时，包间的门被敲响了，转而门被打开，山下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在这里呀～”
山下也有点喝多了，比平时更重的鼻音，夹带着一股酒气，让声音听上去更添几分暧昧。
龟梨没有作答，山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说，“和也，你知道这个房间是用来干嘛的吗？”
”我不知道，倒是山下先生，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龟梨反问道。
上田虽然脑袋不是很灵活，但他也听明白了对话的意思。
“诶～原来和也生气时也是用敬语哦，你要叫我山下先生到什么时候呀”
龟梨没说什么，扭过头错开了山下盯着自己的眼神。
“开玩笑啦”，山下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我看你也没有心情吃拉面了，不然你和朋友先回去吧，我帮你监督着那家伙”
“你要监督谁？”
山下话音刚落，被提到的人就走进了房间。从脸色来看，酒也醒了几分。
赤西来到龟梨面前，递给他两瓶矿泉水。
“累了吧，我叫了出租车，和也你和上田先回家休息吧”
两个人今晚第一次说上了话。
“我们回去了，你要带Jessica来这个房间吗？”
龟梨的话，瞬间让房间内的温度降了几度。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赤西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分贝，龟梨沉默不语，直直地望着他。

这么沉默下去，赤西一定会不耐烦，然后扔下一句随便你就走开吧，自认为熟知赤西性格的山下预想了30秒后的情景。他甚至有些期待赤西的动怒，想看看那之后龟梨伤心却隐忍的表情。
可是，山下的预想落空了，面前的赤西也不顾还有两个外人在场，上前一步把龟梨揽到了怀里，然后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就像是施了魔法一样，刚才还一脸严肃的龟梨微微地笑了。

一瞬间，危机解除的安心感和一种不可名状的破坏欲混在一起向山下袭来。他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头脑有些发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紧紧地握住了衣服的下摆。
龟梨走了之后，赤西又混在人群中解放自我了。
山下坐到吧台前，连喝了几杯龙舌兰。
有人说喝醉了之后才能看到被自己隐藏在理性之下的欲望和真情实感。他想看看，自己的真情，是怎样的情绪，自己的欲望，又到底是想要什么…

Chapter 4

除夕夜，赤西受邀去参加了一个乐队的跨年演唱会。上田和中丸也回老家了，只有龟梨自己一个人，伴随着电视里跨年节目的倒数声，煮着一人份的荞麦面。
龟梨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回老家了，自从他自说自话地从大学退学之后，就跟家人的关系变得很僵。父母没有办法理解他想要当作家为什么非得退学，更何况他连一部像样的作品都没有写出来。事到如今，自己还交了个男朋友，更没办法回去面对家人了。

和赤西去神社新年祈福之后，两人有一个礼拜没见面了。龟梨打开手机，正准备问对方今天过不过来，赤西正巧就打了电话过来。
“喂，等下我要去吃烤肉，一起去吗？”
“不过来吃吗？”
龟梨上午买了些菜，正准备在家做饭。
“我今天跟山下约了一起去吃烤肉，你一起来吧”
“那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圣诞派对之后，龟梨不太想见到山下。
“为什么？你有约了？”
“没有”
“那为什么不来？你讨厌山下？”
“不是”
“咦？那你喜欢他？”
赤西开玩笑道。
“就是你要说这种话我才不想去！”
龟梨觉得很烦，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声音。
“好啦好啦，我也不想带你见他啊，但是就算是跟他一起，我也想见到你”
赤西平时说话总有些绕口，但龟梨明白了他在说什么，稍稍犹豫了起来。
赤西听电话那头没了声音，便说道，
“好吧，我不勉强你了，我吃完饭去你那里吧”
“嗯…”

 

赤西比约定的时间晚了10分钟到了烤肉店的包间，山下已经开了一瓶红酒在喝了。
“刚才我已经随便点了一些了”
山下给赤西也倒了一杯红酒。
“我正准备点啤酒呢，算了，先陪你喝一杯吧”
“和也，他不来吗？”
“他说讨厌你，所以不想来”
山下听赤西这么说，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吗？我看他倒是马上要讨厌你了。那天派对结束后，你和Jessica被狗仔拍到了吧”
“你怎么知道？”
“我听Jessica说的，在酒店大堂？我看你完蛋了”
“所以你还不赶快给我定个下周五的温泉旅馆？就你上次说的那个”
赤西并没有很担忧的样子，笑着对山下说。
“因为周刊杂志星期五发售吗？你也太搞笑了，好，我帮你问问”

店员端来了拼盘，山下开始把牛舌摆在烤盘上。肉接触到烤盘的瞬间发出的声音，勾起了两个人的食欲。
“这声音太美妙了”
赤西感叹道。
“那下次你写首烤肉的歌？”
“那你来写词？”
两人开起了无聊的玩笑。
“我写词吗？你不叫你的和也写？”
“他呀，最近都不乐意写词。我看他在敲键盘，凑近了他也不给我看，估计又开始做起作家梦了”
“所以，你跟Jessica到底怎么回事？”
山下还是太在意了，又把话题绕了回去。
“当然是玩玩的！你也不是跟她玩过吗？”
赤西毫无罪恶感地回答道。
“也是…和也那边怎么办？”
山下随口一问，低下头烤起了肉来。他的确是跟Jessica交往过，但不像赤西说的那样，他可不是玩玩的，他装作毫不在乎玩世不恭的样子，只是不想让人发现，对待感情只有他一个人，像傻子一样认真。
“哎，没事儿，又不是第一次了，哄哄就好了”

 

赤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12点了。龟梨躺在沙发上，看之前录好的电视剧。
“我回来了，你吃过饭了吗？”
赤西进门，把一盒烤肉店送的炸牛排三明治放在了厨房的台面上。
“你以为现在几点了？！”
龟梨的声音里有些不满。说了要过来，却搞到那么晚。
“对不起，不知不觉就这个时间了”
“洗澡吗？我去帮你放水”
龟梨白了他一眼，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去浴室，却被赤西从背后抱住了。
“我自己来吧，那么晚了你去睡觉吧”
“那你来干什么的？”
龟梨有些无语，想挣脱开赤西的手臂，却被他抱得更紧了，然后耳边传来了赤西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和耳语，
“那…你希望我干些什么呢？”

 

早上，龟梨正在磨咖啡豆，门铃响了。
这个时间，应该是山下。昨晚赤西说山下明早要来这里送demo带，龟梨为此还跟赤西抱怨了几句。走到显示屏那里看了一下，一张漂亮的大脸映在那里，果然是山下。
龟梨打开了楼下的大门，去卧室叫赤西起床，可是他嘟囔了几句，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这个时候，玄关的门铃响了，龟梨只好跑去开门。
“早”
“早”
龟梨在考虑要不要把他请进门。
“那家伙还没起来吗？我中午有个工作，不好意思那么早就过来了”
“嗯…你要进来喝杯咖啡吗？”
看上去山下完全没有要在门口把demo带给自己的意思，龟梨只能硬着头皮把他请进来。

龟梨装好咖啡粉，在机器开始抽浓缩咖啡的时候，他把咖啡杯烫了烫，然后开始打奶泡。虽然没有抬头，但他也能感受到山下的视线，龟梨不禁回想起了昨晚他和赤西的对话。当他抱怨着赤西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了山下之后，赤西说，
“你为什么总那么在意山下，反而很反常诶”
“那是因为那个人总是一副油嘴滑舌自来熟的样子”
“他就是嘴贱！你可别自作多情了，那家伙可爱女人了，怎么可能对你有意思！”
虽说龟梨也是这么认为的，但被赤西这么否定，有一种被看低的感觉，反而让他有点不爽。

“好厉害啊，这个咖啡机”
山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龟梨的身后，他的突然开口打断了龟梨的回忆。
“嗯，是咖啡店用的那种”
“那家伙太幸福了…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好过分啊”
看着认真打着奶泡的龟梨，山下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道。龟梨怀疑自己听错了，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他。
“啊，没什么…那家伙内心的房间可大了，可以住好多人，不过这也是他的优点啦，所以他有很多朋友，大家都喜欢他…但是啊，和也你和他不一样，不是吗？”
山下的表情和语气一反常态，特别的温柔，就好像是龟梨手中拿着的热牛奶一般。那一刹那，龟梨感觉自己内心的某一处好似被他看透了，心颤了一下。

“和也，山下来了吗？”
卧室里传出的赤西的起床声，打破了空气中的暧昧。
“来啦！你赶紧起来懒鬼！”
山下刚才的表情瞬间从脸上消失了，又回到了平时的语气，对着房间内大声喊着。

之后三个人一起坐在餐桌前吃着山下带来的面包，喝着咖啡。
“对了，那个酒店，我下周五帮你们订了一件房”
山下突然开口道。
“真的吗？太谢谢了”
赤西很开心，龟梨也点头跟山下道谢。
“但是没有订到带私人温泉的房间，所以你们可别在公共的地方干些奇怪的事啊！这关系到我的名誉！”
“怎么可能！你当我脑子有坑吗！”
面对山下的玩笑，赤西笑骂了回去，拿起盘子里撕下的吐司边朝山下扔了过去。山下也不甘示弱地又扔了回来。
“喂！你们不要拿吃的东西打打闹闹呀！”
看着幼稚的两个人，龟梨出声制止。
说起来，今天他跟山下说话的时候没有用敬语。一开始说早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可是之后突然又改口成敬语反而有些别扭，就将错就错了。如果是平时，山下一定会嘲弄自己，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总觉得，今天的山下，跟平时有一点不一样。

Chapter 5

山下订的温泉旅馆距离东京大概3小时的车程。两人接近中午出门，路上经过一家有名的乌冬店，便停了车吃了午饭。赤西没忍住喝了一杯啤酒，于是饭后换成了龟梨开车，又开了1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家旅馆建在山上，无论是外观还是庭院，都非常的别致。整个旅馆只有4套房，几乎看不到其他的客人，虽然他们的房间没有私人温泉，但从房内可以看到这里有名的山中瀑布，反而更胜一筹。
怪不得山下那么喜欢这里，的确是个适合隐秘约会的地方。

其实龟梨昨晚在网上看到了赤西被狗仔拍到的照片。虽说照片上并没有特别亲昵的举动，但毕竟是在酒店的大堂里被拍到的，总不会是去谈工作。龟梨心知肚明，但他并没有去质问赤西，反正就算问了，他也会找各种借口搪塞过去。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龟梨也明白有时候就是逢场作戏，问多了，他也改不了，反而闹得两人都不开心。
就像山下说的，赤西心里的房间很大，谁都很重要，对谁都很好。

“你在想什么？”
赤西一进房间就躺倒在榻榻米上，见龟梨坐在暖桌前有些心不在焉，便撑着脑袋问他。
“没什么…”
正巧龟梨在想那天山下说的话，被这么一问，赶忙摇了摇头想要甩掉脑子里浮现出来的那张脸。
“我去看一下这里的温泉”
龟梨这么说着，站了起来，准备换了浴衣出门，却被赤西抓住了脚踝。
“怎么了？你有点奇怪哦”
赤西追问道，一副心虚又想要试探的样子反而让龟梨觉得有些可笑。
“我说了没什么！”
龟梨抬了抬脚想要离开，却被赤西抓得更紧了，他一下没站稳失去了平衡摔坐到了榻榻米上。
“温泉又不会逃走，等一下再去嘛”
赤西说完，顺势扑倒了龟梨，吻上了他的唇。
“唔…大白天的…”
龟梨试了试想要推开他，对方像是要惩罚他的不老实一样，咬了一下他的下嘴唇。
龟梨有些吃痛的嗯了一下，可是赤西却更加变本加厉，一下子撩起了龟梨的上衣，一边亲吻着他的胸前一边猛地拉下了他的牛仔裤。
不知道是在外面的非日常感，还是因为他心虚，今天的赤西比平时更加的激烈，龟梨被他冲撞得有些疼，但在疼痛中生出的快感又快要让他晕厥了。赤西用力得好像是想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让他逃走一样，可是龟梨想，要出走的从来都不是我啊，而是你总是忍不住想要看看外面的风景…

 

上田走进了休息室，房间里只有麻理一个人。他有些尴尬，坐到了她的斜对面，然后打开了一罐咖啡。
下一秒，上田差点把喝进嘴里的第一口咖啡喷出来，因为他瞄到麻理在翻看的杂志，那一页大大地印着赤西和歌手Jessica的绯闻。
“快，让我看看”
上田一把夺过了麻理手中的杂志。
“喂！我还在看呢！”
麻理有些不满地嘟起嘴，见上田不理她，又嘲讽道。
“怎么？你也关心？你不会说赤西也是你的朋友吧？上次你答应我要拍山下君的照片，最后也没拍…这种事也能忘吗，鬼才相信你呢…”
麻理喋喋不休，上田还是没有搭理他。山下的照片他的确是忘了，但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他被山下拼命撩自己朋友的样子给震惊到了吧。再说，现在他也没功夫去解释…
麻理见上田看得特别投入，又自说自话地补充道，
“所以说嘛，外面老传Jessica和山下君的绯闻，肯定是假的！你看圣诞夜她跟别的音乐制作人在一起，怎么可能跟山下君有什么”
上田把看完的杂志扔还给了麻理，然后在对方的抱怨声中掏出手机走了出去，他现在必须打个电话给中丸。

 

晚饭的时候，旅馆的人拿来了一瓶香槟，说是山下买下送给他们的。虽说赤西觉得会席料理配上香槟实在是太不伦不类了，但他还是决定打个电话道个谢。
“咦？你现在有空打电话给我？”
电话那头山下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嗯？莫非你现在跟女人在一起不方便？”
“滚，我刚工作完回到家！那么晚了，和也呢？睡了？”
“他又去泡温泉了，我懒得再去”
赤西举着手机有些不舒服，便开了免提，躺了下来。
“怎么样？你们有好好促进感情吗？”
山下开玩笑地问道。
“促进是促进了，刚才我问他最近不写歌词了吗，他又不开心了”
“你呀，在这种时候谈工作，要被讨厌的哦”
“不是啊，你知道的，我在准备歌手出道的事情啊，我的第一首歌，当然是要和也来给我写”
“那你就这么告诉他啊，我的出道曲，没有你不行”
“可是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嘛…”
“那你就不要跟我打电话了，还不去哄哄他”
“哎，算了，我也习惯他阴晴不定了。就跟女人的生理期一样”，赤西觉得自己的比喻很有趣，笑了几声又说道，“就算一个月没有一次吧，一年也有好几次。说到底，他就是自己瞎想，什么我到底是不是喜欢他啊…是不是为了让他写歌词才在一起啊…一开始我也哄了啊，但我们都在一起几年了！？他的歌词也没有优秀到让我勉强自己跟他一个男人交往吧？”
“够了，你说得有点过了哦…你这么说，那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呢？”
“废话！当然是因为喜欢啊！”
赤西回答得特别快，让山下有些不爽。
“说得好听，那你就不要出去勾搭别的女人了！”
“别人贴上来的我也没办法啊？Jessica也是，那天她粘着我要跟我回家，那我能怎么办，拒绝她反而太伤人了吧？再说虽然我喜欢和也，也喜欢他的身体，但是跟女人总是有点不一样的，就是个生理需求罢了，跟想吃烤肉想喝啤酒没什么区别…”
“快闭嘴吧你”
山下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了他。
“啊，和也好像回来了，我挂了啊！谢谢你的香槟！”
赤西听到了钥匙的声音，匆忙地想要结束对话，当然最后他没有忘记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

龟梨在打开门的瞬间，听到了赤西挂断电话的声音。他在和谁打电话，为什么要急匆匆地挂掉，这些他都不想去深究。反正就算问了，他也不一定会说实话。
“你回来啦，就你一个人？”
赤西见龟梨一声不啃，便主动问道。
“不然还有谁？”
“我是说没有其他客人吗？”
赤西一副明显要讨好他的样子让龟梨觉得很烦，于是他并没有搭理，转过身去解开自己浴衣的腰带，准备钻进被子里。
赤西热脸贴了冷屁股，但他也没有放弃，拉住了龟梨拖到地上的腰带，用暧昧的声音说道，
“就算是陌生人，你跟别人一起泡澡我也要嫉妒的嘛”
赤西说着又拉住了松开的浴衣一角，稍一用力，龟梨的浴衣便滑落下来，露出了白皙的肩膀。虽说和初遇的时候相比，龟梨胖了不少，但这反而让他变得更加性感了。
龟梨的力气比不过赤西，索性放弃了抵抗直接脱了衣服睡进了铺好的被子里。刚躺下，赤西便挤进了他的被窝。
“别，我可不想再去洗一次澡”
“你想什么呢，我什么都不做”
赤西这么说着，却把一只手臂塞到了龟梨的脖子下然后环抱住了他，并且变本加厉地像抱一只抱枕一样，一只腿也搁到了他的腿上。
“你怎么身上这么冷啊，明明今天泡了三次澡”
赤西说完，更加紧紧地抱住龟梨，想要把自己热得发烫的体温分给他。
龟梨没有在抵抗，他想，在这么一个寒冷的夜晚，有一个人可以用他的体温来给自己取暖，还有什么不够的呢。哪怕他沾花惹草又如何，人一辈子，又能遇到几个这样的人呢？赤西对他，就像是太阳和月亮，失去了太阳，也许月亮就再也不会有光芒…

Chapter 6

龟梨从温泉旅行回来没过几天，因为带了小礼物，他便约了中丸和上田去一直去的居酒屋聚餐。

中丸第一个到了店里，接着是上田。龟梨说路上堵车，要晚到一会儿。
白天，中丸特意发了Line给上田，让他不该说的不要瞎说，但他还是不放心，于是见了面又提了一遍。
“你今天可别瞎问Kame绯闻的事哦”
“当然！你当我白痴吗？”
“我看你喝多了也没比白痴聪明多少…”
中丸揶揄了一句，立马被上田白了一眼。
“你觉得赤西真的和Jessica有什么吗？”
龟梨还没到，上田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
“谁知道呢！不过，都在酒店被拍到了，没什么才奇怪吧”
“话说”，上田等不及自己点的啤酒，拿起了中丸的先喝了一口，又继续说道，“那天我在圣诞派对上看到了，赤西和Jessica可举止亲密了，简直不堪入目。Kame他也看到了，不过他没说什么。还有啊，不是有一个一直在帮赤西写歌词的叫Ran的神秘人吗？大家都说就是Jessica呢！”
“大家是谁？”
“就是网上传闻啊，说是跟Jessica的本名有关，具体不记得了，反正分析得有鼻子有眼的”
中丸耸了耸肩，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那些网上的传闻，就算假的也能被说成真的。

龟梨到了之后，把买的礼物给了两人。中丸偷偷地观察了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
没多久，上田便又喝多了，开始像机关枪一样抱怨起打工地方的女生，说来说去就是那个叫麻理的。龟梨微笑着听着，心想上田对待恋爱还像是小学生一样，明明就喜欢人家，却还总是说她坏话。

因为第二天中丸和上田还要工作，三人准备早点回家。结完账，上田说要去洗手间，在店外等他回来的时候，龟梨突然问了中丸一个问题。
“中丸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没有”
中丸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好像从学校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从你口中听到过女生的话题…”
“嗯，我好像失去了喜欢人的能力”
“没有的事啦，只是没遇到而已。说不定等你遇到了，比谁都要疯狂呢”
“别提这个了，倒是Kame你啊，你现在幸福吗？”
中丸突然很认真地看向了龟梨，他再三叮嘱上田不要瞎说，最后自己却忍不住问了出来。
龟梨明显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好像前不久上田也问过自己。当时自己怎么回答的他不记得了，或许根本就没有作答，他想了想低头说道，
“幸福啊，时不时…人生嘛，总不会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幸福的，总有不开心啦，感到烦闷的时候，也会有咬紧牙关忍耐的时候。正因为有这些，才显得那些幸福的瞬间熠熠生光，我觉得只要生活中时不时的有这些发光的碎片，就可以说是幸福的”
龟梨文邹邹地说道，然后他突然非常地想见赤西，明明才分开了3天，却忍不住立刻马上见到他。

与两人分开后，龟梨坐上了出租车，拨通了赤西的电话。
“怎么了？”
通话音才响了两下，对方温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现在在做什么？”
“哦，我在外面和山下喝酒呢，你不是今天也要和中丸君他们一起喝酒吗？”
“我们已经散场了”
“那么早？那你过来吗？”
龟梨犹豫了一下，他也听到了电话那头山下在喊自己过来的声音，虽然三个人一起有些尴尬，但他实在是太想见赤西了，于是便答应了。

龟梨到了他们在的意大利餐厅，偏偏此时包房里就只有山下一个人。
“还挺快的呢”
山下露出了偶像般的笑容。
“我打车来的”
龟梨坐到了山下斜对面的位置，拿起边上赤西的酒杯喝了一口。
“他去洗手间了，你喝什么？”
说着，山下把一旁的菜单递给了龟梨。龟梨接过后象征性地翻了两下，然后指了指桌上打开喝了一半的红酒。
“温泉旅行还开心吗？”
“嗯，是个很棒的旅馆，谢谢你”
“对吧！很不错吧”
山下边给龟梨倒了酒，边说道。他知道，明明他们在旅行的时候闹了些不愉快，龟梨也一定看到了赤西的绯闻，但他的脸上却一点阴霾也没有。这让山下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龟梨发现山下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山下的眼睛很好看，那直勾勾的眼神太过于吸引人，于是龟梨有些刻意地移开了视线，低下头，闻了闻杯中的酒香。
山下看穿了他的躲闪，好像是故意不放过他一般，叫了他的名字，“和也…”
那声音很温柔，龟梨不敢正视他，仍然低着头，只是微微地抬起眼看着他，那眼神却让山下咽下了后半句的话。他本来只想开个玩笑逗逗龟梨，可是，龟梨那有些微微颤动的睫毛，让他心里漏跳了一拍。
就在此时，赤西回来了。

 

三人把那瓶红酒喝完，便散场了。
赤西和龟梨回到了广尾的家，洗完澡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龟梨不禁又想起了刚才的事。如果赤西不在那个时候进来，山下要对自己说什么呢？赤西就坐在身边，而自己却想着这些事，虽然有些过分，但他还是在意，想要知道下文。

龟梨的心思好像是被赤西看透了一样，他突然开口问道，
“刚才我去厕所的时候，山下跟你聊了什么？”
“啊？没什么…”
“是吗？感觉氛围有些奇怪，我以为他又口无遮拦欺负你了”
赤西没有追问下去，拿起遥控器想要转台。
“没有啦，真的没什么”
龟梨其实有些心虚，忍不住又否定了一下。
“那家伙一直都油嘴滑舌的，又长了一张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脸，你可不要被他骗了”
赤西没找到好看的节目，于是打开了录播菜单。
听赤西这么说，龟梨突然有些恼羞成怒。
“那你以后跟他出去吃饭不要再叫我去啊！话说他不是你好朋友吗？你为什么总是说他坏话”
赤西停下手中的动作，用一种奇妙的眼神看着龟梨。
“嗯？你不会是真的对他有点心动吧？”
“你在说什么鬼话？！简直不可理喻！”
龟梨完全被赤西勾起了怒火，不想再搭理他。
“那你说说看！你为什么要录他的节目！”
赤西指了指电视屏幕，然后把遥控器扔在了龟梨身上。
“我录个认识的艺人的电视节目也不行吗！你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上床的时候，我有说过你一句吗？！！”
龟梨蹭的站了起来，一冲动，还是把那件压在心底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完，他也不顾看赤西表情的变化，走进卧室，嘭地一声摔上了门。

这一夜，赤西自然是睡在沙发上的。
第二天，龟梨起床的时候，赤西已经因为工作出门了。其实那件事，龟梨一开始就原谅了他，昨天要不是被气到，他也不准备说出口。本来已经没什么了，昨晚一个人在卧室里想着想着又被气哭了，但赤西却完全没有要求饶的意思…
龟梨揉了揉有些涨痛的头，走到厨房，想从冰箱里拿一瓶水，却看到冰箱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大大地写着【SORRY！！！！！】和一个哭泣的表情。五个感叹号，一个比一个用力，最后那个甚至戳穿了纸张。龟梨哭笑不得地用手指摸了摸被戳破的地方，叹了口气把那张纸拿下收了起来。

 

这天下午，赤西要去和渡边商量自己歌手出道的事情。
渡边是业界有名的金牌制作人，经他手的新人，就没有不红的。除了在工作能力上之外，他混乱不堪的私生活也让他格外有名。
赤西的第一张单曲，当然是想让龟梨为他写词，不是以隐藏在他身后的Ran的身份，而是以【龟梨和也】的名字。

但是在装修讲究的会议室里，渡边却先他一步，提出了想要让Jessica来为他写歌的念头。两人刚传出绯闻，加上Jessica的名气，作为宣传的确是个好主意，但赤西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这件事有让你拒绝的理由吗？”
渡边觉得很不可思议，抱着手臂皱着眉头质问道。在这个业界里，还没有什么人敢反对他的意思，尤其是这次，赤西的歌手出道，也是他提出来的。
“其实…我有一个想要和他合作的人”
“谁？这个？”
渡边有些无语地竖起了代表女人的小拇指。
“不是，是我的…很重要的朋友”
赤西还是隐瞒了和龟梨的关系。
“你说山下吗？”
“也不是他…”
赤西有些吞吞吐吐，渡边失去了耐心，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说，
“我好歹是你的出资方诶，就算你来提要求，也总得把对方的名字告诉我吧”
“他不是这个业界的人，所以我想说了您应该也不认识。他叫龟梨和也，是个挺有才华的人”
渡边听到这个名字后的反应，完全超出了赤西的想象。
“我还以为谁呢！原来是小和呀！”
渡边大笑起来，然后接着说，
“什么很重要的朋友，我知道，是你那个吧！”
“您，您认识他？！”
赤西惊讶极了，甚至顾不着对渡边否定自己和龟梨的关系。
“去年圣诞派对，他也参加了吧。他说他是你的普通朋友，那种谎话怎么骗得了我？那孩子远远地看着你和Jessica搂搂抱抱的眼神，假装不在意又忍不住要看，那强颜欢笑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渡边回想起那天派对的事，表情和语气也变得猥琐起来。
“我看他挺可怜，就去陪他啦，仔细看真是个漂亮诱人的孩子，他还答应来我家喝红酒呢”
赤西听着渡边侃侃而谈，先是想到了自己那天的所作所为，强烈的罪恶感袭来，然后又想到和也被渡边想入非非的样子，一股热血就冲到了头顶。可是他还是拼命忍住了，强装镇静地问渡边是否答应他的要求，可对方却说，
“也不是不行，具体的下次你带上小和一起来谈吧。下周末如何？来我家吃个饭，我们边喝边聊？”
赤西虽然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他可不想带和也见这个男女通吃的老色鬼，但转念一想，渡边虽然不检点，但毕竟是个商人，赚不到钱的买卖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做的。或许和也真的让他看到了一些闪光点，再说以后和也要用自己的名字写歌了，跟制作人见面也是无法避免的事。

赤西答应回去问问，便告辞了。原本自己歌手出道的事，是想给龟梨一个惊喜的，看来得找机会跟他说一说了，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在生自己的气…赤西祈祷着自己留的字条起效，转了个弯，准备开车去买龟梨最喜欢吃的甜点。

Chapter 7

最近这段日子，赤西像刚搬来时的那样，几乎每天都会住在广尾的家里。
这个房子，是赤西刚在业界崭露头角的时候，咬了咬牙买下的。当时写的歌版税收入并不是很高，能收到的邀约也不多，但他为了激励自己在音乐的路上走下去，便花光了几乎所有存款，又把老家空置的土地卖了，才在这个附近有许多业内人士居住的地段买了一间并不大的两室一厅的二手房。
那时两人交往也有一年了，赤西便提出了同居。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房子带来的运气，赤西在业内逐渐变得有名起来，邀约越来越多，也写出了好几首蝉联榜单的热曲。收入也自然是提高了很多倍。不过由于工作越来越忙，赤西为了专心写歌，在麻布又租了一套房。虽说改成了工作室，但房子也有个大卧室，渐渐地他回来广尾的次数也就少了。

这天，两人吃完晚饭，躺在沙发上看一部热门的美剧。
剧中，有一段主角和他的恋人在屋顶上分吃同一个冰激淋的剧情，龟梨看着突然也被勾起了食欲，便起身准备去拿。
“啊，冰淇淋可能没有了，我昨天吃的好像是最后一个”
赤西突然想起来，对着厨房里的龟梨说道。
龟梨不死心地还是拉开了冷冻柜看了一眼，的确是没了。他撇了撇嘴，坐回了沙发上。赤西看他有点失望的表情，暂停了画面说，
“我去便利店给你买”
说完便起身，准备去拿大衣。
“不用了，外面下着雪呢”
“没事，我也想吃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龟梨也站了起来，却被赤西按着肩膀又坐了下去。
“外面那么冷，你还是乖乖在家等着吧”

大概15分钟后，赤西提着几盒冰激淋回来了。他把不同口味的冰激淋摆到了桌子上，让龟梨挑了一个，自己拿了个巧克力味，然后把剩下的放进了冰箱里。
龟梨瞄到袋子里还有一本厚厚的书，便好奇地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本介绍房产资源的免费杂志。
“嗯？你要搬家吗？”
赤西没有马上回答，他知道龟梨不喜欢用便利店给的一次性木勺，转身去厨房帮他拿了个小勺子递给他，然后就那么牵着他的手坐回到了沙发上。
“麻布那边作为工作室有点不够了，我想找个更大一些的”
“诶～那你要搬去新地方了？离这里远了以后过来也不方便”
“不是我，是我们”，赤西看着龟梨的眼睛继续说道，“把这里也卖了，我们换个大房子”
龟梨愣了一下，赤西的意思是说，他们又要像以前一样，要开始同居生活了？龟梨一下子有些消化不了。这两年两人的相处模式，几度让龟梨感到特别不安，为此也多了很多争吵，他甚至好几次怀疑赤西是不是早就对自己冷淡了，可现在，幸福来得特别突然，反倒是让他措手不及。
“诶？我还挺喜欢这里的…”
龟梨没有马上表态，环顾了一下四周，笑着说道，
“对了！你记得我们第一天搬来的时候吗？我们买的家具填错了送货日，搬来那天房间里什么都没有，然后我们晚上就把衣服铺在地上，穿着大衣挤在一起互相取暖，又冷又兴奋完全都睡不着！”
“当然记得啦！新房子太不习惯了，到第二天我们才反应过来，明明可以开空调的…然后你还感冒了”
赤西的回忆也变得鲜明起来，两人吃着冰激淋说说笑笑，谁都没有在意电视里正被暂停着的美剧。

 

进入了2月份，天气变得更加寒冷了。特别是最近，新闻里每天都在播报，说是东京的最低气温，破了50年来的记录。
龟梨没有什么事不太需要出门，平时和赤西出去也都是开车，所以他也感觉不到，但是看到上田每天都在他们三个人的群里说着快要冻死了的话。确实，因为上田一直有在练习拳击，所以他的体脂率很低，的确是特别怕冷。
龟梨打开衣柜看了看，然后给上田打去了电话。对方可能正在玩手机，马上就接了起来。
“你今天休息吗？”
虽然猜到了答案，龟梨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嗯，休息，怎么了？”
“也没什么，最近不是特别冷嘛，我有一件去年买的特别厚的羽绒服，但我也不出门用不到，就穿过一次，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送给你？”
“你说那件特别贵的？真的要给我吗？！”
电话那头的上田语气有些激动。
“当然！放在我家也是占地方，还是给需要的人吧”
“太好了！Kame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你我可能就要冻死在这个冬天了”
上田夸张地说道。
“下雪了你也别来拿了，我等下叫个快递给你送去”

中午，快递前脚刚走，赤西就回来了。
“吃过饭了吗？”
赤西正在洗手，龟梨走到他身后问他。
“没有，你呢？”
“我也还没吃呢，话说你回来吃饭都不说一声，我什么都没准备”
“下午工作的地方离这里很近，还有一会儿就回来了”
赤西洗完手甩了甩，转过身环住了龟梨的腰，看着他说，
“不然我们出去吃吧”
“外面太冷了…吃乌冬吗？家里有些牛肉，我来煮牛肉乌冬吧”
“好啊”
赤西这么说着，却迟迟不松手。
“你…是在我衣服上擦你的湿手吧！”
“啊，被你发现了…”

窗外是零下的寒冬，屋子里散发着乌冬汤的香气，开着地暖，到处都暖烘烘的。
龟梨轻轻地哼着最近赤西为山下写的新歌，往乌冬面上洒了一点七味粉。
一切都那么日常又美好…

两人吃着乌冬，龟梨说起了把羽绒服送给了上田的事。
赤西上午又见了渡边，想到出道曲的事情，他有些心不在焉，完全没有听进龟梨的话。
“和也…我有件事要说”
赤西放下了筷子，一脸严肃地说。
“啊？哦”
龟梨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也放下筷子正了正坐姿。
“关于我最近的工作，想拜托和也一件事…”
因为不太甘心就这么说出来，赤西还是没直接提自己即将歌手出道的事。
“…什么？”
龟梨明显有些失望，前些日子赤西提出要搬家，他以为和这个有关，还有些期待，没想到又是工作的事。
“你知道渡边先生吗？”
“你说那个有名的制作人吗？”
龟梨当然记得他，去年圣诞派对上他想问自己要联系方式，好不容易才搪塞过去。
“对，就是他，最近我在跟他一起合作呢！厉害吧！”
赤西看龟梨没什么反应，于是继续说道，
“这周六他邀请我去他家做客，顺便聊一下工作，你也一起去吧？”
“嗯…是渡边先生指名要我去的吗？”
赤西没想到龟梨会这么问，他也没注意到龟梨渐渐阴沉的表情，点了点头。
“我不去”
“为什么呀！虽说是去吃饭，但主要是谈正事，我这次…”
赤西想还是说出道的事吧，可却被龟梨打断了。
“怪不得仁最近那么温柔…”
“哈？”
“你需要我去讨好你的金主，不是吗？”
龟梨冷冷地看着赤西，对方却被他这幅态度和无理取闹的误解气得瞬间头脑发热。
“你在说什么混蛋鬼话！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赤西一下子提高了分贝喊了起来，却被龟梨误认为是恼羞成怒。
“是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现在你让我去陪吃饭，下次你是不是要我去陪睡啊！”
龟梨也是被爆发的感情吞没了，失去了理智说起胡话来。
“哼，这话你也能说出口？人家渡边先生叫你去喝红酒，你也不是摇着尾巴准备跟着去嘛！”
赤西气疯了，但他说出这句话后就后悔了，他想起那天派对，想到自己干的混蛋事，明明都是自己的错…

龟梨没有再反驳，他只是用一种很悲伤的眼神看着赤西，然后慢慢地掉下了一颗眼泪。
赤西愣住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龟梨，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赤西只觉得很无力，从几何时，他不太能面对龟梨的眼泪了，他觉得是自己伤害了他，但又觉得是龟梨不够信任他。
赤西把头撇了过去，留下一句”我先去工作了，回来再说“，便逃离了这里。

关门声响起之后，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龟梨却听到了非常尖细的声响，是他耳鸣了。他看着面前摆着的两个碗，还微微地冒着热气，终于忍不住出声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他拾起筷子，继续吃剩下的面，面汤混着眼泪的味道，好似变得特别咸，甚至咸得发苦。

 

还没有到工作的时间，赤西开车在外面兜了一会儿风冷静了一下，才来到了六本木的录音棚。
今天他要来帮山下录新专辑的歌。两人合作的次数很多，自然很顺利便完成了工作。其他工作人员在忙着收拾东西，山下看赤西脸色不太好，便问他怎么了。赤西叹了口气，把刚才发生的事说给了山下听。

“那天圣诞派对，你喝多了可能没注意，渡边先生可是一直色眯眯地在搭讪和也哦，他会有抵触感，不奇怪吧”
山下听完，抱着手臂说道。
“我知道啊，可是这是两码事嘛，我跟他交往了这么久了，他对我一点信任也没有吗？！话说得也太过分了”
赤西没想到山下站在对方这边，又有些激动地反驳道。
“是你自己平时的所作所为让他容易胡思乱想吧…那你没提出道的事吗？”
“正想说的时候被打断了，然后他说了那样的话，一时气不过太激动就没说出口”
“那你还不赶快回家？”
“哎，算了，现在大家都在气头上，冷静一下明天再说吧”
赤西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山下接下来没有工作，便陪赤西走到了停车场。
“那你今天回麻布那里吗？”，山下问。
“对，你要去喝一杯吗？”
“不了，今天你这状态，我可不想听你发牢骚”
山下朝赤西挥了挥手，目送着他的车开了出去。

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山下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决定吃碗拉面再回家。
他走进常去的那家拉面店，挑了最里面的位子坐下，点了一碗鸡汤面。这家店的面汤鲜而不腻，他很喜欢。而且因为是拉面店的缘故，女性也比较少，就算被认出来也不太会有人大惊小怪。去年圣诞派对的时候，他本来想带龟梨来吃的，但或许因为自己玩笑开得有点过，龟梨似乎有点愠怒，于是就作罢了。

说起来，那天之后，山下觉得自己对龟梨的感觉似乎有些变化…
说实话，最开始接触龟梨的时候，他是带着一点点恶意的。
曾经被八卦杂志报道的山下和Jessica的恋情是真的，只不过这段恋情实在是太短暂了。
山下喜欢Jessica，可对方却喜欢赤西这件事，山下也是知道的。Jessica虽然不知道龟梨的存在，但她也隐约察觉到赤西是有女朋友的，于是她便答应了山下的追求。山下本以为，在跟自己交往之后她会喜欢上自己，可没想到Jessica从始自终都没有把对赤西的感情转移到他的身上…一直一直都只是他山下智久的一厢情愿而已。
这件事让山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尽管他和赤西是好朋友，但他无法原谅明明有恋人，还正大光明地利用着Jessica的好感，和她保持着暧昧关系的赤西。可他的自尊心，又让他无法直接对赤西说出他的不满，只能装作毫不在意吊儿郎当的样子。这出戏演着演着，再加上自己一些阴暗小气的情绪，他情不自禁地生出了想要接近龟梨的想法。
可是去年的圣诞派对，赤西和Jessica在众目睽睽下卿卿我我，他看到了龟梨站在远处望着赤西的眼神，他突然觉得在那个空间里，只有自己明白龟梨的感受，那个瞬间他们是心灵相通的。
那天夜里，山下一直在意着龟梨。看他偷偷看着赤西的悲伤隐忍，看他被渡边搭讪时的局促，看他在自己面前的逃避，他看到了很多不同的龟梨。龟梨的眼睛非常的有魅力，时而温柔时而凛冽，寂寞又温暖，无助又坚强…他的眼睛里写着很多情感，这对于一个艺术表现者的自己来说，是非常令人羡慕的。
不知不觉，在他的心里，对龟梨多了一块雾蒙蒙的未知区域。那种感情，还谈不上是喜欢，更谈不上是情欲，但他渴望更多地去了解面前这个人。

脑海里一直想着龟梨的事，山下吃完面从店里出来之后，不知不觉地便走向了与家相反的广尾方向。

Chapter 8

门铃响了，龟梨看向门边的小屏幕，上面出乎意料地出现了山下的脸。龟梨本想装作不在家，可对方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他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不好意思，仁不在这里”
龟梨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知道，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山下非常直接地道明了来意，龟梨却陷入了沉默。
“和也，你开下门啦”
“对不起，我有些累了，还是请你回去吧”
龟梨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不适合见人，下了逐客令。
“那个…我好歹是个Idol诶，我在这里站了很久了，明天我可不想在网上看到自己的八卦，你就给我开个门吧…”
山下说出口时，也觉得自己穷追不舍的样子有些令人讨厌，但他来的路上无数次想转身回家都忍住了，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好在，门还是开了。

山下看到来为自己开门的龟梨时，瞬间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赶自己走了。
龟梨看上去很虚弱，眼睛也是肿的。山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尴尬，移开了视线。
反而是龟梨先开口了。
“那么晚了，山下先生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正巧路过就想上来看看你”
山下撒了个小孩子都能拆穿的谎。
“是仁让你来的？”
“这倒不是，但我听他说了…”
龟梨开着门让了让，山下走进了房间，有些坐立不安。
“你随便坐吧”

在沙发上坐下之后，山下看到卧室的地上放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他惊讶地看向了龟梨。
“你要去哪儿？！”
“我想出去住段日子”
龟梨无视了山下惊讶的眼神，准备走进卧室合上行李箱。
“请你不要告诉他”
“那个，下午的事，我想是和也误会了，仁他不是那样的人…”
山下还是决定帮自己的好朋友解释一下。但他并没有提赤西出道的事。他有些犹豫了，一方面是不知道该不该替对方说出那么重要的事，另一方面，或许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我知道…”
龟梨这么说着，顿了顿，坐到了山下的边上。
“我…说实话很讨厌现在的自己”
山下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但龟梨却继续悠悠地说着。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太能看清仁的内心了。我总是感到很不安，总是忍不住地想要试探他，可是越试探，不安的感觉就越变本加厉。仁他会和别的女人上床，会在外面沾花惹草，这些其实我都知道，但我甚至都不敢去质问他，只能假装自己不在意…”
龟梨说着说着，情绪开始激动起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这样明明很讨厌却说不出口，没有勇气直面和他的关系，也渐渐得没有办法相信他了，就连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都不安得不得了，连想要对他撒娇任性一下都变得畏畏缩缩…可是啊，仔细想想我明明是很幸福的，明明是能感受到他的爱的，为什么我总是那么疑神疑鬼，那么无理取闹…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啊…”

红肿的眼睛又湿润了起来，龟梨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他仰起头看着天花板，然后用手盖住了自己的脸。
看着这样的龟梨，山下突然感受到心口猛烈的疼痛，但与此同时，第一次向自己展开心扉的龟梨，又让他觉得有那么一丝温暖。他想伸手抱住他，想把他紧紧地揽在怀里，可当他伸出手轻轻地触碰到龟梨的肩膀时，他明显感受到龟梨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山下犹豫了2秒，他还是退缩了，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龟梨站了起来，深呼吸了两下，走到厨房，在一张便签上写着什么，然后贴到了冰箱上。
“我要出门了，山下先生，你也可以回去了”
龟梨的声音又变得清冷下来，说完，他便转身进了卧室。
山下走近厨房看了一眼，便签上写着—“为了彼此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日子吧。不要找我，我会回来的。”

 

山下还是等龟梨一起离开了。电梯里，他低头看了一眼龟梨的大行李箱问道，
“你有地方去吗？”
“先找个酒店住下吧，明天再考虑去哪儿”
“老家呢？”
“我已经很多年没回去了…”
龟梨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继续说，
“大概会离开东京，找个可以看到海的地方，借个短租房住段日子吧”
“你也太乱来了，合适的短租房哪里是想租就能租到的”
山下刚说完，电梯便到了一楼，龟梨没有理他先一步走了出去。
“喂，和也，我倒是知道一个可以看到海的好地方”
山下从身后叫住了龟梨，对方有些疑惑地回头看着他。
“那个…我有一间空置的度假别墅，就在离海边不远的地方”
“这不太好…”
龟梨猜到了山下要说什么，立马想要拒绝，却被打断了。
“这么冷的天你要一个人提着大行李找房子吗？你以为海边的房子那么好找？更别说短租了！和也，你说你讨厌无理取闹的自己，你说你连撒娇任性都做不到，那你要不要先练习一下向我这个朋友任性一下呢？我不会告诉他你在哪里的”
“朋友…”
龟梨听着山下有些激动的话，不禁重复了这个词。
“不会吧？！难道我们都一起见过那么多次面了，一起吃过饭，甚至我还在你家喝过你煮的咖啡，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吗？！太shock了吧！”
山下故作姿态地展示了自己的夸张演技。
龟梨笑了笑，虽然这个笑容有些牵强，但山下还是放心了一点。
“好吧，那我就依靠一下你这个朋友”
“好！那我得先去拿车，走，我们打的回六本木！”
山下这么说着，硬是从龟梨手中抢过了行李箱的拉杆。
“诶？现在吗！？”
“顺便深夜兜个风，不是挺好吗？”
山下向他眨了眨眼。

 

车开上夜晚的高速，车窗外可以看到两岸高楼林立的东京湾。这个时间段，高速上已经很少有车辆了，要不是因为是冬天，龟梨非常想打开车窗沐浴一下夜风。
车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BGM里放着山下自己的歌，有几首是赤西写的，也有自己写的词。明明离家出走，却忍不住还是想起他。

“话说这种时候听自己的歌，还挺不好意思的”
山下突然打破了沉默。
“山下先生的声音，很适合夜晚的兜风呢”
龟梨没有看他，望着窗外说道。
“这…是在夸我吗？”
山下笑着看向龟梨，正好龟梨也转过头来，两人对视了一下，龟梨立马移开了视线。不得不说，山下的脸真的很好看，不愧是上万人为之着迷的人气偶像。
“明天，山下先生没有工作吗？不要紧吗？”
看着车越开越远，龟梨开始担心起来。
“明天下午的工作，没关系”
“对不起…跟你添麻烦了”
龟梨低下了头，冷静下来想想，现在变成这个局面，真有点不可思议。
“没事，你只要别到了之后接个赤西的电话又让我送你回去就好”
山下开玩笑地说道。
“我把手机留在家里了”
“啊？什么？！你不带手机就出门，怎么活下去？！”
“我带电脑了…”
“天呐…那你跟朋友说了离家出走的事吗？他们联系不到你也会担心的吧”
“还没说…”
龟梨声音越来越小，山下没想到他竟然做的那么绝，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山下一只手摸向了前面的置物盒，从里面摸出手机递给龟梨。
“记得号码吗？好歹打个电话给朋友说一声吧，那个金头发的，我看他联系不到你肯定要报警”

龟梨觉得山下说得也没错，便打了个电话给中丸。这个时候还是中丸比较好交流，没想到对方却不接电话，龟梨只好又拨了上田的号码。
果然在他向上田说了要出去住一段日子之后，对方大惊小怪地开始用各种疑问轰炸自己。
“是赤西欺负你了吗？他怎么你了？！我去帮你揍他一顿！”
“不是啦，就是想一个人出去旅游，还有你的拳头可是要出人命的，可别乱来哦”
“嗯？真的是一个人吗？那你用的是谁的手机？”
“我把手机放家里了，这是问不认识的人借的…好啦好啦，别人的手机，不多说了我要挂了”
上田还要说点什么，被龟梨强行打断挂了电话。
山下接过龟梨还回来的手机，他明显是对朋友隐瞒了实情，但山下只是看了龟梨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当车行驶到跨海大桥的时候，龟梨猜到了这次的目的地。
“山下先生的别墅在千叶呢”
“嗯，在千叶的南边…还有啊，对不起，我有一件事要坦白…我说是度假别墅，其实是在耍帅，其实那里是我的老家”
“诶？！”
龟梨果然吃了一惊，疑惑地看着山下。
“啊！虽说是老家，但没有人住的。我家人现在都搬到东京去了，只有我妈时不时地会过来打扫一下。所以和也你住在这里反而省了很多麻烦”
都到这里了，龟梨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但去对方的老家借住，这个事情对他来说有点太过于暧昧了，他还是有点抵触的。不过山下也是，一般人都不太会想要把充满自己过去记忆的老家赤裸裸地展现给别人吧，更别说他还是个大明星。
“对不起，对你说了谎…”，山下看龟梨默不作声，又补充道，“只是你这个状态一个人出去，我真的很不放心，只好把你骗来了…”
“谢谢你…”
龟梨摇了摇头，示意山下不用再道歉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山下要对自己那么温柔，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对他展开了心扉，甚至跟着他回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地情绪在作怪，和山下在一起的那种尴尬和不习惯，混杂着对方略微强势地塞给自己的温暖，让他脑袋里晕乎乎的。就像是麻药一般，没办法去深思熟虑，却让他有一种危险的安心感。

Chapter 9

龟梨有些昏昏沉沉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被人轻轻地推了一下。他睁开眼睛，发现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转个弯就到了，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你要什么？”
山下带上了帽子口罩，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
“…还是我去吧”
龟梨看他这副模样，反而特别显眼。
“没关系，我车子不熄火了，你在车上等我吧”
“那我没什么想要的”
龟梨也没再坚持，看了一眼窗外的便利店，一个像是外国人模样的店员正在靠窗的货架理货。
山下跳下车，进了店，店员甚至没有抬起头来看他。几分钟之后，他提着一袋东西回到了车里，顺手把那个袋子放在了龟梨的腿上。
“这…也太多了吧…”
龟梨翻了翻，看着袋子里的红茶咖啡，三明治，小蛋糕，甚至还有一袋薯片和一包小熊软糖。
“你没吃饭吧？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都拿了点”
山下说着，转了个弯，把车停在了一个院子前。

这是一栋有些年代感的平房，院子里摆着一套铁质的桌椅，角落里有一棵矮树。虽然有年代感，但看得出来，这房子是经常有人打理的。
龟梨跟着山下进了屋内，山下打开了灯，龟梨看了一圈，就大致看清了屋里的格局。房间虽然不多，但客厅很大，厨房也很宽敞。外观虽然陈旧了一点，但房子里面像是近年装修过一样，尤其是厨房，非常现代化。
“房子有点小，你别介意…”，山下摸了摸鼻子，又说，“带别人回自己的老家，还挺害羞的”
“这样的房子借给我住，已经足够奢侈了”
龟梨摇了摇头，环顾着四周。
“看上去我妈最近才来打扫过呢，还挺幸运的”
“山下先生的房间是哪间？”
龟梨从客厅看去，卧室好像只有两间，一间关着门看不见，另一间是个榻榻米的和室。
“刚搬来的时候我住在那间洋室里”，山下指了指关着门的房间，“不过没几年我就进入了之前那个事务所，然后就一个人搬去东京住了。所以那间房就变成我妹妹的房间了，只有偶尔回来的时候妹妹才会把房间让出来给我”
山下看龟梨在想着什么，又补充道，
“哦，这个其实是我外婆的房子啦。我父母离了婚，我妈就带着我和妹妹投靠外婆来了。我毕竟是个男孩子嘛，两间房的一间就变成我的了”
山下边说着以前的事，边带龟梨把每个房间都介绍了一遍。两人回到客厅，坐到了餐桌前。
山下把刚才买的东西都摆到了桌子上，挑了一罐咖啡打开。龟梨没什么食欲，也只拿了一罐咖啡。

突然的安静让气氛有些尴尬，龟梨小口喝着咖啡，开口问道，
“有你小时候的相册吗？拜访别人老家看相册不是必备项目嘛”
“我小时候的照片你随便上网一查就有了”
山下笑了笑，并没有准备去找相册。
“也对，毕竟你是个大明星”
“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大明星了，还有山下先生这个称呼，也该改了吧”
山下以前也跟龟梨提起过这个，当时被龟梨无视了，但他觉得现在两人的关系不一样了，于是又试着提起。
“话说，仁和你独处的时候，他是怎么称呼你的？”
“喂！你这家伙！山下！之类的？”
“也是，他在我面前提起你时，也一直用的是山下或者那家伙”
龟梨笑着说，再一次无视了山下的请求。
“那…你离家出走，准备干些什么呢”
山下有些失望，他见龟梨不愿再提刚才的话题，便换了个问题。没想到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深刻，龟梨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这几年，我一直觉得要是离开了仁我肯定活不下去了，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反而导致了我们的关系越来越不顺…我可能让他感觉到疲惫，吵架的次数也变多了。所以我想离开他一段日子，让我们彼此都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也给他点时间…让他好好地思考一下跟我的未来…”
最后的这句话，龟梨说得有些没自信。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也不确定赤西思考的结果会是如何。
龟梨感觉到山下在看着他，他抬起头，看着山下的眼睛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那…山下先生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关心呢？”
山下的心漏跳了一拍，他的眼神有些游离，为了掩饰他假装喝了一口已经空了的咖啡。
“因为…和也是我好朋友的恋人…这理由也挺奇怪的吧…”
山下撇了撇嘴，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知道，和也你在用Ran的笔名给仁写歌词，有时候也干脆就用他的名字帮他写。以前我还在组合里的时候，有段时间特别迷茫，想要单飞，又因种种顾虑犹豫不决，那时候仁为我写了一首solo…那首歌，给了我很大的勇气，它告诉我烦恼迷茫并不是丢人的事，而迷宫的出口总会静静地一直在那个地方等我。说的夸张点，因为那首歌，我才熬过了那段日子。我猜你已经知道我说的是哪首歌了，因为那首歌的歌词就是你写的吧…”
龟梨听山下悠悠道来，甚至有些感动想哭。不管是小说还是什么，他写的作品，能赋予某个人如此大的意义，作为创作者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嘉奖了。
“从我知道是你写的之后，我就一直想遇到你，看看你是个怎样的人，然后仁带你来我们的饭局，几次接触下来，就更加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啦，也想和你走得更近些。不过，我大概做法有问题，好像经常惹你生气，有时候你看我的眼神真的很可怕…”
最后山下开玩笑般地露出了一副哭丧的表情。他说的不是假话，他的确是很喜欢龟梨为他写的歌，但要说这是不是为什么要关心龟梨的答案，他也说不清。只是现在他想告诉自己，这就是答案，一切就是那么单纯，至少现在，他还是能被自己骗过去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过了0点了。山下明天还有工作，虽然他毫无睡意，但还是决定去休息了。
山下让龟梨先选房间，龟梨想着原本那间洋室就是山下住的，于是便选择了和室。之后，毕竟自己是客人，龟梨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先去泡澡，就让山下先去了。

龟梨洗完澡，打扫了浴室后出来，发现榻榻米上已经铺好了被子，山下正躺在被子里看手机。
“嗯？山下先生还是想住这间房吗？”
山下听到他的声音，翻了个身趴着，把下巴搁在了交叠的手背上，用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抬眼看着龟梨。
“和也，不如我们一起睡？”
山下的声音带着糯糯的鼻音，听上去特别的性感。龟梨就像被固定住了一样，站在房门外一动不动。
“你现在去照镜子！我刚才说的就是这个可怕的眼神！”
山下笑了，一翻身从被子里钻出来站了起来。
“开玩笑啦，你快去睡吧，别感冒了，现在被窝里可暖和了！”
说着，山下走到龟梨身边，轻轻推了他一下，然后顺势把手放到了门边的开关上。
“快，等你睡下了我帮你关灯”

龟梨躺了下来，确实如山下所说，被子里因为刚才山下的体温而变得特别温暖。龟梨甚至一瞬间怀疑是不是山下就是为了给自己暖被子才躺在这里的。与此同时，他又想起了那天在温泉旅馆，用体温为自己取暖的赤西。

山下看他躺下了，关了灯，说了一句晚安准备离开。在他转身的瞬间，他听见了身后传来了轻轻的一声，
“晚安，智久”

 

龟梨第二天醒来时，已经过了上午10点了。房间里很安静，好像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他走出房间，环顾了四周，果然，山下已经不在了。
客厅的桌上，摆了一部老式的翻盖手机，和一张纸。龟梨拿起纸，上面写了好多行——

「我有工作，先走了。
昨天买的三明治什么的在冰箱里，你当早饭吃吧。
中午你自己去便利店，或者这里走20分钟可以到最近的车站，那里有个小商店街。
还有，没有手机还是很不方便的，这是我以前的手机，里面有我现在的号码，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还有，你睡我那个房间吧，我的房间比较暖和。
最后，如果你实在无所事事，房间书架上有我的电视剧和演唱会DVD，可以拿来看哦！笑
就这样了，Bye～」

龟梨放下纸，又拿起了手机，翻开之后印入眼帘的背景就是山下自己的照片。这人怎么那么自恋，龟梨心里想着打开了通讯录，里面就只有一个号码。好像在对他说，现在你能联系的只有我哦。虽然如此，可龟梨记得赤西的号码，甚至不用去刻意回想，他都能把那串数字倒背如流。

现在这个时候，仁在干什么呢？他有没有发现自己离家出走了？他会是什么反应呢？会生气吗？突然有些想回去了呢…
当龟梨变成一个人的时候，他开始有些后悔了，是不是又是自己冲动了？他摇了摇头，想要甩开脑海里的想法，却不太管用。他决定让自己忙起来，于是龟梨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准备吃点东西，然后打扫一下房间，之后再去海边走走。毕竟自己是被海边别墅这四个字给骗来的，他得去验证一下，昨晚山下说的徒步5分钟是不是真的。

Chapter 10

晚上，赤西提着一瓶酒来到了山下位于六本木的家。
赤西很少去山下家，一般他们都在外面，或者在赤西家里喝酒。下午赤西打电话给山下，非要约他出来喝一杯，山下拒绝不了，他第二天一早还有工作，于是就叫赤西来自己这里了。
当然，山下猜到了赤西的来意。他有些罪恶感，也有些紧张，但是当赤西站在他面前时，山下突然发现自己意外地可以做到波澜不惊。

赤西今天话很少，一直在喝闷酒，倒是山下忍不住明知故问地开了口。
“怎么了？今天你有些奇怪哦”
赤西看了山下一眼，又低下头，玩弄着手中的玻璃杯，装作毫不在意地说，
“和也，他离家出走了”
“啊？什么？！”
山下假装惊讶，在赤西来之前，他在脑海里小小地演练过几次。
“大概是因为昨天吵架的事吧…你说他都几岁了？怎么想法那么幼稚！”
“那你没打电话给他？”
“那家伙竟然把手机放在家里了！也太过分了吧！”
赤西说着，从包里掏出龟梨的手机，很自然地解了锁。这下山下倒是真的吃了一惊。
“你知道他的手机密码？！”
“不知道…不过试了一下我的生日，就打开了”
“哟，原来是秀恩爱啊”
山下酸酸地嘲讽了一句，但赤西就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说道，
“然后呢，我看了一下他的通话记录哦，最后一个电话是中午打给他朋友的，就是你遇到过的那个金头发的。虽然打电话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吵架，但我还是试着打了过去，结果他朋友告诉我他一个人去旅游了，而且还不知道去哪儿！”
赤西越说越激动，拿起杯子又灌了一大口酒。
“谁叫你对他说那样的话！你明知道他想要听什么，你非但不说还要刺激他…”
“是他先不信任我的好吗？再加上他和渡边那色鬼认识，渡边还叫他小和，说明他向人家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说了自己的小名，一想到这个我一时冲动就…”
赤西喝光了杯中的酒，伸手想去拿桌上的酒瓶，却先一步被山下抢走了。
“你别喝了，喝多了吐我家我可受不了”
赤西也没坚持，放弃了酒精，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了一根抽了起来。
山下本想阻止，想了想还是算了，索性也从赤西的烟盒里抽出一根。他点上烟吸了一口，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才又吐出来，然后看着赤西的脸问道，
“然后呢？你知道他们俩认识，还知道渡边心怀鬼胎，什么心情？不爽？愤怒？”
“废话！”
“你这个心情，和也不知道体会过多少次了。他也明明很难过，不还是要强颜欢笑？你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玩，甚至跟她们上床，你以为他不知道吗？他不还是每次都忍耐着？你却连那么小的事都耿耿于怀，是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了？”
赤西没想到从山下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惊讶地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赤西才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山下。
“山下你什么时候站到他那一边了？还有你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那么好了？！”
山下突然后悔自己太口无遮拦了，他忘不了昨天看到的龟梨的眼泪，忍不住就说出了口。山下立马辩解道，
“圣诞派对上我也亲眼看到了，从你嘴里也听到过几次，当然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也就发表一下旁观者清的感想而已”
赤西沉默了，他又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
“我明天要早起，你可以回去了”，山下下了逐客令。
“好冷漠啊，你让我睡这里呗”
“…好吧，不过你明天得跟我一起早起，还有不许喝酒了！”
山下无奈地说道，起身准备把喝了一大半的威士忌放起来。
和也现在在干什么呢？离开了赤西的视线后，山下突然想起了龟梨。这对吵架的情侣，虽然不在一个地方，但都把自己的家当避风港，想想还挺奇妙的…

 

山下说的徒步5分钟果然是有些夸大了，但步行10分钟的确是可以到海边。这里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海滩，但沙滩挺干净的也没有什么礁石，对于住在附近的人来说算是个休闲胜地。只不过现在是冬天，来海边的人寥寥无几。
相比夏天的海，龟梨还是更喜欢冬天的海。空气特别通透，也没什么人，可以独享整个沙滩。只不过海风实在太冷，吹在身上甚至感到疼痛。偏偏龟梨还把自己最保暖的那件衣服送给了上田。这个附近没有什么可以买衣服的地方，龟梨正想着是不是要在网上买件羽绒服的时候，山下来了。

这天山下只有上午的工作，第二天也不用早起，于是他决定回千叶一趟。
上周带龟梨回了老家之后，两人几乎没有怎么联系。期间山下打了一个电话过去，从龟梨的声音来听，似乎他冷静了许多，心情也恢复了不少，但山下还是有点不放心。
去之前，山下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可龟梨并没有回复他。

等到千叶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山下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龟梨正在厨房里做饭。
山下打了一声招呼，龟梨刚想开口说你回来啦，但突然又觉得这样的对话像是在同居一样，他觉得有些别扭，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你吃饭了吗？”
“没呢，你在做什么？”
山下走到龟梨身后，越过他的肩头看了看锅里。
“哇！是奶油炖菜！太棒了！”
龟梨看山下像个单纯的孩子一般，笑着说，
“快好了，你去铺一下桌子”

最后，摆到桌上的除了一大锅奶油炖菜以外，还有一大碗色拉，和几盘小菜，明显不是一个人吃的量。
山下看着一桌子的菜，心想龟梨虽然没有回复他的短信，但他看到了，还特地为自己准备了饭菜…山下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当他意识到龟梨在看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装酷收起傻傻的表情了，干脆抬头对龟梨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偶像笑容。
“和也你太厉害，看上去全都很好吃！”
山下毫不吝啬的回应让龟梨觉得很开心，但同时又有些害羞起来，为了掩饰羞涩，龟梨故意用冷淡的语气问道，
“山下先生今天有空过来，难道不怎么忙吗？”
山下的表情露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阴霾，上个礼拜明明龟梨最后叫了自己的名字，难道那个是自己的幻听？他还以为他们的关系有了很大的变化，可龟梨还是和自己保持着距离。不过山下马上就恢复了神情，开玩笑地问道，
“最近算比较闲的，怎么？你不欢迎我来？”
可他的动摇没有逃过龟梨的眼睛，山下那一闪而过的失望表情让龟梨觉得他还挺率真可爱的，便想故意逗逗他。于是龟梨一改刚才的冷漠，侧过头来对山下眨了两下眼睛，用甜甜的声音说道，
“你是个大明星嘛，特地跑来看我让我很受宠若惊的…不过这里是智久的家，当然随时都欢迎你回来啊”
山下的心情感觉像是在做过山车，但仔细想想他觉得好像自己被龟梨玩弄了，他沉默地看了龟梨几秒，然后眯起眼睛，玩味地问道，
“莫非…和也你平时是走小恶魔路线的？”

饭后，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放着一个综艺节目，其中的一个嘉宾正巧是山下曾经的队友。网上传闻说山下和那人的关系特别差，龟梨想偷偷地瞄一眼山下，看看他的表情是不是有什么变化。没想到龟梨的小动作被山下发现了，山下和他对视了一眼，转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去拿沙发另一头的他带来的大袋子，然后放在了龟梨的腿上。
“对了，我看你衣服挺单薄的，给你带了两件外套”
对于山下雪中送炭的行为，龟梨有些受宠若惊，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袋子，把衣服拿了出来。
山下带来的，是一件羽绒服和一件大衣，都是价格不菲的牌子。
龟梨有些犹豫地望着山下，对方似乎读懂了他的顾虑，便说，
“这是我代言过的品牌方送的，你不嫌弃的话就将就着穿吧”
“谢谢…我正准备在网上买衣服呢…”
山下都这么说了，龟梨也不好再推辞。
“这里买东西不方便吧？明天我回东京前开车带你去最近的商场一趟吧”
“没关系，我也没什么需要的，走到车站的商店街也不算太远”
龟梨不好意思再麻烦山下，摇了摇头。
“哦，对了！我有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在商店街里开水果店呢，不知道你遇到他了没有。他的店里可以送货上门的，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打电话给他”
“没关系，我就一个人，不麻烦了”
“他家就是做这个生意的，少量的货也可以送”
龟梨不想再拒绝山下的好意，便说了句知道了，结束了话题。

 

这几天山下不在的时候，龟梨是睡在洋室的床上的，今天他来了，龟梨就在和室里铺了被子。
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山下手上拿着个东西从隔壁走来。
“这是你的…蒸汽眼罩？”
山下晃了晃手上的小羊形状的眼罩，递给了龟梨。
龟梨道谢接过后，山下说了声晚安，准备离开时，却感觉袖子被拉住了。
山下转过身，看见龟梨低着头抬眼望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山下咽了咽口水，等着他开口。
“那个…仁…他发现了吗？”
原来又是那家伙的事…山下有些失望，但与此同时，他又觉得有所期待的自己很愚蠢。山下沉默了几秒，开口道，
“嗯，他第二天就发现了”
“那他…什么反应？”
这次轮到龟梨的眼神里生出了期待。
“反应嘛…当然是吓了一跳，还给你朋友打了电话。不过他大概觉得你马上就会回去的吧，没有太在意，还和我喝酒呢…”
山下眼见着龟梨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他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没有再看他。看到龟梨这个表情，山下有那么一丝后悔，虽然自己也没有刻意隐瞒或者添油加醋，但也不完全是他说的那样…
“不过…他还是在反省的，觉得对你说了过分的话…”
山下还是补充道，不过龟梨没有再听下去，道了声晚安便准备去睡了。直到他钻进被窝，戴上眼罩，都没有再看山下一眼。
山下抿了抿嘴，轻轻地也回了一句晚安，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山下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想他好像又说了让龟梨伤心的话，不过他也并没有说谎。虽说没有说谎，但似乎也不并不是百分之百的真实。对山下来说，他甚至开始分不清，自己心底那团像棉絮一样的东西，到底哪些是真实的，哪些又是他对龟梨或者说是对自己撒的谎。他不想再去纠结，反正龟梨在不久的将来是要回到赤西身边的，这段日子于他而言，终究只是若干年后的一个小小谈资，亦或是一场过眼云烟的梦。

Chapter 11

强冷空气停留了好几天，今天终于回暖了，天空晴朗得一朵云也没有，阳光有些刺眼。龟梨不想浪费那么好的天气，决定去海边走走，然后再去车站前的商店街逛一下。

说是商店街，但并不像城市里的那般热闹，只不过是围绕着车站，毫无规划地三三两两散落着一些私人小店罢了。
由于是海边，有几家卖海鲜和干货的店看着很不错，明天山下说要来，龟梨买了条鲷鱼和一些贝类，准备给他做个意式煮鱼。

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周了，龟梨早就没有一开始的冲动和想法，说实话他甚至有些后悔离家出走了。这几天他回顾了和赤西交往的这五年，他烦恼的那些事，其实答案一直是明确的。五年，就算是结了婚的夫妻，相处模式也会发生改变。彼此产生距离也并不是坏事，而自己却总是胡思乱想。或许正是自己的不安，隐忍和猜疑，让赤西觉得很累，这才让他想要去寻找更轻松的关系。龟梨想，等过段日子，自己生日过了就回去吧，然后好好地把自己想的都对他说出来。

龟梨这么决定之后，心情也像天气一样变得晴朗起来，他想去车站另一边看看，便穿过了马路。
马路对面有一家看上去有年代感的书店，店内空间很小，书的种类有限，主要是一些畅销的小说书。店外面也摆了个书架，上面放着新一期的期刊杂志。
龟梨一眼看到了山下的封面，他情不自禁地拿了起来。这是一本面向成年女性的生活类杂志，封面上的山下裸着上半身，完美的肌肉线条，性感的眼神，的确是非常地吸引眼球。
龟梨翻了翻，里面的照片也都是走性感路线的，这身材加上这张脸，怪不得有万千女性为之着迷。一想到自己现在住在这个人的家里，还为了他出来买菜，突然就有了那么点点虚荣感。

“怎么样？他很帅吧”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龟梨吓了一跳。他回头看，发现身后站着一个寸头戴着绒线帽的年轻男人，手里正抱着一箱苹果。
“啊，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是隔壁水果店的，小哥你是生面孔呀，是来玩的吗？”
“嗯…最近住在这里的朋友家…”
龟梨说着，看了一眼隔壁的招牌，上面写着【田中青果】四个字。
“山下君也是这条街出生的哦，和我还是青梅竹马的幼儿园加小学同学呢！”
男人对龟梨手中的杂志扬了扬下巴，好像杂志上印的是他一样特别自豪地说。
龟梨刚才就猜想这人莫非就是山下说的开水果店的同学，没想到对方自己先炫耀起来了。龟梨不想多说什么，便笑了笑。
“圣！你这家伙到底在磨蹭什么！”
这时，隔壁传来了骂声，听声音年纪有些大。被骂了的男人吐了吐舌头，然后从纸箱里掏出一个苹果塞到了龟梨手中。
“这个送给你吃，要是好吃的话欢迎光顾哦”，说完他便一溜烟跑回了隔壁店。

 

自从赤西上次从自己家回去后，就再也没有和山下联系过。这天，山下正准备睡觉，电话铃却响了。
“拜托，现在几点啦！”
已经过了半夜一点，山下看到手机屏幕上赤西的名字，接起来就一阵抱怨。
“对不起啦，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那么紧急非要现在说”
“你这周末能帮我借到一个好点的录音棚吗？”
“这周末？后天？！那么突然没可能啦”
“你不是大明星嘛，没有点人脉什么的吗？”
赤西似乎还不想放弃，山下没好气地说，
“你不是有名的音乐人吗？你借不到我怎么可能借得到。再说，那么急，你要干嘛？”
“上次从你家回去之后我想了很多，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是我一直在伤害和也，还总是抱怨他的种种不是。所以…我想在他生日的时候写首歌送给他，虽然我现在找不到他，但是传到网上，我想他能看到的…”
上次喝酒的时候明明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看来赤西真的急了，山下思考了一下，问道，
“生日？什么时候？还有啊你出道前擅自录歌传到网上，渡边能答应吗？”
“23号，就下个礼拜了。就当出道前的试水，渡边他同意了。不过…作为条件，他希望我第一张单曲和Jessica合作…”
“你答应了？！”
“嗯…所以，拜托了…借不到录音棚我只能在家里录了”
山下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觉得赤西这个决定本末倒置简直太愚蠢。不过可以看出，龟梨出走两周，赤西的确是开始有些慌不择路了。
“好吧，我帮你找找看，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了”

山下挂了电话，睡意全无。就在刚才他还在考虑明天去千叶要和龟梨做些什么，现在又突然被罪恶感侵袭了。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事，不管是龟梨在千叶的事，还是赤西出道的事，他是尊重他们双方的意愿才对对方隐瞒的，可到现在，他却有了一种是自己硬生生拆散隔离了他们俩的错觉。

 

第二天，明明睡眠不足的山下却一大早就醒了，他在床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起来早点出发。
车刚停到院子里的时候，龟梨就打开了门。他上半身从房门里探出来，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卫衣，头发松松地挽在了脑后。山下看到龟梨这副模样，不知道为何脑海里出现了人妻两个字。

“我不知道你会那么早来，我没准备午饭呢”
“没关系，我买了面包”
山下说完，笑着把手中的袋子举起来晃了晃。上午柔软的阳光从他背后射来，这场景就像是写真集一样好看。

“这是和也喜欢的面包店吧？我特地经过广尾买来的”
进屋后，山下把面包放在了桌上，邀功般地说。
“平时早餐一直吃的这个，说实话的确有点想念呢…我去给你泡咖啡”
龟梨笑了笑，转身进了厨房。
山下也跟了过去，在等待水烧开的时候，山下无聊地拿起了厨房台上放着的孤零零的一个苹果，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这个，是你同学给我的”
“哦？你去商店街了？跟圣打过招呼了？”
“嗯…与其说是打招呼，倒不如说是被他搭讪了。我正在书店门口翻你的杂志，他突然跑来跟我炫耀封面上的人是他同学…”
龟梨说着，回想起那个画面，笑了出来。
“那你没有跟他炫耀回去你正住在封面上这个人家里的事吗？”
“当然没有！”
“话说我那么性感的杂志，你竟然翻翻就放下了…为什么不买？”
山下抱着手臂，开玩笑道。
“为什么要买？要看，本人不就站在我面前吗？”
龟梨被逗笑了，用手指戳了戳山下的腹肌。
“好，那我就让你看个够”
山下一脸坏笑，抓着衣角作势要脱衣服，当他露出肚脐的时候，龟梨马上握住了他的手，把衣服又拉了下来。
“别别，感冒了我可担当不起”

 

下午，山下提议去海边散个步。
因为天气不错，今天沙滩上人有些多。山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又戴上了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
龟梨边走边侧脸看他，他在思考只看露出来的部分，到底会不会被人认出来他是山下智久这个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山下突然也看向他，开口问道，
“今晚吃什么？”
“你猜？提示，是海鲜料理”
“是鱿鱼吧！我知道你喜欢吃鱿鱼”
龟梨摇了摇头。他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鱿鱼，不过想来一定是赤西什么时候说起过。
“那…是章鱼？”
“你怎么总是猜软体动物，是意式煮鱼啦”
“哇，那不开瓶白葡萄酒可惜了…”
“那你今晚住下吗？”
龟梨刚问出口便愣住了，他是想知道山下今天需不需要开车，可一问出口他顿觉这个问题实在太暧昧，就像是情侣间的对话一样。龟梨没等山下的回答，突然蹲了下来，捡起了地上的贝壳。
“这个是珊瑚吗？好可爱！”
龟梨举起来一个红色的碎片，山下看出来他是因为突然害羞了在掩饰尴尬，他不觉得珊瑚有什么可爱，他只觉得面前的龟梨实在是太可爱。不过山下还是说，
“明天一早我有工作，今晚得回去”
“哦，那晚饭早点吃吧…”
龟梨说完，低下头寻找起别的贝壳来。

山下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在了他的身后。他看到龟梨像个女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地，一会儿蹲下来用一根手指在沙子里翻找，一会儿把贝壳举起来在太阳下看。有时捡到好看的，他会笑着回过头来给自己看，然后像是宝贝一样轻轻地握在手心里。
山下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天真烂漫的龟梨，每多看到他新的一面，就会让他产生欲望想要看更多。知道得越多，对他而言未知的部分就更有吸引力。
如果可以一直在一起就好了，山下这么想着，立马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不敢想得更深，不禁摇了摇头，现在他只能希望，龟梨的生日来得再晚一些，时间过得再慢一些…

Chapter 12

「我恋爱了」
中丸看着Line群里上田发来的消息，足足愣了5秒钟才反应过来，差点惊讶地把手机扔出去。
「谁？？！！」
「就是书店那个上次跟我约会的女生」
「啊？！你不是说对她没意思嘛」
「那人家跟我表白了嘛…毕竟长得还是挺可爱的」
说到底上田还是个小学生性格，明明喜欢人家却总是嘴硬，连表白还要女孩子主动…中丸本想吐槽他两句，但看到已读标记始终只有他们两个人，突然又忧心起来。这个时候如果龟梨在的话，一定会比谁都兴奋的吧…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去了哪里…
「Kame——你快回来给我庆祝脱单啦！！」
上田仿佛和中丸心有灵犀一般，在群里投下这么一句话。

 

周末天气不太好，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下雨，晚上气温还要下降，看来是要下雪了。山下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明天有个外景要去横滨，希望不要有积雪就好。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这个时间的访客让山下警觉了起来，他看了眼门边的显示屏，一个用帽子遮住眼睛的男人站在门外，山下刚想按下通话键问来人是谁时，才发现外面站着的是赤西。
“那么晚了…”
山下打开门，抱怨刚到嘴边，赤西就一个箭步跨了进来，砰得关上门，一把抓住了山下胸前的衣服。

“和也在哪里？”
赤西紧紧抓住山下的衣服，喘着粗气用一双充血的眼睛盯着他，那气势简直像是咬住猎物脖子的猛兽一般。
山下试了试想要拉开赤西的手，但对方实在太用力了。
“你松开，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你撒谎！你知道的！你把和也藏到哪里了！？”
赤西像疯了一样大声喊了起来。
“我说了不知道…”
山下还是不愿回答，但赤西完全失去了理性，举起拳头想要砸下来时，山下立马喊道，
“好！我告诉你！”
这句话让赤西稍微冷静了一点，举起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山下看他似乎恢复了理智，平复了下心情，说道，
“明天我有拍摄，你在我脸上留下什么我要怎么解释？你先冷静一下，进屋说”
赤西犹豫了一下，缓缓放下停在空中的拳头，松开了手，一言不发地进了屋。山下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胸口的衣服，他看赤西坐到了沙发上，便转身去厨房给他拿了一瓶水。

“所以…你为什么觉得我知道？”
山下抱着手臂问赤西。
“我今天又打电话去问了和也的朋友，对方说和也最后用别人的手机给他打过电话，然后我就问了号码…”
赤西这么说着，再次抬起头盯着山下。
山下心中的疑惑解开了，原来是那个时候留下的电话号码。他稍微动摇了一下，但马上又冷静下来，仔细看了看赤西的脸，他好像是刚哭过一样，眼睛红红的，胡子也没有刮，任谁看都是情绪奔溃的样子。
山下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开口道，
“是，那天的确我是和和也见面了。我路过附近，想起你白天说的吵架的事，有点担心就上来看了看，没想到他提着个行李箱准备出门。他不让我告诉你，我看那么冷的天，只好开车送他去车站”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问他他也不肯告诉我”
赤西听山下这么说，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希望，重重地垂下头，用双手捂住了脸。
“对不起…他不让我说，对你隐瞒了…”
山下轻轻地道了歉，但赤西并没有说什么，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决定一般，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
“Jessica，她怀孕了…”

声音像羽毛一般轻轻落下，起初山下没有发应过来，那句话延迟了几秒，在山下的胸口爆炸开来。
“什么？！！！你们都没有避孕吗！！”
“她说她吃药了…”
“……”
山下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一种特别复杂的情绪简直要将他淹没了。一边是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一边是自己的好朋友，与此同时，另一边还有一个自己想要更加了解的人…他不知道他的天平该往哪一边倒。
“所以我现在无论如何要见到和也啊…”
赤西的声音带着哭腔。
“见到他…然后呢？”
“然后跟他坦白一切，请求他原谅我…孩子，让Jessica打掉，或者生下来我和和也来抚养也可以”
“赤西仁，你知道你现在在说多么人渣的话吗？你不但不想担责任，连孩子都想抢过来”
山下听他这么说，一股气冲到脑门，不知不觉语气也强硬起来。
“那Jessica她想要孩子的话，也可以让给她”
“你把Jessica当成什么了？！她不是你的玩具！随手玩玩，不称心了就丢掉？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和我分手吗？她说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对你的感情，就算你有别的恋人，她也不能背叛自己的心和我在一起！你难道一点点都没有感受到吗？！”
像是突然调换了立场，山下双手握住了赤西的肩膀质问他。赤西听到这些，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来，像是失去宝物的孩子一般，抬眼望着山下的眼睛，哽咽道，
“可是…可是…我不能失去和也啊…没有他我不行…”
那你早干吗去了？为什么要出去玩些危险的游戏？为什么要出轨？你那么爱他为什么要让他受伤？山下是第一次看到赤西的眼泪，他心里一紧，把这些话都生生地咽了下去。
“可是，那是你的孩子呀。你做出那么不负责任的事，以后还怎么在这个业界混下去？还有出道的事呢？也会被终止的吧…为了和也，你要放弃音乐放弃梦想吗？就算他原谅你，以后你们两个怎么生活下去？你这样能给他幸福吗？”
山下一连问了好多问题，每个问题都过于尖锐沉重，赤西一个都回答不上来。他只是把脸埋在手掌间，哭了出来。眼泪从指间渗出，滑落到了地板上。
山下并没有去安慰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眼泪汇成的水渍。他知道，在赤西的心里一定是有答案了，只不过去接受这个答案的过程对于他来说过于的艰难痛苦。对赤西来说，音乐是他最大的梦，其次，虽然没有在龟梨面前提过，将来拥有自己的孩子也是他的一个梦想。现在，两个梦想突然地就要实现了，可是为此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太大了。这个人生的分叉口，无论选哪条路都能要了他半条命。
看着面前的赤西，山下也忍不住感到鼻子一酸，他忍住了眼泪，站了起来走到了阳台上。山下轻轻地关上了阳台门，他想给赤西一点一个人的空间。
雨越下越大，站在阳台上也会淋到一些。山下抬头望天，想起了现在在千叶的和也。一想到他将要经历的，山下甚至感到害怕起来，区区他一个山下智久，到时候有没有安慰他的能力呢…

山下回到房间，赤西像是雕塑一样和刚才保持着一摸一样的姿势，只不过哽咽的声音没有了，但肩膀仍在微微颤动。
山下坐到了赤西身边，伸手抱住了他。山下感受到了赤西对他这个拥抱的依赖，他就像是抚慰小婴儿一样，轻轻地拍起了赤西的背。
“仁，你要当爸爸了呀”
“和也…他哭泣的时候也会有人陪在他身边吗”
“会的，一定会有的…”

 

当晚赤西住在了山下家。第二天一早，山下的经纪人来接他，山下没有叫醒赤西，留下了自己家的备用钥匙。昨天连自己都一夜没睡，直到太阳升起才小眯了一会儿，想必赤西也和自己一样吧。
果然，到了现场，关系好的化妆师看到山下一副熬夜脸，说了他两句。山下忍着头痛，好不容易熬过了一整天的外景拍摄。晚上回到家后，赤西已经不在了。

山下掏出手机，翻开联系人，拨通了一个许久没有碰过的号码。出乎意料，电话那头马上就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好久没联系了，智久君”
“好久不见…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呀，Jessica”
“哦，仁他告诉你了吗”
“嗯…那接下来你们什么打算？”
“白天我们俩商量过了，打算就这么结婚吧…”
虽然和山下预想的一样，但从本人口中听到，他还是动摇了一下。虽然赤西最后还是选择了那个正确答案，但是他昨晚流过的泪，他所割舍的东西，他忍耐的伤痛，山下比谁都清楚，他实在没有办法毫无保留地祝福他们。同样的，或许是一切太突然，电话那头Jessica的声音也是如此。
“可是…你的声音好像听上去并不是特别高兴”
“…我…是不是很狡猾…虽然结婚两字是仁说出口的，但我总觉得那不是他的本意…我没有打算拿孩子去要挟他，这个孩子，我一个人也是可以生下来，抚养他长大的。可是这句话我又不敢说给他听，怕他就真的这么走掉了…”
“那家伙，虽然不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好丈夫，但他一定会是一个好爸爸的。这世上，也是有结了婚才生出的爱的，我相信是你的话，一定没问题”
“…智久君，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呢”
山下不出声地苦笑了一下。温柔有什么用呢？你不是还是爱别的男人，要和别人组建家庭吗…
“话说，你们什么时候发表？”
“有了孩子还是想尽早说吧…先和事务所商量一下，快的话大概就这两天吧”

挂了电话，山下突然想起来，周三是龟梨的生日。上帝真是爱捉弄人，偏偏要选这样的时间扔石头，可并不是每个人被石头绊倒了都能爬起来的。
山下打开行程表，虽然星期二他没有工作，可偏偏星期三他要开始进剧组拍戏了。山下这么想着，突然想听听龟梨的声音，便拨通了自己以前的那个电话号码。响了几下都没有人接，正当山下准备挂掉的时候，那边传来了一个湿漉漉的声音。
“啊，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洗澡”
“你特地出来接电话的？”
“没有，正好出来了”
“那你穿衣服了？头发呢？吹干了吗？”
山下连珠炮的问题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了犹豫的声音。
“小心别感冒了，你快去吹头发，我挂了”
“啊？”
“啊…不是，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到给你打个电话”
“好吧，那晚安，智久”
“晚安，和也”

仅仅26秒的通话。
山下刚才是想说，就是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的，但他又退缩了。可是转念一想，他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呢，就算是说暧昧越界的话又怎样呢，虽然龟梨自己不知道，可他已经不再是自己好朋友的恋人了。他被他相爱的人放弃了，他输给了无比强大的竞争对手，输掉了和爱人的未来，输得一干二净。

Chapter 13

一个人在千叶待了一段日子后，龟梨开始想家了，他早就不想跟赤西怄气了，可是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回去，自己可笑的自尊心又觉得有些不甘心。不过马上就到自己的生日了，生日那天还是回去吧。
龟梨开始想象赤西见到自己会有什么反应。他会生气吗？还是哭着道歉？又或者…比平时更加用力地占有自己…龟梨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些令他面红耳赤的画面，等回过神来，发现忘记了翻面，锅里的松饼已经有些焦了。

 

山下在联系了Jessica后的第二天，收到了来自赤西的结婚报告的电话。
山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嗯了一声，电话那头突然就沉默了。赤西许久不开口，山下甚至怀疑是不是电话断了特意看了一眼通话中的屏幕。
“能娶到Jessica，不知道世上有多少男人要嫉妒你呢”
山下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道。
“所以我这是遭天谴了吧…”
赤西轻声回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山下知道他这是在说龟梨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
“嗯…虽然这个说法很不道德…你先结婚，等孩子长大了，你在音乐界也做出足够的成绩了，然后再考虑将来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是命中注定，我想你们还会相遇，不一定要执着于现在的朝朝暮暮”
赤西还是没有开口，像是在认真思考山下的这番话。
“虽然这想法很渣，但未来也不是没可能嘛…再说你不是一直想要自己的孩子吗？有Jessica的名声，你的出道也肯定没问题，一箭双雕，乐观点嘛”
山下绞尽脑汁安慰赤西，赤西终于开口了。
“明天我们准备发表…”
“明天？那么快？”
“嗯，Jessica本来想说后天发表，她要上一个直播的音乐节目，想要那个时候说，但是…”
赤西没有说下去，山下却懂了，因为后天是龟梨的生日。

 

第二天一早，山下就抓起车钥匙出门了。他不知道媒体几点会发表，他要赶在那之前到千叶的家里。明明自己不是当事人，但山下一路上都像是要参加面试一样紧张。

山下今天并没有提前通知龟梨，但当他刚把车停在院子里，龟梨还是如往常一样给自己打开了门。
“所以说你来的时候说一声啊！我可没准备午饭！”
“没事，我刚吃过”
山下对龟梨挤出一个微笑，为了掩饰自己的动摇，他刻意地捏了一下龟梨扎在脑后的小揪揪，避开了他的眼神钻进房间里。龟梨在身后关上门，有些开心地说，
“不过正巧，我明天想要回去呢…可以搭智久的顺风车，Lucky～”
“诶？！你准备回家吗？”
山下惊讶地回过头。
“对呀…也不能老是麻烦你吧…”
“可是…”
山下语塞了，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思考，是自己先开口告诉龟梨，还是等媒体的报道。他没想到那么快就到自己要做选择的时候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山下还是没有说出口，错开视线，说了句去洗个手便转身逃开了。
面对欲言又止的山下，龟梨觉得对方刚才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伤心。龟梨有些困惑，其实这几周的相处，他几度觉得山下是不是对自己有点意思，不过马上又被自己的一句自作多情打消了。刚才山下的表情，让他不得不又产生了这个念头…龟梨赶紧摇了摇头，这世界上又不是所有人都会对同性产生感情，更何况是万千女性的梦中情人山下智久，既然对方不说，自己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我昨天做了奶油炖菜，还有些剩的你要吃吗？”
山下一直在洗面台那里，龟梨看着他的背影提高声音问道。
“嗯，吃！”

饭后，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山下心中纠结了很久，还是没办法开口，只好等媒体的报道了。这个轻松的午后时间，对他来说无比煎熬，看着电视一直忧心忡忡地担心是不是下一秒就会有速报流过，就像是坐在一直不停上升的过山车上，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身边的龟梨似乎也感受到了山下的不自然，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比平时沉默了不少。

 

今天上田休息，睡到了下午才醒，去健身房之前他准备在家附近吃一碗拉面。
吃着面条，翻看着SNS，突然主页上涌出了很多类似的报道。
【人气歌手Jessica结婚发表】
【歌姬Jessica奉子成婚】
…
上田对Jessica没什么兴趣，但他还是象征性地点开了一个链接。下个瞬间，上田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咽下的面汤呛到了气管里，他开始激烈地咳嗽起来。
那篇文章里写着一个名字——赤西仁。
文章里的【知名音乐人】【人气作曲家】等称谓，以及赤西这个罕见的姓告诉上田，这个赤西仁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赤西仁。他又想起了去年圣诞派对看到的情景，以及龟梨的突然出走，好似所有的线都连了起来。

 

【速报。今天下午，国民歌手Jessica通过事务所公布了结婚消息，对方是创作了多首大热歌曲的音乐人…】
终于，电视上节目主持人说出了山下一直在等待的话。山下心里紧绷的弦终于断了，过山车开始下落，山下像是虚脱了一样脑子一片空白。他甚至没有听到主持人后面的话。
山下一瞬间游离的思绪，被身边传来的杯子落在地上碎开的声音拉了回来。龟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盯着电视屏幕凝固了。山下正犹豫着要开口，龟梨终于理解了电视里的内容，像是陷入恐慌般呼吸急促起来，然后下一秒，他冲出了家门。

“和也！”
山下赶忙追了出去。打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冷风袭来，他才发现自己和龟梨都没有穿外套，犹豫了两秒，山下转身抓起自己的外套，再次跑出去的时候，龟梨已经出了院子了。
山下在前面的路口追上了龟梨，从身后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你等等！”
“放开我！”
龟梨没有回头，只是拼命地想要甩开抓住自己的手。
“和也，你先冷静一下！”
山下感受到龟梨为了挣脱自己使出了全身力气，他快要拉不住了，于是山下索性紧紧地抱住了龟梨，把他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你让我去仁那里，你放开！肯定是哪里搞错了！我要见他！”
龟梨一边想要推开山下，一边哭喊起来。山下更用力地抱紧他，用自己的外套裹住了浑身颤抖的龟梨。
可能是实在太冷了，龟梨渐渐力气变小了，最后他像是虚脱了一样，一边发抖一边在山下的怀里哭了起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有自行车经过，车上的女人忍不住回头看他们。龟梨突然回过神来，哽咽道，
“你放开我，会被拍到的…”
“没关系！想拍就拍吧！”
山下立马答道，然后用手轻轻地拍着在自己怀中缩成一团的龟梨的背说，
“你就这样怎么回去啊？外套也不穿，你带钱了吗？我们先回家好吗？”
龟梨没有说什么，但也没有再反抗，山下环着他的腰走了回去。

回到房间之后，龟梨似乎是冷静了一点。他拿出山下的旧手机，拨通了赤西的号码。电话那头传来了忙音，龟梨挂掉又打了一遍还是忙音，过了几分钟，对方似乎是关了手机，再也打不通了。
“现在他的手机肯定是不停地响，又是不认识的号码，他不会接的…”
山下看到龟梨又要奔溃的表情，拉着他的手坐到了沙发上。
“智久，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龟梨突然用沁满眼泪的眼睛看向山下。
“可是现在仁和Jessica在一起吧，回到东京你也见不到他啊…”
“我不知道！我不管那个女人是谁！仁在交往的人是我啊”
山下扶着龟梨的肩膀，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那我告诉你，那个女人，她怀了仁的孩子，现在她是仁的正牌妻子”
妻子这个词像是一把刀，刺在了龟梨的心上。他又激动起来，尽管在拼命忍耐，但眼泪还是不停地流下来。
“不！仁只是跟她玩玩的！明明对方有恋人，那个女人还要勾引他！怀孕了是自作自受！为什么要用孩子来威胁他！不是还早吗？不能打掉吗！”
随着龟梨的眼泪，过分的话一句接一句地从他的嘴里蹦住来。
山下听着心里不舒服，但他还是尽量保持平静，深深地叹了口气说，
“我知道，你现在是受了刺激才说出这些话的。但是仁有交往的人，Jessica是不知道的。仁他自己没有说，圣诞夜也和她在一起，这样谁会觉得他有正经的交往对象？再说，Jessica也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子，我以前和她交往过你应该知道吧？但是我们马上就分手了，为什么？因为虽然我是真心的，但她始终喜欢的都是仁！她对于仁的感情，我想并不输给你…”
“那你能不能再去把她抢回来呢？智久你那么帅气，又是大明星，比他赤西仁温柔100倍好100倍，你可以的！”
山下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他现在对龟梨说什么都没用，对方根本听不进他半句话。
“我什么都比仁好，那Jessica和你，不还是喜欢他吗”
山下自言自语地轻叹了一句，龟梨却突然沉默了，他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抬起头来望着山下的眼睛，一双手也慢慢放到了山下的腿上。
“智久…你喜欢我吧？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了，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这句话让山下彻底地失控了，他龟梨和也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一股热血冲到头顶，沉默了几秒钟后，山下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龟梨的手腕把他拖到了房间里，扔到了床上。
一系列的动作过于激烈，龟梨没有站稳，重重地摔到了床上，瞬间腰间传来了一阵刺痛，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山下无视了这些，紧接着跨上了他的身体，双手压着他的肩膀自上而下地凝视着他。
就这样，两人保持着暧昧的姿势对视着，谁都没有开口。
龟梨的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绝望，但是在绝望的当中又似乎留存着一点点光亮。就像是从不见底的深渊里射出来的一束光，虽然微弱，但却充满了危险的破坏力。正当山下快要被那束光吞没了的时候，龟梨就像是任人宰割的鱼，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个动作狠狠地刺伤了山下的心，他俯视着龟梨，他紧闭的眼角渗出了泪水。山下伸出拇指轻轻抹去了龟梨的眼泪，用毫无感情冰冷的声音说，
“和也，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现在的你，我一点也不喜欢”
山下说完，没有看龟梨的表情，下了床径直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身后安静了几秒钟，又传来了龟梨的哭声。

龟梨说的没错。山下发现了，他的确是喜欢他，甚至喜欢的无可救药。他不愿看到为了赤西甚至可以抛弃自己的龟梨，这一刻他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可他自己不也是，同样的心如刀割。

 

龟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山下坐在床边，看着剧本。龟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或者说是晕过去更为确切，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更不知道山下是什么时候坐到房间里给自己盖上被子的。他最后的记忆，是山下可怕的表情，生气却又看上去毫无感情，是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山下。
山下察觉到龟梨的动作，放下剧本看向了他，脸上早已恢复了一直以来的温柔。
“你醒了？”
“…”
龟梨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嗓子哑了发不出声音。虽然没有照镜子，但自己的眼睛和脸也一定是肿的。
“我给你拿瓶水”
山下说着拿起手机走出房间，像是给谁打了个电话。内容听不太清，但龟梨隐约听见是工作电话。
几分钟后，山下端着一杯热牛奶回来，把杯子递给了坐在床上的龟梨。
“现在几点了？”
“晚上8点多了”
从看到那条新闻起，已经过去5个小时了，但龟梨似乎觉得像是过了一世纪那么漫长。这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像是做了个很漫长的梦，但他恍惚间甚至不确定，到底是这5个小时是梦，还是和赤西过去的5年都是梦。
“对不起…”
看到龟梨再次陷入沉默，山下先开口道了歉。
“不，是我，说了过分的话，做了奇怪的事…”
和之前比，龟梨冷静了不少，但是这个冷静里却充满了绝望。
“如果我没有离家出走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会”，山下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仁一定会为了你做些不负责任的事，然后没办法再在这个业界混下去，当然出道的事也会化为泡影…我相信他为了你，可以抛弃良心抛弃梦想抛弃所有…”
“出道…？”
龟梨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山下。
“他说他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没有告诉你，他马上要歌手出道了”
“出道…”
龟梨又重复了一遍，低下头不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寂静之中，龟梨突然开了口。
“你明天有工作吧？你回去吧…”
“没关系，今天我陪着你，明天我可以直接从这里去现场”
“不用了，我…不会有事的…”
龟梨用力挤出一丝微弱的微笑。
“那…你让我陪你到0点以后吧…”
“为什么？因为明天是我的生日？你要祝我生日快乐吗？我还可以快乐吗？你周围有比我更值得祝贺的人吧…”
龟梨苦笑道，干涸的眼睛似乎已经流不出眼泪。被他这么一说，山下才发现自己的这句话有多么的不识时务，可是他还是放不下心来，他害怕自己一走就再也见不到龟梨了，他太害怕会失去他了。

龟梨似乎读懂了山下的心，他的眼神迷茫地望着前方，轻轻地说，
“你回去吧…我哪儿也不去，我已经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我就在这里…”

Chapter 14

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相比夜深人静，反倒是清晨更为浓烈。
曾经龟梨在小说里写过这么一句话，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深刻体会到了那个感受。一个人的夜晚纵然难熬，好不容易入睡，梦里全是他，而醒来却发现哪里都没有他。

昨晚山下回去之后，龟梨也不知道自己又流了多少泪，只是早上起来的时候头疼欲裂，整个脸都感觉是肿的。昨天他纠结了很久，说实话，只要自己想，现在让赤西毁了婚约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为了自己的感情，让他放弃梦想，让他背上恶名，那这样的感情还能称作是爱吗？为了赤西，或者说因为爱，或许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决定了自我牺牲，但一言不发地从赤西的世界里消失，对于龟梨来说还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所以，他选择了留在山下身边，毕竟他们是好朋友，就算是肉眼看不见的一根细长透明的线也好，他还是想和赤西保持着一点关系，哪怕仅有的一点点也可以，他想在赤西的世界的角落里，留有一寸居所。
虽说这样看上去像是在利用山下，但昨天山下对自己的态度让龟梨确信了。山下把自己压在床上时的可怕表情，手腕上留下的他用力握住的红色印记，还有担心自己会离开时的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所有的这些都让他感受到了山下的心意。山下喜欢自己，那不如就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龟梨想到这里，眉间又传来一阵疼痛。已经过了正午了，昨天午饭过后龟梨就没有吃过像样的东西，可是他却一点都感受不到饥饿。

就在这时，门铃被按响了。
龟梨完全猜不到会是谁来，正准备去看看门边的显示屏，外面便传了一个很精神的声音。
“您订的东西到了！麻烦开一下门！”
龟梨不记得自己有在网上买过东西，打算假装不在家，可外面的人就好像是知道有人在一样，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外面的人又喊了几声之后，龟梨没办法，只好披上一件外套去开门。而当他打开房门时，发现对方早就自说自话地进了院子站在了门前。龟梨吓了一跳，一脸警觉地打量起来，门外的男人提着两个袋子，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啊！是你！原来小哥说的朋友就是智久啊！”
龟梨听对方这么说，才想起来面前这人是之前在商店街有过一面之缘的山下的同学，叫田中什么的。
“你是水果店的…”
“对对！田中青果的田中圣！我来送智久订的水果，他在家吗？”
田中举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眼神穿过龟梨的肩膀往房间里瞧。
“他现在不在家”
“搞什么嘛！那小哥你来签收一下吧”
田中咂了下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传单和一支笔，递给了龟梨。
龟梨犹豫了一下还是签了自己的名字，把单子还给田中的时候，对方看了一眼签名栏，自来熟地说，
“诶～你叫龟梨啊，好特别的名字，我以后可以叫你小龟吗？”
“多少钱？”
龟梨没有理睬他，转身从玄关的柜子上拿来了自己的钱包。
“哦，不用钱，智久他付过了！”
“那谢谢了”
说完龟梨便准备关门，却一把被田中拦住了。
“等一下！我妈听说智久回来了特地给他做了喜欢的菜让我带来呢，你留着吧，不然我回去要挨骂了”
田中说着把另一只手提的纸袋塞到了龟梨手中，不等对方拒绝，便笑了一下转身一溜烟跑了。
龟梨没办法只好收下。回到房间后，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桌上，叠在一起好几盒，全是像煮鸡翅啊萝卜烧鱼之类的可以放好几天的菜。不用想，龟梨也看出来了，这些一定都是山下故意让田中那么说的，他担心自己没胃口不好好吃饭，用这种方式逼着自己吃。这种绕着弯的小心机，真是跟赤西完全相反。

龟梨想起了刚开始和赤西交往的时候，自己寄出去的小说再次石沉大海，当时自己特别失落，好几天都没有胃口不好好吃饭，于是赤西把自己叫到家里，然后在自己的面前摆了好大一碗饭，还有一盘牛肉和一大堆卷心菜色拉。虽然是几年前了，但那天的事情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赤西对自己说，你不把这些吃完今天就别想回家。可自己一点都没有胃口，加上几天不好好吃饭，胃也不太舒服，这么一大份平时都吃不下，更别说那时候了。可是无论自己如何拒绝又如何撒娇，赤西都不为所动。正好那段时间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甚至开始厌恶起一无所成的自己，于是索性自暴自弃把筷子一扔，对赤西喊道，“你别管我了！我就算身体垮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把赤西惹火了，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捏住了自己的下巴，用勺子硬生生地往自己嘴里塞着饭菜。当然，怎么可能好好地吞进去，自己被呛到咳嗽了起来，饭粒混着口水流了下来，眼泪也决堤了。说实话那样子实在是太屈辱了，赤西看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于是自己甩开了他的手，哭着喊道，“我们分手吧，和我这样的人不值得”，而与此同时，赤西却用更高的分贝盖住了自己的话。
他说，“我们同居吧！”
他说，“梦想什么的可以慢慢一起实现啊”
他说，“你想写小说就随心所欲的写，卖不掉也没关系，我养你啊！”
他说，“Kazu，我爱你”

 

山下拍完了自己的部分，回到保姆车里休息。他摸出手机，看到田中发来的消息，嘴角微微上扬，立马电话打了过去。
“喂，智久”
“谢谢你啊，圣”
“没事儿，不过智久说是失恋的朋友，我还以为是可爱的妹子呢！害我白期待一场…不过，他倒是也长得挺好看的”
田中咂了咂嘴，开玩笑道。
“那…他看上去怎样？”
“还行吧，就是看着哭了挺久的，眼睛都是肿的…还有不知道是不是腰有些疼，一只手撑着…话说，你不是趁虚而入了吧你个禽兽！”
“瞎说什么呢！”
山下想或许的确是昨天自己比较粗暴，让龟梨撞到了腰了，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山下还是莫名地脸红起来。
“哦？是吗？那啥，小龟对吧…我之前还看到他在书店翻你的色情杂志呢”
“滚！正经杂志好吗？还有啊，谁让你这么叫他了？你可别给我在他面前乱说话！”
山下口无遮拦地跟田中扯着，听见车外经纪人叫自己的声音，便马上恢复正经说道，
“不说了，我要去工作了，不好意思，明天也拜托你了”
“去吧去吧，我收钱还能离开我家老爹的视线出去晃，何乐不为！”

 

Jessica和赤西从事务所走出来，外面围着好多记者。Jessica故意牵起了赤西的手，两人虽然没有回答记者的问题，但手上的钻戒闪耀地有些刺眼，足够满足记者的镜头了。
坐上赤西的车，Jessica一边调整副驾驶的座位，一边问赤西，
“今天你住哪儿？”
“回自己家”
“嗯？我可不想明天被杂志写新婚别居，今天来我这里吧”
“好…不过我得去拿些衣服，晚上过去”
“嗯，我家足够大了，新房子等孩子出生了再慢慢找也没关系，就先搬来我家住怎么样？”
“好”
赤西没多说什么，对于Jessica的问话，他只是用“好”“可以”来作答，渐渐地两人便没有了话题。
感到了氛围有些尴尬，赤西打开了车载音响，前奏响起，是龟梨喜欢的歌。
Jessica似乎是看到了赤西转瞬即逝的表情变化，她慢慢开口道，
“我呢，不举办婚礼也没关系，一辈子一次的婚纱也可以不穿，我只想和仁好好地过下去，成为相爱的夫妻。我知道对于仁来说，你现在心不在我，做不到，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和我们的孩子，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
赤西看着Jessica的脸，这个被称为歌后的人，站在舞台中央被万人视为女神的存在，在这个瞬间，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她和所有女孩子一样，得不到爱人的爱而寂寞，她看上去那么弱小，却又因为自己成为了母亲而努力地想要变得坚强。
赤西摸了摸Jessica的头发，微笑地点了点头。

送完Jessica后，赤西开车回到了自己在西麻布的家。
赤西想整理几件衣服，一打开衣柜门，就看到了龟梨来这里住的时候留下的外套。他只是看到一件衣服，刚才下定的决心又开始动摇了。
赤西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话，说是失去一个人，最难受的并不是失去的那一瞬间，而是在那个瞬间之后，无意中看到的冰箱里的半瓶牛奶。现在这一刻，赤西就快要被这种丧失感淹没了。自己的衣柜，和也来的时候总会帮自己整理，现在还是整整齐齐的。冰箱里，一起买的芝士也才吃了一半，和也为自己做的料理也还在冷冻库里冻着。自己的世界里，到处都充满了他的味道，可却在哪里都看不到他的影子。

赤西停下了打包行李的手，他点了根烟，摸出了手机。LINE里他给龟梨发了数十条信息，一条都还没有被读过。不知道是他离家出走后就没有登录过，还是把自己屏蔽了，赤西虽然知道他或许再也不会看自己的信息，但他还是开始打起字来。

——和也，对不起。我犯了个滔天的错误，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只是，我知道我这么说很人渣，但我不想和你分开啊…哪怕结婚了，我也想继续爱你。

消息发出去后，赤西把烟头按灭，深呼吸一口，走进了家里的小型录音室。他说要写给龟梨的歌其实已经写完了，只是没有来得及录，也没有必要再录了。可是赤西这个瞬间，还是想把它记录下来，哪怕再也没有见天日的那天。赤西戴上耳机，试了试麦，按下了录音键，他缓缓地对着麦克风说，
“和也，生日快乐。这首是我为你写的歌，是给你的礼物。我知道，现在的我一定让你流了很多的泪，让你受了很多的伤，可是哪怕这样，我也希望你可以知道，我有多爱你”
前奏响了起来，赤西闭上了眼睛，用有些沙哑的嗓音唱了起来。

录音结束后，赤西把刻好的CD放进了透明的CD盒里，在盒子上，他用记号笔写上「永恒/ First Take/ 2012.2.23」，然后把CD放进了身后的抽屉里。

 

田中连着4天敲开了龟梨的门，虽然他知道这是山下和田中的好意，但到这个地步，龟梨也确实觉得烦了。
“今天又怎么了？昨天的水果还没吃完呢”
“我买了冰淇淋，要不要一起吃？”
田中晃了晃手中的袋子，笑着问。
“不用了谢谢”
“诶…那我可以坐在院子里吃完再走吗？都要化了…”
田中一副特别失落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
“那你慢慢吃吧”，说完龟梨便关上了门。

龟梨回到厨房整理碗筷，从窗户里看出去，田中正撕开一个冰激淋杯，舔着盖子。院子里的桌子上还放着另一个冰淇淋杯，虽然是冬天，但太阳底下的确很快就会化掉。
龟梨叹了口气，从冰箱了拿出半盒草莓，走了出去。
“我…还是吃一个吧”
“真的吗！太好了！”
看到龟梨回来，田中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勺子递给了龟梨。
“那作为回礼，你吃草莓吗？虽然是你家的…”
龟梨说着，把半盒草莓放到了桌子当中。

两人沉默地吃完了冰激淋，龟梨说了声多谢款待，把空杯子放回了袋子里。
“话说这里离商店街挺远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就告诉我，我买了带给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去买，还有水果也别送了，家里还有好多…再说，我知道是智久让你来看我的，我没事”
“不要客气嘛！可以离开我老爹的视线，就算是空气我也可以给你送来的”
田中夸张的说辞让龟梨忍不住笑了一下。
“还有啊，我觉得你没有好透啊，你看你笑得那么寂寞…哦，不过我也不知道你本来怎么笑的…”
龟梨自己也知道，自己没办法从心里笑出来。就算是自己曾经很喜欢的冰激凌，现在吃起来也不觉得好吃。
“我也不知道你之前跟怎样的人交往，但是，不还有智久在吗？他可是我们千叶第一的好男人！”
见龟梨沉默不语，田中又补充道。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但隐约地感觉到龟梨曾经交往的人是个男人。自己初中的时候，也喜欢过男生，或者更直白的说，喜欢过山下，所以那种氛围他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是吗？智久可不是对谁都那么温柔的哦？我是他的发小诶，我之前经历大失恋，从东京搬回来的时候你知道他怎么安慰我的吗？就是一句Don’t mind~！还是笑着说的！可是你看你，他付给我几倍的送货费，让我每天来看看你，虽说不是钱的问题，但他这么关心过谁，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看到那么用力地宣传着发小的田中，龟梨有些缺德地想，看来这几倍的送货费没有白付。
“那麻烦你对你们千叶第一好男人说，如果真的担心的话，那就自己过来”
龟梨说完，对田中笑了笑，拿起放着空杯子的袋子，转身走回屋里。

龟梨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见山下了，还是只是想要找个人抚慰伤口罢了。他也知道，山下正在拍电视剧抽不开身，但他还是故意说了让他动摇的话，还是借别人之口说的。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很坏？他也说不清，可是山下不也是吗？从一开始就有他的小心思…
再清澈透明的大海，下了雨一样浑浊地见不到底，人的感情也不过是如此。

Chapter 15

晚上9点半，上田走进居酒屋的包间，看到中丸已经喝了起来。
对方一看到他进来，边把菜单推到他面前边抱怨道，
“我明天还要上班呢，这么晚了突然叫我出来干嘛呀”
“所以我不是答应来你家附近嘛！”
“喝两杯就回去哦！”
上田翻了两下菜单，喊店员来点了一杯啤酒，一份肉烧麦和一份薯条。
啤酒很快就来了，两人干杯后，中丸开口问道，
“所以你怎么了？”
“怎么了？！中丸你不担心吗？”
“你是说Kame的事吗？”
“当然啦！！”
对于中丸的泰然，上田觉得不可思议，不禁提高了音量。
“我当然希望他快点出现，不过，担心倒不至于…”
“为什么你可以做到那么平静？我简直现在就想去揍那个赤西一顿”
上田说着，紧握的拳砸了一下桌子。因为震动，满当当的薯条有几根从盘子里掉到了桌上。
“你可别冲动啊…不就是个失恋吗？Kame他会没事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中丸瞪了上田一眼，捡起桌上的薯条扔进了嘴里。
“可是…这次不一样嘛…Kame和那个混蛋交往了那么久，虽说不能结婚吧，但在我看来两个人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关系…”
上田突然说不下去了，举起啤酒大口喝了起来。
“是吗？我可不这么觉得…你没看出来这一年Kame一直在烦恼吗？在我看来他们感情早就出现问题了”
见上田还是不说话，中丸又补充道，
“再说Kame是怎样的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认识那么久了，你见过他哭吗？他可比你想得要坚强…我想现在他只是想要一个人安静地整理一下心情，我们只要耐心地等他回来就好了…话说你不是有女朋友吗？大晚上的不去找女朋友来找我喝闷酒？”
“别提了，她不是喜欢那个山下智久嘛，人家山下的绯闻女友跟赤西结婚了，她整天在家里得瑟，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可烦了…”
“你这样要被甩的哦…”

 

自从那天和田中一起吃了冰激淋后，第二天他果然不再找借口天天来龟梨这里送东西了。山下也一直忙于拍摄，并没有怎么联系。
这天，山下说要过来，龟梨决定去商店街买些食材。路过水果店的时候，田中借口说要送货，硬是要送龟梨回家。龟梨本想拒绝，但看对方挤眉弄眼，想是他大概想要偷懒出去兜一圈，便答应了。

“话说你住在这里别人知道吗？”
田中开着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应该不知道吧”
“啊？你朋友什么的会担心的吧！你不联系他们吗？”
“我…不想被他们同情，暂时不太想联系…”
龟梨说着看向了窗外。
“你的朋友怎么会同情你呢？！失去一个不爱你的人有什么好同情的！要同情也该同情那个不懂珍惜眼瞎了的混蛋吧！”
田中说着，像是要表达自己的愤慨一样，连着按了两下喇叭。
龟梨没有回答，他看着车窗外的大海，他想为自己辩解，我失去的不是不爱我的人，而是不得不和相爱的人分开啊…可是他又没有自信，他不确定赤西现在是否还是爱他的。如果爱，那他为什么要和别的女人上床，还是圣诞夜…那天晚上，要是自己没有提前回家，是不是一切的结局都会不一样？明明赤西和自己承诺不会乱来，可最后呢？他的承诺，他对自己的爱，到头来还是输给了酒精和该死的性欲。
田中看龟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来他又是想起那个人了，便也闭了嘴，专心开车…

 

等山下到千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两人有两周多没见，上一次见面以来，龟梨长了一岁，两人的关系也变了。他们原本是恋人的好友，好友的恋人，可现在他们之间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们变成了彼此的某人。可是这个某人是什么，龟梨还没有找到答案…或许山下心里有那个答案，可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

“剧组的行程实在是太满了，对不起一直没有空来看你…”
山下一来就向龟梨道了歉。龟梨看了看他的脸，应该是没怎么睡的关系，山下的脸色非常不好，黑眼圈比自己的还要明显。
“那最近稍微空点了吗？”
“也没有，正好明天的外景地在千叶，我早上从这里直接过去”
山下苦笑着摇了摇头。
“诶？你明天不休息吗？”
“嗯…对不起，不能陪你太久”
山下又一次道歉了，明明他根本没有义务要陪自己，龟梨突然觉得自己那天让田中传的话实在是太任性了，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那我去给你放水，你先洗了早点休息吧”

等龟梨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山下正在沙发上看剧本。
“那么晚了你还不睡吗？”
龟梨用毛巾擦着头发，歪着头问。
山下把剧本放在腿上，抬头看向龟梨，然后他突然想到什么，开口说道，
“对了！我给你吹头发，你陪我对台词吧”
“对台词可以，头发我…”
龟梨刚想拒绝，山下便起身去拿吹风机，也不听龟梨说什么，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到沙发上，把剧本塞到了他的手里。
“等下你从这里读就可以了”
山下说着，用手指了指剧本上写着患者母亲的地方。
“我给你吹头发，你先过一遍”

让谁给自己吹头发，这个行为实在是太过于亲密，但龟梨心想或许山下只是为了节省时间，便也不再乱想别的，开始看起剧本来。这是最近山下在拍的医疗剧，这出戏讲的是山下扮演的外科医生给患者的母亲说明心脏手术的内容。山下的台词非常长，而且专业术语很多，龟梨想要是自己是绝对背不下来的。看着看着，山下触碰自己头发的手指十分温柔，龟梨渐渐地困了起来。

就在龟梨差一点睡着的时候，山下收起吹风机，抚了抚龟梨有点乱的头发，坐到了他边上。然后他把龟梨手上的剧本立了起来，摆成了自己看不到的角度。
“可以开始了吗？”
“嗯”
“哦，对了，也不是每一个词都要一样，意思对了就可以了”
见龟梨点了点头，山下便背起了自己的台词。龟梨也配合着山下，念着患者母亲的台词。而且他并不是毫无感情地念，还稍微带了一点点演技在里面。山下听着突然有点想笑，但他怕龟梨生气还是忍了。
“…关于手术的内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如果没有请在这里签字”
山下完美地把最后一句台词背了出来。
“医生…”
龟梨放下剧本抬头看向山下的眼睛，用手捂着心脏的位置说道，
“可是医生的这里，我还是不太明白…”
“啊？”
山下愣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是龟梨在乱编台词逗自己，他也不认输，一副认真地表情用手摸了摸自己左胸，然后玩味地看着龟梨做了个打开门的动作。
“那你要不要进来看看？不过…进来了可就别想再出去了”
这么一来，反倒是龟梨不好意思起来，移开了视线，把剧本一把塞回山下手里。
“剧本上可没写这句话！”

 

第二天，龟梨睡得浅，被客厅里的轻微声响吵醒了，他看了一下手机，才只有早上5点。披了件衣服走出房间，山下正端着一杯咖啡坐到沙发上。
“把你吵醒了？对不起啊”
“没有”，龟梨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龟梨坐到了山下的身边。大概是还没睡醒的关系，他抓过一条毯子裹住了自己，然后靠在山下的身上闭起眼睛继续睡了起来。山下怕咖啡撒了烫到他，立马把手中的咖啡杯放到了茶几上。
“还早呢，你回去继续睡吧”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睡糊涂了，但龟梨的这个行为还是让山下很开心。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龟梨闭着眼睛，轻声问道。
“什么？”
“仁…他现在住哪里？”
“…我听说他住在他妻子家里”
山下故意选择了妻子这个词。
“哦…”
龟梨并没有过多反应，只是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蜷缩起双腿，把自己裹得更紧了，然后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双手环住了山下的腰。突如其来的亲密，让山下身体一紧。不过只一会儿，龟梨便松开了手坐直了身体，他睁开眼睛，伸手拿起山下的咖啡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流进了冰冷的身体，让龟梨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我可以拜托智久一件事情吗？”
龟梨的语气像是完全清醒了。刚才的行为，还有关于赤西的问题，完全让山下看不透了。他猜不出龟梨会提出什么请求，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
“我家…哦不，广尾的房子还在的吧？下次你可帮我拿点东西过来吗？”
山下松了口气。
“当然”
听他这么爽快地答应了，龟梨起身去房间拿来了一把钥匙，交到了山下手里。
“今天拍完戏你还过来吗？”
“晚上有别的工作我得回东京”
“好吧…那工作加油哦，医生”
龟梨说完，对山下眨了眨眼，转身回房间里去了。

 

我们的关系算不算进了一步？山下在去剧组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有些难解，让他不知不觉地皱起了眉头，幸好，他演的是个高冷的医生，这倒是早一步入戏了。

Chapter 16

曾经有人说过，悲伤是创作的原动力。当龟梨的日常渐渐恢复平静，他想起和赤西的那些年，不再只是一味的流泪，反而化成了源源不断的创造力，那些负的情绪变成了文字，成为他宣泄感情的出口。
龟梨很少写失恋的歌，可是最近却写了很多。写着写着，好像自己的心情也变得稳定起来，写着写着，好像可以原谅那个人了。可是…这些歌，将来还有谁为它们谱曲呢。

 

这周，山下的电视剧开始播放了，他也总算有了2天休假可以去完成之前龟梨拜托他做的事。

山下上午去广尾打包了一些东西，下午就带来了千叶。他最后从包里拿出一瓶香水，放到了龟梨面前。
“就这些，你的手机应该是被仁拿走了，我没有找到”
山下想起那天赤西用自己的生日解开龟梨手机密码的画面，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但他还是对龟梨隐瞒了。

龟梨停下了叠衣服的手，愣了一会儿并没有说什么。他拿起桌上的香水，在自己手腕处喷了一下，然后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自己平时用的香水里，赤西最喜欢的就是这一瓶。
“嗯，是和也的味道”
山下闭起眼睛深呼吸一口，笑着说道。紧接着，他从自己的钥匙串上取下一把钥匙，递给了龟梨，可是龟梨却并没有接过来。
“钥匙，你帮我还给仁吧”
“…要还你以后自己去还”
山下摇了摇头，把钥匙塞到了龟梨的手心里。赤西并不知道龟梨在他这里，也不知道两人还有联系，山下自然是不能答应的。
冰冷的钥匙捏在手里，一会儿就和自己的体温融为一体感觉不到温度了。龟梨沉默了几秒，站起身来走到玄关的柜子处，把钥匙又串回了自己的钥匙圈里。这串钥匙一共有3把，广尾的房子，赤西在西麻布的房子，还有这里，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称为自己的家。

山下看着龟梨的背影，觉得他好像有些失落，便出声问道，
“今天在外面吃晚饭吧？明天我也要下午才走，我们开车出去兜一圈？”
“嗯，好，正好我想去买个手机…一直用翻盖机和你的号码也不太方便…”
龟梨转过身来，对山下笑了笑。

 

两人换了衣服，开车去了附近的购物中心。说是附近，离家也有30分钟左右的车程。
龟梨看着墨镜帽子，全副武装的山下，在这个郊外的购物中心反而特别显眼。或许山下本人习惯了并不在意，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抬头挺胸气势十足，但毫无防备的龟梨却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进到目的地的手机运营商店，龟梨选了个最新的机种。这是他来千叶之后的第一笔大支出，在等待店员填单子的时候，他手握着信用卡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几年，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钱的问题，住在赤西买的房子里也不需要房租，和赤西出门也一般是对方付钱，另外，赤西时不时还会以版税的名义给自己打一笔钱…龟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银行卡上有多少存款，还够自己这个无业游民用多久。

龟梨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让山下误会了，他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了一张黑卡，悄悄地在桌子底下塞给了龟梨。
这个举动打断了龟梨的思绪，他错愕地看向山下，可对方脸上的墨镜却让他看不清表情。龟梨轻轻地推了推山下的手，然后摇了摇头。

买完东西，两人找了一家海鲜居酒屋吃饭。这里吃饭的店有很多，选择这家完全是因为这家有包间，仅此而已。
“点一份刺身拼盘吧…啊…好想喝日本酒”
山下翻看着菜单感叹道。
“回去我来开车，你喝吧”
“不，不，拍戏期间我一般不喝酒的…你想喝的话给你点一壶吧”
山下摇了摇头，有些可惜地说。
“还是算了，我一个人喝没意思”
龟梨不想独自微醺，和山下一样点了乌龙茶。
没过多久，点的菜就上来了，龟梨举起茶杯，对山下比了个干杯的手势说，
“祝贺你新剧开播，第一集获得了好收视！”
“你看啦，还关心收视率…”
山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嗯，剧情很有意思，你的角色也很帅气…”
“都是多亏剧本和团队的功劳啦”
山下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举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你这话说得好客套好有大明星范儿啊…”
龟梨笑了出来，又继续说道，
“我最近在想啊，跟明星谈恋爱应该很辛苦吧，工作很忙，而且也不能正大光明地约会…”
“哟？你开始担心这个事情来啦”
“我不担心，我是为你未来的女朋友担心…不过，同为圈内人士的话倒也无所谓”
山下听龟梨这么说，心里不是个滋味，耸了耸肩夹了一块生鱼片放到嘴里。

“话说…我在想要不要去找个工作，哪怕小时工也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龟梨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不找也没关系啊…我以前听仁说你在写小说，你最近还写吗？可以继续啊”
“我的小说可养不活自己，投出去的稿件全都石沉大海…”
龟梨低下头，苦笑着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炸虾尾巴。
“搞创作都是这样啊，或许下一部就大卖了呢？我平时赚得也不少，不用担心钱的事情啦，再试试嘛！”
从山下的嘴里听到几年前赤西对自己说过的一样的话，龟梨猛地抬起头，看向山下的眼睛，一瞬间，他有一种错觉，是不是下一秒，山下也要和赤西一样对自己表白。只不过山下没有继续，对自己眨了眨眼睛，便又翻起菜单来。
龟梨心里松了口气，但同时，他又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失落…

 

第二天，因为傍晚有工作，山下吃完午饭便回了东京。
昨晚两人回家后，一起回看了龟梨录下的电视剧，或许是因为连日来过激的行程，山下看到一半就睡着了。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去的，但龟梨在给自己盖上被子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来的甜甜的香味，却一直留在自己的脑海中。

下午，赤西打电话给山下非要约他喝酒，于是结束工作后，山下开车去了广尾的公寓。当然，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连着两天来这个地方。

“喝酒为什么要来这里？”
山下心里有点心虚，一见到赤西便先发制人地抱怨了起来。
“我可不想被八卦杂志拍到，然后写什么妻子怀有身孕，自己却大晚上的在外面买醉之类的新闻”
“呵…原来你还在乎这个”
山下把脱下的大衣搭在沙发的扶手上，然后在赤西的边上坐下。茶几上放着一瓶还剩一半的红酒和一些芝士。
“没想到你也会主动喝红酒，真是少见”
“是和也以前买的…”
赤西说着，拿起红酒瓶要给山下倒一杯。山下赶忙伸手拦住了他。
“我在拍戏呢，喝水或者咖啡就好”
赤西犹豫了一下，白了他一眼，咋了咋舌起身去冰箱拿了一瓶气泡水。把水递给山下的时候，赤西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怎么？不满？你不是知道我拍戏期间不喝酒嘛…能来陪你够义气了…”
“没什么…”
赤西移开了视线，拿起酒杯自顾自喝了起来。
赤西的态度让山下觉得气压有些低，他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想打开电视看看，却在此时，赤西的嘴里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今天樱花开了呢…”
“啊？”
山下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脸莫名地看向赤西。两人对视了一下，赤西就把目光转到了厨房冰箱的方向。山下也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了看，马上便知道了赤西在看什么，是龟梨留下的那张便签。
【…不要找我，我会回来的】

“仁，就算樱花开了，和也他也不会…”
“他回来过了”
山下话说到一半，就被赤西打断了。
“家里他的东西少了，他回来过了…”
赤西直直地看着山下，斩钉截铁地说。山下被他看得心虚，移开了视线。
“不过他也没拿多少东西，应该还会回来的…”
赤西说着，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又伸手去拿桌上的酒瓶。就在他摸到瓶身的时候，山下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喝多了，别喝了，回去Jessica要生气了”
赤西没有松开手，反而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山下的手臂，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一副严肃的表情凑上去盯着山下看。

赤西就这么看着，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山下担心是不是自己昨天来这里的事情暴露了，心里一慌甩开了赤西的手。气氛变得令人特别不舒服，山下拉了拉自己的袖子，站了起来。
“我明天要早起，先回去了”
山下穿上大衣，身后传来了赤西像是自言自语的轻叹。
“和也和我…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这不是你的…”
山下回过头，看到赤西表情的一瞬，他硬生生把后面自作自受的四个字咽了回去。
“…你们两个呀，都是笨蛋…一个明明爱得那么深却毫不自知，另一个…明明被爱着却总是不敢相信…”
赤西痛苦地抬起头望向山下，张了张嘴，最没有说出一个字。
“仁，回家吧…我送你”
“不，今天我住在这里…”
赤西摇了摇头，拒绝了山下的好意。

山下走后，赤西低下头看向手中的红酒杯，摇晃了两下，杯子里的液体舞动起来，颜色像宝石一样好看。他直到今天才发现，和也选的红酒非常好喝，顺滑的液体流过食道，余香刺激着鼻腔和大脑。赤西闭上眼睛，就好像和也还坐在身边，明知自己不喜欢红酒，却故意在喝了一口酒后吻上自己的唇…

Chapter 17

到了5月，天气越来越暖和，气温高的日子甚至让人感觉夏天来了。到海边来玩的游客也多了，这个冬天无人问津的海边小镇渐渐热闹了起来。
龟梨坐在开往东京的电车上，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第一次上京的那天，心里有些紧张。只不过，那时候的自己，紧张中透着的更多的是兴奋，而现在，却多了一丝伤感。

 

最近，山下受邀在一本新创刊的杂志上开专栏，他答应了，但条件是他要亲自指名专栏的笔者。
上周，山下对龟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两人正在家里涮火锅吃。

“没想到你在这方面还挺讲究的”
龟梨随口应道，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来。
“因为总有人对我采访时说的话添油加醋，甚至歪曲事实”
“不过你可以跟出版社提出这种要求，不愧是当红大明星”
龟梨打开了易拉罐，拿起山下面前已经空了的玻璃杯。
“以前在事务所的时候当然是不能那么任性的，现在我都独立了好多年了，还是比较自由的”
山下对龟梨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
“所以，拜托你了，和也”
“啊？拜托我什么？”
“我的专栏啊”
“哈？！！”
龟梨全程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听山下讲这件事，完全没有想到会和自己有关。一时间太惊讶，手里的啤酒都溢了出来。龟梨向后退了一步，手忙脚乱地拿纸巾来擦，慌乱之中又把筷子碰落到了地上。
山下看着他的慌张，微笑着自顾自地从锅里夹了一片肉放进嘴里。
“我…不行”
等混乱的局面平静下来，龟梨深吸了口气，推脱道。
“为什么呀？你文章写得不错，又是我信任的人，让你来写我的采访稿我也放心。再说，和也你不是想要写小说吗？在出版社制造点人脉不是更好吗？”
“可是…”
龟梨还想推脱，他对自己没信心，加上他欠山下的人情，他已经数不清了…
“对我来说也只有好处，这是件双赢的事呀…还有相比这个，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把那杯啤酒给我？”
“啊…”
龟梨小心翼翼地把那杯满得要溢出来的啤酒端起来，山下示意他先喝掉一口，于是他凑上去吸了一口然后把杯子递给了山下。

 

到了约定的车站，等了10分钟左右，山下的车停在了龟梨面前。坐上副驾驶位，龟梨转头看山下，不知道为什么，在东京的山下看上去更加帅气了几分。
“坐电车过来可远了吧”
“嗯，花了3个小时呢”
“这种时候，你的经纪人不用来吗？”
“今天是和也和出版社签约，我的经纪人不用来哦”
山下摇了摇了头，对龟梨露出了个微笑。

车行驶了几分钟，停在了离车站稍有些距离的文星社的本社前。
龟梨曾经多次投稿参加过文星社举办的新人小说大赛，每次都石沉大海，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进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址。虽说只是采访稿的执笔，当一想到自己写的文章将会出现在杂志上，还是有些感动的。
在前台报了名字后，两人被安排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会议室。龟梨有些坐立不安，不停地从门上的磨砂玻璃朝外面看。就在这时，一个抱着资料的中年女人开门走了进来，当她看到山下的时候，表情瞬间就开出了花。
“没想到山下君也一起来了啊！”
“编辑长照顾到我的任性，我当然要来亲自谢谢您啦”
山下起身和女人握手，露出了标准的偶像笑容。
“你好，我是杂志【MOON】的编辑长，我姓中泽”
女人边说，边拿出名片递给龟梨。
龟梨起身接过，他没有自己的名片，瞬间感到有些尴尬。就在这时山下开口向中泽介绍道，
“这位就是我之前提到的朋友，自由撰稿人龟梨先生”
第一次被别人称为自由撰稿人，龟梨有些不习惯，他看了山下一眼，对方朝他使了个似有似无的眼神。不过说起来，毕竟也写了那么多歌词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说是自由撰稿人吧。

简单交谈了一会儿，中泽向龟梨说明了工作的内容以及薪资条件。工作十分简单，每个月山下都会有专栏的拍摄与采访，龟梨只需把采访内容提炼成文字，再记录一下拍摄花絮即可。龟梨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工作，看着中泽递给他的薪资说明，他也不知道这在行业内算什么水品，但至少比他想象的要高不少。龟梨毫不犹豫地便在合同上签下了名字。

之前去买手机的时候，龟梨突然在意起了自己的经济情况。回去后他查了一下，看到银行卡上的余额时他吃了一惊，卡上的余额足够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工作了。甚至赤西每个月给他打的版税，到现在还持续着。虽然龟梨给赤西写过很多歌，出名的也不少，但龟梨看着汇款的金额，总觉得赤西是故意给多了。尤其是两人分开之后的汇款，龟梨有一种像是分手费般的错觉，不禁苦笑出来。

出版社的手续很快就结束了，两人回到车里商量着晚饭去哪里吃。
“今天让我请客吧，我想谢谢你”
龟梨诚恳地说。
“行呀，不过你就用一顿饭来感谢我吗？”
山下看着他，开玩笑地说。
“我知道一顿饭根本够不上我欠你的人情…”，
龟梨听出来山下是开玩笑的，不过他还是局促了起来，声音也渐渐变小了，
“那…智久你想要什么？”
“嗯…正好，我有一个想要的…”
山下停了下来，像是征求对方同意一样望着龟梨的眼睛。
“…什么？你说说看…”
龟梨突然紧张起来，他似乎猜到了山下想要说的下文。
“我想要你…来看我的演唱会”
山下故意停顿了一下，这一停顿让龟梨的心漏跳了一拍。
“啊…？就这个？”
要不是在车里，龟梨差一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他瞬间觉得自己的紧张有些可笑，虽然没证据但他又觉得山下在故意捉弄他，又觉得有些可气。
“那和也期待我说什么呢？”
山下玩味地望着他，用特别暧昧的语气问道。
“没，没什么…”
“哦，对了，演唱会是在大阪哦”
“好！我会去的”
龟梨笑了笑，转头望向了车窗外。

 

第二天，龟梨又坐了3小时的电车回到了千叶。
昨天吃完饭有些晚了，龟梨就住到了山下在六本木的公寓里。山下的公寓楼层很高，从阳台上可以看到非常漂亮的夜景。龟梨站在阳台上，望向赤西家的方向，似乎可以看到，但从上面俯视又分不清是哪幢楼。
“你不冷吗？”
正当龟梨望得出神，山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完了澡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这里的夜景太漂亮了…”
“反正房间还有空的，要不然你住过来？”
山下随意地就把同居的提议说出了口。
“如果我回到东京了，怎么好意思还住你这里…”
龟梨摇了摇头，转身推着山下回到房间里关上了阳台门。
“我最近还想试着写写新的小说，暂时还是让我借住在千叶吧…那里很安静，很适合写作”
“好啊，我妈也说，不住人的屋子很快就会变得破旧，你住在那里她很感谢你呢”

从东京回来之前，龟梨本想着去广尾收拾一些行李，都走到附近了他还是没有勇气，又转身离开。
昨晚洗完澡，借穿山下的衣服时，龟梨在衣柜里发现了自己的T恤。这件T恤是他之前放在赤西家里，被山下穿走的那件。因为这件事，他还和赤西小小地吵了一架。其实龟梨并不是因为赤西把这件衣服借给了别人而闹别扭的，而是因为那个别人是山下才不开心。当时山下总是开他玩笑，虽然龟梨也知道当时山下真的只是开玩笑，但他也希望赤西可以稍微有那么一点危机感。他可笑地想通过赤西的吃醋来证明他对自己的爱，可是赤西却毫不在意神经大条地把自己的衣服给了山下…
现在想来，或许当时的确是自己太任性了，可如今，他住在山下的家里，什么都依赖着山下，他们的关系什么都不是，却又不可言喻，包括这件失而复得的T恤，一切的一切让龟梨感觉很奇妙，又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带着一丝讽刺。

Chapter 18

龟梨花了3小时到了东京，又换乘新干线，一路赶到大阪的时候大半天都过去了。山下因为要彩排，提前两天就过来了，龟梨揉了揉酸痛的腰，有些后悔没有跟山下一起来，这样至少不用这么赶。

山下的演唱会会场就在大阪站附近，离开场还有些时间，龟梨便在附近逛了逛。今天天气很好，大阪站的红色摩天轮显得异常鲜艳，龟梨想起以前和赤西来旅游的时候，在这附近吃过一家特别好吃的大阪烧，他凭着残存的记忆竟然没有迷路找到了那家不起眼的小店。龟梨站在店外向里望了望，虽然不是饭点时间，但店里还是有不少客人，犹豫片刻，还是转身离开了。

找了家咖啡店吃了点轻食，接近开场时间，龟梨便走向了会场。
会场外的周边贩卖点排了很长的队伍，到处都是年轻女孩子，聚在一起或是聊天拍照，或是翻看着周边，时不时发出一些高昂兴奋的声音。龟梨觉得自己特别格格不入，似乎能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他给山下发了条信息，便低头走向关系者入口，在附近等待山下的回复。
就在这时，龟梨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肩膀。他回头一看，瞬间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当然面前的人也是同样的表情，正当龟梨要开口时，突然就被那人一把抱住了。
“Kame！！真的是你！！你担心死我了！！”
上田兴奋地喊道。
“这段时间你到底去哪里了？”
“唔…你先松开手啦…”
龟梨被上田抱得太紧，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不容易从拥抱中解放出来，龟梨这才看到上田身边的女生。
“这…是你女朋友？”
“啊…对…一起在书店里工作的麻理”
上田有些不好意思地向龟梨介绍道，他一说是书店的，龟梨瞬间就明白了是谁。
“哎，先不说这个，你现在住在哪里啊？”
“嗯…住在我一个亲戚家里，他们家出国了，房子空着就借给我住了”
龟梨撒了谎。
“在东京吗？”
“不，在千叶那里”
“打你电话也不接，Line也联系不到，你手机怎么了？”
“哦…我换号码了”
龟梨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上田的号码，看到对方手机频幕亮了，挂断电话说，
“这是我的新号码”
“你都不联系我，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上田一边抱怨一边存了龟梨的新号码，然后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猛地抬起头说，
“对了，我是陪麻理来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龟梨正在犹豫要怎么回答，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请问是龟梨先生吗？”
三人同时看向声音的方向，只见一个穿着藏青色夹克的三十几岁模样的男人看了看手机画面，又看向了龟梨。
“我是…”
“实在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我是山下的经纪人野口，久等了，山下让我带你去后台休息室”
听完男人的话，上田略带深意地看向龟梨，身边的麻理却是一副惊呆的表情。
“那我走了，再联系你”
龟梨觉得现在解释不清，拍了拍上田肩膀，逃一般地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跟野口走了。
“你可别再玩消失了！”
背后传来上田的喊声，龟梨转头，举起手机挥了挥。

两人看着龟梨消失在关系者入口，麻理突然拉起上田的胳膊摇了摇，压抑着兴奋的声音问道，
“那个…龙也的朋友…是智久君的朋友吗？”
“之前圣诞节的时候我不就说过嘛！你当时可是一点都没相信！”
“那啥…我有一个一辈子的请求！”
麻理双手合十举到了脸前，抬眼撒娇般地看向上田。
“不行！绝对不行！”
“我还没说呢！”
“你不说我都知道你要说什么…别打算让我朋友带你去见山下…”
“切…小气…”
麻理被戳中，撅起嘴低下头嘟囔了一句。

 

毕竟山下是龟梨通过赤西认识的，两人共同的好友或许也有见过自己的人，因此龟梨并没有坐在关系者席，而是拿了一张靠前的一般票。
在后台看到的山下，已经换好了开场的衣服，看上去比平时要帅气闪耀许多。龟梨一时被他闪闪发光的气势给压倒了，一开口便说出了敬语，被山下嘲笑了一番。
因为还有一些开场的准备，龟梨便提前出来坐到了座位上。边上的女孩子也早早入场了，正拿着一面小镜子补着妆。
“小哥也是一个人来的吗？”
龟梨没想到边上的人会跟自己搭话，愣了一下。
“啊…对”
“智久君的男生饭还挺少见的呢”
“嗯…是吧…”
龟梨有些尴尬，可对方完全没在意，兴奋地说，
“小哥，我们的位子是神席吧！他会看到我们的吧！啊！！我好紧张怎么办！”
龟梨没有再搭话，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到了开演时间，灯光一熄灭，会场便沸腾了起来。在女生们此起彼伏的尖叫中，山下缓缓地从舞台上方降了下来，一束光照着他，像是一个君临天下的王。
第一首歌是山下的新歌，因为是赤西编的曲，龟梨很熟悉也很喜欢这个旋律，一下子就进入氛围当中。整场演唱会，包括舞台道具灯光，所有演出都很完美。山下也唱了很多老歌，其中有几首是自己写的，一开始龟梨还可以保持平静，不知不觉便也情绪高涨了起来。
几次山下从自己面前经过，招了招手，还抛了个飞吻过来。边上的女生兴奋地快要晕过去了，龟梨还暗自得意，心想这都是朝我做的，只不过马上他就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

 

演唱会结束后，龟梨再次在后台见到了刚冲完澡出来的山下。龟梨的脑中还留着演唱会光芒四射的余韵，突然看到平时穿着休闲的山下，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演唱会怎么样？”
“嗯…非常棒！”
其实龟梨感触颇深，他深深地被山下的表演吸引了，和周围的人一样兴奋地沉浸其中，但话到嘴边他却不知如何表达，只说出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可是，仅仅这简短的3个字，山下却很开心，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这之后我要和工作人员一起出去开庆功宴，一起去吗？”
“不了，我也不认识别人”
山下像是一开始就猜到龟梨会拒绝，并没有说什么，从包里掏出了一张房卡递给他。
“订的酒店就在这附近，你一大早就出门了也累了吧，先回去休息吧”
“嗯，那你们玩得开心点”

 

酒店是山下的经纪人帮忙一起订的，龟梨理所当然的以为会是分开的房间，可当他打开房门时，却看到了行李架上山下的行李箱。
房间是个带客厅厨房的套房，客厅里放着4人座的餐桌和大大的转角沙发，卧室里是并排的2个大床。如山下所说，一大早就出门了的龟梨的确是累了，他决定不吃饭直接洗澡睡了。

从浴室出来走进卧室，床被整理过一条褶皱都没有，龟梨看不出昨晚山下睡的是哪个，于是他随便选了靠窗的那个躺下。龟梨泡了澡，疲劳减了一半反倒是睡不着了，他掏出手机打开SNS想看看别人对今晚演唱会的感想，刚看了几条，山下发来的Line突然跳了出来。

「今天最后的那首歌是送给和也的礼物」

最后的那首歌，龟梨是第一次听，他只记得是一首旋律悠扬的歌，并不记得内容了。龟梨在SNS上搜了一下歌单，是一首歌名叫【只属于我的你】的情歌，查了查了歌词，龟梨一下子就清醒了。

「到底要怎样做，你才能回头看到我
到底要过多久，我才能走进你的心」

龟梨看着手机，不知道该如何回信。山下说的给自己的礼物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手机频幕上简短的一句话，像一块大石头砸进龟梨的心里，本来逐渐回归平静的湖面又泛出了层层涟漪。龟梨当然心里清楚，山下是喜欢自己的，只不过山下一直都没有说出口过，龟梨也就当不知道，虽然龟梨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很狡猾，可是正因为山下不刻意提起，两个人才可以保持着如今这样微妙的平衡关系。说实话，龟梨对山下也不是毫无感情，这段日子他已经习惯了在山下身边的那份安心感，可是如果问他是不是已经放下了过去，是不是可以全心全意地接受山下，答案是否定的，他打心底里说不出那个是字，至少这一刻他还做不到。

对着屏幕犹豫了很久，龟梨还是想不出回复，不知不觉他就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浅浅地睡了多久，门外传来的声音把龟梨吵醒了。
似乎是有人在试图打开房门，隐约又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龟梨起身走出卧室，刚来到门边，门就打开了。门外是喝醉了站都站不稳的山下，和用力支撑着他身体的经纪人野口。
野口看到迎出来的龟梨，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把山下挂到了龟梨身上。龟梨一时没能承受住山下全身的重量，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为了不摔倒，他赶忙侧过身来抱着山下的腰把自己的背靠到了墙上。
“对不起…和也…我喝多了…”
山下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了几句，趁势把龟梨抱得更紧了。
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野口，表情一丝不变地点了点头说，“那山下就拜托你了，龟梨先生”，然后逃也似地退后两步关上了门。

“你自己能走吗？”
龟梨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山下的背问道。
山下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倒是挺诚实的。龟梨没办法，只好抱着山下的身体一步一步后退移到了卧室，短短十几米路却感觉走了好久。
到了卧室，龟梨转身想把山下放到床上，但当山下的小腿接触到床沿，突然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山下也不松手，就这样两个人一起摔到了床上。龟梨吓了跳，他深呼吸一口，想要拉开山下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站起来，可山下却加重了力度，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不放你走…”
山下在龟梨耳边轻轻说道，呼出的热气混着一丝酒气吹在龟梨敏感的耳朵上，让龟梨一下子起了鸡皮疙瘩。
下一秒，山下环着龟梨腰的一只手顺着他的背向上滑去，经过肩膀，用指腹滑过脖子，然后从后颈处撩起了龟梨的发尾，微张的五指插进了头发里。
“我想要你…”
龟梨浑身颤抖了一下，血液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小小的惊叫，同时他浑身像是被固定住了一般动弹不了。
龟梨一瞬间怀疑山下是不是在装醉，两人保持这样暧昧的姿势片刻，龟梨耳边传来了山下平稳的呼吸声，渐渐地抱着自己的手臂也松了下来，龟梨才发现山下睡着了。他从山下的禁锢中逃走，离开了床，脱力般地一屁股跌坐到了地毯上。
龟梨深呼吸几下，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快要爆炸的心跳，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把山下的鞋子脱下来，替他盖上了被子。

 

第二天，两个人是被野口的电话叫醒的。昨天醉成这样，可早上起来的山下却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丝毫没有宿醉感。
“早上好”
山下笑着打了招呼，然后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还凑近闻了闻，然后不好意思地对龟梨笑了笑，起身走向了浴室。
昨晚那之后，龟梨很久都没有睡着。好不容易入睡了，又全是破碎的梦，他梦到赤西看着自己，梦到赤西转身离去，梦到自己朝着那个背影用尽全力哭喊着，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昨晚的事，不知道山下是不是不记得了，Line的内容也好，对自己说的话也好，一整天山下完全没有提起过，一如既往的和自己谈笑。龟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很狡猾，明白自己很过分，但是他还是希望， 他和山下可以还保持着现在的关系再久一点，很多事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去做决断，至少现在如此。

Chapter 19

千叶的海水浴场开张那天，赤西的出道单曲发售了。
本来作为音乐制作人，赤西就颇有名气，他的音乐才华和毫不逊色的外貌，加上妻子Jessica的国民度，让赤西一出道就颇受关注，单曲发售首日，就登上了热门榜单。

龟梨时隔半年在电视屏幕上看到了上综艺宣传的赤西，半年不见，他瘦了，看上去似乎稳重了一些。
屏幕里的男人，是乐坛的一匹黑马，是万众瞩目的新星，是国民歌手Jessica的丈夫，也是他龟梨和也交往了五年的恋人，是他深爱过的人。那个男人曾经是他一个人的宝物，可一眨眼，他却成了大家仰望的方向。
龟梨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没有赤西的世界，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心一直是空着一块的，伤口上也只是贴了创口贴，并没有愈合。

 

这天，田中在附近送完货，来找龟梨吃午饭。
龟梨回头看了一眼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土豆和牛肉说，
“我正准备做咖喱呢，不然你在这里吃吧”
“你这不是还没开始做嘛，走啦，我请你！”
龟梨不好意思再拒绝，把食材放回冰箱，换了一身衣服，上了田中的车。

“你想吃什么？随便说！”
田中踩下油门问道。
“请客就算了啦…”
“最近我们在海滨浴场摆了个西瓜摊，生意可好了，你就别客气了”
“那…去吃邮局边上那家定食吧”
“定食什么时候不能吃？走，我们去吃商场里的回转寿司！”
“那么远！你不要看店啦”
龟梨知道田中说的商场是之前山下开车带他去买手机的那家，忍不住提醒他不要忘了正经事，免得等下被田中家的老爷子骂。
“放暑假，我弟在家看店呢”，田中漫不经心地说，“顺便我想去买几件衣服，你替我挑挑呗”
“顺便？这才是正真的目的吧…怪不得我一上车你就一脚油门踩到底”
龟梨撇了田中一眼，没好气地笑着吐槽道。
田中咧嘴笑了笑，又把车速加快了一些。

车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近海边的趣事，车开上县道，田中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话说，你和智久交往了吗？”
“啊？没有…”
“为啥呀？智久那么个好男人…”
龟梨正想着要怎么回答，但田中似乎一开始就没在期待他的回复，马上又岔开了话题。

吃完饭，两人从寿司店出来，坐扶梯下了一层，突然，扶梯边音像店门口贴着的赤西海报就撞进了龟梨眼里。那是一张在海边拍的照片，金色的夕阳在赤西的背后晕开，衬得他特别有大人物感。
回过神来，龟梨已经呆呆地站在了海报前面。
“他是和Jessica结婚的那个音乐人吧，竟然自己出道了…话说，他好像还是智久的朋友呢”
田中在龟梨身后说道，见他没有反应，于是又问道，
“难道你也认识他？”
龟梨回过神来，但依然望着海报上赤西的脸，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走，我们进去看看嘛”
田中见龟梨很在意，便拉起他进了店里。

赤西的出道单曲卖得很好，里面又收录了和Jessica的合作曲，自然是摆在店里显眼的地方。龟梨在架子前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拿起了一张。他以前也常和赤西去卡拉OK，知道他唱歌很好，也知道他有过想要当歌手的念头，如今CD握在手里，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赤西的梦想实现了。他打心眼里为他感到高兴，也为他骄傲，但同时，巨大的丧失感又让他心狠狠地痛了起来，龟梨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赶忙把CD放回了架子上。
“不买吗？”
田中看他有些反常，试探性地问道。
“不买了，你不是要买衣服嘛，快走吧”
龟梨轻轻拉了拉田中的手，逃也似地走出了音像店。

两人逛了好几家店，该买的不该买的田中都买了，提着大包小包心满意足地走向停车场。
“陪我逛了那么久，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吗？”
田中看着两手空空的龟梨，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最近没什么需要的”，龟梨摇了摇头。
来到车子前，田中打开后面的货箱，把购物袋都放了进去。正准备坐上驾驶座，就看到龟梨摸着副驾驶的门把手，愣在那里。
“对不起，我突然想起了一样东西，你在车上等我一下”
田中还来不及发问，龟梨甩下一句话，就转身跑开了。

大约10分钟左右，龟梨拿着一个音像店的袋子回到了车里。
“对不起，久等了”
半透明的袋子，田中隐约可以看到是刚才赤西的CD。可能是龟梨跑得太急的缘故，他呼吸急促，眼睛也有些湿润。
田中没有说什么，踩了油门启动了车子。过了一会儿，车开上大道，龟梨的呼吸逐渐平稳，田中才开口问道，
“…还喜欢他吗？”
“嗯？”
田中和龟梨对视一眼，又撇了他手中的袋子一眼，悠悠地说道，
“小龟以前的恋人就是这个赤西吧…我就是再迟钝，也看出来了”
龟梨没想到他会被田中看透，一时有些慌乱，沉默地低下了头。
“现在还喜欢吗？”
田中又问了一遍。
“我也不知道…”
“我想你一定很喜欢他吧，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失去深爱的人，那感觉是不好受…”
“简直像是死过了一回一样”
龟梨望向了车外，自言自语般地轻叹道。
“既然你都死过一回了，上辈子的事也就不要再纠结了，还是多看看现在身边的人吧”
田中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又说道，
“智久的心意，我想你也知道吧？既然现在你在这里，至少你对他也是有好感的吧…别让他等太久了…”
龟梨还是没有作答，田中看气氛变得沉重起来，突然又笑着说自己只不过是装酷想模仿一下偶像剧的台词。
龟梨怎能不知田中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的，可是山下他，也只不过在喝醉了的时候才表露心意。山下的心意几分真几分假，龟梨看不透，也不敢去看透。龟梨想，或许他也只想维持着现在这种点不破道不明的，暧昧又轻松的关系。当然，当着田中的面，这些话龟梨是说不出口的。

 

一周后的一个气压低沉的黄昏，龟梨打开门，山下抱着个大西瓜走了进来。
看他手上还有别的行李，龟梨赶忙接过那个沉甸甸的西瓜。
“刚才在外面遇到圣的卡车，他硬塞给我的”
山下笑着说，径直走进房间。
“对，他们家在海边卖西瓜呢”
龟梨把西瓜放在了厨房台面上。
“怪不得”
“现在吃吗？”
“冰一会儿再吃吧”
山下最近忙着拍戏，两人其实有一段时间没见，但一见面的对话却像是同居在一起一般，一点都没有生疏感。
西瓜太大，龟梨不得不把它切了半放进冰箱，又从里面拿出泡好的大麦茶来。
“晚饭吃了吗？我煮点面给你吃？”
“剧组吃过便当了，你别忙活了，快过来坐下”
山下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对着龟梨的背影喊道。
龟梨端着一杯麦茶走过来，边放到山下面前边坐了下来。
“怎么了？”
“没什么…这不是有一段日子没见了嘛…”
山下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洗完澡，两人本来准备趁着夜色去海边放线香烟火的，但外面下起雨来，只好放弃挑了部电影来看。
这是一部战争题材的爱情电影，在生命都受到威胁的残酷环境中，男女主人公都没有放弃对彼此的爱，看着看着，龟梨几度湿了眼。沉浸在这样的氛围中，谁都没有想起冰箱里的西瓜。一不小心两人的肩膀触碰到了一起，山下忍不住一只手臂绕到了龟梨身后，环住了他的肩。龟梨并没有躲闪，反倒是轻轻地把头靠了上去。
电影结束后，龟梨顺手拉起了山下的袖子擦了擦眼泪。山下暗自觉得很高兴，他的袖子湿了一块，温热的触感让他心里都流过了一股暖流，他还想就这样和龟梨温存一会儿，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

是经纪人的来电，山下接了起来，回了几句就挂断了。看到身边的龟梨有点担心地看着自己，山下解释道，
“下周要上的一个综艺，有一份问卷今天要填完的我给忘了”
“诶？不要紧吗？”
“没事，我让野口发到我邮箱了，对了，你的电脑借我用一下吧”
“好啊”
龟梨起身去房间里拿来了电脑，解开了锁屏递给山下。
山下登陆了自己的邮箱，找到了那份问卷。综艺的问卷，翻来覆去那几个问题，山下很快就填好了。邮件发出去之后，山下想把电脑还给龟梨，却一不小心碰到了光盘驱动器的按钮，光驱弹了出来，里面赫然躺着一张赤西的CD。
一瞬间，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两人停顿了几秒，下一秒山下把视线从CD移向了龟梨，龟梨对上了他的眼，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移开了视线。
看到龟梨欲言又止然后逃避的表情，山下一下子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他龟梨和也堂堂正正地买赤西的CD没什么，可这幅像是做了坏事被发现的心虚表情，让山下十分地不爽，可他还是努力故作平静地开口打破了沉默。
“原来你买了仁的CD啊，干嘛不跟我说呢，我帮你问他要一张签名的就是了”
虽说是故作大度，但山下语气里的那股酸意却藏也藏不住。
“前不久陪圣出去买东西，路过音像店就买了”
龟梨没有撒谎，他说着把光驱塞了回去，合上了电脑。
“听了吗？怎么样？他唱得不错吧”
龟梨明明是一副不想再提的样子，可山下却不想这么罢休地追问道。
“他以前就唱歌唱得不错”
“B面的歌你听了吗？那首歌仁和Jessica合作得可棒了，你不觉得两人声音很配吗？”
山下说出口时就有点后悔了，他明知道这么说会伤害和也，可是他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
“我没听”
龟梨的确是没怎么听那首歌，前奏过后，赤西和那个女人的声音一响起龟梨就赶忙按了暂停键。听到两人的歌声交错在一次，龟梨的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就浮现出两人重叠在一起的身体，他实在是受不了。
“听吗？我手机里有，放给你听”
山下这么说着，打开手机翻找起来。他以为龟梨对赤西已经淡了，可是他现在才知道，在龟梨的心里，赤西一刻都没有消失过，甚至没有走远一分。明明只是一张CD而已，可他此时却嫉妒地快要疯了，此刻他恨自己的小气，也恨让他变得如此小气的龟梨。

前奏响起的那一瞬间，龟梨突然噌地站了起来，说了句去便利店，便要往玄关走。
龟梨的动摇让山下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外面还下着雨，山下赶忙追过去一把抓住了龟梨的手腕。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过分了”
龟梨回头看向他的眼睛里分明含着泪，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质问道，
“你就这么想看我伤心难过的样子吗？故意来刺激我很好玩吗？为什么非要逼我呢？”
“可我又何尝不难过呢…”
山下脱口而出，但想了想，他没有说下去，叹了口气说，
“你去便利店买什么？我帮你去买吧”
龟梨咬着嘴唇望着山下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甩开山下的手，低下头说，
“算了，我累了，先睡了”，说完便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山下在房门外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跟进去。

几乎是一夜未眠，山下早上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龟梨也起来了，正喝着冰咖啡。
昨天两人虽谈不上是吵架，但令人尴尬的气氛让山下不知道该怎么跟龟梨说话，反倒是龟梨，看到山下起床了，像是忘记昨天的事情一般，笑着道了早安。
“早饭想吃什么？我帮你煎个蛋，再煎些培根和芦笋，配上冰咖啡怎样？”
“和也呢？吃过了吗？”
“我也还没吃呢”
“那…我要两个煎蛋…”
“没问题！”
龟梨说着，做了个俏皮的敬礼动作，起身去了厨房。

两人沉默地吃着早饭，山下想这件事是不是翻篇了，龟梨却主动开了口。
“昨晚…对不起，我的反应太大了”
听他这么说，山下放下筷子，端正了一下坐姿，低下头说道，
“不，是我太小心眼了”
“智久你曾经对我说过，仁为了梦想放弃了我，当然我也懂，这个说法多少有点不纯的成分在里面…可既然在他眼里，这个梦想比我都重要，那我也想要远远地守护着他的这个梦，仅此而已”
龟梨平静地说道，语气温柔地像是羽毛一般。
山下的心底被羽毛拂过，昨天的阴霾也烟消云散了。
“嗯，我知道。仁是我的好朋友，我当然也希望他可以成功，更何况他在音乐方面是真的有才华”
听山下这么说，龟梨如释重负，笑了笑说，
“音乐方面的才华，智久你也有啊！唱歌也好听，舞也跳得好”
“那我和他，谁唱歌更好呢？”
气氛缓和起来，山下有些得寸进尺地问道。
“你这个问题很狡猾耶！”

早餐过后，龟梨收拾完，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切的西瓜。明天龟梨有山下连载的工作，所以今天他要跟山下一起去东京。
“我把西瓜切块装在盒子带去你家好吗？”
听到龟梨这么问，正在看电视的山下走到他身后，看了看西瓜的大小。
“这么大…一半冷冻，一半带走吧”
龟梨开始切西瓜，山下在他身后看着，默不作声地环住了他的腰。
“手上拿着刀呢，不要捣乱”
“那你先给我吃一口”
山下撒娇地把下巴搁到了龟梨的肩上，张开了嘴。
龟梨也没有生气，挑了一块没有籽的，越过肩头塞到了山下的嘴里。
“明天是和也的第一次连载工作，紧不紧张呀？”
山下嚼着西瓜，有些含糊地问道。
“我都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当然紧张啊，不过对智久来说这个连载不也是第一次吗？有你在就没关系”
“今天还有时间，为了提前庆祝我们的首次合作，我知道有一家看得到海的法国餐厅，我们等下去吃吧？”
“好啊！”

Chapter 20

新杂志连载的第一次工作很顺利就结束了，山下把龟梨送到车站便赶去了下一个工作现场。
今天的工作特别繁琐，结束时已经天黑了。山下到了家瘫到沙发上才想起来和赤西约了喝酒，虽然100个不情愿，他还是起身去酒柜找了一瓶红酒出了门。

今晚赤西还是用妻子怀孕不方便在外面喝酒这个烂理由，约了山下在广尾的公寓见面。
“我们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喝啊”
或许是因为心虚，山下在这里特别不自在。
“你不是说随便哪里吗！这里有什么不好的？也不用在意别人的视线”
山下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环顾了一下四周，虽然这里的原主人已经不住了，但房间每次来都是一尘不染的。
“你…常来这里？”
“偶尔吧…我把之前麻布的房子解约了，偶尔一个人想写点歌什么的会来这里。这里是我的避难所”
“避难？避的什么难？婚姻生活？”
山下开玩笑地说，赤西倒是笑不出来。

两人吃了外卖的披萨，又喝光了山下拿来的红酒，赤西说去柜子里找瓶威士忌来，回来的时候手里除了酒瓶，还多了两张纸。
“我下个月要开出道演唱会，你来看吧”
赤西说着，把手里的两张票递给山下。山下瞥了一眼票上的场地和日程，稍许有些惊讶。
“第一次就在这么大的场子开，厉害嘛！不过你有那么多歌可以唱嘛”
“我自己的歌，加上新歌就只有4，5首，再翻唱些以前帮别人写的歌吧。是个小型live啦，1个半小时左右”
“好，我尽量调整一下时间去看”
山下说着，把票子放到了皮夹里。
“ 那个…你带和也一起来…好吗”
赤西吞吞吐吐地说出这句话，山下却被惊得愣住了。他抬眼看向赤西，发现对方非常认真地盯着自己。山下不确定，赤西说这话到底是知道了什么，还只是试探。
“你们时常见面，不是吗？”
赤西见山下不说话，又补充了一句。他的语气非常肯定，山下也不想找借口了，叹了口气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身上时常有他的味道。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最近交往的女人跟他用一样的香水，可后来有一次我闻到你的洗发水香味也和他的一样。和也用的香水和洗发水都不是常见的品牌，没有那么巧吧…哦，对了，顺便说一句，你今天也有”
一向迟钝的赤西说出这样的话，让山下觉得有些可怕。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的…”
山下的声音很小，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被大人抓了包。赤西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要是以前我一定揍你了。不过现在，反倒是松了口气…我一直以为和也已经从我的世界消失了，可没想到他还一直都躲在某个角落里，或许还能听到他的消息，这么想倒也释然了”
赤西没有预想中的反应，反倒让山下心情复杂起来。他有一种以后不用再撒谎了的轻松感，同时，赤西和龟梨之间的那条看不见又剪不断的线让他深深地嫉妒。

两人默契地沉默了一会儿，赤西又忍不住开了口。
“和也他还好吗？”
“他很好，没什么太大变化，只不过最近把头发剪短了”
“那他现在…住在哪里？”
“他不在东京，所以我和他见面也没有很频繁”
山下还是隐瞒了龟梨住在自己老家的事情。
“你们…”，赤西顿了顿，深呼吸了一下，“在交往？”
“当然没有！”
“但是你喜欢他”
这句话，赤西说的并不是问句，山下自然也没有否定，只是一口喝光了杯子里剩下的威士忌。
看着山下的反应，赤西也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接着苦笑道，
“虽然死也不想看到你们在一起，但我现在哪还有阻止你的权利…不过，如果哪天我又有了，我会拼尽全力把他抢回来”
“那先等我们交往了再说吧”
山下也苦笑了一下，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又拿出演唱会票子仔细看了看。
赤西自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说，
“所以你能带他来吗？我想让他听听我的歌”
“如果是这个目的的话，他已经听过了哦。他买了你的CD”
“真的！？他听了说什么？”
“他说…我唱得比你好”
“滚！”
赤西笑了，从桌上拿起一块芝士向山下扔去。山下一把接过，打开包装放进了嘴里，然后他收起笑容认真地说，
“他去不去我不知道，但我会跟他说的”
山下想起那天龟梨说想要支持赤西的梦想时，那双望向他的真诚又胆怯，却闪闪发光的眼睛，那眼神让人拒绝不了。自己既然答应了，还是做个守信大方的人吧。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来海边玩的人也变多了，就连一向冷冷清清的破旧咖啡店，也总是座无虚席。龟梨懒得出门，不过正巧，入夏前他在院子里种的向日葵开得正旺盛，坐在餐桌前写东西的时候，一抬头便能透过窗户看到。最近，他开始写一篇新的小说，小说的背景是江户时代，因为还要查一些文献，加上故事情节比较沉重，龟梨写写停停，并不怎么顺利。

龟梨第一时间就在网上看到了赤西要开演唱会的消息。自从赤西出道以来，龟梨总是情不自禁地在SNS上搜索关于他的投稿。他看过粉丝情绪高昂的表白赞美，看过一些不怀好意的过激言论，也看过许多对于赤西私生活的猜测亦或是所谓的爆料。这些八卦里几分真几分假，有很多过客登场，却没有出现过一次他龟梨和也的影子。当然，不出现是好的，龟梨自知，对于赤西来说，他是一个需要被抹除得一干二净的过去。
很多个夜晚，龟梨用手指滑过手机频幕上赤西的照片，多少次想打个电话给他，号码输了又删，那个绿色的通话键始终没有按下去。龟梨很想去看赤西的演唱会，躲在人群中远远地看上一眼，他只是想象一下舞台中央聚光灯下的赤西就有些激动和莫名的自豪，可一想到好不容易归于平静的生活，龟梨便又退缩了，甚至连打开购票网页的勇气都没有。

 

山下下个月的工作安排得太满，才过了没多久，新刊连载的第二次拍摄就提前安排进了行程。
有了前面那次的经验，龟梨也变得驾轻就熟。反正自己需要做的只是把采访内容写成文稿，再加点花絮，根本谈不上是创作。只不过在交给出版社之前，先要给他的山下老板过目一下。上一次在摄影棚拍的料理主题，龟梨的一句切菜不太熟练的描写，也被山下用一个冰激凌贿赂，半强制性地删掉了。龟梨心想，明明笨手笨脚的人设才能更勾起粉丝的母性，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龟梨挖着冰激淋，默默地看着山下亲手按下了删除键。

第二次的拍摄结束地比预定时间早了不少，龟梨跟着山下坐上了经纪人的车。
“今天的工作全都结束了，山下先生是要回六本木吗？”
经纪人野口系好了安全带，转头问后排的山下，而山下却看向了身边的龟梨。
“直接回去吗？还是去哪里吃饭？”
龟梨本想说回家做饭的，但他想野口会不会觉得他俩关系很可疑，或许早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龟梨还是说，
“对了，你以前说六本木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拉面店，我们去吃那个吧！野口先生要不要一起？”
山下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对龟梨说过拉面店的事，但六本木附近好吃的拉面店，大概是指自己常去的那家吧。于是山下向野口说明了店的位置，顺便也邀请了他一起去。野口自然是不会跟着去的，以家人等自己吃饭为由婉拒了。

饭后，两人散着步回了家。
一路上龟梨总觉得山下有些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的样子，一直等到家了，山下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都没有等到他开口。
龟梨问山下要不要喝啤酒，山下点了点头，于是龟梨去厨房冰箱里拿了两罐来，在山下身边坐下，打开了其中一罐递给他。
“怎么了？总觉得你有什么事要说”
山下接过啤酒，仰头一下子灌下好几大口，顿了一下说，
“那啥，仁的演唱会，你要去看吗？”
“啊？”
龟梨没想到山下会说这个，愣了一下。
“他给了我两张票…”
“我…可以去吗？”
“不是你说的吗？想要守护他的梦想…”
龟梨抬头望向山下的眼睛，可山下的眼神却有些闪躲。要不要去赤西的演唱会，这几天龟梨也犹豫了好久，他想见他，但又害怕见他，更怕让他见到自己。他怕从他的眼里看出对自己的放不下，又怕他全都放下了。龟梨没想到，在背后推了犹豫不决的自己一把的，竟然是山下。
“好啊，不过我不要他给你的票，我自己买票去…他给你的是关系者席吧，我不想让他看到我，你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吧”
他早就知道了，这句话山下没有说出口。山下在想龟梨说的在一起是指距离意义上的，还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不过想来是自己多想了，要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这演唱会他根本就不会去。
龟梨见山下若有所思的样子，拿啤酒罐碰了一下山下手里的罐子，然后轻轻地把头靠在了山下的肩上。
“智久，谢谢你…你总是那么温柔”
从龟梨的角度看不到，山下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一下。这样的话好像之前Jessica也对自己说过，温柔又有什么用，温柔还是留不住你们，温柔还是比不过那个混蛋。
山下也很莫名，明明自己想走的是玩世不恭人设，怎么总是被发好人卡？算了，还是不想了，山下喝光了手里的啤酒，用手揉乱了龟梨的头发，起身去拿新的啤酒。

Chapter 21

赤西的演唱会会场是一个可以容纳5000人的馆子，演唱会票也几乎全部售罄，对于第一次来说，属于非常大的规模了。
山下拜托经纪人送的花篮，摆在了会场入口最显眼的地方，那里聚集了许多粉丝在拍照。墨镜帽子全副武装的山下只是远远地瞄了一眼，便从关系者入口进了后台。作为亲友，只送个花篮好像还不够意思，山下昨天特意去买了一瓶价格不菲的香槟。

赤西接过山下送的香槟，才说了一句谢谢，紧接着就开口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和也呢？”
山下白了他一眼，说道，
“来了，不过他没要你给我的票，自己买了一张”
“那你们一起来的？”
“没有哦…话说你第一次开演唱会，怎么还那么有闲工夫关心别的？我第一次登台前可是紧张死了”
山下不太想和赤西讨论龟梨的事，硬生生地扯开了话题。
“谁说我不紧张，刚才还喝了杯龙舌兰壮胆”
“你不是吧…”
山下顺着赤西的视线看过去，墙边的柜子上真的有一瓶开过的龙舌兰。山下起身拿了个纸杯，也给自己倒了一点，一饮而尽。
“话说今天Jessica不来吗？”
“预产期还有3周，她挺着肚子不方便，就没来”
“一转眼竟然要出生了，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差不多吧…”

 

赶着开场前5分钟进场的龟梨一坐下就发现，自己特意选的2楼前排的位置，竟然意料之外地离舞台很近。看了看四周，虽然大多数都是女孩子，但和山下的演唱会比，也零星地坐着一些男生，自己显得并不那么突兀。
虽然来之前龟梨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一旦坐到了这里，心里却还有无数的情绪要往外涌。
灯光暗下，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舞台正中央落下的一束蓝色聚光灯照亮了从舞台下方缓缓升起的赤西。龟梨用半年多时间慢慢在心里建起来的墙仿佛一瞬间就要崩塌，为了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他赶忙用手捂住了嘴。
赤西的演唱会，前半场唱了包括新歌在内的6首歌，中间夹杂着一些MC以及和粉丝的问答时间，下半场全在翻唱他曾经为别人作曲的歌。龟梨听着听着突然发现，赤西下半场选的歌，全是自己帮他填词的歌。开场时拼命忍住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突然很后悔没有坐在关系者席，他想让台上的赤西看到他，他想让他知道，他就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从来没有真正地走开。

一个半小时的演唱会一转眼就到了最后的安可部分，赤西回到后台换了一身休闲装，再次出现在舞台上。整个舞台的照明都暗了下来，只剩下一束暖光，照得赤西的轮廓有些模糊，有些即将曲终人散的寂寥。全场渐渐地安静下来，赤西缓缓地开了口。
“最后的这首歌，是带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我的原点。这首歌让我遇到了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那个人给予了我太多东西，在我的人生中留下了太多的印记，对我来说，是永远无可替代的存在……接下来，请听这首歌，【瞳】”
随着前奏响起，龟梨早就泪流满面了，他想起了第一次和赤西见面的那个晚上。

那个晚上，在杯垫的背面随手写下这首【瞳】的歌词后，龟梨第一次跟着陌生人回了家。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自暴自弃，还是那个有泪痣的男人太过于魅惑，抑或是单纯的酒精作怪，总之他像是中了邪一般跟男人上了一辆出租车，进了一个房间，躺到了一张床上。就如世间一般的一夜情一样，他们将欲望碰撞在一起，但又不如世间一般的一夜情，这股欲望在屡次尝试之后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那个晚上，赤西一丝不挂地从床上下来，掏出一包烟，点上一根靠在沙发上抽了起来。龟梨则是羞愧得不得了，咬着嘴唇把被子裹得紧紧的。
“难道说…小和你以前没有和男人做过？”
“当然没有…”
“诶～好意外啊，明明是你来搭讪我的，我还以为你这方面经验丰富呢”
“那难道赤西先生有过吗？”
“啊…以前和gay的朋友喝多了，有过一次…话说，你不会还是处男吧？”
“当然不是！”
“诶～原来你和女孩子做过啊，这倒也挺意外的”
对方的无礼让龟梨有些生气，他不想再搭理他，拿起枕头边的手机看了看，再熬2个小时就可以坐首班车回家了。就在这时，赤西吸完一根烟，掐灭了烟头回到床上，然后把手臂伸到了龟梨的脖颈后搂住了他。
“话说小和你平时是做什么的？大学生？”
“不，我退学了，现在就是打打零工而已”
龟梨隐瞒了自己想要当小说家的事。
“我呢，就是个穷困潦倒的音乐人？平时写写卖不出去的歌，帮开酒吧的朋友看看店…啊，对了！今天你给我写的那首【瞳】，是我朋友乐队的出道曲，当然，也是我作为音乐人的出道曲”
虽然龟梨并没有问，但赤西还是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的事。龟梨根本没想过自己趁着酒意随便写的歌词是要出版的，惊讶地看着赤西。
“诶？不行吗？我会分给你版权费的”
“也不是不行，但是…”
“太好了！对了，干脆我雇你给我写歌词吧！我觉得你写得挺好的”
赤西自说自话地打断了龟梨。
“雇我写歌词？”
龟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重复了一遍赤西的话。
“对啊，做我的专属作词人，然后版税分你一半！还有啊…今天没做完的事，下次再继续咯…”
赤西坏笑着，又把手放到了龟梨的胸前摩挲起来…

当时的龟梨绝对想不到，明明是如此糟糕的开始，却持续了整整五年…龟梨抬起头望向大屏幕，正好此时屏幕上映着赤西的特写，他微微仰起头，眼眶里也全是泪水。龟梨感觉透过屏幕，他们深深地对视到了一起，他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不停地滚下来，拼命克制住的哭声快要让他窒息了。在周围人发现他的异常之前，龟梨拿起包逃也似地离开了座位。他捂住嘴，跑向了洗手间，然后在进入单间的瞬间，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来。还好厕所里没有其他人，他哭了一会儿，深呼吸几口慢慢地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然后掏出手机给山下发了条消息。
「我先回去了」
龟梨以为演唱会还没结束，山下不会注意到的，没想到对方却秒回了。
「在停车场等我，我现在过去」

坐上车后，山下看到了龟梨红肿的双眼，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用轻松的语气问道，
“接下来去哪儿？回去吗？”
“我饿了，去吃饭吧”
龟梨对山下挤出了一个笑容。
“意大利菜行吗？我知道个好地方”
“好”
山下给自己常去的店打了电话，确定有空位后，踩下油门离开了会场。路上两人像是商量好一般，谁都没有提刚才演唱会的事。

到了店里，两人被安排进了一间包房。
这家店的店主和山下是旧相识，开店的时候因为山下的一句玩笑话，店主就真的在店的最里面开了间独立的小包房。这个房间和其他座位隔开了一些距离，并且可以直接从店的后门进出，山下和业界的人一起吃饭时经常来这里。
落座后，龟梨拿起手边的菜单，看都没看就递给了山下，示意他点菜。山下点了一些前菜和几道主食，想着先喝点清爽的开胃酒，又要了两杯香槟。
山下当然知道赤西最后安可的时候说的那个无可替代的人是谁，虽然台下的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是Jessica，绝对不会联想到自己面前坐着的这位，但是赤西的这番话说得也太混蛋了。都已经是有妻子的人了，孩子还有3周就要出生，他的一句「永远」一下子套住了两个人，让Jessica看不到未来，让和也走不出过去，实在是太自私也太不负责任了。
山下想尽量避开演唱会的事情，没想到龟梨却主动提了起来。
“演唱会，开得很成功呢”
虽然龟梨努力地装作没事人一样，但内心的动摇却怎么也藏不住。
“是啊！不过这个混蛋，翻唱部分，我这个大亲友的歌竟然一首都没唱”
山下也故意开着玩笑，想让话题变得轻松一点。
“你本人在场，他不好意思嘛”
龟梨笑了笑，喝光了杯子里的香槟。
今天龟梨喝酒的速度比平时快多了，山下虽然心里担心，但也由着他，只想着自己可不能也跟着喝多了。龟梨说想喝红酒，山下便把酒单递了过去。

打开的一瓶红酒，几乎大半都是龟梨一个人喝的。
“你今天怎么喝得这么慢？”
龟梨眯着眼睛，一只手撑着脑袋问道。
“哦…我演唱会前在后台喝了点龙舌兰”
“什么？你刚才酒驾来的？不要命了…”
龟梨明明有些醉了，在这方面倒是反应特别快，夸张地说道。
“就一口而已”
“我不管！我也要喝！”
说完龟梨就拿过酒单翻了起来。要再喝了高度数的龙舌兰估计是不行的，山下想要阻止，却拗不过已经醉了的龟梨，还是给他点了杯鸡尾酒。
香槟，红酒，龙舌兰，加上龟梨后来不够又点了两杯别的鸡尾酒，意料之中的，龟梨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撑着脑袋睡了过去。山下叹了口气，他怕龟梨倒下来碰到餐具伤了自己，于是把他面前的东西都挪开了，然后默默地一个人开始吃起了剩下的菜。

吃完饭后，山下有些抱歉地打电话给经纪人拜托他来开车，自己起身走到了龟梨边上。
“和也，我们回家啦”
叫了一声见龟梨没有反应，于是山下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龟梨慢慢睁开眼睛，一直撑着头的手似乎发麻了，他甩了甩，一脸迷茫地看向山下。
“走啦，你站得起来吗？”
龟梨试都没试就摇了摇头，然后对着山下张开了双臂。
“你抱我”
“哈？”
山下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但龟梨一脸认真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虽说这里从后门可以直接出去，但再怎么样，这幅场景给店员或者店外的路人看到也是不好的，山下把一只手臂环到了龟梨的背后，试图扶着他自己站起来。

照顾喝醉了的人实在是太费体力，好不容易扶着龟梨到了家，把他放倒在沙发上，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在旁边瘫坐下来。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山下看了看闭着眼睛的龟梨，深呼吸一口刚准备起身去洗澡，衣角却被抓住了。
“你别走…”
“我洗完澡就回来”
龟梨缓缓睁开眼睛，眯着眼就这么看着山下并不放手，过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
“别走…”
龟梨拽着山下衣角的手顺着他的腰缠上来，山下重心不稳又跌坐到沙发上，下一秒他整个人便被龟梨抱住了。身体接近的一瞬间，伴随着一股酒气传来，山下的心脏狠狠地颤了一下。山下慌了神，他是第一次见龟梨喝醉的样子，不知道他这样是醉酒常态还是什么。
龟梨眼神氤氲迷离地看着他，双唇微张着，山下甚至来不及心里斗争太久，就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对于山下的吻，龟梨没有排斥，甚至还非常主动地回应，他伸出了舌头轻轻拂过山下的唇瓣，然后就透着侵略性地探了进去。
山下全身的血液都在骚动，他觉得坐着的姿势很不舒服，幸好沙发足够大，索性整个人跨坐到了沙发上把龟梨压在了身下。他感觉到自己的欲望在膨大，双唇只离开一会儿龟梨就伸出手来向他索取，山下一只手十指相扣地将那不安分的手按在了沙发上，另一只手则伸进了龟梨的上衣。龟梨的胸前虽然没有隆起，但细腻的皮肤比女孩子的还要光滑柔软，山下的手游走到胸前，揉了揉那小小的突起，然后轻轻地捏了捏，他明显感觉到身下的人颤了一下。
哦，原来和也的这里这么敏感，山下这么想着一把撩起了龟梨的上衣，伸出舌头绕着小小的豆乳舔了一圈，龟梨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细小的呻吟。山下觉得自己下身快涨得不行了，虽然他没有和男人做爱的经验，但这似乎无师自通，他松开了握住龟梨的手，摸到了龟梨的下身，那里也和自己一样被欲望充满了。他试图去解开龟梨的裤子，可就在这个时候，龟梨呢喃道，
“你留下来好不好…不要走了…你说了永远的…”
山下愣住了，他有些莫名其妙，这里就是他的家啊，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龟梨根本就把自己当成了别人，或许从一开始他拉住他衣角的时候，抑或是更早，在店里让他抱的时候，龟梨就神智不清地把他当成了那个混蛋。
山下像是被人当头浇下一盆冷水，他就这样保持着暧昧的姿势呆在那里，进退两难。山下的反常似乎让龟梨察觉到了异样，身下的龟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般，睁大了眼睛，嘴里啊地发出了一声轻呼。龟梨一把推开了山下，猛地坐了起来，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表情复杂的山下，张了张嘴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整理了一下衣服便翻下沙发跌跌撞撞地走向了浴室。
被留在了原地的山下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甚至不清楚龟梨有没有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从云端扔了下来，似乎全身都很痛，却又空虚地抓不住疼痛的实感。他想把无处宣泄的情感全都砸在谁的身上，是谁让他山下智久这么不堪，是龟梨还是那个混蛋，还是说根本就是趁虚而入的自己自作自受…

 

山下自然又是一夜未眠，天微亮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因为工作关系没几个小时就起来了。走出房门，他以为宿醉的龟梨应该还没起来，没想到对方却悠哉悠哉地坐在餐桌前咬着吸管喝饮料。
龟梨见山下出来，很自然地道了早安，倒是山下想起昨晚的事尴尬得不知道眼睛该看向哪里。
“喝咖啡吗？我给你倒一杯”
龟梨问道，山下点了点头，听龟梨的语气，似乎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
“起晚了早饭没做，不过我去便利店买了些面包，在那个袋子里”
龟梨起身去倒咖啡，边说边指了指桌上的塑料袋。山下坐到了桌前才发现龟梨刚才在喝的竟然是草莓牛奶。
“呵，昨晚还吵着要喝龙舌兰的人今早竟然在喝草莓牛奶…这个反差有点大哦”
既然他不记得了，那不如自己也忘了，山下拿起牛奶盒看了看，故作轻松地说。
“草莓牛奶解宿醉最好了”
龟梨把一杯冰咖啡放到了山下面前，然后把袋子里的面包一股脑全倒了出来，示意让山下选。
两人自顾自地吃起早饭，谁都没有再开口。山下想要说些轻松的话题打破沉默，可任凭自己是专业的演员，任凭自己说要忘记，但却还是没办法甩开昨晚的记忆，沉默让他越发尴尬，甚至有些想要逃跑。就在这时，龟梨突然开口了。
“昨晚…对不起”
“啊？”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山下愣了一下，他看向龟梨，对方却咬了咬嘴唇错开了视线。
“我…好像一不小心对智久做了过分的事情…”
山下这才意识到龟梨根本就没有忘记。
“不，是我…”
山下想要为自己的趁人之危道歉，但说到一半突然心里又是一整疼痛，喉咙有些干涩，他举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今天的黑咖啡好苦啊…
“智久…”
龟梨突然唤了一声，然后稍稍起身，小臂撑在桌子上，上半身向前倾凑近了山下说，
“我们接吻吧”
山下的大脑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龟梨的嘴唇便贴了上来。蜻蜓点水般的吻之后，龟梨似乎嫌这个姿势有点累，索性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一只手肘撑着桌子，一只手扬起山下的脸吻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热吻让山下有些搞不清状况，但马上他就明白了，说到底，这个吻就是他龟梨和也的罪恶感和故意讨好，就是被打了一巴掌的自己被分到的糖。说实话，他觉得龟梨很狡猾甚至可恶，他明明需要自己但他却不舍得扔掉过去，但是想想昨天龟梨把自己当成那家伙的时候的吻全是一股酒气，而今天他真真切切地和自己的吻却是甜甜的草莓味…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那么吃亏…不！我堂堂山下智久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山下的脑袋里就像是天使和魔鬼在打架，他一边做着思想斗争一边默默地移开了桌上可能被打翻的咖啡杯，又想着这口恶气还是得出，于是他伸出另一只手，像抓小猫一样一把搂住龟梨的后脖颈，张嘴就咬了龟梨的下嘴唇一口…

Chapter 22

自从那天两人接吻后，关系反而变得更加微妙起来。特别是山下，他有点把握不好和龟梨接触时的距离感，他想要试探一下和龟梨之间的那条界限在哪里，但又总觉得对方似乎刻意而又不着痕迹地在回避着自己令人琢磨不透…
幸好山下马上进入了新电影的拍摄，行程挤得满满的，让他没有办法和龟梨见面，也没有更多精力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这期间赤西和Jessica的孩子出生了。山下本想去两人的新居看看孩子，但一来实在没有时间，再来他和Jessica之间还有一层尴尬的前男女朋友的关系，对方产后状态还没有回复，更不方便去探望了。
山下趁赶场的间隙，去赤西的录音棚给他送了给宝宝买的礼物，看了眼宝宝的照片，然后听他吐了30分钟关于带孩子有多么辛苦的苦水。当然，他不说山下也看出来了，毕竟赤西的黑眼圈已经快要垂到脸颊上了。

山下的新电影是一部动作片，虽然剧组安排了替身，但山下想尽量还是自己上，每天结束拍摄回到家都感觉浑身酸痛。过度疲劳的身体让他每天一到家就瘫倒了，甚至没有精力跟龟梨通个电话。

 

山下拍摄时受伤的消息，龟梨是在网上看到的。网络新闻只写了他被送到医院，伤情如何只字未提，龟梨打了几通电话都没有人接，他想打电话给经纪人野口问问情况，可他又不知道电话号码。龟梨就这样坐立不安地刷着网上的消息，他从来没有发现山下对他而言是如此的重要，他忍不住地要想一些最严重的后果，他害怕会失去他。
龟梨不停地刷新着网上的消息，却迟迟没有后续，他甚至想要打电话给赤西问他知不知道野口的电话，就当他要播出那个号码时，山下打了电话过来。

“对不起，刚才在医院不方便接电话”
山下的声音听上去还挺精神的，龟梨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点。
“你没事吧？受伤严重吗？”
“没事啦，右手手腕轻度骨折，医生说休息个两个礼拜大概就好了”
听到两个礼拜可以痊愈，龟梨总算是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右手骨折很不方便吧，你不要紧吗？”
“嗯…是不太方便，但手臂可以动，应该还好吧”
龟梨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说，
“我去你那里照顾你吧…你一个人还是不太方便的”
山下没有马上回答，他的沉默让龟梨觉得很尴尬，马上补充道，
“当然，要是有别人照顾你那更好了”
“别人？哪有别人啊”
山下听龟梨的语气里有一丝落寞，他笑了笑，又说，
“我还是去你那里吧，好不容易得了个长假，去你那里安静，适合修养”
“你可以开车吗？我去接你吧”
“没关系，明天我让野口送我来”

 

因为山下要来住一段时间，龟梨一早就出门去商店街买菜了。他和山下在不同的地方一起住过，但像这次这样要共度一段较长的时间还是第一次，龟梨其实是有些担心和不安的。
买完了食材，龟梨来到田中家的店准备买些水果，田中说是给山下的慰问品，不但不肯收他的钱，看他大包小包的样子还非说要送他，龟梨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地上了他的车。不过正如龟梨所料，田中果然又开始打听起他的八卦来。
“你们俩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没怎么样啊…”
“不是吧…你们俩做过了吗？”
“当然没有！”
田中问得那么直白，龟梨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
“你干脆被他抱一次试试看呗？”
“为什么一定是我被他抱啊？”
龟梨没好气地白了田中一眼。
“诶？难道不是吗？！不会吧…”
田中瞪大了眼睛，故作姿态的夸张语气让龟梨又好气又好笑，要不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简直想打他一拳。龟梨想他和山下身高体型差距都不算很悬殊吧，明明山下也长着一张漂亮的脸，到底是为什么呢…

 

傍晚，山下坐着经纪人的车来了。除了被绷带固定住的右手之外，整个人看上去也挺精神的，并没有什么大碍。正好到了饭点，龟梨邀请经纪人留下来一起吃饭，但对方还是婉拒了，把山下的行李放下便转身告辞。

“你也不用做那么多菜吧…”
山下看着铺满桌面的菜品，不禁嘟囔了一句，但脸上还是藏不住的笑意。
“你是病人嘛，需要营养”
龟梨说着，盛了一大碗饭放在了山下面前。
“我只是外伤而已，可不是病人哦…再说我是个演员诶，万一胖了，再回到剧组可接不上前面的戏份了…”
山下明明脸上看着挺高兴的，却不停地念叨，龟梨嫌他啰嗦，剥了一只虾塞进他的嘴里堵上。

 

一只手不能动还是非常不方便的。龟梨看山下在浴室前艰难地脱着衣服，想了想还是问道，
“你一个人行吗？需要我帮你吗？”
山下停下手上的动作，坏笑着问，
“你是想进来和我一起洗吗？”
“不用了！”
龟梨瞪了他一眼，山下见他这副样子反倒觉得很可爱，笑着把一个塑料袋塞到了他的手里。
“包扎的地方不能进水，你帮我套起来吧”

龟梨回到客厅，听着浴室水声响起，想着应该没什么问题便打开了电视。
电视上播着综艺节目，龟梨觉得无趣，换了几个台却总是心不在焉的。他在脑海里模拟了用一只手洗澡的情景，想来是的确很不方便的，正当他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帮山下的时候，浴室传来了咚的一声不小的声响。
“怎么了？不要紧吧？”
龟梨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跑到浴室外面问道。
“没事，洗发水掉地上了”
“我…还是进来帮你吧…”
龟梨还是问出了口，浴室里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了一声“嗯”的回答。

龟梨脱掉了身上披的外套，挽起袖子和裤腿，深呼吸一下推开了浴室的门。
一开门，龟梨没想到山下正面向自己直直地站着，结实的胸膛，线条分明的小腹，赤裸的身体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龟梨面前，丝毫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不得不说山下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同为男人龟梨都觉得有些羡慕。
“好冷啊，快把门关上啦！”
听山下这么一说，龟梨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盯着人家裸体看出了神，他一下子就不好意思起来，慌忙地移开了视线，转身关上门，拿了一个小凳子放在自己面前。
“你坐下，我给你洗头”

这还是龟梨第一次帮别人洗头，他怕掌握不了轻重，便尽量用指腹温柔地来回揉搓着山下的头皮。本来这个行为已经够暧昧了，偏偏山下也不怕泡沫进到眼里，一直睁着眼睛透过镜子微笑着看着他，浴室的花洒没有关，水蒸气让他整个人都感觉飘忽忽的。
龟梨帮山下把头发冲干净，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说，
“好了，你站起来，我再帮你把背洗一下”

龟梨一只手扶着山下的背，另一只手用浴球轻轻地搓着。从一开始洗头的时候起，山下就一直在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些有的没的，可越是不要想大脑就越要唱反调。山下忍不住去想象一些香艳的画面，当他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身体自说自话地起了反应。

“可，可以了，接下来我自己来吧”
山下突然的动摇让龟梨感觉到有些奇怪，他透过镜子看了看山下的脸，对方的表情有些躲闪，龟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将视线往下移，果然如自己所料。
山下感受到龟梨的视线，尴尬得简直想往地缝里钻。他不敢去看龟梨的表情，他怕从对方脸上看到哪怕一丝厌恶的神情，可下一秒发生的事却让山下一下子脑子一片空白。
龟梨似有似无地贴近了他，然后从背后伸手握住了山下坚挺的性器。
山下全身像是有电流流过，他惊诧地抬头看向镜子里的龟梨，对方不好意思地侧了侧头，然后像小恶魔一样笑了笑。山下觉得这一刻自己被这个笑容击中，简直输得一败涂地…

然而这只是开始，龟梨松开了握住山下的手，双手扶着他的肩让他转过来面向自己，然后蹲了下来，毫不犹豫地含住了山下的性器。
太过于强烈的刺激让山下趔趄地往后退了一步，可狭小的浴室让他根本无路可逃。龟梨蹲着，为了保持平衡一手扶着山下的大腿，另一只手握着山下的根部，深入浅出地吞吐着山下炙热的欲望。

花洒的水声交织着充满情欲的声音，时而又夹杂着山下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的低吟，在浴室这样的环境里，再多加了一层回声，显得格外的色情…
山下低头看向龟梨，从自己肩头越过的水花早就打湿了他的头发，睫毛上挂着水珠一颤一颤的。山下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替他挡掉一些水花，便扶着龟梨的头往前进了一步。可这一步却让龟梨误会了用意，他皱了皱眉，喉咙深处发出了一些难受的呜咽声，然后抱怨似地抬眼瞪了山下一眼。
龟梨的眼神像是生气炸毛的小猫，被这么一瞪，山下反而觉得浑身一热，差点就要射了。可龟梨就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忍耐似的，更加变本加厉起来，他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边用舌头绕着山下欲望的顶端画着圈圈。
又苏又麻又痒的快感让山下都快要融化了，他有些腿软站不住，慌忙地伸手扶住了边上的毛巾架。终于，他实在是忍不了了，一股热流全部射到了龟梨的嘴里。

释放之后的山下脑子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他人生第一次在一个男人嘴里射了出来…是新鲜感，抑或是对龟梨的喜欢，他自认为在性方面是属于经验丰富的，但如此的刺激和快感他却是前所未有的。
龟梨慢慢站起来，蹲久了让他有些腿麻，山下见状赶忙用没受伤的手去扶他。龟梨的嘴角还挂着一些白色的液体，起身之后，他侧过头呸的一声将山下留在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然后直视着山下的眼睛，用手背抹了抹嘴角。和女孩子不同，龟梨眼神中的一丝凌厉让他显得格外的性感，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山下觉得自己身体又热了起来。

“接下来你可以自己洗了吧？”
龟梨说着，挤了挤湿透了的衣服，转身准备出去。
可正当他摸上门把手的瞬间，山下一把从背后抓住他的衣服，然后顺势将他压在了门边的墙上。
“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想逃？”
突然和墙面的撞击，加上湿衣服贴上瓷砖后传来的冰凉让龟梨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呻吟。
“这可是和也你先开始的”
山下这么说着，因为一只手不方便，他用手肘压着龟梨的背不让他逃跑，另一只手则伸到前面去解他的裤子。
“你放手，很痛啦”
被手肘顶着让龟梨很不舒服，他忍不住挣扎起来，由于动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就重重地撞到了山下受伤的地方。这次轮到山下吃痛地猛吸了一口气，手上的动作也松开了。龟梨乘机一下子转身从山下的禁锢中溜了出去，跑出浴室半掩上门，从门后面探出脑袋来看着山下，见他没什么事，便吐了吐舌头说，
“你看，医生让你休息你不老实，小心干坏事伤情恶化哦”
说完便一把关上门，转身走了。
这家伙真是个恶魔，山下想着，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变得精神的兄弟，不禁苦笑了一声。

 

第二天，山下因为种种疲劳睡了个大懒觉，可起来的时候一向早起的龟梨却还在房间里歪着。
山下走近看他脸红红的不太舒服的样子，伸手摸了摸额头，果然有些烫手。想来是昨天在浴室淋湿了衣服出去后着凉了。
“对不起，明明说要照顾你，我倒先发烧了”
龟梨对山下虚弱地笑了笑，又说道，
“不好意思啊， 要让你吃昨天的剩菜了”
“没事没事，毕竟…你发烧我也有责任…”
龟梨本来还有些自责，听山下这么一说，想起了昨天的事突然就不好意思地把被子蒙到了头上。

虽然龟梨说没食欲，但山下还是决定去便利店给他买些能下口的东西。
就在去的路上，赤西打了电话过来。
“你不在家吗？”
“不在啊，怎么了？”
赤西劈头盖脸的这么一句话，让山下有些莫名。
“你受了伤还在外面晃荡？我好不容易挤出奶粉钱给你买了点水果来慰问你，你竟然不在…那我挂门上咯”
“别！等一下！我这几天都不在家，好意我心领了，谢谢你，水果你还是拿回去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山下以为赤西不高兴了，但他马上就意识到了他可不是为了水果的事。
“…你…在和也那里？”
这家伙遇到龟梨的事总是那么敏锐。山下估摸着这个电话没那么快完，只好在便利店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对啊，我一只手不方便，不然你照顾我啊？”
山下没有撒谎，电话那头又沉默了，赤西估计在想接下里的措辞，这个沉默却突然激醒了山下心里的魔鬼。
“哦，对了，我正好来便利店给和也买吃的，他不舒服的时候一般吃些什么？”
“哈？和也怎么了？”
赤西的语气果然焦急起来。
“没什么大碍啦…大概是我昨晚有些太过分了吧…”
“你！你干什么了！？”
山下猜测要是赤西在面前，这个时候一定抓住他领子了。但因为隔着上百公里，山下有些有恃无恐。
“你说呢？还能干什么？”
“山下你个混蛋！你是不是另一只手也想骨折啊”
“这机会可是你给我的啊，再说了，你现在还有对我大呼小叫阻止我的资格嘛”
“混蛋！！”
电话那头传来了咚的一声声响，山下猜测一定是赤西一怒之下拿自己家房门出气。再这样下去，倒不担心自家防盗门会怎样，就怕隔壁邻居报警，第二天自己和赤西一起上报纸。山下决定不拿前途开玩笑了。
“我开玩笑的啦！他就是感冒有点发烧而已，我发誓我可什么都没干哦”
对，山下的确什么都没干，动手的可是他龟梨。
“…山下智久！你怎么性格那么差呢！”
“这不是人以类聚吗？不然你跟我当朋友啊”
赤西总算平静下来，他还想说些什么，山下却打断了他。
“好啦好啦，我挂了，等我回东京来找你喝酒”
山下正欲挂断，电话那头又传来了赤西的声音。
“你买个香草冰激凌，方方的盒装的那个…和也他退了烧会想吃…”

 

龟梨吃了药，下午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山下正坐在床边背剧本。
山下见他醒了，放下剧本起身坐到了床上。
“你觉得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对不起啊，反而让你照顾我”
听龟梨又这么说，山下决定逗逗他。
“谁叫你昨晚放火逃逸”
龟梨愣了一下，但见山下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马上就明白了，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山下一下子凑近龟梨的脸，一只手撑在他的耳边。突然缩短的距离让龟梨心脏漏跳了一拍，山下直直地俯视着他，这眼神让龟梨有些受不了，慌乱地别过头去。可山下偏不让他躲闪，用手扶着龟梨的脸转向自己，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道，
“你躲什么呀，我就是想测测你烧退了没”
说完便用自己的额头去碰龟梨的额头，果然和上午比好多了。见龟梨瘪着嘴说不出话来，山下又变本加厉道，
“你以为我会趁虚而入啊？我可没那么恶趣味…再说明明昨晚好像某个人很主动，是谁啊？”
龟梨明明退烧了，脸却又通红起来，山下见状才觉得昨天自己的一败涂地稍微挽回了那么一丁点儿。
“好啦，不跟你玩了，我给你买了香草冰激凌，快起来吃吧”

 

山下觉得两人僵持的关系总算走近了一步。挤在沙发上一起吃冰激淋看电视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山下表白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可是他最终还是退缩了，因为他清楚地知道龟梨还没有放下之前的感情，他也知道那个家伙到现在还是念念不忘又蠢蠢欲动，毕竟自己作为旁观者也知道那段感情那么久又那么深刻，两人连句再见都没有来得及说就分开了，放不下也是人之常情。
再说了，这一句口头的表白又有多少重要呢，毕竟现在陪伴在和也身边的人是自己，来日方长，他要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一个一个地更新改写他的回忆，一点一点地占据他心里的位置，直到全部。

Chapter 23

山下的伤虽然还没好透，但他还是一拆绷带便立马赶回去拍戏了。因为休息了10天左右耽搁了太多，这几天的拍摄安排比之前还要紧凑，有时候甚至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在附近酒店小歇一会儿。

山下走后，龟梨又回到了没日没夜写小说的日子。他入夏时起笔的那篇小说差不到快要写完了，最近正在执笔最后的高潮部分，由于是个悲剧故事，龟梨时常边写边忍不住地流泪，甚至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写作哭泣的循环。再这样下去他感觉自己要抑郁了，正好有连载的工作，龟梨决定休息一下，提前一天到东京去。

山下来千叶住的一个多星期，比想象中的还要转瞬即逝。虽然说是休养，但山下还是挺忙的，读剧本背台词，有时还要开线上会议，或者看一些接下来的工作资料。大多数时间，两个人其实并不交流，他们都各自有自己的事要做，各顾各的倒也完全不觉得不自在。这样的关系就好像是已经同居了很久一样，让龟梨觉得很舒服。
龟梨说不清对于自己来说山下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曾经他只是赤西的挚友，只是他为了留在和赤西相关的世界里的，那一个小小的避难所。可如今，他早就不再是那么简单的存在了。他们之间不是友谊，也还谈不上是爱情，虽然有过那么一次越界的亲密关系，但也不算是性伴侣…龟梨很想知道在山下心里，是怎么定义他们的关系的，可对方的心却总是若隐若现。

 

到六本木的公寓时已经过了晚上9点了，可山下还没有回家。龟梨想他在剧组一定是吃过饭的，就决定给他煮点暖胃的红豆汤做夜宵。
结果过了0点，山下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一到家，便歪倒在沙发上不愿起来。

“你这样躺下了就更不想动了，不如快去洗澡好躺到床上休息”
山下听着龟梨的催促，只是嘴里嗯了一声，身体完全没有动弹。龟梨只好伸手去拉他，然后推着他的背走到浴室。见山下还是半闭着眼睛站在那里，龟梨没好气地问，
“要我帮你脱吗？”
“和也对不起，今天我没有力气做哦”
“你有力气开黄腔，我看你还不够累！”
龟梨轻轻地打了一下山下的头，然后转身关上浴室门出去了。

洗完澡，山下突然就精神了。
“你看！我现在睡不着了，早知道就在沙发上睡了…”
“好啦，别抱怨了，你躺床上去我给你按摩，行吧？”
“太好了！”
山下立马走进卧室趴到了床上，龟梨为了使上力，膝盖跨在他身体的两边，用双手按压下去。龟梨用的力恰到好处，山下舒服得时不时从鼻腔里发出些声响。
“对了，和也的小说还顺利吗？”
“嗯，已经快写完了”
“是什么内容呀？”
“嗯…发生在江户时代的爱情故事？生在游廊的主人公因为受将军青睐，从茶屋的男仆变成了游廊里唯一的男花魁，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第二个改变他命运的人…”
“听上去很有趣啊，想快点看到呢…哦对了，明天不是要去出版社嘛，听说文艺书籍部的部长是我的粉丝，让MOON的编辑长帮我们牵一下线吧”
“这…”
山下随意说出口的这句话，却让龟梨心里一下子慌了神。那么多年来他追求的梦想，在黑暗中摸索的出路，就这么突然有一扇门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虽然说只是多了一个希望，但这个希望太难能可贵了，让龟梨有些动摇，甚至有些退缩。
正当龟梨愣在那里的时候，突然视线发生了180度的转变，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山下翻身把自己压在了身下。
“嗯？”
龟梨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山下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道，
“我们做爱吧？”
刚问出口，山下的笑容便消失了，龟梨被他的认真吓到了，他的眼神似乎不容拒绝，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双手放在胸前试图推开他。
“我…那个…”
他不知道怎么拒绝，他脑子里想了很多，他在想这是不是一场交易，他在想他其实并不排斥山下，只是还没有做好完全接受的准备，他在想是不是现在必须要妥协了…可是马上，山下的表情就又变得柔和起来，对着龟梨露出了坏笑，然后一翻身躺到了边上。
“我随便说说啦，就是你想我现在也没精力…不过…”
山下转头看向龟梨，用有些撒娇的语气说道，
“你今天就睡这里吧，我发誓什么都不做！”
“哼…我也是男人，你觉得我会信男人的这句鬼话吗？”
龟梨笑着回恁道，但说着却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然后躺下给自己和山下盖上了被子。

 

第二天，两人结束了连载的工作回到休息室，刚坐下不久门就被敲响了，来人是杂志MOON的编辑长中泽和一位40岁左右的女性。
“拍摄幸苦了，这位是之前和山下君提到过的书籍部的部长石田惠子，她可是你的忠实粉丝哦”
中泽向山下介绍了身边的女性，对方也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声音里隐藏不住的兴奋。
山下笑着主动伸出手来和石田握手，然后看了看身边的龟梨，介绍道，
“这位是我的朋友，自由撰稿人龟梨”
石田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要和龟梨握手的意思。想来也是，刚刚握过偶像的手，怎么舍得去碰别人。

山下和两位女性畅谈了一会儿，很自然地邀请了她们共进晚餐。大明星山下智久开了口，对方自然不会拒绝，就这样四人来到了山下常去的那家意大利餐厅。
几杯酒下肚，话题也逐渐从工作转向了一些私人问题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石田对山下的称呼从姓氏变成了智久君，同样的山下也开始直呼起对方的名字来。
看着情绪高涨的3人，龟梨感觉自己就是个多余的人，他很难加入到他们的话题中去，只好低头喝酒吃菜。山下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窘迫，在桌子下面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

“话说惠子小姐周末都做些什么？”
“那当然是看智久君的作品啦”
石田有些微熏，和山下说话也不用敬语了。
“哇，那真是太荣幸了…说起来我最近休息的时候倒是会读一些书”
“哦？那智久君最近在读什么书呢”
“正好是贵社出版的，叫做《森林中的爱神》的小说，实在太精彩了昨天也忍不住看到了半夜呢”
龟梨自然是知道山下在撒谎，先不说他就没看到过他读过什么工作需要以外的小说，昨天一到家就瘫在沙发上不愿去洗澡的也不知道是谁。可是这些石田都不知道，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兴奋地说，
“真的！？这本书还是我去年担当的呢，我也可喜欢了！”
“哦，是吗？那看来我和惠子小姐的喜好还挺相似的呢…”
山下笑了笑，然后看了一眼龟梨，又说道，
“对了，话说我们家龟梨也在写小说呢，如果有机会，还烦请惠子小姐给提提意见”
山下一边说着，一只手环上了龟梨的肩膀。总算是进入今天的正题了。
感受到搁在自己肩头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龟梨马上跟着山下的话开口道，
“石田小姐百忙之中能抽出时间的话，那实在是太感谢了”
“哦？既然智久君这么说的话，那下次把原稿送过来吧，我会抽时间看的”
石田没有犹豫就爽快答应了，然后马上又把话题回到了山下的私生活上。

龟梨看着自己身边的山下主动为石田斟酒，时不时的不露声色地讨着她的欢心，想到他为了自己可以做到这份上，龟梨很感动。他想起了因为渡边的事而和赤西吵架离家出走的自己，这么比较一下自己是多么的小心眼，又多么的任性孩子气。如果当时自己能再大度一些，是不是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途中山下去了洗手间，石田像是算准时机般的也离席去接了个电话，包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为了避免尴尬，中泽主动打破了沉寂。
“山下君和龟梨君真的关系很好呢”
龟梨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以前的同学？”
“嗯…我们有个共同的朋友，然后就…”
“诶，这样啊…说起来我在杂志社工作了十几年，一个小小的连载访谈而已，像山下君这样亲自指名笔者的还是第一个呢…”
中泽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想来她也是旁观者清，知道山下邀请他们吃饭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由于第二天山下一大早还要进剧组，几个人并没有去续摊，吃完饭便回家了。
山下洗完澡躺到床上看着手机，感受到门口传来的视线，抬起头来就看到明明说好晚安回房的龟梨靠在门框上，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其实回来的路上，龟梨就一直是这副表情了，山下知道他是要感谢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举手之劳或许对他来说太沉重了，并不是一句简单的谢谢就能表达的。
“那个…”
山下微笑着看着龟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可是龟梨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一言不发地走进房间，很自然地躺到了山下的身边。
“今天有些冷，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山下看着他笑了笑，沉默地把自己身上的被子分一半盖到了龟梨身上，然后伸手按灭了房间的灯。
刚闭上眼，山下的背后就突然传来了龟梨的体温。是他从背后抱住了自己，隔着薄薄的两层T恤，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和呼吸在耳边的鼻息。

“智久，谢谢你…”
山下知道，现在，就这个瞬间，他想要的全部对方都会给他。可是偏偏是今天，他绝对不能碰他。一旦他做了，那这就变成了一场互相利用的交易。他想要和也的身体，但他希望和也百分之百接受自己的时候，不是为了利益，也不是为了什么梦想，更不是为了感谢，而只是为了爱。
“那接下来你可得好好的把小说写完”
山下边说，边抚摸着龟梨放在自己胸前的手背，然后十指相扣地握住。

 

龟梨回到千叶后，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食材准备把自己关在家里写小说。山下也忙于拍摄，除了偶尔晚上通个电话以外，两人都没有怎么联系。

这天，赤西约山下喝酒，正巧山下也难得可以早点收场到家，虽然自己拍摄期间戒酒，但想到有那天水果的事，还是答应了，让赤西来自己家。
赤西拎了一打啤酒来，山下只陪他喝了半杯，然后就开始边喝冰咖啡边听着赤西抱怨带孩子的辛苦。尽管他嘴里啰里八嗦的，但山下也听出来赤西是有好好参与育儿过程的。

赤西喝完两罐半，去了趟厕所，又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出来。
“你还喝啊？”
山下看看桌上的空罐子，又看看赤西已经有些泛红的脸，想要阻止他。
“最后一罐”
赤西说着拉开了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自说自话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
“要吸烟去阳台吸，一股味道”
山下抱怨着踢了他一脚，但赤西并没有搭理他，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山下的眼睛问，
“他常来住吗？”
山下愣了一下，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应该是赤西洗手的时候看到了洗面台上龟梨忘记带走的香水。本想装傻借口说是自己妹妹的，但想想事到如今也没这个必要，便也没有否定。
“你们交往了？”
“怎么说呢…应该没有吧”
“做过了？”
赤西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逼问他，让山下有些火大。
“做没做过跟你有关系吗？再说你想知道吗？”
赤西掐灭了烟头，又灌了一口酒，不再看山下，只是开口悠悠地吐出一句，
“山下，他不是你可以随便玩玩的人”
“随便？玩玩？你以为我是你吗？”
这下山下彻底被惹怒了，他轻蔑地笑了笑，接着说，
“我可比你想象的要认真多了，和也最伤心的时候是我在他身边，和也落泪的时候也是我在安慰他，他需要的我都可以给他，甚至他的梦想我都可以帮他实现。但你呢？是你赤西，明知道他想要什么却一味地无视，你明知道他的弱点是什么，却还要扔在地上去践踏。你搞搞清楚，让他寂寞流泪的人是你，伤他最深的人也是你！”
“可是我爱他！只要他回来，我可以跟全世界的人说，我赤西仁爱他龟梨和也！而你呢？你敢说吗？你敢在粉丝面前牵起他的手吗？你敢对媒体表态你喜欢上一个男人吗？！”
赤西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说完一口气喝光了啤酒，然后像是撒气般的把罐子捏扁了。
赤西的激动反而让山下冷静下来，他叹了口气，轻轻问道，
“仁，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我也想知道我想怎样？你告诉我，我能怎样？我也想忘记和也的事情，我也想放下，可是这近一年来，我一刻都没有忘记过…他的表情他的声音，他做的料理的味道，他的香水味，还有他的身体他的性癖，每一件事都像刻在脑子里一样，一个都忘不掉！一开始知道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说实话我舒了一口气，可眼见着你们越走越近，我一想起来真的每天都嫉妒得快要发疯了，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赤西的真情流露让山下有些动容，他没想到赤西会在自己面前示弱，会把内心生生挖出来给自己看。山下轻轻拍了拍赤西的肩，语气柔和地说道，
“可是，当初把他和孩子音乐放在天平上的时候，是你自己选择了后者。既然是自己选的路，那你就把对他的爱放在孩子身上，用你无处宣泄的情感来好好做音乐”

 

赤西回去之后，山下躺在床上，想起了赤西刚才说的那番话。说实话他有些羡慕他的直白，他现在是有妻儿的人，要是没有，山下还真没有信心可以赢过他。就像赤西说的，他真的不敢跟媒体说，他害怕自己的人气会下降，他在乎外界的每个人的视线，说到底他山下智久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
可是啊，要怎么才能证明，自己对和也的感情，真的不输给别人啊…山下想着想着，心情有些抑郁起来，他突然很想很想听听和也的声音，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山下还是拿起手机按下了通话键。
本想龟梨或许已经睡了，但没想到才响了两声，对方就接了起来。

“对不起，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我还没睡呢”
“和也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嗯，马上就要收尾了，智久的电影呢？受伤的地方还疼吗？”
“还有两周就杀青了，手腕也几乎好透了”
“是吗，那还有两周见不到你呢”
龟梨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寂寞。
“和也”
“嗯”
山下想对他说很多很多，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只是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和也”
只是叫着他的名字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怎么了？你是不是感冒了？鼻音有点重…”
“嗯…大概吧”
“还有两周再加加油啦！等你杀青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那…我要吃奶油炖菜”

Chapter 24

凌晨四点，窗外的天还是漆黑一片。山下合上最后一页，把厚厚的一叠打印纸放到了床头柜上。昨天，他从龟梨手上接过打印出来的小说稿，今天晚上回到家本想大致看一看，没想到一拿起来就放不下了，一口气读到了最后。
本来山下还有点担心，万一龟梨的小说写得很一般，他也不好意思拿给编辑长看，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在这个一切都要靠资本和人脉的社会，太多人怀才不遇，无可厚非的龟梨就是其中之一。
回想起来，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读小说的时候哭过了，山下揉了揉眼睛，按灭了床头的灯，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吧，不然等下自己红肿的双眼又要被化妆师骂了。

 

在千叶生活的第二个冬天，很多事都在慢慢地改变。
龟梨接到山下通知自己小说过审的电话时，正在田中家买水果。
“真的！？”
龟梨忍不住叫了出来，田中被他吓了一跳，刚想问他怎么了，转头就看到龟梨的眼睛里噙着泪水。
等龟梨挂了电话，田中正寻思着该不该开口，突然就一把被他抱住了。
“诶？”
“谢谢你！圣！”
“啊？为什么…”
田中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句完整的话，龟梨便转身跑开了，只留下田中一脸迷茫，都忘记了自己手上拿着篮子是要来装什么的。

 

山下晚上回到家，一开门就看到龟梨穿着围裙站在玄关的地方迎接自己。编辑长让他有空去出版社详谈，龟梨等不及了，当天就赶来了东京。
“饭做好了，你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你是我老婆吗？”
山下笑着，脱下大衣递给了龟梨。

两人吃饭的时候，龟梨又一次向山下道谢，今天他说出口的谢谢，已经够山下为他做一辈子好事了。
“我真的没做什么啦，是和也你写得小说好”
“可是我以前一次都没有成功过啊”
“你也说是以前，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吧，现在的和也和那个时候不一样”
虽然山下这么说，但龟梨心知肚明，没有他的引荐，自己拿再厚的文稿都不一定能敲开那扇门，写得再好也不一定能入了门后面那个世界的人的眼。
“话说，马上就要圣诞了，智久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真的想好好谢谢你”
听龟梨这么问，山下才意识到已经12月中旬了。今年赤西没有像往年一样举办圣诞派对，不知道是因为他育儿辛苦，还是因为去年的圣诞节派对给他带来的变化太多。
“我说要什么都可以吗？”
山下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望着龟梨说。
“嗯…我尽量…”
“那…和也能不能给我写一首歌词？”
龟梨愣了一下，他做了心理准备，可山下提出的要求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嗯？我以前不是给你写过歌词吗？”
“是，和也是给我提供了很多歌词，但你不是为我写的，你是为他写的…这不算…”
龟梨看向山下直视着自己的眼睛，陷入了沉默。

龟梨想起了初见赤西的那个晚上，对方说的那句做我的专属作词人，以及后来的种种…当时他本以为这只是一句调情罢了，没想到几周后，正当他快要忘记那个夜晚的时候，对方突然打来了电话。龟梨自己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当时像着了魔似的，在收到电话后就装病请假去了对方说的地方，在昏暗的地下室一遍又一遍地听着赤西新写的曲子，听他弹吉他，玩架子鼓，接吻，然后靠在钢琴上做爱。

龟梨沉默了很久，久得让山下想要放弃了，刚想转换话题，提个别的什么无所谓的要求时，龟梨突然抬起头看向了他，吐出了一个音节。
“好”
“诶？真的吗？”
“嗯，不过，我不想用Ran这个名字…”
因为这个名字是赤西专属的，龟梨没有说出下半句话。
“嗯，我懂，名字什么的没关系，你用什么都可以！”
“我就用本名”
“啊？”
山下一瞬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龟梨马上又补充道，
“龟梨和也，就用我自己的名字给你写…”

 

第二天，龟梨联系了出版社，正巧编辑长石田有空，就安排了当天见面。山下想着自己也该去跟石田小姐道个谢，便也跟着去了。

“不愧是智久君的推荐，龟梨君的作品真的很精彩呢”
石田一上来就毫无保留地夸了起来，龟梨有些不好意思，但山下却像是自己被夸了一般笑得一脸得意。
寒暄一番后进入正题，小说发表前包括校阅在内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石田简单地向龟梨介绍了身边坐着的年轻男人后，对方立马起身递上了名片。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老师的专任编辑，我叫目黑莲”
龟梨是第一次被别人称呼为老师，说不激动是假的，但实在是有些不习惯。山下看着他紧张局促的样子，低下头忍不住偷笑起来。
目黑向龟梨说明了接下来的流程，然后说道，
“校阅和修正大概要一个月时间吧，我会每周至少去拜访您一次，与您反馈一下内容”
“啊…我住得很远就不麻烦了，我可以到这边来”
龟梨说着看了山下一眼，再怎样让对方来山下的家里多少不太方便。
“没关系！为了让老师可以专心执笔，多远我都可以去的”
“可是…”
“哎，你就别客气了，再客气下去反而让目黑君困扰了”
山下知道龟梨在担心什么，见他还在推脱，赶忙打断了他的话。

从出版社出来山下就坐上了在外面等候着的保姆车去了工作现场，虽然电影已经杀青，但年末总是比往常多很多安排。
龟梨在回千叶的电车上，看着窗外逐渐从高楼变成农田，思绪渐渐飘远了。一年前的这个时候，自己正在为和赤西的关系变得不如从前而烦恼，有时候一周都见不了一次面让他觉得很寂寞也很不安。想来要是和山下交往的话，那可是更加见不到面的…

 

为了第一次不迟到，目黑早早的就出门了。到龟梨家门口的时候，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不少，目黑本想在车上等一会儿的，但自己的举动似乎让周围居民起了疑心，他只好去按了门铃。

“不好意思，我来早了，打扰老师休息了吧”
“没关系，我早早地就在等目黑君了”
龟梨笑了笑，拿出自己一早烤的小蛋糕和刚泡的咖啡，放到目黑面前。
目黑有些受宠若惊，说起来他第一次见到龟梨的时候就觉得对方有一种独特的魅力，现在再次见到，老师比当时表情柔和了不少，目黑才发现他长得很漂亮，不是帅气，是漂亮。但马上，目黑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一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啊，对了，那个，老师您在这附近是名人吗？”
“嗯？”
“啊…我本想在外面等一会儿的，结果有个开车路过的光头小哥估计觉得我很可疑，特地下车来敲我车窗问我是不是狗仔队的”
“哦…那个家伙是我朋友，说话总有点无厘头，你别介意”
龟梨自然知道目黑说的光头小哥是田中，也知道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他不能解释，只好随便搪塞过去。
“不过我相信老师马上就会成为名人的，我也会为了这个而努力！”
目黑神采奕奕地说着，从包里拿出了厚厚的一沓文稿。

 

赤西敲了敲门，推门走进了电视台挂着山下智久名字的休息室。
“好巧，你今天也在这里啊，宣传电影？”
山下见进来的是赤西，嗯了一声，又坐回沙发上，继续解决吃了一半的便当。
“我来录个音番，据说你又定了部新的恋爱片？如日中天嘛”
“你也不是嘛，刚出道就能上各大年末音番”
赤西见山下不太想怎么搭理他，便自说自话地坐下，拿起茶几上翻开的杂志看了起来。
“圣诞节礼物10选？你竟然看这种东西…”
赤西翻了翻放下，抬头对上了山下看着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
“没什么…话说新婚第一年的圣诞礼物你买好了吗？”
“还没呢，过两天去买个首饰啥的吧”
被山下这么一问，赤西突然对刚放下的杂志产生了兴趣，又拿起来翻看。
“去年呢？你送了什么？”
“去年？没送啊…嗯？哦…”
赤西突然反应过来，山下问的去年，不是指Jessica，而是和也。他没有回答山下的问题，低下头盯着杂志上红红绿绿的背景出了神，过了一会儿，用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问道。
“你们…圣诞节要见面啊…”
“当然”

 

圣诞夜当天。
龟梨去田中家的水果店给圣送了自己挑选的礼物，然后捧回了一大盒田中硬塞给自己的高级苹果。刚到家不久，门铃就响了。龟梨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忘了和目黑的约定，打开门才发现是山下的经纪人野口站在门外。
“山下让我来接龟梨先生去东京”
“啊…大老远的太麻烦您了…工作不要紧吗？”
“没关系，大型音番算上彩排几乎要在电视台呆一整天呢”
龟梨还没有做好准备，他让野口进屋坐坐，可对方却推脱了坚持要回车里等着。虽说经纪人这职业，对于等待这件事早就习以为常了，但龟梨也不好意思让对方等太久，赶忙收拾收拾就急着出门了。

车上放着电台BGM，龟梨知道只要他不开口野口是不会向他搭话的，可长时间的沉默总有些尴尬，于是龟梨便主动找起了话题。
“对了，野口先生是什么时候开始当山下君的经纪人的？”
“我从刚入行就跟着他了，确切地说，我负责他所属的那个组合，那时候他才十几岁吧，后来他从前公司独立的时候邀请我跟他一起走，我就答应了”
“那你们在一起工作已经好久了…野口先生能毫不犹豫地从公司辞职跟着他单干，你们的信赖关系真好呢”
“算算也有10年多了吧…山下他是个有自己想法且目标明确的人，也很有上进心和行动力，这么说来作为艺人的确是可以信赖的。再说，独立之后我和他的收入也确实是变高了，我结婚了现在有2个孩子，之前公司的那点工资养家糊口还是挺困难的”
野口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提到自己的孩子，他的表情也变得柔和起来。
龟梨似乎是第一次见野口笑，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一直很在意的问题，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对了…野口先生是怎么看待我和山下君的关系的呢？”
野口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在前公司的时候，因为上层的规定我会去管艺人们的私生活，但现在，只要是不影响工作，我是不会干预山下的私人问题的”
野口一如往常地事不关己，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但龟梨想听的不是这个，他低下头想着要不要再问得直白点。野口似乎看出来了龟梨的犹豫，过了一会儿又开口补充道，
“说实话，我觉得挺好的…山下要是交了女朋友，被周刊杂志拍到多少会影响他的人气，但是和你在一起就不一样了。你们在外面走在一起也不会让人觉得可疑，就算被拍到一些亲密举动，也可以用喝多了开玩笑来搪塞过去”
“野口先生真是处处想着工作”
龟梨不禁笑了，他没想到野口竟然是从这个角度来看待他们的。
“既然龟梨先生问了，那我也说一句。山下他是个公众人物，总有些人会捕风捉影，工作上有时候也需要逢场作戏，和女艺人传些绯闻。希望龟梨先生不要为这些事情烦恼，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憋在心里，请一定要告诉他”
龟梨很感激野口跟他说这些，也再次感觉到他们真的是很好的工作伙伴，但同时龟梨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他和山下，应该还不算野口想的那样的关系。
“谢谢…不过其实我们…虽然关系有些暧昧，但说实话我也不是很确定智久是怎么想的…”
野口透过后视镜看了龟梨一眼，然后笑了笑说，
“虽然我说不干预山下的私生活，但这不代表我看不见听不到…这么说吧，我跟了他那么久，像这样他特意让我开车去接谁的，你还是第一个哦”
龟梨笑了笑，看向了窗外，车子正好开上了跨海大桥，阳光洒在海面上闪闪发光的，特别漂亮。

 

圣诞夜的音乐节目一直持续到晚上10点，山下回到家的时候龟梨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

龟梨裹着一件毫无防备的浴袍，见山下回来，放下手里的酒杯就跑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对不起啊～我先喝起来了…不过我选了一瓶很好喝的香槟，放在冰箱里等你呢”
山下搂着他的腰，闻着他头发上传来的香气，看着茶几上摆着的精美小菜，心里暖暖的。
“你不会还没吃饭吧…不是让你自己先吃嘛”
桌边一瓶白葡萄酒已经见底了，但桌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过，这么空腹灌酒，不醉才怪了。
“可是我洗澡了！洗得干干净净的！”
龟梨答非所问，语气像是一个向大人讨要糖果吃的孩子。
山下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要忍不住先吃了他了，于是让他坐到了沙发上，转身去冰箱里那拿瓶传说中的等待自己的香槟。

两人干了杯，果然如龟梨所说，这瓶香槟真的很好喝。
“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龟梨的耳朵上戴着一颗大大的钻石耳钉，是山下放在圣诞树下的礼物。见他迫不及待就带上，山下很开心。
“嗯！我很喜欢！这…不便宜吧…”
龟梨摸了摸耳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告诉你一个秘密”，山下神秘兮兮地附在龟梨的耳边说，“其实我挺有钱的”
“这哪是什么秘密！”
龟梨轻轻打了他一下，也耳语道，
“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给你的礼物放在圣诞树的袜子里了”
“是你给我写的歌词？”
“对啊，我们约定好的”
山下迫不及待地想起身去看，却被龟梨拉住了衣袖。
“等我明天走了再看嘛…”
龟梨一用力，两人顺势倒在了沙发上。龟梨本来就松松垮垮的浴袍滑落下肩头，里面竟然连一件背心都没穿。山下觉得自己不能忍了，狠狠地吻上了龟梨的嘴唇。
一番相互索取般的亲吻后，山下也不打算再装模作样了，直白地说了句先去洗澡，便起身走向浴室。

山下自认为算是经验丰富的，但和男人还是第一次，他有些紧张，洗澡的时候脑海里控制不住地预演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可现实往往出乎意料。
山下从浴室出来后，就看到龟梨缩成一小团躺在沙发上，顿时心里有一丝不妙的预感。他走过去边喊他名字边推了他几下，可龟梨只是哼了两声，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山下像是被人当头浇下一盆冷水一般，他本是想着龟梨向来爱干净，可他都醉成这样了，肯定是顾不上的，花开堪折直须折，他跑去洗什么该死的澡！
山下看着龟梨垂在沙发边上的手臂，皮肤细腻光滑，他现在心里有些怨气，简直想要狠狠地在他手臂上咬一口才解气。可是当山下蹲下身来，才发现龟梨垂下来的睫毛湿湿的。他躺在沙发上准备接受自己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呢，圣诞夜他一个人喝着酒看着电视等待自己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呢。更何况今天的音番赤西也在，他在采访环节侃侃而谈婚姻生活表演恩爱夫妻的画面，龟梨想必也是看在眼里的。毕竟这个节日对他而言，有太多不好的回忆了。山下叹了一口气，俯下身来抱起龟梨走向了卧室。

帮龟梨盖好了被子后，山下又回到客厅，挽起袖子准备收拾散乱的桌子。圣诞夜一个人孤零零地打扫房间，这样凄惨的事好像成年之后还是第一次。山下苦笑着把剩菜放进了冰箱，又洗了碗筷和杯子，擦桌子的时候视线自然地就看向了角落里摆放的圣诞树…

客厅收拾干净后山下回到了卧室，龟梨侧身蜷缩在被子里，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微皱着眉头。山下在他身边躺下，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和也，对不起”
龟梨没有反应，鼻腔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说好明天再看的，可我等不及了…”

山下还是打开了龟梨塞在圣诞袜里的信封。印有雪花的信纸上是手写的一段长长的歌词。
歌词里写着千叶的海，海边的月光，月光下的沙滩，和他们留在沙滩上的脚印。
歌词里写着他的愧疚和他的纠结，也写着他一步一步想要靠近的距离和一点一点想要敞开的心。
这是一首情歌，是一首或许不太完美的情歌，但却是100%完全属于他们俩的情歌。
山下反复地读着，眼眶早就湿润了。

山下把头埋在了龟梨的脖颈处，扑鼻而来的甜甜的香味参杂着一丝令人微醺的香槟酒气，感觉和今晚的月色特别的搭。
“和也的心意我收到了，也读懂了…”
山下轻轻地对着龟梨的背影呢喃起来，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那我也想告诉你…虽然你也许早就看出来了，虽然我还没有勇气当着你的面说出口…”
山下停顿了一下，深呼吸了一口继续道，
“可是我爱你…比你想的还要深很多很多”
龟梨轻轻地在山下的怀里动了一下，但他并没有醒过来，山下恨自己太没用，这样的话只敢在他睡着的时候才说得出口…那就希望这句话可以传到和也的梦里，让他的梦变得少一点眼泪多一点甜。

Chapter 25

年内最后一次访问的时候，目黑带来了好几张封面设计方案让龟梨选。校阅修改已经完成，只剩下最后的一些收尾工作，快的话明年1月底就能出版了。
“对了，封底内侧的作者简介要放上老师的照片吗？”
“嗯…其他作家都会放吗？”
龟梨试着回想自己读过的书，似乎很少看到有放照片的作家。
“有放有不放的，但是我觉得老师的话放上或许比较好…”
“为什么？因为是第一本作品？”
龟梨不解地问，说实话可以选的话，他并不想抛头露面。
“因为…老师您长得很好看…”
目黑低头答道，声音变得越来越轻。他想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红，不敢抬头看龟梨。
“哪有…倒是目黑君，高大帅气，不如把责任编辑的照片放上去？”
龟梨的打趣让目黑更加害羞了，他岔开话题道，
“不过腰封上…啊，没什么”
目黑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然后摇了摇头。前几天山下联系他，说要在腰封上印自己的推荐感想，这样宣传效果绝佳的事，编辑长当然是满心欢喜地答应了。不过山下说要对龟梨保密，他这一紧张差点儿就说漏了嘴。

 

这次的新年，龟梨时隔多年和上田中丸他们一起回了老家。
自从自己擅作主张从大学退学以来，龟梨一直都没有在新年回过老家，他不想面对亲戚的各种以关心为名的拷问。家里人对他的生活有太多猜忌，他向来不擅长说谎，可他既说不出口自己交了男朋友，更不能说自己靠给男朋友写词为生，索性就选择逃避…可是今年，一切都不一样了。

 

“新年好！”
山下弯下腰，低头钻进半掩着卷门的田中青果店。
“哟！小龟不是回老家了吗？你怎么来这边过年啊”
田中正忙着准备新年开店的陈列，见山下进来了，拿起脚边箱子里的一个橘子扔给他，继续埋头干活。
“我妈说想来看看，顺便拜访一下亲戚朋友。喏，现在她正在你家呢”
山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田中的家就在离这不远的地方。
“你妈知道你和小龟的事了？”
“知道什么？”
田中突然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端详了山下的表情一会儿，然后半信半疑地问道，
“等一下，你们不会还没交往吧…”
“嗯…虽然没明说，但我觉得和在交往也差不多吧？”
山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什么叫差不多？这什么模棱两可的答案？你一个和100个女人交往过的大明星说出的话怎么跟情窦初开的初中生一样”
“可是…”
山下找不到反驳的话，若有所思地低头捏了捏手中的橘子。
“哇，100个人这一点你不否认啊…”
田中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双手交叉抱在了胸前，山下笑着轻轻踢了他屁股一脚。
“哎，说真的，你不说明白，万一哪天小龟被别人先一步拐走了怎么办？”
山下撇了撇嘴没说什么，田中看他一副不上心的样子，反倒是急了。
“你可别太高枕无忧了，他那么讨人喜欢…你看我头上的帽子就是小龟送给我的圣诞礼物，要换成别人，指不定就想歪了呢”
“我说呢，你什么时候品味变好了”
“还有那个出版社的家伙，我看他就很可疑”
田中越说越来劲，索性放下手中的活，活脱脱一副八卦别人的大妈样。
“我跟你说哦，前不久他来我这里买水果，说是老师改稿子很辛苦，然后问我小龟喜欢什么水果，我说那你就买盒草莓吧，结果他竟然挑了放在木箱里最贵的那种！而且还没有要发票！还有啊…”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山下打断田中的慷慨激昂，他不想再听他絮絮叨叨了，毕竟他想表达的中心思想，自己太明白了，一直都明白。

 

1月下旬，龟梨的新书一摆上各大书店的书架上，就在SNS上引发了不小的话题。其中一个很大的理由是，腰封上印着的山下的照片和对作品的感想，在粉丝间引起了骚动，一度还上了热搜排行榜榜首。
感想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哪怕就一次也好，我也想被谁如此地爱过】

发售日，龟梨站在书店入口，看着自己的书被摆在显眼的地方，又看见腰封上的山下，忍不住就哭了出来。所幸工作日的上午，书店里人不是很多，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当然，心潮澎湃的不仅仅是龟梨，在书店工作的上田也是，他把龟梨的书垒得高高的，放在书店最显眼的地方。时不时地经过，重新摆放一下，观察着拿起来翻看的人的表情，他恨不得对每一个人说，这是我朋友写的，内容很精彩请一定要购买，尽管他自己都还没有读过。同样的，上田的女朋友麻理也是，跟自己认识的每一个追星同好都炫耀了一遍，智久君推荐的那本书是我男朋友的好朋友写的。

与此同时，有人却心情复杂。
赤西在广尾的公寓里，拿着拜托经纪人买回来的书来回翻看。他抚摸着封面，又看看封底，一遍又一遍地读着作者简介里那短短的几行字。龟梨多年以来的梦想可以实现，赤西也觉得很高兴，但同时，他不得不承认和也离开自己选择和山下在一起或许是正确的。赤西觉得很愧疚，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年，他说是支持龟梨的梦想，却从来没有真正地为他做过什么。赤西想起那天在山下家里，山下对他说和也需要的我都可以给他，他的梦想我都可以帮他实现。是啊，他说到做到了，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在赤西心头油然而生，他不想再看到腰封上山下那张似乎在嘲笑他的脸，一把把它扯掉了。
赤西平时是个不看书的人，更不想在家里看这本书，其实也没什么好特意遮掩的，但他还是选择到这里来。然而，当他坐在这个房间里，他却没有勇气翻开书来读。他想起他们刚搬到这里的时候，和也也在写一篇小说。当时不管自己怎么问，和也都不肯把小说的内容告诉他，还说要在小说里安排个以他为原型的小角色，等发表了让他去找。只不过那篇小说后来也石沉大海，那个小说里的自己，也在不见天日的时间中，被慢慢地遗忘了。
如今，赤西害怕在这本小说里看到狠狠伤害过和也的自己的影子，更怕看到自己以外的别人的影子。这个房间还保留着曾经的样子，似乎还留有前主人的气味，赤西也时常从山下嘴里听到关于龟梨的消息，可是他却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远到就快要消失在自己够不到的地方了。此时此刻，赤西太想要见见他了，这一年他以为自己就要慢慢释怀了，可这股想念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就会变本加厉地卷土重来…

 

龟梨的出道作品大卖，编辑部特地包下了一个小店为他办了一场小型庆功宴。
目黑开车去接龟梨，龟梨一上车，他便掩不住兴奋地祝贺道，
“恭喜老师作品大卖”
“谢谢，不过这也多亏了大家的辛苦，特别是目黑君”
“老师，不夸张地说，在新人作家里，老师的作品绝对是卖得最好的！现在已经在增印第二版了呢！”
“这也多亏了山下的宣传效果嘛…”
龟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开始或许是的，但后来来买书的就是冲着内容来的，可不是那些粉丝群体哦”
面对龟梨的谦虚，目黑倒是一个劲地夸到底。
“哦，对了，昨天我在出版社门口还遇到了个很厉害的读者呢！老师您猜是谁？”
“很厉害？难道是某个有名的作家前辈？”
龟梨完全没有头绪，等着目黑公布正确答案。
“是最近大红大紫的音乐人赤西仁！就是那个跟Jesscia结婚的”
“诶？”
目黑并没有发现龟梨表情的异样，继续侃侃而谈道，
“最近我们出版社要出版一本有关JPOP的杂志，他好像是为那个事来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正在门口的宣传橱窗里摆老师的作品时，他突然走过来跟我搭话…是他主动来找我的哦，吓了我一跳，他说很喜欢这本书，下次有机会想要找您签名…”
目黑的语气听上去非常兴奋，但龟梨却渐渐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了，他以为他和赤西将来永远只会是两条平行线，他以为赤西已经毫不在意他了…
“老师？”
目黑终于发现了龟梨的异常，担心地叫了一声。
“啊…没什么，就是有些惊讶…我…还挺喜欢他的歌的”
“对吧！所以说老师的作品一定会越卖越好的！”
龟梨没再说什么，只是浅浅地笑了笑，看向了车窗外。

今晚的庆功宴，山下由于工作关系来不了，龟梨当然可以理解，但心里多少有一些失落。不过他想，失落的应该也不止自己一个，毕竟应该是考虑到山下会来，编辑长才特地选了这个店包场的吧。
参加庆功宴的除了编辑长石田和目黑之外，还有MOON的编辑长中泽和一些编辑部的人。虽然龟梨是今晚的主角，但在场的人除了目黑以外，他平时都没有太多交流，甚至有些还是初次见面的人，这让他觉得很局促。龟梨本来就不太擅长成为众人的焦点，在大家没话找话的吹捧中，他只希望这顿饭可以快点结束。

就在这时，挂在门上的铃铛响了。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龟梨坐的位置看不见门口，直到大家欢呼起来，他才看到捧着一大束红玫瑰的山下向自己走来。
“智久君你不是来不了吗！？”
“哇！为什么是红玫瑰呀！”
面对大家或惊喜或起哄的反应，山下只是笑了笑，然后把玫瑰塞到了还愣在原地的龟梨的怀中。
“正巧工作提早收场我就赶过来了。红玫瑰，是为了表达我对这部作品的喜爱”
在大家的欢呼中，龟梨抱着玫瑰说了声谢谢，龟梨想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因为他从山下看向他的眼里看到了更多没有说出口的话。

山下来了之后，庆功宴延长到深夜才结束。因为店离六本木不远，送别了大家之后，山下和龟梨决定散步回家。
“我把花都分给大家了你不生气吧？”
因为大半夜的两个人男人抱着大捧玫瑰走在路上实在是太显眼，龟梨在散场前把花束拆开分送给了在场的女士们。
“当然不生气，一束花在递出去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完成了它所有的使命”
“不要说那么寂寞的话嘛”
“重要的是我的心意…而且，我还有别的礼物送给你”
说完，山下伸手在包里掏着什么。
“诶，明明是我该感谢智久你的…多亏了你，不然我怎么会…”
山下对龟梨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打断他，然后掏出一副耳机分别塞到了龟梨和自己的耳朵里。
“你为我写的词，我给它作了曲，准备作为新歌发表”
山下按了几下手机频幕，钢琴前奏响起，在月光下听上去特别的柔美。

两人一言不发地听着伴奏慢慢走着，山下心里有些忐忑，他明白，虽然用的是艺名，但龟梨的名字从来都只出现在【作词：赤西仁】的边上，他很担心龟梨是否中意他的曲风。哪怕一曲终了，龟梨笑着对他说曲子很不错，山下也没法完全放心，因为龟梨的笑淡淡的，似乎有一丝别的情绪在里面。
两人各怀心事，之后的几分钟谁都没有说话。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来的时候，龟梨才突然开口。
“对了，我想还是搬到东京来”
“诶？这么突然？”
“接下来我也会继续写小说，总是让目黑跑那么远实在是很不方便”
“啊…是哦…”
龟梨想要搬家的理由竟然是为了目黑，虽说是工作，这让山下有些失落，龟梨似乎看出来了，看了看山下的脸又说道，
“还有，在这边也方便跟你见面…”
“那你…要搬回之前住的家？”
“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虽然很多东西还没去整理…我打算找个新房子”
“不然你就住我那里吧，反正有多的房间”
山下脱口而出，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就那么随便地发出了同居邀请。
“还是算了，你有时候要邀请一些圈内人呀后辈什么的来家里，多不方便呀”
“那…我让野口去查一下我住的那幢楼里有没有空房间”
龟梨撇了山下一眼，笑着说道，
“拜托，我还是个刚出道的新人作家，收入也不稳定，怎么可能住得起你那个豪宅”
“钱你不用担心，房租我可以给你付啊！”
“那怎么行”
“以后你多多给我写词就是了”
山下说完，见龟梨突然停了下来，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踩雷了。
“这句话…好像有些耳熟…”
山下心想不妙，第一万次恨自己长了张不会说话的嘴，但见龟梨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才松了口气。
山下正想着说些什么话来补救补救，龟梨拉了拉他的袖子，又指了指自己还塞着耳机的耳朵。
“刚才的曲子再放一遍”

音乐响起，龟梨似乎一字不差地记得自己写的词，开始跟着旋律轻声哼了起来，时不时地还嘟囔着哪里哪里要改几个字。两人就这么漫步在夜深人静的街头，马上就要到家了，可山下却希望这条路可以再长一点，街灯可以再暗一些，这样他可以多享受一会儿和爱人在月光下散步的悠闲，这样或许他就有勇气在外面牵起爱人的手。

Chapter 26

这天，龟梨第一次到唱片公司做著作权登记。虽然他发表过很多首歌，但背后的著作权一直挂的是赤西的名字，这次他用本名给山下写的歌要发表了，不得不来这里办个手续。
山下正好也有件小事要办，便陪着他一起来了。

龟梨在一沓纸的最后签上了名字，接待他的工作人员接过合同，示意他稍等片刻便转身出了会议室。龟梨一个人打量起挂在墙上的各种宣传海报，大多数都是自己不认识的新人。就在这个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人是一个有些胖的中年男人，龟梨只是愣怔了两秒钟，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小和！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男人边说边向龟梨伸出手来，油腻的语调一如既往地让龟梨觉得不适，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礼貌性地回应了男人的握手。
“渡边先生…您这样的大人物我怎么会忘记呢”
龟梨挤出一丝笑容，故意用夸张的语气答道。他怎么可能忘记呢，毕竟，一年前要不是这个渡边他也不会和赤西吵架到离家出走。
“刚作家出道，现在又当起作词人啦？小和你可真是才华横溢啊”
渡边打趣道，伸出手来拍了拍龟梨的肩膀。
“话说小和不是答应来我家喝酒的嘛，那瓶高级红酒我到现在还为你留着呢”
“谢谢渡边先生还记挂着我，不过我最近不怎么喝酒…”
“怎么？你和赤西分手了就懒得搭理我了？”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渡边的话和他带来的无形压力却让龟梨快要喘不过气来。渡边知道他和赤西的关系已经让他很吃惊了，他毫无分寸感且充满目的性的对话更是让他觉得浑身不适想要逃离…

“渡边先生真偏心，有好酒怎么不邀请我去？”
会议室的门毫无征兆地被推开，山下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突然闯入让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但龟梨见到他立马就安心了不少。
“哟，原来是智久啊，你什么时候学会偷听别人讲话了？”
“那渡边先生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闲，连简单的登记手续都要亲自过问了？”
面对在工作上有直接关系的大人物，山下一点也不示弱。倒是龟梨心里慌得不行，所幸从渡边的表情看来，他似乎并没有因为山下的无礼而生气。
“原来如此…”
渡边玩味地上下打量着山下，然后将视线转向了龟梨。
“和赤西分手后那么快就攀上智久了，了不得啊”
“渡边先生过奖了，再快也比不上您摘花的速度不是吗？”
山下的阴阳怪气一瞬间让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谁都没有说话，但渡边似乎很中意山下的“摘花”这个比喻，短暂沉默后哈哈大笑起来。
“小和你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你看你把一向温文尔雅的智久调教成什么样了…不然我来包装你出道吧，可比你写书来钱快又赚得多”
“谢谢渡边先生的好意…不过我不喜欢抛头露面…”
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龟梨总算开口说了一句话。
“对啊，和也要是变得比现在更受欢迎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山下笑着说，一只手环上了龟梨的肩膀。
“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渡边先生可别忘了邀请我们去享用您的高级红酒哦！”
山下加重了“我们”两字，向渡边点头行了个礼便转身带着龟梨走了出去。

“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两人上了车，龟梨有些歉意地看着山下，他担心因为自己害山下得罪了渡边。
“没关系啦，我跟渡边先生其实关系很好的。你别看他私生活特别不检点，但在工作上可绝对是超一流的。他似乎有一双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睛，看准的人一定不会错，而且什么秘密似乎都瞒不过他，但他为人随和，又是个口风极紧的人，所以不管他本人多么乱来，还是有很多人敬重他”
龟梨听山下这么说，才稍微放下一点心来。山下见他舒了一口气，转而打趣道，
“所以呀，和也你看你魅力多大能被他看上，而且据我所知，被他看上却没得手的人也只有你一个哦，怪不得叫人那么念念难忘…”
因为山下在开车不好跟他打闹，龟梨只好瞪他一眼表示自己的不满。

 

这一年的生日，龟梨又是一个人度过的。
山下几天前就去了新加坡拍电影，他尝试着跟剧组交涉，却还是没有办法改变行程提前回国。其实龟梨对于生日并没有太多执念，过不过他是无所谓的，可是去年生日对于他来说太过于刻骨铭心，今年他还是想要有个人可以陪在身边。
山下给龟梨订了个特别精致的蛋糕，虽然不大，但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是吃不完的。还好今天他安排了去出版社和目黑讨论新作品的事，于是就带着一起去了，却没想到编辑部也给他准备了一个大蛋糕。

目黑坐在会议室里吃着龟梨带来的第二块蛋糕，嘴上粘着奶油，两眼放光地问道，
“老师今晚准备去哪里庆祝生日呀？我送您去”
“今晚我没有什么安排啦”
“老师要回家吗？不和重要的人一起过吗？”
目黑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说实话他承认自己问这样的问题是有私心的，他实在是太好奇龟梨的私生活了。在他眼里，龟梨充满了神秘，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作为专任编辑他也想要更加了解他，包括他的过去和他的感情生活。对于这些目黑不是没有猜测怀疑，但这些猜测又似乎特别不切实际。
不过龟梨没有给他机会，他笑了笑，然后转移了话题，
“目黑君呢？有没有重要的人啊？”
“女朋友吗？我怎么可能会有…”
目黑有些失望地回答道。
“为什么？目黑君长得那么帅气”
“之前有一个交往的人，但老师您也知道我的工作没有固定休息，忙起来晚上都回不了家，因为没时间陪她就分手了”
目黑说着垂下了头，用叉子拨弄着蛋糕上的装饰。
“因为工作忙，那看来是我的不是了…我是不是要对你负责呀？”
龟梨的一句玩笑让目黑心漏跳了一拍，他想开口说些什么，抬头对上龟梨的眼睛却一时语塞。
短暂的沉默让目黑觉得尴尬，他慌不择路地岔开了话题，
“对了，听说老师要给山下先生的歌作词？”
“你的消息倒是挺快的，他告诉你的？”
“不不，我哪有机会跟山下先生这样的大明星说上话呀，托您的福才见过几面而已…作词的感觉怎么样？”
“嗯…写一首歌词要比写小说容易多了，但要写一首好词却很难。和小说不同，大多数情况下小说读完就结束了，但一首好歌会陪伴人很久。哪怕是同一首歌，不同时期听也会有不同的感受吧，比如一直当作背景音乐的某首歌，或许某一天因为一些经历会突然被其中的一句歌词触动…”
目黑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可有可无的问话，龟梨会那么认真地回道，他有些被震到了。
“…感觉老师您不像是第一次写歌词，倒像是一个专业的作词人”
“啊，我明明是个外行却侃侃而谈，真不好意思”
龟梨吐了吐舌头，他为赤西写歌词写了5年多，一时没忍住，差一点就忘了自己名义上是第一次写词的新人。

商量完正事后，目黑提出说要送龟梨回家，龟梨今晚准备一个人住在山下家里，便找借口婉拒了。
目黑把龟梨送出出版社的大门，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转角。其实听到龟梨说今晚没有安排，他有无数次的冲动想要邀请他一起吃饭，可他终究是开不了口。先不说龟梨可能是骗他的，对他来说龟梨就是自己无论怎么垫脚跳高都触碰不到的高岭之花。作为作家和编辑，目黑很尊敬他，也真心的喜欢他写的文字，但是这份尊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多了一些不纯的杂质，看着令人心痒，却怎么也挠不到。目黑想自己可以做的，只是尽自己的可能，在龟梨未来的作家道路上除草铺路，然后种满鲜花。

 

山下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后，和剧组的人一同乘上外景巴士回到酒店。
这次的海外拍摄要持续一个多礼拜，剧组给他请了当地的助理，山下也就没让经纪人一同过来。下了车，山下和众人打了招呼先行离开，走进酒店电梯刚准备关上门，女主角的扮演者上原葵和她的经纪人就挤了上来。
这次和山下演对手戏的上原虽然出道不久，但接连主演了几部电影，票房也都不错，可谓是如日中天。

“山下先生，难得今天结束的早，我们去喝一杯吧？”
上原的突然邀约让山下很为难，对方主动邀请，又是在国外不能以有其他工作做借口，他不好意思拒绝。可是山下不想跟对手戏的女演员私下有过多接触，更重要的是今天是龟梨的生日，虽然昨晚0点过后他们通了电话，但他还是想立马回房间和他打个视频。
“啊，我的经纪人也一起去…”
上原见山下犹豫，立马补充道。对方的经纪人也跟着点头哈腰地说道，
“我们家小葵刚出道不久，作为大前辈还请山下先生给点演技上的意见…今天的酒都算我请的”
比自己大的人如此低姿态地邀请自己，要是再拒绝山下也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只好勉强答应了。还好新加坡和日本有一个小时的时差，离龟梨的生日过去还有一段时间。

3人来到酒店顶楼的Bar，山下从喝第一杯起就一直在找可以早点脱身的借口，只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他太久，明明是自己提出要喝酒的上原，却一点都不胜酒力，才喝了3杯度数不高的鸡尾酒便醉倒了，在吧台撑着脑袋睡了过去。

 

在六本木的路口等红绿灯，赤西不经意地转头看向窗外山下住的高层公寓。
从上面数下来第四层转角的窗户是山下的家，现在客厅的灯正亮着。今天是龟梨的生日，现在他一定也在那个小小的窗户里吧，他们在做什么？山下送了他什么礼物？有没有给他买他喜欢的那家蛋糕？…赤西脑子里不停地想着有的没的，又一次地被最近时常袭来的丧失感淹没。
“最近你们有见面吗？”
和孩子一起坐在后座的Jessica突然开口问道。
“啊？？”
赤西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里咯噔了一下愣住了。
“我是说山下，你现在不是看着他家嘛”
“哦…嗯，上个月见过”
“他好像在家呢”
Jessica也抬头看向那扇窗户轻声说道。
“诶…你怎么好像很在意你的前男友啊？要不要上去看看？”
赤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但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Jessica的，倒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哈？莫名其妙…”
Jessica半笑着白了他一眼，其实她心里有些高兴，结婚一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赤西的嘴里听到吃醋的语气。

绿灯亮起，赤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脚踩下了油门。他不露声色地甩了甩头，想把脑子里惹人心烦的胡思乱想甩出去。他想了很多，却没想到此时此刻龟梨也正从他仰望的那扇窗看出去，举着手机，对着频幕里的人说，今天晚上的月亮好美啊，你在新加坡也能看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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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一下，下一章正文完结）

Chapter 27

新年仿佛过去没多久，一转眼就到了3月。虽然早晚的气温还是让人瑟瑟发抖，但白天的明媚却实实在在地宣告着春天就近在咫尺。

龟梨在准备写新的作品，除了山下的连载之外，他自己也多了两个文艺期刊的连载。随着在东京的工作越来越多，虽然他还没有找到称心合意的房子，但难得山下有两天休息过来自己这边，明天又有山下的连载工作要跟着去东京，龟梨决定就明天，先把打包的行李搬去山下那里。

“没有人照顾院子里的花，它们都要枯萎了好可怜…”
忙活了一整天的龟梨躺在被窝里望着天花板，轻轻地叹了一句。
“种在花园土里的花，意外的生命力很顽强也说不定呢”
山下不懂这个，随便安慰了一句。
“不如我们明天把它们挖出来种到田中家去吧”
“千万别，这样它们死得更快”
相比这些花儿的死活，此时此刻的山下倒是更担心自己一些。刚才经纪人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告诉他明早出版的周刊会刊登他和上原葵的绯闻，说是他俩在酒店里被拍到了亲密照片。
虽然没看到照片，但山下一下子就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想来那天在新加坡的酒店，上原来约自己喝酒，包括后面的种种，一开始就是她和她经纪公司计划好的。当然，用男女主角的绯闻来宣传新片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放在以前山下是毫不在意的，可他现在身边躺着的是个圈外人，他不清楚和也是不是会误会，又是不是会相信他的解释。

山下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先开口告诉龟梨，但又担心会被认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就在他的犹豫不决中，他渐渐地沉入了梦乡，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早已经大亮。龟梨已经起床了，在客厅里不知道忙活着什么。山下清醒过来，赶忙打开手机确认，果然，在SNS上流出了他和上原的新闻。那张所谓的酒店亲密照，正如他昨天猜测的一样，是他扶着上原走在酒店走廊上的背影。那日，上原的经纪人拜托他扶醉酒的上原回房间，山下见经纪人大包小包地提着上原的一堆行李，便答应了…他应该更警觉一些的，但那时的他一心念着快点回房间赶在龟梨生日结束前给他打电话，根本没顾上别的。

从寝室出来，龟然正在厨房里做早餐。
“早，你在做什么？”
“黄油煎蛋，冰箱里的那些鸡蛋要全部用掉才行”
龟梨的语气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山下也琢磨不透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的新闻。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餐桌前盯着他的背影，似是想要从背后窥见到他的内心。

餐桌上，龟梨也完全没有提起这件事，山下想大概是没有看到吧，但又觉得他似乎比平时要话少一点，表情也有些严肃…山下的脑子里塞满了试探与猜疑，食不知味，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电视上突然放起了上原代言的广告。山下不由得心里一颤，还来不及看龟梨的表情，紧接着下一秒，龟梨“啊”了一声，猛地站了起来。
“该死！忘记倒垃圾了！”

山下被惊吓到的心跳还没有平复下来，便提着垃圾袋跟着龟梨出了门。的确，乡下地方没有24小时可以扔垃圾的垃圾房，错过今早的回收，下一次扔可燃垃圾要两天后了。
“怎么了？你今天怪怪的，身体不舒服？”
走向回收点的路上，龟梨突然看向山下，开口问道。
“啊…没什么…”
“莫非…你在想你家小葵的事？”
山下像是心脏被人打了一拳，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龟梨平时时常在SNS上看山下的消息，自然是一早就看到了那则新闻。只不过这种流言蜚语，在他和赤西交往的时候就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加上山下的经纪人曾经也跟他说过，这个圈子里免不了逢场做戏，再说了山下要真做亏心事，完全可以在房间里密会，犯不着这么明目张胆地留下把柄。龟梨其实并没有当一会事，只不过看山下一早起来就是魂不守舍的样子觉得好笑，所以故意地捉弄他一下。
“怎么？被我说中了？”
“不是…怎么可能？！你听我说，那个…”
龟梨的语气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有些戏虐，但山下还是急着要解释，语无伦次的样子像是心虚，反倒越描越黑…
“诶？我看你们看上去挺亲密的啊…挺好的，上原葵那么可爱，和你挺配的呀”
“我和她真的没什么！那天晚上是她经纪人…”
山下拼命地想要解释，却被龟梨打断了，
“没事，你不用跟我解释”
“真的！和也你相信我…”
“有什么相不相信的，智久你和女孩子交往也好，露水情缘也好，没必要征求我的同意啊？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龟梨用有些夸张的语气故意一本正经地说着。山下愣了一下，他突然反应过来，难道说是…莫非…山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赌一把，他冷静下来看向龟梨，见他也一脸憋笑地看着自己。山下深深地叹了口气，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深呼吸一口，抬头望向了龟梨，
“好了，我知道了，对不起，一直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是我不好…和也，我…”
“等一下！”
龟梨打断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山下的嘴唇上。
“虽然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你确定你要现在说吗？”
龟梨举起手上的垃圾袋在山下眼前晃了晃，山下脱力地笑了笑，的确，这跟浪漫没有一毛钱关系的情景的确是不适合说这么重要的话。
街角处传来了声音，龟梨抬头看到了前方缓缓停下的垃圾车，叨了句不好，拉起山下的手向车的方向跑了起来。

 

一如往常，两人来到表参道的摄影棚。
龟梨的书出版之后，MOON的编辑长来找过他一次。今日不同往昔，龟梨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新人作家了，还像以前那样让他拿微薄的稿费写毫无技术可言的采访稿，编辑长实在过意不去，特意来问他要不要继续下去。对于龟梨来说，这份工作的确不费文笔，但也占用不了他多少时间，每个月一次能和山下一起工作他也很开心，毫不犹豫地就答应继续。
今天也是，进入摄影棚拍照采访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山下还要继续拍别的杂志的宣传，龟梨便回到了休息室准备处理自己的工作。

因为龟梨过来东京，为了节约时间，目黑也来摄影棚这里找龟梨商谈新书的事情。
走向休息室的路上，目黑正好遇到了迎面走来的山下。这是目黑第四次遇到山下，但直到现在见到还是会莫名的紧张。对方是拥有国民度的大明星，除了被他的气势压倒之外，目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他的面前会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些莫名的敌意。
山下走近后，目黑赶忙低下头打招呼。然而尽管他们曾见过三次面，在老师的庆功宴上他们还一起喝过酒谈笑过，可山下的视线甚至都没有在他的身上停留一秒钟，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便和自己擦肩而过。和老师在一起的山下总是笑得很温柔又平易近人，但单独见面却令人觉得有些害怕。目黑转过头去，目送山下消失在走廊转角，才继续往休息室的地方走去。

 

龟梨结束了和目黑的会议后，看了看时间，山下的拍摄大概也快结束了，便开始整理起东西来。正在此时，从洗手间回来的目黑推开门，一脸兴奋地说道，
“老师！老师！我刚才又在洗手间遇到那个赤西先生了！我跟他说您也在这里，他说等下要来拜访您呢！”

啪的一声，面前的咖啡杯倒了。龟梨茫然地站了起来，愣在那里，目黑倒是惊呼一声，扑过来眼疾手快地扶起咖啡杯，抽了一大堆纸巾盖在了桌上那一滩液体上。
“老师您没事吧？有没有烫到？”
目黑抬头看向龟梨，只见他呼吸有些急促，眼神游离，看上去格外的慌张。
“老师？您怎了？”
龟梨回过神来，努力调整了呼吸，试着解释道，
“…啊…没，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惊讶到…那个，赤西的歌我很喜欢，所以…”
龟梨也知道自己太失态了，自己过激的反应实在可疑，但也只好这么解释。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房门被敲响了。目黑抬头看向龟梨，龟梨对他点点头，深呼吸了几口整理了一下衣摆，走去开门。

龟梨觉得自己握着门把的手在抖，打开门，面前站着他曾无数次想见的那个人。那人比一年前似乎瘦了一点，瞪大的眼睛传达着和自己同样的动摇。
两个人就这么呆站着，好像站在时间流逝之外的世界里，只是这么静止地对视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用回头龟梨也能猜到目黑的疑惑，他回过神来，慢慢地伸出了右手。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龟梨”
龟梨试着挤出一丝微笑，但看到面前的赤西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时，龟梨大概也能想象到自己的表情有多糟糕。
“你，你好，我是赤西仁”
赤西回握住龟梨的手，令人怀念的温度和触感让龟梨的身上一瞬间像有电流流过。两人握着手再次陷入了沉默，龟梨慢慢地放松下紧绷的身体，然后从赤西微微有些颤抖的手中抽离了自己的手。
看到已经恢复冷静的龟梨，赤西也马上回过神来，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枚CD。
“那个…我很喜欢龟梨先生的作品，这是我还未发布的新曲，百忙之中请笑纳”
龟梨从赤西手中接过CD，心想这人结了婚了一点都没变，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总是怪怪的。龟梨低头看向那张CD，还真是未发表，封面是一张白纸，上面手写着曲名「永恒」。
“谢谢，我会听的。今天我没有准备，回去后我让助理邮寄一本签名本给赤西先生”
“老师，我包里有一本新的”
身后传来目黑的声音，说完他从包里拿出一本新书递给了龟梨。为了应对这样的场面，目黑出门工作总会随身带两本龟梨的书。
龟梨打开扉页，签上了名合起来递给赤西。赤西看着他，眼神里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他又何尝不是呢，曾几何时他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想要质问，可事到如今，却也无话可说也不必再说。
两人还是这么呆站着，再次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龟梨吸了口气，开口道，
“对了，赤西先生和山下先生是朋友吧？”
“啊？”
“其实这里是山下先生的休息室，他马上就会回来，要不要进来等一会儿？”
刚才从龟梨手上接过的书，腰封上的山下已经很碍眼了，现在从龟梨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赤西心像是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哦…不了，我的拍摄还没结束，我要回摄影棚了”
赤西点了点头，又抬眼不舍地看了龟梨一眼，转身离开。

赤西走到楼梯边的死角处，打开书的封面，扉页里写着一行字。
「仁，谢谢你，祝你幸福。—龟梨和也」
赤西抚摸着那一行字，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他赶忙用手背遮住眼睛，他想让这该死的眼泪停下来，不然等一下回棚里不好交代，可泪腺似乎却想要对着干。
与此同时，龟梨也打开了那张CD，看到光盘的时候他心里紧了一下。
光盘上用记号笔写着，「永恒 / First Take / 2012.2.23」，那是去年自己生日，那是赤西发布结婚的第二天。赤西说的未发表的歌并不是新歌，而是一年前，大概率就是写给自己的歌。今天他们的相遇是偶然，那赤西随身带着这张CD又是不是偶然呢。

赤西走后目黑也跟着走了，没多久山下就回来了，龟梨始终没有机会把那张CD放进电脑里。
离开摄影棚，两人去了一直去的那家意大利餐厅，由于山下开车不能喝酒，两人就点了几道主菜。
席间山下一直想着早上的事，当时一时冲动到了嘴边的话，冷静下来反倒错失了时机。他在犹豫是该现在说呢，还是要好好准备一下制造一些浪漫。龟梨也自然不用说，两人都心不在焉的，各想着各自的心事。

饭后，山下驾车回六本木。沿途的风景渐渐熟悉起来，龟梨突然抬起头望向车窗外，开口道，
“话说，那里现在还空着？”
龟梨视线的方向，是他曾经的家。
“对啊，应该是空着的”
“正巧后备箱有个空箱子，我想顺便把那里的东西也整理一下吧”
山下虽然有些不情愿龟梨回去那里，但他也不好拒绝，便打了方向盘转弯。

 

龟梨把钥匙插进锁眼，转动门把手的时候稍稍犹豫了一下。
时隔一年进入这个房间，一瞬间有些陌生，但只是过了几秒钟那股熟悉感便扑面而来。房间里几乎所有的陈列都没有改变，甚至香氛的味道都没有变，龟梨看向客厅摆香氛的地方，那瓶香氛应该早就蒸发了，但他看到的却是一瓶半满的液体。记忆慢慢地爬回龟梨的身体里，渐渐地他感觉就好似自己只是出去旅游了几天一样，这个房间像是有了生命般，慢慢地想要霸占他脑海中家的位置。龟梨走向厨房，他贴在冰箱上的那张便签还在那里，便签的胶水早已失去了粘性，被一块吸铁石固定在原地。
——「不要找我，我会回来的。」
是啊，当时他就是准备出去好好思考一下未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正的离开。龟梨用手指抚摸着自己写的字，自言自语道，
“白天的时候在车上，我看到东京的樱花树都有花苞了呢”
山下站在龟梨身后，有点不明白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句是什么意思，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智久，把我从这里带走的是你，带我回来的也是你…”
龟梨突然转身，对着山下轻轻笑了一下。
“那你…恨我吗？”
“话说那天…智久为什么突然来我家？”
龟梨并没有回答山下的问题。
“…那天我吃着说要带你去吃的拉面，突然想起了你而已”
山下并没有撒谎，他只是隐瞒了一些事实而已。他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有一点心慌，急切地想要表达些什么。
“说起来…和也你大概不记得了，有一次早上我来你家，你在这里给我做了一杯拿铁，那杯拿铁实在是太好喝了，当时我就在想，要是我每天都能喝到这样的拿铁就好了…”
“我记得哦。那时智久对我说的话我也记得…还有…我当然不会恨你”
龟梨望向山下的眼睛，给了山下迟来的回答。

就是现在。
“那个…”
山下深呼吸一口，向龟梨走近了一点。
“大概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在欺骗自己…不停地欺骗着自己，连自己的心都感受不到了。我想，我大概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上和也了吧…比你想的，甚至比我自己察觉到的，都要早。这份喜欢变得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我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了…和也给我写的歌词里写着要一步一步靠近，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要是每天都能喝到你煮的拿铁就好了什么的，这样绕弯子的话我也不想再说了，从今往后的每一天，我都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像现在这样，而是作为正式的恋人关系，所以…和也，请你和我交往吧！”
这段话山下没有准备过，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一口气说出那么多，但他确信的是，每一句都是他的真情实感。
龟梨似乎被山下高昂的情绪震到了，愣了一下。大约过了对山下来说无比漫长的几秒钟，龟梨动了动唇，正想要说什么，他开口的第一个字就被淹没在咔嚓一声的开门声中。

上帝啊，你也太会捉弄人了。
山下像是被人当头浇下一盆冷水，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慢慢地转过头去，身后果然站着的是赤西。
“你来干什么？”
山下忍不住开口问道，语气里充满了愠怒。但想来，他哪里有质问他的权利，这房子本来就是他俩的家，在这里，唯一的局外人就是自己。
赤西没有回答，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龟梨。因为白天见了面，龟梨倒也没有过多的惊讶。
“我来拿东西，拿完了就走”
向杵在那里的赤西扔下一句，龟梨便转身想要向卧室走去。
“这一年里你到底去哪里了？”
龟梨没有理他，但下一个瞬间赤西便冲上前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说拿完了就走，你又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这和你没关系吧”
龟梨回头，直视着赤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没关系？…好吧，或许是没关系，但这里就是你的家呀”
“不！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龟梨用力甩开赤西的手，他看着赤西湿润的眼眶，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赤西想要说什么，但他还是放弃了，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向了书房。
龟梨忍不住哭了起来，蹲下身来把脸埋在了臂弯中。山下走到他身边把他拉了起来，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到沙发上。山下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要说些什么，该说的他都说了，能说的他也都说完了。他能做的只是坐在龟梨的身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
就在这时，赤西从书房出来，拿着一份资料，放到了龟梨面前的茶几上。
是一份不动产产权证。
龟梨和山下同时惊讶地抬头看向赤西。
“这里，就是和也的家”
赤西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山下伸手打开产权证的封面，里面赫然写着，「登记名义人：龟梨和也」的几个字。他愣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想着什么时候告诉你的…”，赤西轻轻开口道，“我们俩…也不能像普通的情侣一样结婚，所以我想着至少可以用什么有法律意义的东西来证明我对你的感情。买这套房的时候我就决定了…从此以后，一直和你在一起…当时我明明是这么决定的…”
赤西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开始哽咽起来，渐渐地他说不出话来，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为什么…”
龟梨用连山下都听不清的声音开口道，
“你以为我想让你用这张破纸来证明了？这张纸可以证明什么？相比这张纸，我更想你可以陪在我身边！我更想你不要出去沾花惹草，把和别的女人逢场作戏的时间花在我的身上！我不需要这些物质的证明，也不需要什么可笑的法律意义，我只想你像以前一样，哪怕挤在小房间里，哪怕吃便利店打折的便当，但你一直都在，你会对我说，和也我爱你…”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决堤了。

赤西沉默在龟梨的哭声里，他知道，哪怕他现在再说一万次我爱你也晚了。现在想来，龟梨离开这里之前好像经常流泪。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在意，只当是他的情绪表达和任性。但现在和也的眼泪就像是腐蚀性液体一般，一滴一滴地滴在他的心口上生疼。他曾经向上帝祈求，如果能让他再见到和也的话，一定不会再让他流泪，可现在呢？他又一次地伤害了他…或许，他真的不该来这里…他经过楼下的时候看到灯亮着，他知道是他回来了，他欣喜若狂，他甚至把车停在了路边就迫不及待地跑了上来，可他终究是错了…
“这里…是和也的家…你是住也好，卖了也好，都是你的自由…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赤西叹了一口气，无力地留下了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几秒钟后，呆愣在那里的山下再一次听到了门开关的声响，身边的和也已经跑了出去。
结束了。全结束了。为什么上帝总是针对他，为什么那个混蛋总是和他过不去。他山下智久到底是哪里不如赤西仁了？为什么自己拼尽全力想要的所有，事业也好，喜欢的人也好，那个混蛋总是能那么轻而易举地从自己这里抢过去…
山下低下头，把脸埋在双手的手掌里。他是这场闹剧的旁观者，但此时此刻他比谁都想哭。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赤西回头看，才发现龟梨朝自己跑来。
“和也…”
刚喊出名字，胸前的衣服就被眼前的人一把抓住。龟梨眼睛红肿着，喘着气，一脸愠怒。赤西以为自己要被打了，闭上眼睛，但下一秒，随着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他感受到了这一年以来一直想念的温暖。龟梨抱住了他，把头深深地埋在了他的颈窝。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自说自话…”
“和也，对不起…对不起…”
这似乎是赤西第一次亲口对龟梨说对不起。
“曾经，我也以为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曾经，我明明比谁都爱你…”
赤西感觉到领口的湿润，他又抱紧了龟梨一点，这一刻，他甚至希望世界可以就这么毁灭。
“和也，我可以为了你抛弃一切的…”
“已经来不及了，现在你有要保护要去爱的人…我也有…”
听到龟梨亲口说出的后半句话，赤西身体一震。
“你爱他吗？”
“……”
龟梨没有回答，身后电梯门开了，他挣脱开赤西的怀抱，擦开眼泪挤出一丝微笑，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你回去吧！也别说什么以后不来了，下次智久在的时候，你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

 

开门声再次响起，是龟梨回来了。山下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慢慢抬起头，看到龟梨表情平静，可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还能说什么。
“好吧，你也看到了…那我可以住在这里吗？”
龟梨走过来坐到山下身边问道。
“你为什么要问我？”
山下苦笑道。
“诶？你不是我男朋友吗？”
“…什么？！”
山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
“哈？难道你刚才说的那一大段话都是假的吗？”
“不！不！不是假的！是真的！千真万确！”
龟梨看着情绪错乱语无伦次的山下，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但紧接着，他又收起来笑容，看着山下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智久，我刚才出去只是想好好地和他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好好地和他说再见…”
“嗯！”
山下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我可以住下吗？”
“可以！啊…不过！有一个条件！不，两个！”
“哟，才答应跟你交往，你就跟我提条件了…好吧，我暂且先听一听”
“第一！你把那家伙手上的钥匙要回来给我。第二…换一个新的床…”
龟梨笑了，歪着脑袋问道，
“第一！你自己去问他要！第二…是为什么？”
“那我有时候也会住过来嘛…我可不想睡你们曾经见证过爱情的床…”
“哦？是吗？那这个沙发，地毯，浴缸，还有那个餐桌都得换新的了”
龟梨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却露出了小恶魔般的微笑。
“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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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下半年工作忙拖拖拉拉了太久，正文终于完结了，以后或许会偶尔更新一点番外）

Chapter 28: 番外1

山下结束杂志的拍摄，礼貌地和周围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回到休息室门前刚准备开门，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山下！好巧你今天也在这里拍啊”
不用回头山下也知道是谁。他放下搭在门把上的手，转过身去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赤西。
“我刚结束，你好了吗？好了去喝一杯啊，快饿死了”
面对赤西一如既往的邀约，山下却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歪了歪头，抬眼开口道，
“你确定？今天他也在”，说完便转头示意了一下休息室里面。
赤西愣了一下，突然地进退两难，说一起去吧，说实话他并不想看到他们两个在自己面前，但要是说算了吧又显得自己似乎还很在意。
山下又何尝不是心情复杂，他自然是不想让龟梨见到赤西，但拒绝吧又似乎显得自己特别胆小。

最后三个人还是坐在了曾经也一起来过的意大利餐厅的包间里。
只不过这次，龟梨坐在了山下的旁边。

龟梨回到东京的那日之后，其实赤西也单独见过他一次。他整理了龟梨放在他那里的私物，去了趟广尾的公寓，也顺便把自己的东西带了回来。那天他两都在伪装，装成毫不在乎，装成昔日的旧友一般，节外生枝的话谁都没有提。
正因如此，今天的晚餐倒也没有想象中的气氛尴尬。直到服务生端上了前菜的色拉···

龟梨看了看摆在面前的小份色拉，刚伸手摸到餐具时，突然一把叉子伸到面前，叉起了他盘中的番茄。他错愕地抬起头，对上了同样错愕的赤西的脸，转头又看到了表情复杂的山下。
赤西的行为完全就是肌肉记忆，直到看到惊讶地看着他的两人才突然反应过来，手举在空中，原地放下也不是收回也不是···他愣了一会儿，手在空中绕了个不自然的弧度，最后把叉着的番茄放在了山下的盘子里。
“他不吃番茄，你替他吃···”，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无力的搪塞。
山下转头看了眼龟梨，没说什么，拿起餐具一口把番茄塞进了嘴里。龟梨则低下头去，赤西的唐突和山下的眼神都让他有些心虚，他撇了撇嘴，轻声嘟囔了一句，“我现在已经可以吃番茄了···”

一瞬间修罗场一般的气氛马上就被进来上菜的服务生打破了，喝了些酒，气氛倒也轻松起来。赤西和山下聊着最近的新工作，音乐，还有一些圈子里的乌烟瘴气，龟梨偶尔穿插一两句，但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的。恍惚之间，他突然觉得这个光景似曾相识，似乎回到了并不久远的过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途中山下离席去了洗手间，出门前他回头望了一眼龟梨，像是用眼神确认什么。
包厢里剩下的两个人起初谁都没有开口，气氛过于尴尬，龟梨知道赤西在看他，他不敢回视，只能扭过头去往嘴里灌酒。
“你少喝点”，赤西开口了。
“没事，我不会醉”，龟梨虽然这么回答，但也还是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你···听我那天给你的CD了吗？”，又是十几秒的沉默后，赤西还是把心里的话问出了口。
龟梨摇了摇头，他知道赤西说的是那天递给自己的demo带，他也猜得到那里有什么。
“也好，那你别听了，徒添烦恼”，赤西顿了顿，转而又自嘲地笑了笑说，“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还会为我烦恼”
龟梨低下头去没有回答。
“你给山下写歌了？他送了我一张他的新专辑”，赤西又追问道。
“你听了？”，这次龟梨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
“我也没有，我可是真的会烦恼”，赤西苦笑道。
“那你也别听了”，说完龟梨又一次举起了酒杯。

 

自从第一本作品大卖之后，龟梨就约稿不断，最近他又开始了新的连载，这几天总是把自己关在家里赶稿。
搬回东京之后，目黑就不常去龟梨的家里了。因为龟梨去出版社很方便，也因为目黑很敏感地从成对的马克杯，亦或是插在一起的两把牙刷看出来龟梨的家里还有半个同居人。虽然他没有问，龟梨也没有说，但目黑自然是看出来对方是谁。一开始或许只是猜测，直到有一天早上他亲眼看到那个人从龟梨的公寓走出来，而十分钟后他又无意地在龟梨厨房的垃圾桶里看到两个用过的避孕套。
那个人是山下智久，是他目黑莲踮起脚跳起来都够不着也比不过的人，那个人的存在让他对龟梨的情感，一种无以名状却又确确实实超越作家和助理的情感，只能是幻想。

这天，龟梨顶着截稿的压力，写了又改，改了又删，怎么都发挥不到满意的水平。天早就黑了，看来今晚又是个通宵夜，
就在这时门铃却响了。山下今天去外地拍摄了不会过来，一瞬间另一个名字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慢慢地走向玄关，在屏幕上看到了目黑的脸后，才舒了一口气。
“老师，我知道您今晚要通宵赶稿，我是来给您加油的！”
龟梨打开门，门外的目黑笑得一脸灿烂，举起手晃了晃一大袋零食和甜品，另一只手提着的纸袋里却插着一枝折下的桂花枝。
目黑感受到龟梨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今天回老家了，院子里的桂花开得特别香，就想着折下来也分享给老师一些秋天”
这话说得暧昧，龟梨没有回，只是接过他手中的纸袋，嗔怪地说了句，
“我看你是来监督我给我压力的吧”，便转身去找一个空花瓶。
“我还买了老师喜欢的蛋糕！”，身后的人又补了一句。

目黑说好要给他加油，可到后半夜就在沙发上睡着了。龟梨从书房出来倒水的时候看到目黑蜷缩在沙发上，手上还抱着他写的书。龟梨无奈地笑了笑，找了条毯子给他盖上。
天微亮的时候龟梨终于写完了，他合上电脑拿着USB从书房里走出来，就这一点点的声响让目黑突然惊醒了过来。
“啊，对不起，我睡着了”
“你不是说来加油的吗？”，龟梨笑了，把USB递给他，“对不起，是我交稿太晚委屈你只能在沙发上睡···”
目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起身整理了衣服，把USB收进了包里。
“时间还早，你要回家吗？我给你打车钱”，龟梨看了看窗外。
“不了，我直接去出版社了”
“那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龟梨的提议让目黑心漏跳了一拍，毕竟浴室是个私密的地方，马上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笑了，这么普通一句话都要动摇。
见目黑犹豫不决，龟梨也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于是又补充道，
“你一脸困意，这么去出版社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

目黑打开花洒，对他而言，浴室是私人的禁地，他不敢东张西望，可就连龟梨的沐浴露的香味都让他心跳过快。直到这个瞬间，他才发现自己沉溺得有多深。
他不敢洗太久，简单冲洗了一下就出来了。打开门，门外已经放着龟梨给他拿的新浴巾。
“对了，你不知道吹风机在哪儿吧，我给你拿”
龟梨听到目黑从浴室出来，边说边走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下半身围着浴巾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的目黑。
目黑下意识想要遮掩，可他觉得这个动作反而太刻意，弓着身子有些无措，脑子一热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脱口而出了。
“老师，您不洗吗？”
几个音节刚离开嗓子，目黑就被自己吓到了，立马又跟了一句，
“啊···我没有奇怪的意思”
这下完了，本来很普通一句话就真成了奇怪的意思。
龟梨一愣，然后看到脸噌地一下红到耳根的目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把吹风机塞到目黑手里。
“奇怪的意思是指什么意思？我等你走了再洗”

 

山下回到东京不久就收到了杂志主编中泽的电话，让他最好能抽空来一趟。山下预感不是好事，没有回家就直接去了出版社。
坐在关了门的办公室，中泽有些欲言又止。
“山下君，我想着都是你认识的人，想着应该告诉你···”
“怎么了，您就直说吧”，听着中泽的语气山下有些心慌。
“我们出版社周刊那边拿到了一些照片，是你的朋友赤西君的旧照，但照片上的另一位····”，中泽边说边把笔记本电脑转向了山下。
山下已经猜到了。屏幕上是赤西还没有进入这个圈子时候的旧照，像是在某个私人聚会上，照片上的他勾着一个人，满脸醉态地亲吻着对方的耳垂，而被勾着的人则笑着朝着镜头伸出手，似乎是要阻止拍摄，虽然遮挡了一半的面部，但山下还是一眼就从指缝中看出了那人是龟梨。
“其实还有几张”，中泽看山下脸色不对，没敢贸然地翻页。
“别给我看了”，山下低下头捏紧了拳头，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又换了一副轻松又决然的表情对中泽说，“周刊编辑部在几楼？能麻烦您带一下路吗？”
中泽看出来了山下在隐忍，她是聪明人，早就看出来山下和龟梨不一般，这也是为什么她要叫山下来。
“你个大明星贸然闯进娱乐周刊老巢是要吓到谁，这样吧，我和那边的编辑长有些交情，我打个电话叫他过来一下吧”
“谢谢您，我有些私人的话想说，能麻烦您给我们找个单独的空间吗？”

会议室里，周刊编辑长坂本走进来，刚想跟山下寒暄几句，山下就举起手机，把那张照片怼到了他的眼前。
“你们打算发这些吗？”
坂本被山下的气势惊到，愣了一下转而玩味地笑了，盯着山下的眼睛。
“对啊，怎么？这和山下君你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太大关系，但这照片上的一个是我的朋友，另一个和我也有些交情，再说，翻旧帐可不光彩”
“既然没关系，山下君那么激动干什么···莫非···是不想伤到你的旧情人Jessica？”
“你就当是这样吧，我们做个等价交换如何？”
山下逼近了一步，嘴角微微上扬，直视着坂本。坂本没有接话，也露出了商人的微笑，等着山下的下文。
“去年刚结婚的佐仓大贵，我有他出轨女演员的证据···双方可都是最近炙手可热的话题人物，比起这些陈年旧照，坂本先生赚大了吧”
坂本没有马上表明态度，眼神里却露出了兴奋的光。
“可是···佐仓不是你的前队友吗？”
“您也说了，是「前」队友不是吗？”
“没想到山下君是如此无情又深情的人”
坂本大笑了出来，然后向山下伸出了表示合作愉快的右手，山下没有马上握住，而是又补充了一句，
“但我有个条件，以后再有这些不怀好意的旧照，希望你们也不要再拿来做文章了”
两人谈妥，山下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
“赤西知道这件事吗？”
“还不知道”
“好，那不需要通知他了”

离开出版社，已经是傍晚了。山下没有直接回家，他去了龟梨那里。他现在太累了，太需要龟梨给他一个拥抱了。
广尾的公寓前，山下按了按门铃，等了一会儿房间里没有动静，于是他掏出了钥匙打开门。
龟梨不在家，客厅桌上还摆着喝了一半的咖啡，看来他并没有走远。
山下在洗面台洗手时看到了脏衣篮里的两条浴巾，去冰箱里拿啤酒的时候又看到厨余垃圾袋里的两个吃剩的蛋糕壳子。这一瞬间，他心里抽了一下，想到自己刚才为了龟梨做的那些肮脏的事，过去在千叶的很多个瞬间涌了过来，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走到客厅瘫坐在沙发上。

龟梨提着便利店的袋子回到家时，看到山下窝在沙发里什么都没干，面前放着的啤酒罐也没有打开。
“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多买点菜了”
龟梨把袋子放在桌子上，开始整理买来的东西。
山下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阴沉着一张脸。龟梨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停下手里的动作，坐到他的旁边看着他。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说完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臂。
山下没有看他，沉沉地问了一句，“昨晚有人留宿？”
龟梨恍然大悟，忙说，“啊，今天截稿日嘛，目黑君来监督我写稿子”
“监督写稿需要洗澡吗？”
“人家通宵直接去上班诶，浴室借人家用一下怎么了？不要那么小气嘛···我也没有把你的浴巾借···”
龟梨的话还没说完，山下突然看向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沉沉地说道，
“龟梨和也，你是不是觉得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龟梨愣住了，山下一直以来都太温柔，温柔到他都忘了曾经那个锋芒毕露的他，也忘了在千叶对哭着求着要去找赤西的自己失控的他。龟梨微微张了张嘴，却一时语塞。
“走了个赤西仁，又来了个目黑莲，你告诉我我到底还要防备多少人？”
“···你是不相信我？”
龟梨盯着他的眼睛，山下的眼睛有些湿润，水润的瞳孔里映满了他的影子。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他们”，山下的语气有些软了下来。
“那也犯不着吃目黑的醋吧”
“你不知道他喜欢你？和也你没有愚钝到看不出来吧？”
龟梨沉默了一会儿，山下握着他的手并没有用力，他知道他就算是生气也舍不得弄疼他。
“我知道啊·····可我控制不了别人的感情，我可以控制的只有我自己的感情，我只知道我只会看着你，我只会牵你的手···”
龟梨说完，轻轻挣开了被山下握着的手腕，转而十指相扣地牵起了他的手。
山下心里一颤，龟梨很少会跟他说这些，他的那些小情绪早就飞到夏威夷了，他突然觉得为了龟梨就算变成肮脏卑鄙的人也不是不可以。他突然有点想哭，但这么轻而易举就被击败的自己又激起了他的一些好胜心。
山下嘴角微微笑了一下，突然他转身举起龟梨的手一下子把他压倒在沙发上，然后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眼睛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句话就把我玩弄在手心里了？”
龟梨没有回答，反而是笑着看着他，好像是在说，你说呢？
这个笑容和直视太具有杀伤力了，山下稍微坐起来了一些，无奈地笑了笑，下一秒就一把扯开了龟梨胸前的衣服，动作太大，啪地一声两颗纽扣就飞了出去。
龟梨知道山下已经不生气了，他故意嘟起嘴小声抱怨道，“诶～扣子等下很难找诶”
“我给你买新的”
“明天我们还要去拍连载呢”
“你又不拍照，印子又不是留在我身上”
“可是我···”
山下不想再听他啰嗦，再说下去他绷不住表情演不了生气的情人了，直接封住了他的唇。亲吻的间隙，龟梨环上山下的脖子，抬起脚蹭了蹭山下裸露在外面的小腿，断断续续地说，“让我先去洗个澡好不好”
“你不是今天洗过了吗”
“那我们一起去再洗一次嘛···求你了～”
山下知道他有些小洁癖，也知道他是在求饶，停了下来，起身一把横抱起了龟梨，
“你看我今天会不会放过你”，说完便走向了浴室。

 

第二天，两人去摄影棚拍摄连载，目黑因为工作上的事要找龟梨也赶了过来。其实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见到山下，只想着不要单独遇到就好。
可天不遂人愿，龟梨似乎还在和编辑讨论采访稿的事，在休息室门口等着的目黑远远地就看到拍完照向这边走来的山下。目黑低下头，他明明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可每次遇到山下他都有一种被踩到地底下的感觉。索性山下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只是含糊地说了句辛苦了，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这份傲慢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可没想到，刚走进休息室没几秒，山下就又出来了，并且走到了他的面前。
“目黑君”
“啊···是”，目黑一点都猜不到山下要跟他说什么，只是情不自禁地就站直了身。
“你的老师衬衫扣子掉了两粒，麻烦你回去帮他缝一下”
说完山下塞给他一个袋子，转身又进了休息室。

目黑握着那个袋子，他一点都不敢去多揣测山下的意思，甚至不敢展开那件衣服，他也年轻好胜，他也曾觉得自己只要努力很多东西都能换得来，但这一瞬间他只有一个念头，以后老师的家还是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