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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正洙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电子表,现在是938年7月10日。
他五年前被调任去了第三辖区,两年前送结束受训的李赫宰和李东海时回来过一次,就再也没回来过了。不过,在这种城市已经停止更新的时代两年实在算不上太长,连门口赶来给他验证通行证然后举起手臂欢迎他来访第八辖区的机器人都是同一只,它的前额上有一道再也修补不好的凹痕,这桩醉酒闹事妨碍公务案他还经手过。
他才走进去两步,空气中的香水味和烟味扑面袭来,又有刚刚下过那场雨的潮湿气息。这片街区以夜晚著称,霓虹灯像是要一直亮到宇宙去,店铺招牌堆堆叠叠挂在天上。巧的是朴正洙不喜欢夜晚,他想,这就是我不愿意回来的理由。
至少他要去的休眠塔在不远处是沉寂着的,为了保护哨兵们,该安静的地方还是要严格保持安静,这个事实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
但在进塔之前他还有一个地方要去。朴正洙做了个深呼吸,在手表上拉出坐标地图,是位于花红柳绿深处的某个俱乐部。
“真他妈受不了。”
即使是朴正洙也没忍住骂脏话。铮亮的靴子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水坑,跟着导航音的提示找到了那个尤其华丽的招牌。站在门外都能听到有人在声势浩大地敲架子鼓,看起来今晚有乐队表演,也许是每晚都有。
他做了个深呼吸进门去,里面却意外地没他想象中那么吵闹,大家都坐在桌旁小声地各聊各的,最吵的反而就是乐队的表演,还有那个惊天动地的架子鼓。
朴正洙站在离舞台最远最不显眼的角落抬头去看。突然有尾巴扫他的脚踝,他低头看,白狐狸在进了门确认地上比外头干净后自己溜了出来,冲他叫了两声又转过头去看舞台上。
“别说傻话,我可不想他,”他把毛茸茸的小动物抱起来,地上倒也没有那么干净,“就是有点怀念而已,对吧?”
看不清台上人,他过长的黑发被潮湿的汗水黏在了额头上,激烈的敲打动作也没甩开,把半张脸都挡的差不多;不过那台个性化定制过的架子鼓上耀武扬威地写着他的名字,不用看脸都知道他是谁。
他应该知道朴正洙来了,虽然未必是看见的。他的精神力跟他的鼓声一样在室内狂躁地乱窜,虽然台下坐的都是感知不到的普通人可朴正洙不是,他下意识就包围上去开始安抚,反应过来这样会暴露自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秒钟,足够说明清楚自己是谁,就差把身份证号也一起报上去了,
靠,这该死的职业病。
好在对方似乎也没怎么被影响,还是一直敲到结尾,鼓棒抛高转了个圈后被主人接住,最后击打一次镲,演出结束。
他也没跟着其他人鞠躬,沉默地下了后台,三分钟后就站到了朴正洙对面。
“晚上好,”朴正洙把烟按熄在烟灰缸里,左顾右盼企图找来一个服务生给他倒点酒,他实在不想清醒地跟这个人面对面,“...听起来你又进步了。”
金希澈没回答他,自己绕去吧台后面开了听可乐推过来。
“少喝点酒。”
这话由你来说槽点未免也太多了,朴正洙吞下这句话说谢谢,碳酸气泡在他嘴里跳啊跳,的确,他更喜欢喝汽水多一些。
“什么事?”
薮猫比主人热情,冲过来在他脚边用尾巴缠着他的小腿撒娇,他蹲下去摸摸它的脑袋,轻轻声说好久不见,两年前他到门口就走了也没见金希澈,他俩是真的五年没见了...说长不长,说短确实也不能算短。
“你们在这边怎么样?”
“唠家常你可以回宿舍问几个崽,而不是我,”金希澈咔擦给自己开了个啤酒,“机器人给我发报告了,第三辖区的朴指挥官半小时前来访,门口走到这刚好半小时...你一进门就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祝你生日快乐你信吗?”
“......”
“...你还是没找合适的向导结合,”朴正洙换了个话题,“再这么放任自己情绪高涨的时候精神力暴走总有一天会失控的。”
“我说了,朴正洙,”对面人的手指在桌子上敲啊敲,“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朴正洙看着他逐渐不耐烦的手部动作,揉了揉脸叹了口气,“我这是为你好...你哪怕有一次愿意听听我在说什么。”
“行吧。我确实是找你有事,第一件事是关于一枚长这样的水晶体,”他把图片调出来放在两人面前,“前两天在第一辖区遗失了,GPS定位被人为断掉之前显示它在第八辖区。”
“这枚小东西涉嫌正在进行的一项保密程度极高的研究,所以上头命令我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它找回来,不能让它落入别人的手里,尤其是J国,你知道,虽然仗还没打起来...”
“第二件事就是关于这桩遗失案目前的头号嫌疑人,这也是我必须亲自出动的理由,”他把另外一张照片调出来,“毕竟不管怎么说,联邦法律规定,指挥官只有同级别或者高级别的人才可以对其实施法律相关措施,”
那张照片金希澈眼熟的不行,他刚还在镜子里见过这人,
“第三辖区指挥官利特前来执行公务,”朴正洙双腿一并站直敬了个礼,“金希澈指挥官,你被逮捕了。”
“哥哥哥哥特哥,”李赫宰很急地追上来,“到底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比你更希望这里面有误会,”朴正洙把手套摘下来刷指纹,“我也是第八辖区出去的,本来数字靠后的辖区离边境近事多,提拔上去的人就容易被人家非议造谣,要真是他偷的,我在名声上得跟他连坐...更别提他以前还是我的副指挥官。”
“我的意思是,希澈哥应该会有不在场证明这一类的东西吧,”李赫宰琢磨,“他从来不从辖区出去。”
“那你就想错了。之所以他是头号嫌疑人,是因为他那天下午完完全全从研究所门口路过,监控拍的清清楚楚。”
“...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
空气沉默了一会,他们已经走到了塔中心的无尘之地,这一处是供受伤哨兵养伤用的因此完全隔音,没有天眼也没有电子耳,毕竟细小的电流声也有可能在哨兵耳朵里无限放大,
朴正洙趁机回过头去捏捏李赫宰的脸让他振作起来:
“你知道为什么第一辖区的事归我管吗?是我自己提的,我说这一片我熟悉,认识的人也多方便展开调查,刚好第一辖区的指挥官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空也不愿意往这么远的地方跑一趟,就顺势推到我手里了。”
“反正现在到处都是天眼和电子耳,他们不用担心我包庇。当然我也不可能包庇,我只能保证会仔细调查这事。”
“但是要知道别人来了肯定不愿意多待的,随便编纂点什么动点私刑都要让金希澈进去,然后交差,完事,反正不是自己辖区的人。”
“所以我来了你应该放心,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去,我当然相信不是他,我会查清楚的。”
“哦对还有,金希澈让你叫李东海别哭了好好吃饭,他会没事的。”
检测不出伤口又没有医疗身份证明的人员只限在无尘之地停留三分钟,刚好就是穿过其中一个门从另外一个门出去的时间,还好朴正洙说得够快。
“好了,工作布置完了,”他煞有介事地拍拍李赫宰的肩膀,“去干活吧。”
然后他们两个分开,李赫宰回办公区,朴正洙接着往管控区走过去。他想自己简直对犯人好心的不像话,电子脚镣和手铐一个也没给他戴,关进隔间里就算拘留了。
“你还是给我带上吧,”里面的人伸出手,“不然又要给上头打报告解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你有伤病报告,根据拘留条例本身就可以特殊处理,”朴正洙简单地解释,“更何况案子还有诸多疑点需要嫌疑人配合调查,你才是这里的指挥官,有很多我没有的权限;我不可能带着一个严严实实捆上的人到处走,这也不符合人道法案。”
“你是什么时候把那些我们当年一起唾弃难记的法条全背进去的?”
“第三辖区不是这么好待的。”
“难怪你那天走的那么快呢。”
朴正洙敲了敲录音笔,示意他好好地说话,“我们现在在进行审问,麻烦你严肃一点,不要涉及太多私人感情和无关话题,金指挥官。”
又来了,金希澈看起来不高兴了,精神力在空气中毫无规则地流窜。有时候他也好奇这人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没有和向导绑定还时常这样毫无规律的暴走。
他现在虽然可以像触须一样伸出精神力给他做安抚梳理。但靠没有结合过的向导进行短暂而浅显的安抚完全治标不治本,如果说结合过的向导是由内到外地用水泥和砂浆修补哨兵的精神图景和屏障,那他现在最多就只是在外面贴了一层透明胶。
“别碰我,”完事金希澈还更不高兴,精神屏障像刺猬一样竖起来,“我没事。”
谁理你,朴正洙被他气了一下,很流畅地收起来自己的精神力,放任他自己在小小的房间里万马奔腾。
“麻烦你尊重一下这个审问环节,”他神色不悦地又敲了敲录音笔,把声音提高了些,“你的状态不好我可以晚一些再来。当然,如果你从始至终拒绝开口我也无权强迫,但这一切都会被记录下来上交联邦法庭。”
“前天、7月8日,你离开自己的辖区驱车前往第一辖区,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有权利不开口是吧。”
“有,”朴正洙做了个深呼吸,“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想说对吗?”
金希澈不可置否。
“好,”他站起身,“那么接下来我展开调查的这几天你的辖区和所有工作人员由我接管,不能刷开的权限我会来找你协助配合,当然,逃走是不现实的,请你知悉。”
“如果到了上级规定的最终调查日依然没有真相,并且你也依旧拒绝开口,我会正式逮捕你,并且把你带到联邦法庭所在的第四辖区。”
“请问这里是否有第一顺位接任人?”这个问题他知道答案。
“前任指挥官好像定过,应该是金钟云吧?”果然金希澈就这么回答他了。
“那么我也会跟他沟通,督促他做好准备,”他把门打开,金希澈在后面盯着他出去,薮猫在他脚边酣睡。
“晚安,金先生,如果你改变主意,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欢迎随时按墙上的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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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比他快地跳进了办公室,顺顺当当地找到他以前最喜欢蜷缩起来睡觉的角落窝了起来,惬意地闭上眼睛。
这里看起来跟他走的时候没什么大区别。想也能想出来应该是金希澈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孤独地待着,也许一会去集体办公室能看到他给自己也划了个格子间好跟李赫宰他们几个在一起。桌面上甚至还放着那个相框,虽然被人倒扣了下去。
他拿起来看,的确是他们两个刚从塔里毕业时拍的那张合影。
他走的毫无预兆也没有给任何人交代,一纸调任文件直接敲打到这个辖区头上,他说是天开了眼了给他升职大家就信了,哭的稀里哗啦上来说正洙哥特哥以后常回来看看吧,只有金希澈在后面沉默地看着他。
他是副指挥官,知道调任不是那么轻易的事,特别是从八这个数字往前调,肯定是朴正洙极力争取过的结果。不过他没说,朴正洙很感谢他没说。
但朴正洙没跟他解释为什么,他没打算跟任何人解释。副指挥官按理来说会在他走后顺着流程上任,怕金希澈不配合他还特地找塔里年龄排第三的金钟云交代了一下,如果副指挥官不接任,他就是第一顺位接任人。
好在金希澈很配合,甚至还很会写工作报告,第一辖区是高层和联邦研究所的所在地,第二辖区有军事基地,第三辖区的事务局主要负责联邦的综合事务,年度工作报告都交到他这里来。看那龙飞凤舞的手笔就知道的确是金希澈亲手写的,虽然不知道申东熙有没有很操心地给他打个稿子。
他一个人走的,当时跟他们处得好的弟弟们全留给了金希澈,直到最近曺圭贤到时间受训,他的伤病报告决定他没法去军事基地实打实地跟训练,于是申请到第三辖区为国家工作,才跑了一个过来。
“大家都很想你,哥,”朴正洙还是有这个权限的,直接把他划进自己办公室当实习生助理,“为什么一次也不回去看看?”
朴正洙缩了缩脖子,他说我讨厌八区的夜晚。
有人敲门,朴正洙回过神来把照片放下说请进,是眼红红的李东海。
他叹了口气让他进来坐下,给他倒了水又放了抽屉里的小饼干。他能感受到对方的精神力一整个都是蔫的,连带着平常趾高气昂的小老虎也蔫了下去,疲倦地跟在他身边。
“那个小子呢,”他说李赫宰,“我不是让他告诉你没事吗?”
“我知道没事啊,哥,”他一张嘴就要哭了,“我只是想找你聊聊。”
“你这两年的体检报告和精神力测试结果应该都出来了吧?”他问的很隐晦。
李东海点点头。也是,他目前还没收到第八区出了个黑向的爆炸性新闻,孩子们应该把人保护的很好。
跟黑向比起来,黑哨都算是常见的了,起码在他从小到大这二十多年里曾经有过两例真实案例,近代史上也是有迹可循的。而黑向更加近乎于一个传说,在学校课本上也就是距今一百多年前曾经出现过一次的存在。
普通的哨兵和向导就算是SS+级别精神力也会有个上限,但黑向的精神力堪称无底洞;更不提他们的能力使他们可以完全操控一个哨兵,甚至修改重建哨兵的精神图景,直白地说就是能给哨兵洗脑,必要时也可以改成另外一个人。这是很可怕的,真的有了战争没准就是王牌武器,联邦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人安安全全地在边境线上的第八辖区过日子,要迎接很有可能是没日没夜的基因研究,每一个黑哨都难以控制所以成为武器并量产目前的可行性还是小,但黑向不是,他们不仅厉害,还温顺又听话。
但极端的向导潜能带来的是同样极端的共情能力,很多时候甚至不能说是因为他想哭才哭的;因此为了不让他感觉到生活很残酷很悲伤,辖区里每一个人都尽自己所能把他捧在手上,并且要把他藏起来;比如拜托第八辖区负责人员体检和精神力养护的研究员申东熙在他的报告上动手脚,受训期间则靠金希澈打申请上来然后朴正洙强行找借口批准把人送回第八辖区而不在军事基地里做体检,心惊肉跳地总算过完了那三年。
“我不知道这么做在流程上合不合法,”他说,“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查探希澈哥的图景,要知道我是...嗯,精神力SS+的向导啊,我可以很快地找出来异常的。”
“确实是不合法的,只有联邦特派的第三方向导才可以走这个流程,”毕竟图景里面是电子耳和天眼管不到的地方,随便派个向导隐瞒不报或者做假证也是有可能的,“就算我同意让你去探查,你得出的结果在法庭上没有法律效力,也不能当证据...”
“这样,”对方抽了抽鼻子点点头,“那我可以去看看希澈哥吗?我在法律上是他弟弟,亲人一周有一次探视的机会吧。”
让他去跟金希澈接触其实挺危险的,可李东海已经充满期许地看过来了,并且他说的对,这不违法——朴正洙只能点点头,从抽屉里抽出探视表格让他签。签完之后他们两个沿着上次的路径穿过无尘之地去监管区,用指纹刷开门,
“哥,”李东海很急地上前一步,“让我试试吧,就算不能成为证据,至少能让我们知道真相,这样你也会安心一些吧?”
“而且从真相开始反推的话,也许会有出乎意料的结果呢?”
到这种时候他反而会变得执着又坚强地守护起身边所有人。可朴正洙依旧摇一摇头:
“就算去也不能让你进去,他的精神力太乱了,精神图景里面肯定也一塌糊涂。这种情况不是光靠精神力强大的向导就能解决的,要有经验的人才行。”
“所以哥你是打算自己去吗?”
“我才不管他呢。”
“哥...”李东海瘪嘴,“哥只是这么说而已吧?”
“没有人比你更关心希澈哥了不是吗。”
闲聊到此为止,他们已经穿过了无尘之地。这么聊天也太累了,朴正洙看看窗玻璃外面的城市,晚上回宿舍看看哪个小崽子闲着让金厉旭给他开个伤情报告送进去好了,他们就可以趁机开一些陪护证明跟进去,在里面能凑出几个小会的时间。
他没跟着李东海一起进牢房,主要是站在外面看金希澈手忙脚乱地哄他格外有趣,苏门答腊虎一拱就把薮猫拱倒在地疯狂地舔脸颊,朴正洙没忍住偷笑,金希澈一抬头就看见他,很愤慨地冲他举了举拳头。
他冲他吐一吐舌笑的更厉害,这感觉有点熟悉,他好像突然就回到了当年还跟金希澈一起在塔里训练的时候。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抱怨法条,住在同一间宿舍里,还一起养了一只漂亮的俄罗斯蓝猫...不是精神体而是真的猫,甚至毕业时他们还抱在手里一起拍了照片。
小狐狸第一时间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跳到他手里,尾巴轻盈地扫过他的下颌。他愣了一下才发现金希澈很认真地在看他,他们两个隔着一片薄薄的玻璃,却像隔了一条巨大的鸿沟。
朴正洙垂下眼睛躲避他的目光,敲了敲玻璃喊李东海的名字,说探视时间到了。
“找你来也不是别的,”朴正洙把纸递给他,“其实比起调查金希澈,最重要的事情是追踪那块水晶体到底去了哪里。”
“换句话说,只要找到那块水晶,就算说是外星人偷的也不是不行对吧,而我目前得到的最后坐标就是在城中心的地下赌场里。这赌场只对会员开放,所以想拜托你,有没有办法混进去?”
“我是正经的有钱人啊哥,从不参与黄赌毒,”崔始源接过资料看,“混进去应该没问题,但是要我参与到赌博环节里去找人套话可能不行,实在不行让东熙哥跟我一起去,他比较聪明,看一遍就应该会了。”
“行,那就拜托你们,最好今明两晚能进去,我们没有时间再拖了。”
“啊!哥!”门口突然传来了别的声音,“赫宰哥受伤了!”
朴正洙眉毛跳了跳,“怎么回事?”
“他说东海哥这两天不肯跟他一起睡觉,失去了向导的日日夜夜他不能寐,然后刚刚走路头昏眼花左脚踩右脚滚下楼梯骨折了,需要进隔音室休息几天。”
李赫宰支着拐杖跟在后面,金厉旭说一句他哎哟一声,联邦电影节评委看了都得给他颁个影帝。这事做的,朴正洙极力在电子眼下面维护自己的表情,沉默严肃地把无尘之地使用申请单塞给他们,让他俩填完了自己去报道。
然后朴正洙回头,崔始源坐在电子眼下面手握成拳头压在膝盖上放在嘴唇边,摆出一副思想者的造型正在努力憋笑。这对于反应富翁来说实在是太难捱了,他摆了摆手让弟弟走,找个没人的地方狂笑十分钟或者去找人击掌,总之晚上记得办事就行。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他坐在办公椅上思考下一步做什么,白狐狸跳进他怀里,他就跟着一下一下地摸着它的绒毛。他昨晚一直在收集资料并且考虑一些事情的可行性,这会安静地坐了会他就有点困了,
桌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只漂亮的蓝猫,绿宝石一样漂亮的猫眼睛干净皎洁地看着他。
朴正洙瞬间就被吓醒了,眼看着那只猫很轻巧地跳下桌子,直接融进门里消失在了外面;他火速拉开门去追,看着它消失在转角就跟上去,一路七拐八拐一直出了塔,猫咪彻底隐匿在城市深处的某一栋楼后面,再也找不到影子了。
朴正洙抬头去看,是一栋已经废弃的差不多的旧楼,只剩一些特别特别大年纪的老人家还住在里面,几件衣服孤孤单单地随风飘荡着。
他知道这栋楼。
朴正洙犹豫了一下上楼,手心合拢再打开就出现了一把钥匙,他摸了太多遍,光靠想象就能把它的轮廓和模样用精神力化为实体。
那扇房门很快出现在他眼前,他打开门进去,落满了灰尘,但一切照旧。
真搞不懂,他嘟囔,我是不是疯了?
小狐狸难得的没有怕灰怕脏缩回他的图景里,很敏捷地在房间里穿来穿去,找出来一个狐狸样式的挂件,虽然已经脏兮兮的,它还是很珍惜地用爪子滚了好几下;朴正洙想一想,他记得这个玩具,好像是金希澈给买的,搬家的时候忘记带走了。
“你喜欢这个吗,”朴正洙说,“拿回去洗洗,接着给你玩吧。”
然后他在沉浸着灰尘的房间里多走了两步,注意到桌子上放着一本相册。沙发上有一块被人坐过的痕迹,虽然也落了尘,但比起别的地方浅一些。
他没翻开看,他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所以他不能翻开看。
回家吧,他张了张嘴想招呼还在到处扒拉的小狐狸,但却突然像脱了力气似的蹲在地上。一瞬间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夕阳呈现了一长条落在他背部,把他的影子拉长又拉长,孤孤单单的。
所以我不想回来,他心想,我不该回这个家里来的。
白狐狸立马回到了他身边,叫了一声用尾巴缠住他的脚踝。
“没关系,”他拍拍他的脑袋,“我们回塔里吧。”
被派去赌场出任务的小组行动得很顺利,第二天凌晨回来就跟他说攀上了一条流通各色物资黑市路线,东西极有可能被偷盗者拿去那里销赃了。崔始源穿了一件花哨的衬衫开了一半还带着墨镜,后面的申东熙披了一条特别富贵的动物毛皮,看起来真的有那种去赌场洗钱的暴发户的意思,朴正洙憋着笑说辛苦了,推他俩赶紧回自己房间去洗漱睡觉,自己打开笔记本记下信息筹划着是亲自出动还是拜托谁去黑市里找一找,四下黑黑的,塔现在是死的。
于是他也闭上眼睛,小狐狸盘睡在他腿上。
金希澈到底去了第一辖区做什么?这个问题朴正洙比任何人都想知道。那天其实他刚好在第一辖区来着,但也许是金希澈前脚从门口离开的功夫他的车就停在门口了,阴差阳错,总之没有见上面,总之一切都得不到回答了。
他应该去金希澈的精神图景里看看,就像李东海说的那样,就算不能当做证据,作为一种调查一种知道真相的手段,这是行之有效的,就算在天眼的监视下也一样。但他搞不好是在害怕,他似乎都能想象到金希澈的精神图景是怎么样的,就像他也知道为什么金希澈一直不肯跟向导结合,
他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什么话都不能说,他什么都不敢做。他已经从第八辖区撤出去了,也应该从金希澈心里撤出去才对。
不过他依旧不能让李东海去,一方面的确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那里面就像他说的一定会很乱;一方面则正是因为他知道那个精神图景是怎么样的,所以他不想让别人看见。
那还能怎么办呢,他慢慢考虑着,想来想去似乎的确只能是自己去了。
好吧,他在这里想,实际上金希澈愿不愿意配合又是另外一回事。不过,他不配合的话可以拜托李东海强行入侵进去让他昏迷然后...多少像在做坏事,所以他最好还是同意吧。
“好啊,”金希澈答应的很爽快,“你来吧。”
“你确定?”
“拜托,朴指挥官,”他觉得好笑,“想调查的是你,我同意了调查之后一脸怀疑的还是你,那我要怎么样嘛?我是不是得说啊啊啊人家不要然后你上来说嘿嘿嘿这可由不得你才行?”
朴正洙长长出了口气,说那好,那我给你批外出申请,我们去研究所比较方便,东熙和厉旭可以全程在旁边照顾我们。
金希澈无所谓说你安排,薮猫围着朴正洙腿边转圈圈,它有点关不住了,房间太小了;朴正洙问你干嘛不把它塞回去,至少图景里还大些,金希澈看了看他,他说那不见得吧。
“一会你自己就能看见了,”然后他又说,“问那么多做什么?”
这个句式从前通常用于切断一些话题,意思是接下来的内容电子耳和天眼不能收听了。朴正洙就闭了嘴,开始用终端发申请,总部很快批下来,他们现在为了这件失物着急的要命,不管朴正洙发什么上去都会加急处理,但凡他们平时处理公文有这个速度,朴正洙皱了皱眉。
“做什么?”金希澈以为他对自己不满意。
“没什么。你以前是这么敏感的人吗?”
“你来找我总不能是找我吵架的吧?”
“我不想跟你吵架。”
“...我们以前也不是总吵架的。”金希澈声音降了下去。
“好,那就别再说以前,”朴正洙转过身去,看不见他的表情了,“那都过去了,没必要在乎了不是吗。”
也许是他把话说的有点绝,金希澈就不说其他了。朴正洙拎着他的领子起来给他扣了个监测手环,扣完开门侧过身让金希澈先出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门口本来等了个金钟云看起来想找他说点什么,还没张嘴被后面的崔始源拉了回去,他说哥这会就是天要塌下来了你也别汇报先。
当事人浑然不觉,继续在整条路上散播剑拔弩张,一直到研究室里。小金医生不在乎这些,让他俩躺上去又绑上监护仪,叉着腰说哥你们俩是在攀比谁的精神屏障建的更好吗,这样子没办法交互的。
“放松,”小鹿跳到他们身边,把脑袋轮流放在他们肩膀上,柔和的精神力清泉一样灌进脑袋。金厉旭从以前开始是就基地里最稳最能保持状态的向导,能保护哨兵还能引领其他同行:朴正洙时常因为太忙心思太重乱了阵脚,李东海是捉摸不定的黑向,金钟云有时候气质萧杀的更像哨兵。
“可以开始了。”
朴正洙睁开眼睛,他在一座迷宫的深处。
再尝试脱出已经没有用了。紊乱的精神力就是会造成这种情况,必须沿着原主人的规则一步一步走出去走到迷宫终点,不然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做了个深呼吸,手心捏出白色的精神力光束,逐渐拉伸变宽把他托起来,把他送到比迷宫墙壁还要高得多的地方开始往下俯瞰,迷宫是一只猫脸的样式,他目前在耳朵那里,四面八方通往外面的路都是封死的,看起来出口被隐藏了。
这要往哪里走,他轻声嘟囔。狐狸跟他一起进来了,这会开始咬他的大衣口袋。他把口袋打开,是洗干净的狐狸挂件。
“是你放进来的吗?”
他摸摸白狐狸的脑袋,对方从他手里抢走了挂件,头一扬突兀地从半空扔到了地上。
然后那只猫又出现了。
朴正洙收敛了神色回到地面上,它在尽头看着他,尾巴高傲地翘着,喵喵叫了两声。
他尝试着朝它靠近两步,猫就迅速地转左消失了。狐狸叼上挂件开始跟他一起出发,每一次追过转角猫就会在下一个转角消失,一直钻进某个四面都包围起来只有一个进门小口的地方,他猜是眼睛。
中心有一个喷泉,猫最后朝他叫一声,径直跳进了水里。
他跟过去往里看,喷泉好像没有底;狐狸也跳上了喷泉边,摇了摇尾巴。
“你不会害我,”朴正洙说,“所以它也不会害我的,对吧?”
狐狸只是继续摇了摇尾巴。
他深深,深深吸了口气,跟着跳了进去。
没有被想象中冰冷刺骨的水包围,跳进去的一瞬间世界就结束了,然后他开始上升...下一个呼吸的瞬间他就重新回到了地面上,这次是一条空无一人的长街。
他四下看一看,全是他熟悉的店铺,左边是他们最爱去的拉面馆,右面是烤肉很好吃的老婆婆开的店,隔着的是某一间教室,某一家电影院放映厅...零零碎碎的却又很融洽地拼在一起,构建出某个人坚守着想要住在里面的小世界。
那只猫又出现了,就在道路尽头,像每一次那样,只是回过头看着他。
“是你吗,”他问,“是你带希澈去的第一辖区?”
它喵了一声。
“你鸠占鹊巢了呀宝贝,”他蹲下来跟它维持在一个平面上,“怪不得他不让自己的精神体进来,是怕你俩打架吧。”
“你想回来吗,还是接着留在这里?”
小猫继续叫,迈着挺阔的步子往尽头走去,然后走进尽头左边的店铺,这家店铺里是个房间,朴正洙昨天刚回去看过,是他们的家。
不同的是这里的一切亮洁如新,在天空下漂漂亮亮的像模范样板间,小狐狸甚至能在地板上找到第二个崭新的狐狸挂件。猫窝放在门边,碗里堆满了食物,旁边是清水,灰猫窝了进去。
“你喜欢这里,”这次朴正洙追上它了,试着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猫没有拒绝他。
“...喜欢才对。”
他闭了闭眼睛感到疲倦,一进入到紊乱的图景他就下意识开始伸展精神力做梳理,一点一点把那些黑色扭曲着的精神脉络拉直,让它们恢复到原本的漂亮红色。但他不是黑向,这不是他的哨兵又导致修补难度翻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面临枯竭了。
外面传来了摇铃的声音,监护仪应该察觉到了这一点,厉旭在联系他回去。
“那你就在这里吧,”他最后摸摸猫咪的脑袋,“不要添乱哦,不要再随便跳出去啦。”
他汇报说在里面也没找见任何跟这件事有关的线索,没有他没做的证据,也没有他做过的证据。很平庸的结果,对调查没有任何实质性推进,甚至不需要出个报告。
不过,就算找到了也没法当证据,上级的批复也是不要再做多此一举的事,抓紧时间调查才是正道;他回复收到,金希澈在他背后等他带自己回去,这会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朴正洙顿了顿回过头盯着金希澈的眼睛下了通牒:
“金指挥官,虽然联邦现在没有明文强迫一个哨兵在多少岁找到结合对象,但如果你再这么一个人顽抗下去,我会申请联邦的哨兵管理所介入,你的精神屏障看起来随时都要崩溃了,放任一个精神力评级很高的哨兵崩溃于情于理都不应该。”
“你知道,第三辖区下还分管着介绍所,如果你迟迟没有合适的目标,可以跟所里打申请,我们是老朋友,他们会最快速度给你找到最匹配的人选,不管你有多么繁杂的要求。”
“我现在是嫌疑人,”金希澈抱着胳膊看着他,“可能真的是我干的呢?那我就会死,所以你没必要替我担心这个。”
“不是你干的。”
“你有证据?”
“...你很想坐牢吗?”
“比听你讲这些有的没的强。”
“等等等等等,”眼看着他俩又要吵起来申东熙立刻介入,“希澈哥的外出许可时间该结束了,特哥先带他回去吧?”
“还有,钟云哥一直在等着找你呢。”
两个人又不欢而散。朴正洙在气头上听不进去话,抱着狐狸嘟嘟嚷嚷话又密又快地骂人,说我再管他我就改姓金;金钟云给他倒了杯水企图给他也做疏导,但他实在是一个太哨兵的向导,以前受训时资质平庸些的哨兵都承受不住他冷冰冰的精神力,眼看着把朴正洙凉的一哆嗦又赶紧收回来。
不过也多亏了这一下朴正洙总算走出了自己的世界,咳嗽一声问他什么事?
“不是很大的事,就是昨天那个黑市的线,”他们现在调查时间很紧,决定自己去金希澈图景里后他就立马把黑市的事情转手拜托金钟云了,作为一个能打架的向导他能保护自己,也不像哨兵一样单打独斗时容易失控,“那地方不是随时能去的,我只能搞到后晚的入场券,调查期限到什么时候?”
“调查期限是到20号,但水晶要一直寻找到确认下落为止,就算是真的被损毁或者被j国拿走了也要看到证据,一辖区那边好开展下一步工作。”
“黑市怎么说,你自己可以去吗?找个哨兵跟你一起。”
“马社长帮忙弄的票,他说会跟我一起去的。”
“跟他说辛苦啦,结束之后请他吃很多烤肉。”
“还有个事,李赫宰那小子在隔音室里叫唤,哥你进去看看吧?”
朴正洙点点头,自己给自己申请了陪护刷开无尘之地的门,李赫宰很无聊地在沙发上躺着,旁边跟着的李东海正在拿一截胡萝卜喂他的兔子,向导的陪护无条件且不需要申请。
精神体是不会饿的,但如果要喂他们吃东西也不是不行,至于会被消化到哪里去就是不为人知的魔法了。李赫宰明明是个S+级哨兵,精神体却很奇怪是个兔子。可爱是挺可爱,在肉弱强食的塔里容易被欺负,还好遇到自己那位有老虎当精神体且两人契合度99%宛若双生子的向导时早到像搞早恋,受训的时候营地里的风景就是很小却很凶的苏门答腊虎叼着北极兔的后颈走来走去,看起来张嘴就能把它吃进去,又意外地很和谐。
“不是说李东海不跟你睡觉你日夜不能寐吗。”
朴正洙笑眯眯地戳他的脑袋,小狐狸跟着跳到李赫宰肚皮上开始踩,准备装聋作哑的李赫宰就没法沉默了,换去假装自己马上就要咳出一口血。
“这不是要找借口吗哥!”
“这么离谱的理由你也编的下去。”
“不说这个啦,哥,”李东海把小兔子递给朴正洙抱一会,“赫宰是外伤,按规定也只能在这待一天,再严重的伤我们也装不太出来,你要是有话就快些跟我们说清楚吧,我们也好帮忙呀。”
“比如,希澈哥的图景里真的什么都没发现吗?”
“我什么时候说什么也没发现了,我只是说没找见任何跟案件有关的线索。”
“那哥看到什么了?”
“...我,”朴正洙犹豫了一下,
“我看到了一只猫。”
“猫?”李东海眨眼睛。
“嗯对,是精神体来的,”朴正洙抱着胳膊,“但不知道是谁的精神体。”
“是希澈哥自己有两个精神体?还是说他可以创造精神体?”李赫宰问。
“精神力是没法实体化的,这事你们受训的时候应该学过吧?”
“...可是精神体直接离家出走?它的主人不找吗?”
“我不知道。总之,这个事我没法报上去,联邦现在备战状态,什么新奇的东西都恨不得抓去做研究,况且这件事的确跟案子没关联。”
“那,希澈哥为什么去第一辖区、有没有答案?”李东海换了个话题。
“我猜是猫带他去的,他可能以为那里能找到它的主人或者怎么的吧。天眼再厉害也拍不出精神体,他这么着了魔似的出辖区肯定是因为有东西在带领他。”
“我目前也就这么多能给你们说的。接下来我们怎么沟通我会再想办法,实在不行我们出塔,在城市里就没有天眼电子耳了。”
“但是我们做什么都有记录,如果频繁进出入,会让天眼感觉不对的哎。”李赫宰琢磨。
“好啦,不会有问题的,”朴正洙拍拍他俩脑袋,“你哥我都回来了,还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吗?”
“没其他事的话你们收拾一下就出去吧,在这里面待着也无聊,申请的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
两个人应了声起身,朴正洙也出到门口,终端突然来了个电话,
“哥!!”金钟云看起来很焦虑,话筒里还有金厉旭焦急地大呼小叫的声音,“出了点事,你能过来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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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希澈想自己应该是清醒过来了,世界在耳朵旁边重启,那只在梦里陪伴着他的猫咪也消失了身影。
但他没有马上睁开眼睛。头顶是朴正洙在跟其他什么人说话的声音:
“所以,这个家伙始终不肯去找向导就是原因是吧。”
“特哥,”金厉旭依旧很沉稳地跟他对话,“强行逼迫的话也只能在身体层面上达成结合,精神层面上不能互相接受的话,反而会加快哨兵的生命燃烧。所以联邦才会在十年前修改法案取消自古以来的强制配对不是吗,横竖都是寿命减少,还不如尊重人权...”
“而且,”这个是李东海的声音,“哥你也知道吧?...”
金希澈适时地睁开眼睛,掐断了他们接下来要进行的话题。李东海首先围上来捏着他的手,金厉旭起身去看仪器,剩下朴正洙只是站在后面看着他。
他也看着他。
他俩急需一次正面交谈。朴正洙显然也这么觉得,摆了摆手说你们先出去吧,我是调查员要对我的调查对象负责,刚刚申请上去,允许我单独在这陪护半天,顺便问话。
其实按理来说这种长时间脱离天眼和医护人员的问话应该是不会批的,但联邦估计真的急了,他们也许觉得朴正洙是想在里面对金希澈用点非常规手段...这事虽然常见毕竟不合法,能让天眼看见就不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干脆给他俩创造个空间。
“怎么说,你是特意把自己弄进来的?”
薮猫很萎靡地在床脚趴着。虽然打起架来从来不手软但它一直很爱护金希澈,而且昨天朴正洙还进去过图景里面,也没严重到那种程度,至少精神图景半点没塌;什么精神力暴走导致精神体失控把金希澈给咬了之类的话,他始终半信半疑。
“瞒不过你。我只是想让大家有个地方说话,你看来瞒了我们很多事情。”
金希澈把薮猫招来自己手边摸摸它的脑袋。为了在天眼下面不动声色地说服它咬主人真的废了不少功夫,但好在结果是好的,这样重大的精神事故能让他多在无尘之地里面呆几天,比李赫宰那种强编的皮外伤级别高得多。
“你调查的怎么样了,看到它了吗?”
“你是追着它去的第一辖区。”朴正洙直接把问题抛回给他。
“话说在前头,我真不知道那天有这么严重的事情发生,我也不知道你在那里,”金希澈说。
“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从哪来的,突然就跳上我的办公桌了,带着我一路往外,扒拉我的车要我开车带他走,尾巴扫来扫去指示我往哪转,然后我就到了第一辖区。”
“到了研究所门口它就一直在原地绕圈圈,我看了一会也没看出来它想干嘛就带着它回车上,结果刚上车就看见你的车停在门口,它一直趴在窗玻璃上对着你叫,但是我不想打扰你。”
“它是从你那里跑出来的对吗,所以它知道要怎么找到你。”
“你不是说你不在乎吗,朴正洙。”
“......”
“好,你不想说,我知道,”空气沉默了五秒后金希澈换了个话题,“为什么你能有两个精神体?”
“挑点我想说能说的怎么样?”反正都被人看穿藏了一肚子事,朴正洙干脆不装了,“我们的重点还是放在调查上好吗。那天之所以你是头号嫌疑人,就是因为除了你在门口徘徊了一圈之外没有任何异常的人进入研究所大门…这里面肯定有内鬼。”
“这也是局里更倾向拿你当替死鬼的原因,先随便抓个出头鸟再慢慢揪内鬼,当他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就是最容易露出马脚的时候。”
“这些信息不允许外传所以在天眼底下没法说,毕竟虽然我无条件相信你们,上头可不会,特别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
“所以其实,你应该也不会真死,但去第四辖区坐牢可不是什么舒服事,你的腿不好,那种阴湿的地方待一天就够呛了。”
“你。”
“啊?”
“你过来一下。”
金希澈被关在这里的重点原因是他是被精神体咬的而不是受了多重的伤,意味着他身体上其实根本没什么事,狂犬疫苗都不用打,目前一身多余使不完的力气。
朴正洙刚迟疑着靠近他两步,他就抓着人领子给人扯了过来一把摔在了床上,大腿蛮横地卡进他腿间,手里粗鲁拉扯他的衬衫扣子,精神力像是风在一瞬间毫无保留地咆哮起来,其中几缕四面包围着直指朴正洙的喉咙,威胁他别动。
“放手,”朴正洙没法挣扎,眼睁睁看着对方把自己皮带也解开一半,“你这个行为足够我告你妨碍公务或者别的什么了。”
“如果我不放呢?”
只有在性交流时引导精神力互相抚摸才能算结合,如果金希澈真的要这么放任自己暴走,他作为向导的本能是疏导...
“你这完全是自杀式袭击,精神力溃塌后最不好受的是你自己,”朴正洙顿了顿,“而且,强迫结合是犯罪行为。”
他这是什么心情呢,金厉旭走了之后朴正洙一直在注意维护他的精神力,这会趁着对方停下来自己的动作还能勾到神经末梢感受一下,对方好像又伤心又愤怒,还夹杂了足量的不安。
“你觉得我会在乎那个吗,”金希澈居高临下看着他,“我只是觉得你这人真的很他妈奇怪还别扭,你到底都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跟这个情况相比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至少对我来说很重要。”
“听着,我并不是特意要瞒着你什么,我只是做我觉得对的事情,所以关于这件案子涉及内鬼的事我会告诉你。至于别的事,如果不说也足够解决问题,我为什么非得要分出神跟你解释?”
“你要是觉得我对你关心的太多,那没办法,就算你再不配合工作我也要保证你平安,不然几个崽会担心。”
“哈,那我真是谢谢你。”
“不用客气,”朴正洙趁机把他甩脱重新站起来,神色相当不悦地整理衣着,“应该的。”
“如果你想听,我可以跟你说,我个人也很在乎你的安危。但是那不是你非得给自己搭个廊亭住在里面的理由...没有人可以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没有人。”
金希澈一时间没说话,他转过身去准备离开时才听到他又开了口:
“我不这么觉得。”
朴正洙又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这两天就快把这辈子的气叹完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只有他能处理好,他可能直到八十岁,直到入土的最后一天都不会再回到这里来,不会再跟金希澈见哪怕一次。
他又转回去对着金希澈,拉了拉手套,他自从第一天进塔就一直带着,一种宽宽松松的款式。
然后他把手套摘了下来,
“算我求你的,放弃你的所有执念,给自己找个可以彼此照顾的对象,好不好?”
他的左手中指上带着戒指。
“靠,还真的是,”申东熙从终端屏幕上抬起头,“特哥去三辖区上任第二年就订了,因为只在第三辖区的新闻频道上轻轻提了一嘴所以我们都不知道,是跟大概是两任以前的第三辖区指挥官女儿。”
这会傍晚,朴正洙已经回房间休息了,剩下的人一起溜进了无尘之地,趁着十分钟探望时间围成一圈讨论情况。
“好吧,这事明摆了有蹊跷。我们可以查查看吗?”李东海在他跟前走来走去,他很着急。
“新闻上写他们两个两情相悦的。”金厉旭伸手指。
“可是...”
“我知道你很着急,”李赫宰把李东海拉住又把小兔子怼到他怀里,他是个哨兵做不了精神疏导只能上物理疏导,“但是我们也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说明这里面的蹊跷对吧?”
“给圭贤打个电话吧,”金希澈在后面扶额,“这小子肯定知道,只是没跟我们说而已。说我们在隔音室,让他也找个安全的地方通话。”
“什么事呀哥?”电话很快接通,那头听起来挺嘈杂,“我从今晚开始第一次休假啦,有一星期,明天就回第八辖区去。”
“所以你现在在塔外是吗?”一直没开口的金钟云接话,“快去找个人少的地方。”
“什么?是隐藏摄像机吗?”
曺圭贤有点茫然但还是照做,这边李俩立马开始给他输送情况,全部说完之后对面轻微沉默了一下。
“啊,这事,”第八辖区塔年龄最小的成员欲言又止,“...我其实一过来就知道了,但特哥让我对天发毒誓不跟你们说,不然一辈子都没酒喝。”
“我听身边的同事讲过,本来好像去年还是前年就要结婚了,结果对面大家族一直出各种理由拖着,就拖到现在还是订婚,但毕竟没取消婚约,道理上来说还是人家的女婿,”曺圭贤继续说,“特哥一直没跟我们说肯定是因为知道大家会着急吧,前任指挥官真的强行靠婚约捆绑现任指挥官也就算了,拖了三四年还一直因为各种理由不完婚完全展示出对方家族对哥的轻蔑,如果让我们知道...特别是如果希澈哥知道,不得一路连砍带顺劈去第三辖区要说法。”
“我先连砍带顺劈去把你小子削了,”金希澈敲一敲终端屏幕,“这么重要的事让你瞒你就瞒啊?”
“啊?希澈哥也在哦?”对面立马恭敬,“我现在是受训状态,虽然不用军事训练,作息和管理还是要按军队的规章来,没法随便出塔也没法随便使用通讯设备,实在抽不出时间找地方跟大家告状...”
这倒是真的。
“既然大家都知道了,其实还有一个事,虽然哥也不让我说,但我觉得很重要,”曺圭贤在电话那头说,“我明天回去的时候跟大家说吧?现在在外面的居酒屋接哥电话我才能讲这么多,但是再不回去同事们要问我是不是掉进厕所里了。”
“......”电话挂断后金希澈盘起了腿,“所以我说朴老师,有时候你甚至不知道怎么生他的气,有事他是真不瞒着你,但是他断定有事的那个范围也太窄了一点。”
“振作起来小兔崽子们,没必要展现出大家都知道了在心疼他,这肯定不是正洙想看到的。”
鲜红色的精神力结结实实缠上他们的手臂。金希澈有时候像风,恍惚间你会觉得他跳脱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但该在的时候他一直都踏踏实实地站在那里。
“不会有事的,有事我会直接跟正洙处理。都回去吧,这么久了你们还不下班回宿舍,听不到左右的动静狐狸先生会警觉的。”
这个时候朴正洙坐在书桌前,月亮已经升起来,他所谓讨厌的八区夜晚又开始了。
他听不到左边宿舍李东海跟李赫宰吱哇乱叫的声音,也听不到右手边金钟云正在放自己那一摞黑胶唱片。他猜他们应该是去找金希澈商量事情了,但刚刚那种情况他必须得老实交代...或者说就算他今天不交代,明天曺圭贤回到基地里后露馅也是迟早的事。
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但总得来说他希望晚些再晚些,他实在不想让弟弟们难过,尽管他已经去了第三辖区五年他们还是经常来电话,没有人觉得朴正洙从此就不属于八区了,甚至连他当时住的宿舍都像这样给他留了下来,纯白色的家具,他自己挑的。
所以他会第一时间把这个事揽到自己身上,他不放心任何人闯进他的家。
小狐狸在他身上卧着打鼾,他想起那只猫。它当然是不愿意在我的图景里住的,朴正洙想,他的图景里什么也没有,没有电影院,没有烤肉店,没有家,他把它们都摧毁了。
有人给他的终端来了个消息,是一条问候消息,聊了聊最近的天气,又问候他最近怎么样。朴正洙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又闭上眼睛。
然后他睁眼回复,我这里一切都很好,明天要出门看看,希望不会下雨。
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有点狼狈,金钟云擦了一把手上的灰脸色很难看,他说倒是看到了那个水晶体,被摆在一个摊位里已经出售掉了。
“老板不肯说是从哪里买到的,没有办法,我只能尝试着能不能问出买家的信息,但也不行...简直跟流氓似的,那里的人!”
朴正洙的精神力像水一样温和地把他托起来,让他慢慢说。总得来说就是坏人们时常做的,对方看到他们这么需要这块东西开始信口雌黄,要他们买点东西才肯透露信息结果漫天要价,金钟云又是个暴脾气...好在云猫和狮子都很能打架,总之顺利地掩护着两个人跑了出来。
“没关系,”朴正洙拍拍他的手,“至少知道了它在哪里,本来我们也是查到水晶在哪为止。接下来联邦会想办法的,我马上把报告交上去。”
“你们两个受伤了,去厉旭那里消消毒吧,他这几天一直在隔音室里监护金希澈,刚好去平定一下你们两个的状态...我跟你们一起去。”
为了统一和整理情报大家的探望时间都定在了晚上,一到这个点进去那就是人满为患,所有的眼睛一看过来,朴正洙就知道这会估计是跑不掉的了。
“哥...”李东海拉着他的手,“你为什么都不跟我们说呢?”
“我怕你们担心,”朴正洙叹气,“我又没有被人欺负。这个婚约于情于理都是好的,我是独身一个过去上任的,背后有辖区本地的家族做依靠发展会更顺利些,对方也很想要继续在某种程度上把控这个辖区,持续刷新他们家族的存在感。”
“再说,他们并没有要求我一定就要事事按他们的意思去做,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我还是有自主权,这已经足够了。”
“但是你呢,你怎么想,你真的喜欢那个见都没见过的家族小姐?”金希澈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
“这跟我喜不喜欢无关,”
“为什么无关?”
“...说点别的吧,看在今天天气很好不应该用来吵架的份上。”朴正洙也敲敲桌面。
“现在挖到了水晶的线索,希澈哥应该没事了吧?”申东熙带头转移话题。
“等顺着黑市这条线查下去就可以摸出来是谁在当内鬼,私下的确可以解除对金希澈的管控了,”朴正洙捏了捏手指,“但没水落石出之前怕引起内鬼警觉上面肯定不会公开通知我解除的,反正这几天都在静音室不用蹲监禁,问题不大。”
“那水晶到底是什么东西?”金希澈抱着胳膊,“这也不能说吗?”
“涉及了一些机密研究,刚一见面我就同你说过了,”朴正洙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当做是一种载体,里面保存的东西不能落入其他任何人手里。”
“行。”
朴正洙四处看了看,说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我还在处理指挥官的工作;金钟云顿了一下叫住他,他说那哥你是不是也准备回第三辖区了?
“等到事情结束我就回去,”朴正洙没有回头,“我不能长时间离开第三辖区,我也不信任那里的任何一个人。”
“然后又要很多年不回来?”金希澈语调嘲讽,“还是说这辈子都不回来了?你有这么不想回来吗?”
“跟我想不想有什么关系,指挥官没有要务不应该随意离开辖区,这个规则你自己不明白吗?”
“就算你是联邦领导人也有休假,有机会离开自己的辖区,你就是害怕而已。”
“我不想跟你吵架,”朴正洙又说了这句话,“...如果崽子们需要我,我会回来的,但这跟你没关系。”
“好嘛,未婚夫大人。”
“是不是真的要我揍你?”朴正洙回过身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
中间夹着一会左看朴正洙一会右看金希澈的几个人迅速出来调停。朴正洙很愤怒地出了门准备回办公室,塔的门禁突然滴了一声,一脸阳光灿烂的曺圭贤拎了一大包一小包拖了个箱子进门,身后还跟了一大只回到老家正在兴奋嗷呜的狼:“大家好!本人...这是怎么了?”
金钟云扶额,李赫宰示意他现在转身回第三辖区去。
朴正洙摆了摆手意思是你好,趁机就把很担忧跟着他的几个弟弟隔门外去了,小狐狸绕着它的脚踝转圈,他说没关系,把它抱起来放在桌面上。
门缝里突然又跑进来那只猫,看着他很犹豫地喵了一声。
“过来吧,”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对着一只猫咪生气,指了指桌面,“你要和我一起待会吗?”
小猫就跳上了桌面,跟狐狸窝在一起,眼睛眨着看他,舌头伸出来舔一舔他的手背,好像在安慰他。
朴正洙捏了捏它的爪子:
“我们不应该总是这么交流,对不对?”
可是他比谁都清楚心软了之后情况只会恶化。他努力沉默地扛起一切就是为了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如果他真的在此刻开了口...几乎能窥见崩塌。
以前不是这样的,对啊,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很疲倦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又站起身,从办公室的冰箱里翻出来一瓶红酒。
来这的第一天他就发现了,他猜是金希澈专门留的酒柜。借酒浇愁不是个好办法,但酒精的确能麻痹你所有的感官,朴正洙咔擦一声打开木塞,
世界毁灭吧,他想。
“哥,”李东海推他,“特哥走的时候你们两个也没有不愉快吧?为什么回来之后老是吵架?”
说不出来,金希澈只是觉得很郁闷,不管是看见朴正洙紧抿的嘴角还是眼睛里说不出来的烦累。明明不应该是这种情况,他以为是朴正洙想要去更好的地方,那么让他走就是幸福,可是他看起来分明不快乐。那到底都是为什么?
他反复挑衅他,可朴正洙就是不肯开口。
“我把这崽子抓来了,”申东熙领着一个人钻进来,“说吧,昨天说的什么事?”
对,差点忘了曺圭贤昨天说的那茬。众人立马围成一圈把他围在中间目光灼灼,曺圭贤抱头把自己精神体推到前面去企图把自己藏起来:“我才刚回来就要审判我?!”
“现在只有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李赫宰敲打他,“特哥看起来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和精力,第三辖区有妖怪吗?”
“毕竟是编号靠前的辖区,”说到正事曺圭贤严肃了一点,苔原狼自个到旁边遛弯去了,“有联邦事务局在辖区内,不像我们这儿没有联邦机构,作为边境辖区只要治安说得过去就行了。”
“然后我要说的事嘛,我也只是听说。据说本来不该是特哥过去那边的,他们的指挥官是向导,缺乏一个哨兵去当副指挥官。联邦这几年的隐秘方针一直是提拔置身事外的新鲜血液,不让老牌家族的势力渗透进整个政治系统,虽然执行到现在效果还是微乎其微啦。”
“当年的受训成绩第一名是希澈哥,首选当然就也是希澈哥。但是特哥一直在给上面写申请,说他希望能代替希澈哥去上任,具体理由就不知道了。上面当然一开始是不同意的,1-5号这些重点辖区都是向主哨副的模式,怎么能这么随便破例?”
“后来那边的指挥官爆出点什么事被调走去第六辖区了。跟特哥订婚的这个家族刚好要塞个哨兵上来当副指挥官,看特哥的受训成绩不错,管理第八辖区这段时间成绩也很出色,那边就顺水推舟同意他过去了。”
“这个事特别刚好,应该是有什么人在帮特哥忙吧?我猜就是跟哥订婚的这个家族,上一任指挥官属于另外一支本地势力不受他们控制,特哥也许是主动上门谈判了。”
“我也不知道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肯定不会害我们,他只是有他自己的想法。但我觉得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让哥在外面闷不吭声地做了那么多后我们还是蒙在鼓里,也不知道自己被照顾了...”
“我们应该知道,尤其是希澈哥。”
空气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金希澈先抓了抓头发,他说知道了,明天拜托大家再把他塞进来一次,我试着再跟他聊聊。
然后大家解散。可能是白天一直在睡他一直没睡着,一个人坐在黑暗里盯着空气,小猫跳上他的膝盖,他摸摸它的毛。
除开确实是个精神体,它跟当初他的小猫长得一模一样,平常不太黏他,朴正洙还拍到过几张他捉着它玩时它眼神不是那么愿意的照片,嘎嘎笑着说猫猫不喜欢你啊,
可是它不管去哪里,最后都会从门缝里钻回家,用尾巴甩一甩他的手臂然后回窝里睡觉,猫咪就是这样的小精灵。
门却突然又响了一下——金希澈抬头去看,这个点应该不属于探视时间了,能进来的好像只有那位有了指挥官权限可以刷开塔里所有门的指挥官同志。
“朴正洙?”
他们其实私底下跟别人提起彼此都还在用昵称,真当着面了却非得直呼大名,一种没用的针锋相对,像小孩子在跟彼此赌气。走过来的人影却不答话,摇摇晃晃的,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
“?你是不是疯了?”
他被浓郁的酒精味吓了一跳,龇牙咧嘴地心疼起第七辖区的老朋友来看他时给他带的上好红酒,虽然他更喜欢喝啤酒和烧酒导致那瓶酒就这么一直放在那里,可好酒不应该以灌醉自己为目的去喝这个道理他还是相当认同的。
“你他妈才疯了,”对面人摇摇晃晃地指着他,“你别说话,我认得出来你...你是个混蛋。”
突然就挨了骂的金先生一头雾水,眼看着人又晃了两下就要往地上摔,赶紧绕过去把他扶住,一整个扔到床上去。
“你自己看看谁比较像疯子,”金希澈没好气地从饮水机里装了个水递给他,“糟蹋我的酒还跑过来耍酒疯?”
他发誓他只是这么反驳了两句,朴正洙顿了一下却突然开始眼泪滚滚,又把他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讲话更像个小学生:“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我又没惹你!”
对方还是不说话,只是突然挪开一点拍了拍床,很期待地看着他。
“?”
金希澈从未这么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两个小时前他们还差点打起来,这会朴正洙就邀请他同床共枕了。以前他们住一起的时候都是自己出去找朋友玩才会喝酒,朴正洙更喜欢待在家里或者喝点别的,但他也没说过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酒后TMI。
他犹豫了半分钟到底要不要上去,对面嘴角一瘪——他立马投降上床,把声音放低又问他怎么了。
朴正洙好像铁了心就是不开口,熟练地贴上来很安全似的舒了口气,闭上眼睛。这上哪说理去,至少金希澈这几天都没见过他露出这么放松的表情,如果能让他睡个好觉...
“为什么不回来呢,”他轻声说,“回来吧...像以前那样,我们一起住。”
朴正洙只是看了看他没说话,抬起头嘴唇柔若无骨地擦过他的脸颊。金希澈抓他抓的更紧,手贴着他的背往上带,朴正洙的手顺势绕上他颈后,两个人结结实实地交换了一个吻。
说实在的,他的手已经顺着衣服摸进去了——结果醉鬼轻轻嘟哝了一声,歪着脑袋睡着了。
金希澈好气又好笑,只好恢复原状把被子给他盖上。灰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更加熟练地跳上床,趴到他们中间,对着他喵了一声。
“明天早上就让他说清楚,”他们两个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喜欢跟猫猫说话,“你觉得怎么样?”
灰猫的尾巴打了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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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窸窣地动了动,金希澈一睁开眼就看见朴正洙要潜逃,甚至手里还带着猫。
“你去哪里?那是我的猫。”他咳嗽。
朴正洙僵了半秒想反驳,再一想确实是自己理亏又不吱声了,回过头很有耐心地说好吧对不起,你想怎么样?
“但这现在是我的猫。”他宣布。
金希澈想了一下,他说我想听你把事情都告诉我,包括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替我去第三辖区上任这一类的事情,还有,你为什么有两个精神体?
朴正洙没有回头,他在滑终端机。
“我刚看到昨晚喝酒的时候来了短信,你的监禁解除了,他们找到了真的嫌疑人。”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吧,”他说,“我们去看它好不好?”
“我可以在那里把事情都告诉你…我需要一个契机。”
金希澈当然说好。
“那你先从这滚蛋,监禁解除就赶紧收拾一下回去上岗,我不想再帮你处理公务了。”
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往回走。朴正洙走得很快,金希澈在后面跟着,突然皱了皱眉头。
下一秒他的精神力就张开了,像红色的蛛网一样伸了出去,朴正洙回头想问怎么回事,他把他拉过来,从后面一只手揽住他的脖颈,呼吸湿热暧昧地洒在他后颈,
“帮帮我。”
朴正洙耳朵根都红了,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没作声直接贴着那些胡乱飞舞的红色线条缠绕上去,结结实实给它们包了一层泡泡纸。他们虽然没有身体结合过,可受训时一直待在一起做搭档,在整个宇宙里应该找不出来比彼此精神结合更加紧密的对象了。
然后红色的光束像有了扳机的枪嗖地射了出去,把玻璃都搞坏了一块,朴正洙目瞪口呆地张了张嘴——下一秒一个人被卷了进来,摔倒了地上。
“我天,这里可是十五层!”
朴正洙不可置信地要上去看,金希澈先用精神力把人捆了个结实才松开他,踹了对方的腰一脚要他翻过来,人咬着牙吃力看着他们两个,
“我去报修一下屋顶,”金希澈自觉放弃审讯环节回过身去找同楼层的办公室,“...厉旭又得说我了。”
朴正洙点点头,俯身在他身上翻了翻,翻到一个本子和徽章。正在翻看的时候,也许是对方的求生意愿太过于强烈,——他居然不动声色挣开了束缚,用神经体开始尝试攻击朴正洙,
朴正洙看的很专心,主要是他很信任金希澈的厉害没想到对方居然能挣开,注意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冲着他张开了口,下一秒暗地里撞出来一只薮猫,活生生地替他挡了一下。
朴正洙大惊,狐狸跳到对方脚边咬住那人的小腿,金希澈的精神力也重新凝聚奔涌上来,这次直接把他敲晕后从头到尾捆了个结实。
然后金希澈跌跌撞撞走过来。精神体被咬比他本人被咬更严重,受训时塔里甚至会千叮咛万嘱咐宁愿让人受伤也不要让精神体受伤——但金希澈不听这些,他要别人连朴正洙一根头发都伤不着。
朴正洙赶紧把他扶到角落坐下,金希澈艰难地呼吸了两下,
“对不起,”他还跟他道歉,“...不知道什么原因,最近总觉得精神力精度下降了。”
朴正洙已经俯下身用精神力开始替薮猫治疗,听了这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你真的需要有个向导。”
“我不需要。”金希澈很疲倦地闭上眼睛,“我知道你的情况...但是我不可能找别人。”
“我不愿意,谁劝也没用,真的要死,我也不怕。”
他没说出口过,但他的爱一直都执着又露骨,就像他图景里那个房间,就那么赤裸裸地放在街道边上,不怕任何人看见...不怕朴正洙看见。
朴正洙的眼神就又落了下去,几分钟后无奈地动一动嘴角,抬起头,
“拜托你,”他主动亲他的嘴唇,“可是我真的不想看着你死...”
“就当是为了我。”
气氛忽地一下就沉重了下去。金希澈扣着他的后颈深入不让他躲,很用力地咬他的舌尖像在泄愤;朴正洙由着他咬,手指颤抖着按在他背上抓紧他的T恤衫,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很久没再有人说话,直到薮猫终于有力气站起来钻回去休息,朴正洙咳嗽两声,回过头开始接着处理那个倒地的闯入者。
“我看过他的这些东西了,”他说,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我应该知道他是谁。”
“你认识?”
“算是吧。...能帮我把他关到监禁室吗?我跟联邦警局联系。”
金希澈看了他一眼,朴正洙抓着终端已经走到一边去了;他就识趣地不再打扰,把人扔进监禁室之后才重新坐电梯上楼来,
朴正洙刚好放下了电话,出乎意料的,他这会表情居然一扫阴霾,居然称得上明朗了。
“嗯,刚好联邦警局也有消息跟我说,”他甚至主动上来跟他搭话汇报结果,“那个犯人虽然发现了,但人还是提前收到风声跑走了,据说正在往边境这边跑。所以上头要我在这多待一阵,看看能不能把人截住抓回去。”
“包括水晶,如果能找到的话,也要想尽办法找回来。”
金希澈看看他,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是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最后只能点一点头说好;然后朴正洙就说要去跟线索,把他赶回办公室后抓着小情侣一起出去了;这座塔里配合最默契的组合就是他俩,其他人都还在结合观望期。李赫宰负责开车,李东海抱着狐狸蹂躏,他说哥怎么不让希澈哥陪你来?你们两个快点培养一下感情。
“培养什么感情?”朴正洙敲了他一下,“我只把重要的捡来看了,他还有大把公务要做。在三辖区就天天看文件,继续看脑瓜子疼。”
“往哪边开哇哥?”李赫宰问。
目的地在第七辖区的郊区,相传树林里的某座小屋,以前是个护林员住的,后来护林员老死了,又没有新的人接班,就废置了。据说嫌疑人正在这里面,还有那枚流出去之后又顺理成章回到了他手里的水晶。
“这线索有点太明显了,可能是假的,要小心陷阱,”朴正洙叮嘱他们两个,“注意安全。”
狐狸和兔子此刻全部跳到了老虎的背上,一行人沿着勉强还能看得出来之前有人走过的路往深处探,好在他们选的路线意外地靠谱,很快就看到了那座小屋子,四周一片静悄悄的。
朴正洙做了个手势让他们两个先别动,从腰包里掏出手枪放在身前警戒,绕着房子走了一圈又进去看了看确认没事,才冲着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过来。
“这里面应该没人,但是我看了一眼好像有最近有人待过的痕迹,”朴正洙轻声说,“不知道是撤离了还是暂时外出,我刚只是大概看了看什么都没动,你们两个现在进去仔细找找线索,东西的照片我给你们看过了——我在外面放哨。”
两个人点点头同他分开进了屋,地面上有踩过灰尘的脚印,确实是有人近期来过的样子。
桌面上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纸,李赫宰探头过去看了一眼,好像还是当年护林员留下来的,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腐烂的木板床旁边有个木箱子,上面有被人碰过的痕迹,老虎嗅了嗅没有别的反应,李东海就伸手想把它打开,
外面突然传来了几声枪响。李赫宰立刻从身边的窗户里就跳了出去,李东海跟在他后面,他能感觉到朴正洙原本像小溪流一样在流淌的精神力突然澎湃了起来,像要海啸的前兆。
朴正洙咬着牙对着那个跑走的背影开了几枪,他被刺了两刀有些头晕眼花,但好在意志力还强撑着让他反击;两个崽很快到他身后把他扶住了,李东海看见他的伤口,顿了一顿精神力突然像暴雨时分的海浪一样汹涌了起来,
“不要,别!”
朴正洙咬着嘴唇要自己清醒,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对面已经脱出了正常哨兵向导的攻击距离很远,现在强行伤害他完全就是在暴露自己——
但他实在太虚弱没法做疏导,李赫宰更没法,两个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向的精神力不受控制地咆哮,下一个瞬间已经走到森林尽头的人被扯了回来,老虎凶猛地扑上去撕咬他的大腿,跟三人对视的刹那像是有什么东西刺进了他的脑袋里,他的眼神从惊恐变得迷茫,像是机器人被拔掉了电源线,
他把对方的大脑摧毁了。
李东海变成金色的瞳孔这才恢复原状,不知所措地回头看着后面两个人。朴正洙眼前一阵阵发黑,昏迷前最后一个动作是虚弱地摸摸他的手臂,
“没关系的,”他说,“我们先回家吧。”
“没事了,”金厉旭把门关上转过身应付一帮忧心忡忡围上来的哥哥,他是塔里的医疗主任,随时可以参与辖区医院的救援,“伤口不深,一下子失血过多哥又本身身体就不太好才晕倒的,清理消毒缝合就没什么事了。只是哥看起来好几天没睡好觉了,所以给他开了舒缓安眠剂,现在让哥好好休息一下吧。”
于是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金希澈一直坐在旁边的塑料椅上没出声,李东海也在他身边——从回来开始他就很不安地在旁边绞着手坐着,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派一群小动物不管是乖的还是凶的都在他身边围着。除了小狐狸,它这会只愿意待在金希澈怀里,虽然主人受伤不会在它身上也反映出来,但精神是共同的,它此刻也虚弱疲倦到了极点。
然后金希澈突然问:
“现在是睡眠状态,如果我们要进入他的图景,他应该不知道对吗?”
“是这个道理没错...”
“只是进入图景不破坏也不做其他事的话,是不会影响他休息和恢复的吧?”
“那也对...”
“呀,李东海。”金希澈努了努嘴,“你去看看。”
“这样可以吗?”
“你放心,如果我们不这么去找点线索,他依旧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朴老师瞒着我们的事情太多了。我刚才想起来哪里不对,事情到这一步应该已经不涉及指挥官了,为什么他还要留下来参与?”
“而且,他对不同的人根本有不同的说辞,甚至也不能说他撒了谎,他只是隐瞒了一部分不告诉你而已...第三辖区真是让小狐狸先生变成老狐狸了。”
“我们只有这个办法了,你现在肯定也很想帮帮他吧,”然后他的眼神从李东海身上转移,“还是大家都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预感很不好,我们得帮帮他,不能再处于什么都让他有选择性地告诉我们这么被动的位置上了。”
后面齐刷刷沉默了,过了一会李东海微弱地站出来一小步,他说好。
“刚好试试大学研究室的新仪器吧,”金厉旭把人妥善地安置好后,拜托崔始源跟他一起搬进来一个屏幕,“东海哥给它一点精神力,它就可以跟着追踪你的精神力,这样就能共享你用精神力看到的所有画面了!意思就是我们都可以看到特哥的图景。”
话是这么说,大家都自发地离开了,除了在那一头直接监视着两位连接人状况的厉旭,房间只剩下一个金希澈坐在屏幕跟前。
首先出现的是一条长街。
长街在下雪,不停地下雪。好在这无论如何都只是精神图景,雪虽然是雪但却不冷,也不会淋湿身体,甚至积不起来,还可以让人通行。
李东海两只手合拢并起一捧雪看了看,手部动作迟疑了一下才把它们散回地上去,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开始往前走;跟随着他的视线,金希澈能看见两边的店铺都成了废墟,缺少了屋顶或者墙壁,房间里面也积满了雪,随意掉在地上的看板上一个字也读不出来。
“这个好像跟那种遭遇重大精神创伤后的精神图景崩塌不一样,”金厉旭回头看了看,小声地跟他说,“是特哥自己想要它们变成废墟的。”
长街很快走到了头,尽头是一片巨大的黑色树林,屏幕上可以看见李东海似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走进去,过了一会他还是动了,拨开那些互相缠绕的黑色树叶和藤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
这里是精神世界,不会感到疼痛和疲倦,枝条也并不如真实的那么大杀伤力,因此他走的还算顺利,很快就到了正中心开阔的地方,是一幢歪歪扭扭的房子,门上乱七八糟地挂了十几把锁,几乎是空隙的地方都被安上了锁头,门上除了门把手还有密码键盘,隔壁墙上是刷卡的门禁,人类所有安保手段能装的都被他装在了这扇门上。
金希澈抱起了胳膊,他实在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宝贝值得朴正洙这么努力地保护。
李东海看起来也吓了一跳,镜头又是几秒的停顿才重新开始挪动,试探着伸出手去想摸摸那些锁头,
结果他刚一碰到,锁立马一个个自动打开,密码键盘滴哩哩响了一下,门禁亮了绿灯,好几下锁头清脆落地的声音过来,门轻轻地开了一条缝。
“这种情况好像在我的心理学课上也有说过,”小医生接着在后面解释,“说明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想要锁起来。”
这下又是把李东海吓得不轻,视野迷茫地四下转了一圈又看了看天,估计是想不明白到底是自己手劲太重了还是门本身的问题;犹豫了一会过后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一切,他小心地把门打开,露出来里面的模样,
金厉旭小小地啊了一声,金希澈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放心啦东海哥,既然一碰就掉了说明本身就是这样设计的,等你走了又会锁起来的,不算在里面做了什么事。”这是金厉旭在跟谁说话的声音,
“小点声你们两个家伙,”这是金希澈从里面向外敲病房门的声音,“都回塔里吧,我在这里就可以了。”
第一步恢复的是听觉。朴正洙慢慢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抓住他的手。
“你醒了吗?”金希澈问,“感觉怎么样?”
朴正洙轻轻地缩了缩,结果对面只是抓的更紧了。他只好先点点头,
“李东海呢,”然后他问了晕倒前最关心的问题,“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厉旭给他也做了身体检查,就是精神力一时间暴走了,把对方击杀之后就恢复了正常和理智。我拜托曺圭的小狗去现场勘察了一下,当时林子里应该没别人在,唯一的目击证人,”金希澈耸了耸肩,“也死了。”
“人家明明是狼,”朴正洙顿了顿,“那,那个死掉的人现在放在哪里?”
朴正洙没醒过来金希澈也不好擅自做主被老虎啃了又被破坏成脑死亡的尸体,姑且是拜托厉旭混进了医院太平间。朴正洙点点头,吐了口气说问题不大,把他埋起来就好了,他会给上头打报告说对方自己倒霉把自己弄死了,尸体掉进了湖里捞不上来了。
“他不重要,只是最小的那一环,”朴正洙刚醒过来喉咙有点干,咳嗽一声才继续开口说话,“上头和家族都不会太在意他的。”
金希澈注意到了他的不适,把床头的水杯递给他。
“怎么了,”这么无微不至地关心实在跟他这几天的态度相悖,朴正洙喝了两口水有点警惕地看着他,“有什么要拜托我的?还是什么?”
“没事就不能关心你吗,你是不是受虐狂?”他叉着腰看过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朴正洙摇摇头。那把刀刺进他的大腿两次但伤口很浅更没伤到神经,止血缝合包扎过后基本就没什么大碍了,现在就是一下子失血过多还有点头晕,别的倒是都还好。
“那个人身上有水晶吗?”
“没有。但李东海说他在房间里找到了那个水晶。”
朴正洙晕倒之后小老虎驮着他,两个人是准备直接带他离开的。结果李东海突然就又想起那个刚刚想摸没摸到的盒子,李赫宰抓紧时间替他回去看了一眼——居然真的就从里面翻出了水晶。
“他们反侦查的装备很好,在系统内部还有内应,要不是我们抓到了黑市跟他联络的人,光靠警局调查是不会有结果的,”朴正洙揉着眉心,“他们花了大价钱收买的人,肯定没想过自己会被背叛吧,所以也就没想过我们会查到那里把他抓到。”
金希澈皱着眉,那种感觉哪里怪怪的感觉又回来了。
“找到了就好,局里不着急马上要我送回去,给我批假休息了,等我恢复的差不多再发通知说找到然后护送它回去就行。”
“好。”
公事聊一段落。朴正洙看着金希澈坐在床头柜前面总觉得有点奇怪,他好像没那么凌厉了,甚至还在尝试给他削一个苹果;但他架势起的恐怖,不知道到底是要削手指还是削苹果,朴正洙赶紧出声制止,说自己不要吃。
“你今天一直在睡,我就替你一起去看它了,”他指一指正在角落抱着球玩的小猫,说的是它原本那个真实的形态,“给它买了最爱吃的罐头。”
灰猫是在朴正洙要调走的那年离世的。它是金希澈受训结束后受命赴任第八辖区时一起带来的猫,本身年纪已经不太小,作为一只猫来说算得上寿终正寝。临走前一个星期两个人一起去把它下了葬,从头到尾两个平常都挺能说的人一句话也没说,朴正洙垂下眼睛把给它买的那个红色项圈一起放进去,还有它喜欢的那个白色皮球。
“晚安。”
也许是一直没说话的缘故,他开口的时候都有些嘶哑了。金希澈还是没说话,先站了起来看了一会远处被风吹拂的树林,然后两个人继续沉默地下山,沉默地回塔。
金希澈每年都来看它一次,朴正洙会在这一天给他打个电话问候,这几乎就是五年间的每一年里他们会进行的唯一一点交流;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那只猫咪的死去像是一架列车到站,一场梦做到清醒,谁也不再去提起一起度过的那些八区夜晚,从此分道扬镳。
那既然它的离开是结束,那此刻它在这里出现,为什么不能象征着某些新的开始?
朴正洙缓慢地眨一眨眼睛,动了动身体想从床上坐起身,金希澈适时给他把靠背摇上来,他就轻轻吐了口气,冷不丁说你们是不是看了我的图景?
这话把金希澈问的一僵,一下子没防住,结结巴巴地问哪里暴露了?朴正洙笑一下,他说是我猜的,我都昏迷了,你不拜托他们几个进来看看才怪。
“所以,你有什么想问的?”
“你现在身体不好——”
“别说那些,趁我现在不想瞒着你了,”朴正洙截断他,“还刚好在塔外,能说的我都告诉你。”
“好吧,”金希澈组织了一下语言,“第一个事是关于你自己,”
“李东海跟我说,你的图景里下的那些‘雪’,好像是精神力的碎片,但是他能摸到。可这是教科书里都明白写着的事,精神力是一种类似空气的东西,虽然走进图景里能看到它的形状和颜色,但是摸不着、不能化为实体的。”
朴正洙呼吸了两个回合像是在考虑要怎么说,然后才慢慢开了口。
“这个事情我也很奇怪。但我的确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我好像可以把精神力凝成实体,只要靠想象。”
“这非常特殊对吧,从来没听说过任何人有过类似的情况,所以为了保护我的安全,从小我家里人就不允许我宣扬这个事情。这个能力本身也并不容易被察觉,至少我的精神力测试和其他任何身体检查都是相当正常的,一直顺当地瞒到了现在,谁也不知道。”
“这个猫估计也是我...但我其实不太确定它是怎么来的,”朴正洙犹豫了一下,“有一天就跳出来了,结果又隔了几天它就不见了,我就甚至以为只是我的幻觉...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来找你了,你这可比我那舒服多了。”
“他并不真的属于我的精神体,因此离开我很远一直不回去也没什么大关系。但是它到底是怎么来的呢,后来其实我也有想...”
“想什么?”
朴正洙闭了闭眼睛,嘴唇蠕动,
“可能是我实在太想它了。”
这几个字他说的很疲倦。他苦心构筑的十面围城轰隆一声崩塌,露出挂了数十把锁却一碰就掉的门,门后面是他们一起住过的家。
“我真的很想你,很想过去的日子。”
他根本没办法摧毁,甚至连锁都锁不上,漫长的时间里他只是一直在想念过去和它,在脑海里画着它每根灰黑色的绒毛,它绿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和扒拉着皮球的猫爪;他们两个拎着拉面和烤肉下班推开门,它就会从猫窝里面起身阔步走过来迎接,夕阳掉在它的尾巴上拉长。
谁能不在乎,他只是把自己跟过去硬生生地撕扯开了,要自己从此只有眼前没有身后。
朴正洙有点轻微的难过,金希澈俯下身来抓着他的手,突然又冲动地去亲吻他。
他没有拒绝,没有插着点滴的手放在对方肩膀上,眼睛抵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看,看看彼此错失的五个三百六十五天里,爱侣的脸上有没有长出不一样的细纹。
“我也很想你。”分开的时候金希澈说。
朴正洙没说话,抱起狐狸举着爪子给他脸上盖了个章,看着他的脸颊肉被挤成一团,忍不住就笑了。
“现在继续说点正事吧。你还有别的想问我的吗?”
“好吧。为什么要瞒下来调任通知,代我去上任?”
“我一直以为你真心想去第三辖区。我想实际上你就是三辖区出身的,调回去自己的家乡对你来说没准是好事。”
二十岁出头的时候他有自己的跋扈,但也不可能任性到去扰碍好朋友的个人意愿——是的,成为恋人的机会全部都被错失了,到最后他们提起彼此也只能是某段人生里住在一起的室友。
但尊重不代表他能就此放下选择其他人,踌躇挣扎了这么多年以至于精神屏障破损到危及生命的地步,他还是在看到朴正洙回来的第一眼就想明白了,
我就要这个人。
昨天曺圭贤回来说了那些情况后,他想了办法把朴正洙当年往上打的报告找来看,才发现他很凌厉地在上面写着觉得八区太落后不适合发展他并不喜欢之类的理由。这些遣词造句的气质跟他本人完全不符,而且朴正洙到底喜不喜欢这里肉眼都可见,他不太相信这些。
“你,”朴正洙答非所问,“上个月的复诊日去了没有?”
金希澈在受训末期因为当时的训练设备没有得到妥善维护遭遇了很严重的事故,当时年轻还好,恢复得快甚至还能接着训练勇夺同期哨兵成绩第一,可年纪一增长,午夜或者剧烈运动后的疼痛就会开始像梦魇一般缠绕他。朴正洙跟他一起住过,知道他会在半夜醒过来...虽然他会假装无事发生,但谁都知道,并不是真的无事发生。
“去了,厉旭堵在我办公室门口,说我不去就叫李东海或者金钟云过来攻击我。靠,本来就没什么事,不要剧烈运动就行了,我都说了没必要半年复一次诊这么隆重。”
说完他才觉得不对,“因为这个...?”
“第八辖区适合你,空气自由很多,”朴正洙接着说自己的,“你本来就是第八辖区出身,而且崽子们都在管得住你,连半年一次复诊你都嫌麻烦,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岂不是要放飞自我?”
“你也不用自责,这跟你无关,”他捏捏金希澈的肩膀,“你不知道这些事情,如果你知道了,我就白严格把关保密工作了。”
他俩住一块的时候总是你往东我要西的,在大事上却格外替对方着想,因此他只要金希澈觉得这样的结果才是他想要的,然后痛快地放他走。
“而且,这并不是单方面的。”
十年前联邦新领导人上任颁布了很多新的法律法案,最著名的就是废除了强制配对;同时还整顿了军事基地和所属训练所,把那些尸位素餐滥用职权的高层铲除了干净,这几年受训环境才变好了许多,但他们两个刚好就是十年前最后一批训练的士兵。
金希澈脾气不好没什么人敢招惹他,但性子温和委婉的朴正洙不是。他们两个本来是上下铺,朴正洙经历的各种事多了一点动静也极容易惊醒,入寝检查结束后金希澈干脆爬下来睡在他身边,两个人很融洽地挤在一张木板床上,薮猫和狐狸在床下摇着尾巴守着他们。
他的枕头下面一直放着刀,在并不足够柔软厚实的枕头下面冰凉坚硬地诉说存在感,金希澈偷偷给它摸到自己枕头下面去,他说我在外侧,没关系,
他说你睡吧。
金希澈自己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伸张正义保护弱小好像是他的本能,或者说是哨兵的本能。但对于那个时候的朴正洙来说能够睡个好觉就已经足够冲淡太多的坏事情,红色的精神气流围绕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安心;所以他也想换过来保护他,让日后遭遇了重大伤病事故的哨兵先生能够继续在自己喜欢的地方敲自己那台漂亮的架子鼓。
“不管怎么样,就像曺圭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们的那个理由,你不应该悄无声息地做这么多然后我们都不知道,”金希澈难得耷拉着脸,朴正洙没忍住把他的嘴角往上扯一扯,“你很爱我们,我们也很爱你,这应该是相互的,我们以后不演这些你瞒我瞒的戏码了,好不好?”
“好,”他认认真真地交心,“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我现在知道了这个事情,不可能再继续袖手旁观,”金希澈站起来,“我会想办法跟上面打报告,把你换回来。”
“特别是那个见了鬼的婚约,”他的眉头直皱,“联邦都知道要尊重人权取消强制配对,我们不可能眼睁睁送你去跟不喜欢的人结婚。”
“嗯,”朴正洙看着他笑,眼弯弯的,“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不喜欢她?”
“你...”金希澈卡壳了,“我...”
“不过你说得对啦。我见都没见过她,当然不可能喜欢她。”
“见过了就会喜欢吗?”金希澈不可置信地把声音放大,“那我去制造机会让你们两个见面?”
“开玩笑的,”朴正洙见好就收,“是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可能喜欢她。”
“好吧,”这个应该追问,但情话一直没机会说好像就黏在了喉咙壁上,金希澈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强行切了话题,“你已经为我们做的够多了,至少让我帮帮忙,把那些原本该属于我的工作替你分担掉...不要再一个人全部扛下去了。”
“你说的对,”朴正洙举起双手,“但是这个事不急着讨论,你先问完我其他问题怎么样?”
他的表情看起来游刃有余,好像有别的想法。
“好吧,那,事情到这一步应该已经与你无关了,为什么你还要留下来参与?”
“这个事情比较复杂,”朴正洙做了个深呼吸,“我想想该怎么说,”
朴正洙——甚至是直到昨天遇到那个闯入者以前都的确还是笃定自己不会再回到这来,直到他看见了这一系列事件中的空隙。能吃苦不代表非得自讨苦吃,可以投机取巧的时机他绝对不会放过。
“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顺利的话这些困扰的事情都能解决,甚至...甚至我能回到第八辖区来,你也不用代替我去。”
“怎么说?”
“首先,东海找回来的那个水晶,是赝品。”
“什么?”
“想想看,就算知道我们没那么容易抓到他们,真家伙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摆在那里。那个跑走的人估计就是去把真正的水晶交易出手了...我知道这个事情。”
果然,他就觉得怪怪的,怎么会有人这么蠢,自己离开把贵重的东西毫无保护地放起来?就算不容易查到也不符合常理。
“至于水晶...其实是最近联邦开发的一种新型保密手段,实验体一号刚好就用来存放了联邦这几年搜集的一直缠绕在政治系统上的家族们的黑料。很多家族胃口太开管的太多,比起目前的外患,这些内忧可能制造的麻烦更大,因此对于他们的资料正需要这种保管手段。”
“重点是这些家族盘踞了这么多年都很聪明,经常靠联姻之类的手段把彼此捆绑在一条绳子上,只针对某一个特定的对象基本是没用的,相互掩护着就能在合情合法的范围内把彼此保下来。所以联邦的意思是干脆蓄力后一网打尽,为了声东击西这块水晶甚至就一直藏在研究所里,对外宣称是某一项作战需要的研究。”
“但你知道,我是第三辖区某家族的...嗯,”朴正洙咳嗽两声,“总之没有不透风的墙,藏来藏去还是被他们知道了一点风声,就联系我说他们会通过自己的内线想办法把那个东西偷出来销毁,这些要协助的时刻就拜托我从中支援。”
“说实在的,除了逮捕你,这是我一开始来到这里的理由之二。但在这种他们非常需要我的时刻,对我的个人监视是相当严格的,除了在静音室里他们实在管不着,其他地方除了天眼我还要接受他们人的监视...不过,”
“难道就是昨天我抓到的那个小子?”
“是的,那是他们偷偷摸摸派出来的人,我从来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能蹲在那种地方。”
“其实他藏得很好了,”金希澈捏捏拳头,“想想看,李东海的精神力比我强多了,他上了这么多次15层,那个人不可能一直都不在。”
金希澈在受训的时候就一直以敏锐著称,于是在那么一个瞬间,他感觉到有什么令人不适的东西在塔上动了一下;也许是那个人疏忽的零点一秒,刚好就被他捕捉到了。
朴正洙点点头,“总之,就是因为抓出了这个人,不仅没人再监控我了,我还可以强硬地直接交涉不许再暗自派人跟我,这个时候他们理亏,也就推推托托地答应了。”
“所以是多亏了你,突然就有了可以反击的余地,可以联系联邦警局;你知道,静音室里面是没有电流和信号的,这通电话只能在外面打——这也是他们放心我进去的理由,他们坚信我跟你们在静音室这十几分钟弄不出什么花活来;而外面终于没有了监控我的人。”
“联邦警局里有我的朋友,之前就提到最难对付的就是三辖区这个家族,像蛇一样,藏头不露尾,能摸出来的证据不多,局里就让我无论如何让我先配合着。而至于那个人的事,你看起来确实不知道他是谁是来干什么的,只是单纯的发现了他,说明是他自己躲避技术太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他们暂时也没有别的路子能不动声色地混进这桩事里了,无论如何只能信任我。”
“这些暗地消息决定了暂时还是我留下来在查这件事。”
“而明面上给的理由是,这件事情直指的目标是三辖区的副指挥官,那天他好说歹说也要跟我一起去一辖区拜访。只是他的不在场证明很确凿——毕竟真正动手的不是他,是我们已经抓住了的把水晶销往黑市的那个人;而这个人把下线供了出来却始终不肯把上线供出来,所以没办法把副指挥官也抓捕归案。”
“这个副指挥官是家族的人,他们同时当然希望我能找到理由名正言顺保下他,所以也同意我留在这里。”
“记忆水晶不是这么容易销毁的东西,它是一种灌输了精神力的流体——可以被精神体咬碎成为它的一部分再还原,非常奇特。毁坏方法也很复杂,砸碎了也没用,就算只剩下一块碎片它也能读取,必须拿到专门的仪器里从核心开始销毁。所以在偷出来之后才会转了几个手还在转移,而不是马上毁掉。”
“多转几手也有利于把这个事情跟他们扯开关系...副指挥官与此案有关是一种猜测,外部来看确实是跟他们家族没什么联系的,他们跟我传信息也从来很隐晦,看起来只是在问天气如何,没有办法当做证据。”
“那块假水晶是原本家族给我的计划的一部分,我借着单独进去检查的机会放进去的,也是他们计划的一环,假装开枪袭击但其实没打中让对方顺利的跑走,然后我再回收假水晶上交警局,调查就会暂时告一段落。”
“当然,迟早警局会发现它是假的——但这个时间就足够他们把东西转移到仪器那里销毁,到时候无凭无据,有人怀疑他们也没用,这桩事情就彻底结束了。”
“但昨天我联系到了警局,把这个过程告诉了他们。那边给我的意见就是继续照着做,他们也会假装真的被骗到了,好引蛇出洞。”
“但蛇出洞后要怎么抓还是我们的事,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证明这个事情是他们做的,同时还得想办法把水晶拿回来。”
“好,那,”薮猫待烦了围着他叫唤,金希澈把它的脑袋按下去努力思考,“我们下一步是做什么?”
“还没定。”
“嗯?”
“虽然时间很紧张,但确实还没定,毕竟昨天才联系上警局,”朴正洙双手一摊,“特别你看,虽然不深但他们的人扎了我大腿两刀,估计还是忌惮我的,想让我至少失去几天行动能力,之后再说是不小心的给我钱或者其他什么把我糊弄过去就行了。”
“真的是,”金希澈拳头都捏了起来,“警局让你出动不给你发保镖,那什么狗屁玩意要你帮忙还要伤你...”
知道的越多他就越愧疚,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这些事情?他一直在做这才是对朴正洙好的选择的梦。
“没关系,”朴正洙闲着开始给他的手指做按摩,“帮我想想办法吧,其他的就不要在意了。”
说到这个金希澈沉默了一下,他很突兀地起身巡视了一下房门口,确定外面的崽都被他喊回去休息了后把门锁上,绕回床边深深做了个呼吸之后才重新开口:
“所以,你根本不喜欢你的订婚对象,对不对?”
话题绕来绕去怎么又绕回来了。朴正洙愣了几秒下意识点头,眼睛一抬就对上他极端认真的眼神。
“那么,我是说,为了我可以流畅地帮助你,”他说,“跟我结合好不好?”
他看起来有点紧张,但有一个声音在跟他说,这一次真的不能再放朴正洙走了。
朴正洙眼珠转一转清了清嗓子,“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好。”
他这一声应得很爽快,重新就又坐下来了。他实在不是这种人,朴正洙只是想逗逗他,被他的反应震得有点不知所措:“怎么了?”
“没关系,”他说,“我尊重你的意见。”
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坚持什么,被朴正洙默不作声照顾了这么多的人是他。如果没有这些事情的发生,朴正洙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他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想想看,如果他真的永远都回不来了怎么办?朴正洙会跟别人结婚。朴正洙会跟别人结婚!他听到这个命题的那一秒钟开始就觉得可怖,连想都不敢想象,甚至忘了更可怖的应该是这之后他可能会因为没有向导慢慢死掉的命运。
就算朴正洙说是因为以前发生的事情才让他愿意这么做,金希澈还是很深刻地意识到是自己束缚了朴正洙的一部分人生,那么,现在就应该痛快地放他走。
金希澈是那种很漂亮又很骄傲的小猫,永远不倒永远不改永远不合衬,可倔不是不讲理,他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应该老实回窝里待着,应该闭嘴...然后让喜欢的人得到幸福。
他没说,但他看起来非常悲伤了;朴正洙被吓了一吓,张张嘴要说点什么,
蓝猫玩腻了皮球走过来,神色相当不满意,尾巴高傲地在金希澈腿上甩了一下,虽然不痛他还是嗷了一声;然后猫爪子扒着床沿爬上床去,难得亲昵地舔了舔朴正洙的手背,喵了两声又在他肚子上蹭一蹭。
“拜托你,”朴正洙摇摇头,“猫都开始教你做事了。”
“你都有喜欢的人了,”金希澈伤心地瘪了瘪嘴,“我现在该做什么?”
“你不想听听是谁吗,”朴正洙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过来,“金老师?”
金希澈凑过去,他就很轻很轻地说了些什么。
轰隆一声就像个雷炸开,方圆百里无一幸存,世界从平原变成没有边际的湖,回过神来他已经掉进了湖水里面,一身透湿。
“别碰到这个。”
朴正洙指了指大腿上的伤,金希澈心领神会点点头,手摸到墙壁上去,咔哒一声关掉了房间灯。
Chapter Text
朴正洙往终端那头回复,没问题,今天天气很好,短时间内不会再下雨了,可以晒衣服。
然后他回过头,已经快躲到病房门口窃窃私语的几个娃立马收声。朴正洙柱着自己的拐杖又好笑又无奈:“你们想干嘛?”
“没事啊哥,”虽然他们的表情分明有事,“到底是哪段故事里没有我们?就昨天晚上吗?”
结没结合其实不是那么明显的事情,但他们有李东海,黑向的感知能力也是一顶一的,他不用潜进去图景就能看到那层屏障——昨天金希澈还布满裂痕没准下一秒就要彻底破碎的屏障墙过了一晚上就像有人拿着铲子给他做了一点点修补,虽然一时半会还补不完,但那些滚动的白色精神力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说点别的,”他熟练地转移话题,“...刚刚我跟你们说的应该都明白了吧?”
“知道了,”大家应着,“要跟boss打架了。”
“我会先回第三辖区交差,因为任务表面上已经算完成了。之后如果再有什么情况,大家再来跟我汇合就可以了。”
“金圭,你先跟正洙回去吧,”金希澈去了洗手间刚重新进门,“也不是吞你假期,在第三辖区也能休息的吧?”
“...干嘛都看着我?”
大家若无其事地别开了目光,他俩现在倒是忘记昨天之前在彼此面前他们两个还是互叫大名了,但七个脑袋不是没有记忆的。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圭贤报的假期行程是在第八辖区待到假期结束,突然跟我一起回去可能会把那些草木皆兵的人吓到。”
“谁知道他们还会做出什么来?”
“你放心,这个时候除掉我没有好处,对家本来就在虎视眈眈这个位置。还不如让我先好好待着,至少表面上我是很听他们话的。”
“那,你受伤了,没人扶你怎么行?”
“我自己能走,柱个杖就可以了,接我的车马上就到。”
“那就让曺圭来当拐杖。”
“你有没有考虑过圭贤的感受...”
金希澈腾腾走过去,抓着他的手固执己见,朴正洙也努力坚持,过两天大部队就过去了,不用那么紧张,好说歹说终于让他妥协了;后面的人不知道自己应该在这段情深深雨濛濛里扮演什么角色,绞着双手全都陷入了沉默。
无论如何,朴正洙要回去了,大约三个小时后就重新进入了第三辖区的范围。门口的机器人是最新型号,扫了面部还要扫瞳孔还要验身份牌,一板一眼跟他说欢迎回来指挥官。
三辖区好像不会有可供休息的晚上,永远都有穿着正装的人在街道上行色匆匆地走过,没有八辖区那种夜色一降临就慵懒下来的气质。来这的第一年上头和颜悦色地问特啊习惯了吗?他说当然了,这原本就是我的家乡,而且在这里工作生活有一种充实的感觉,
屁,他又不喜欢工作,要什么充实的感觉,他想回去听金希澈打鼓,打到凌晨两点再一起踢着小巷里的易拉罐回家。朴正洙看着窗外,突然想起以前金希澈盘腿在电视上看不知道哪里产的武侠剧,主人公跟师父拔剑相向,然后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欢迎回来,朴指挥官。”
塔门口站着第三辖区的副指挥官,双手插兜对着他假笑。朴正洙冷静地点点头准备下车,对方又摆出第一次知道他受伤的模样大呼小叫地要来扶他。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朴正洙身体一撑就柱着拐杖站了起来,不动神色地躲开了对方的搀扶;对方好像撇了撇嘴,他装着没看见,很快地进了门。
这人是他们同批的受训生,虽然是个哨兵但完全就是个废物,精神力评级说是S,结果受训时三天就生个病半个月受一次伤,还爆出过想要强迫别人结合的丑闻,虽然最后被压了下去。
结果最后的受训成绩排第二。没给挪到第一去大概是因为真要改成第一实在太离谱了,金希澈的成绩和评级比原本的第二也高出一截,领导自己都下不去那个手。
平常在塔里也从来不管事。虽然都让他盯着朴正洙,但他更愿意盯点来给他报告工作的年轻下属;除非家族告诉他要怎么怎么样做些什么事,才会想着来找朴正洙,指指点点不懂装懂地批判一番他的工作。
不过这也算是好事,跟没什么脑子的人一起工作会有很大的操作空间,骗起人来也格外容易些。家族那边虽然也知道这个问题,但无论是哪个辖区塔里都会严格规定与公务无关的闲人访客不得进入,再怎么心焦朴正洙有没有好好听话,很多时候都还是得靠这个傻瓜的反馈。
他慢慢地往办公室里走,副指挥官跟在他身后嘴上说怕他摔跤,这次他估计是接到了一定要看紧朴正洙的叮嘱了。
但联邦警局到了这个份上不可能还要他单打独斗。很快有信息发到他的终端,是一辖区的研究所,通知记忆水晶相关的研究室已经用水晶的研究受阻经费不足等理由发布声明暂时封闭并且有专门的人把守,唯一一台损毁用的仪器就放在研究室内。
这个消息虽然只会发布给知道水晶存在的内部人士,但总有办法会传到家族里的人耳朵里。他们知道短时间内都没有办法销毁后,只能把它藏到安全的地方去,而他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搞清楚会被藏到哪里。
两天后金钟云给他发了个消息,他在网路上浏览的时候,注意到九区有个艺术展,是那种小众展厅,藏在城市的夹缝里,专门给九区那些稀奇古怪的艺术家们交流用。
“你觉不觉得这个很像你们在找的东西,哥?”
在这个情况下还是需要大家假装只是知道朴正洙在寻找什么东西。朴正洙点开官网看,居然真的是,被安排在了展厅角落的位置,低眉顺目地待在玻璃罩子里,底下还给起了个特别艺术的名字。
这的确是一个很完美的隐匿办法,一般人不会知道它其实是个很厉害的物件,而知道它是什么的几乎都是第一辖区的研究员,不见得会专程跑到去九区看展览——第九区在联邦最遥远的边境那头。如果不是金钟云喜欢展览会浏览相关网站,他们可能也发现不了。
再者,很多时候艺术馆的安保不亚于研究室,就算被发现了一时半会也不见得能被偷得走。
他给朋友传了消息,警局的意思是这几天刚好在处理一些大案子找不到比他还合适的人所以拜托他管这事到底派人去暗中调查,如果直接由警局大张旗鼓去回收,只是一种打草惊蛇。
“行,”他回消息,“但是我需要八区塔里所属成员的协助,必要时候我会告知他们其中的信息,如果这点没问题的话,我这边也没问题。”
警局那边安静了一会同意了。其实不同意也无所谓,他这已经属于先斩后奏了,只是希望事后如果有哪个笨蛋说漏嘴,也不至于遭到任何处罚。
“还有,”这条是朋友跟他私下发给他的,
“如果你想要回到第八辖区,那么开始逃吧。”
逃跑这个事他擅长。又过了两天他已经可以好好地走路,晚上特意借口公事做不完拖晚了一点下班,拖到富二代忍无可忍再也守不下去要去泡吧,才收拾了东西往外走,往左一直往左拐过两个弯角,没那么多人的路上金希澈站在车旁边冲他吹了个口哨。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然后他赶紧上来扶他,“如果你害怕别人认出我,我找崽子们留一个来去接你也好啊。”
“他们没跟你来吗?”
“我让他们坐上班区际列车去九区了,说我来接你就可以。”
你想跟我单独待会,朴正洙出了口气把包透过车窗甩进去,我也想跟你单独待会啊。
一个普通的夏日,太阳落山之后也不见得就凉爽了,空气里的热气像是被固定住,应该是个坏天气吧。不过没关系,坏天气好天气都很适合接吻,他俩像热恋情侣在街边缱绻了五分钟,终于在某一辆车经过的时候愿意停下唇舌交流上车出发。
外头太热精神体也不愿意在外面待着,只有小猫跳到他膝盖上窝下来了,就好像以前那只真正的小猫没有精神图景可以待的时候一样。朴正洙也不知道到底是给它输入了什么程序,它好像并不觉得自己是精神体,金希澈说薮猫热得不行烦得不行的时候都会自己缩回去待会,它只有晚上会跳回来休息,白天不知道在哪里晃悠。
“我现在修好图景了,”他把猫举起来,猫懒洋洋地冲他喵了一声,“你要不要回来看看?”
猫只是举起爪子挣扎了两下,于是他又把它放回膝盖上,拿起终端按了按。
刚好过了十二点。
“今天是周末,那傻瓜肯定会醉生梦死过完这一夜一天,所以到明天晚上的零时自动坐标打卡为止,”然后他说,“我们有一天的时间,不然对面会知道我溜出来了。”
“他平常在局里都干什么?”金希澈问,“真的一点忙都不帮吗?”
“审批要事和重要文件是可以不经过他的,至于那些一定要征询他意见的部分,为了防止他丢人,好像还专门给他派了一个助理跟在他身边。不过每个人都跟他超不过两个月,他真是无差别的对人家动手动脚。”
“...那你呢?”
朴正洙从前视镜里看了看他,“说没有比较像骗人,是吧?”
“没关系,我这么厉害的人,”然后他小狐狸一样笑了,“现在他连根头发都不敢碰我的。”
眼看到了辖区出入闸口,机器人冲他行了礼,指挥官晚上好,出行理由是?
“机密任务,”朴正洙面不改色地拿终端给它看,“请勿随意透露我已出区的事实。”
机器人确认了终端内容敬了个礼表示收到,放他们过去了。
“总是有新闻...但机器人看起来没那么快能取代人类,至少上一次开的凭证还能把他们骗过去,”朴正洙把终端收起来,“孩子们找到那个艺术馆了吗?”
“说是已经盯着了,童和圭崽子在研究怎么才能黑进去。李赫宰说这艺术馆开的地方七扭八歪的,安保好得要命,系统防火墙封了好几层,而且过了十二点还有一组保安在守着。”
“钟云不是说过吗,地方隐秘是它们的特色,但其实这个艺术馆还挺有名的,展出过很多珍稀艺术品,都是价值连城的真家伙,”朴正洙哗哗划群里的消息,“最近也刚好有个热门展览,我看看...哇,原来西装也能卖这么贵?”
“啊对了,你要的东西,”金希澈从车门上摘下来一个信封给他,“关键时刻还得靠马社长,我真没想到连九区的艺术展览他都能弄到VIP票,重点是这个票连晚上的晚宴都能参加,我们真的有可以进门的衣服吗?”
“要不咱们把这个衣服也偷走,”朴正洙还在啧啧感叹那件很贵的衣服,“这样就有了。”
“我们应该是去干正经事的,不是怪盗基德吧?”
“趁乱捞点也不是不行嘛,这都是钱...”
正经事还是要做的。李东海的精神力最早发现他们已经到达了这片街区,根据申东熙定的坐标指引着他们在安全又隐秘的地方停车。小鹿在转角转了转漂亮的脑袋,他俩走过去往里看,一行人全部在拥挤的小巷里,
金希澈很无语:“为什么全堆在一起?”
“我们不是八塔吗!”可能小兔子看起来好欺负,被老虎和狮子玩起抛接球,李赫宰正在抢救,“我们要同生共死。”
要同生共死也不能是这么潦草地死。申东熙抬头说可能今晚是没法进去了,朴正洙就低声嘱咐大家先解散,刚好明天有机会进去勘察,从内部没准也能找到点击破口。
他来的路上在旁边订了酒店,这会像赶小鸡把人全部赶回房间去休息,坐下来看了一眼终端,风平浪静。
“你十分钟内已经看了五次了,”金希澈拍拍床,“你要是静不下来睡不着觉,要不要干点别的?”
朴正洙回头瞥了他一眼,精神力压在他喉咙口威胁了一下让他别说多余的话,干脆就没收回来在他的屏障上继续填水泥,填了一会打了个呵欠说真完蛋,应该找李东海做你的向导。
“李赫宰不得跟我反目成仇,”他一伸手把人拽过来高高兴兴地拉进怀里,“不行,我喜欢你。”
“不行,我不喜欢你,”朴正洙咬了他一口,“快点撒手。”
现在没事要做,为什么不能睡觉?还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金希澈拎着在床脚趴着的小猫无视它的喵喵拳把它塞回去,精神力罩上去抚摸朴正洙,挠着他的神经细胞每一条脉络都在突突地痒,大脑皮层像浸了温泉水一样温暖舒适,身体无意识软下来,迷迷糊糊就被捞到了床中央,腰间连枕头都垫起来了。
朴正洙还在试图推他,下一个瞬间那种瘙痒的感觉更甚,直接从神经蔓延到了肉体上,他的手劲就彻底松了下去。金希澈趁机把他的衬衫扣子解开,虎牙小心地擦过他的脖颈把他常年按在上面阻止向导素四处传播留下痕迹的贴布咬掉,这玩意除了暴露自己没什么别的大用处朴正洙相当不喜欢常年贴的严严实实,但在床上是好的,香喷喷的。
他已经被彻底催情了,红色的精神力绕着他的缠绵,给他的乳肉涂成粉红色,自己动手松了剩下的扣子嘟囔要做就快点。他进入状态后可爱的要命,手勾着金希澈的脑袋无意识地把自己的胸脯往他嘴里送,由他换着花样叼着乳珠研磨啃咬,过一会又换去抓着他的手往下按,把还扒着腿根的内裤脱下去又指挥他抓住里面正在吐水的性器,眼神很求助地看着他。
金希澈很坏心眼地弹了弹但是没打算给他揉,手指继续往下往下,熟练地沿着穴口按一按,朴正洙就像打了个冷战似的缩了起来,唇边吐出一点不着调的喘息,
金希澈的手指又压一压那个褶皱,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露出来不那么正经的笑容,把他整个翻了过去。
“玩点别的怎么样?”
朴正洙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被他到处点火但不负责灭完全放置的动作勾的要自己夹腿,下一秒突然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压了上来阻止他合拢,温软湿热的东西轻轻舔了一口他的大腿。
主人可以跟精神体做精神联结,这种状态下精神体完全就是他的精神分身,没有任何自主意识,全跟随他的意志行动。
“拜托你,”朴正洙咬着一点意识回头要骂他,“别拿精神体做这种事情…”
下一秒猫科动物的舌头就不客气地伸进了后穴里。朴正洙尖叫一声瞬间软下去,想往前爬都没了力气,湿软的猫舌上细小的倒刺一下一下地搔刮过内壁,沿着每一块能涉及到的媚肉反复抽插按摩,他爽的脚趾都在蜷缩,混沌地被奸上了高潮。
“光靠舔也能去?”他听到有人在笑,“那我用它来干你不是更爽?”
他只是当荤话随口说说,朴正洙脑袋里却不由自主开始构思那个画面,呜咽痉挛着又喷出来一点清液。金希澈捉着他的下颌起来,朴正洙含着眼泪无意识地张嘴——他表情怜爱地抹掉他的眼泪,下一秒把自己的阴茎喂了进去。
对面人很显然已经没有力气再腾出来给他做口交,好在他也不需要,自己按着他的脖颈往里送,每一下都捅到舌根;朴正洙挣扎咳嗽着要往外吐含混地说等一等,他抓着他脖子的手就用了力气。
没有氧气的时候人最想做的就是大口呼吸。上头按着的手牢牢地钳制着他的气管,朴正洙的喉道疯狂收紧,失了声又失了力气像破布娃娃被人按着操弄口唇,眼泪和唾液一起淌到下面钳着的手臂上,后面还又痛又爽一下没停地刺挠着…直到最后一下捅到底的抽插后咸腥味的精液全灌了进来,那只手才终于舍得把他松开。
第一次结合的时候金希澈弄的又轻又慢,他从来没想过他在床上能这么粗暴。但不好说他不喜欢,他已经射了两轮了,粘粘答答地掉上床单。金希澈找了张纸巾又捏一捏他的脸颊,他就张开被干红的嘴一直看到干净的舌根,乖巧地展示全都咽下去了。
“我说,”朴正洙就是有被玩到脱水脱力为止都要挑衅人的气势,金希澈心气不顺地把他翻过去,“你是不是真欠操啊朴正洙,要不要来真的,一个喂上面一个喂下面?”
朴正洙没回答他,他这会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向导素在情动后大量分泌,整个房间都是他的味道,说是镇定用的,这会却好像更加催情;然后他能感觉什么东西重新在身下填进来了,四处挠了两下确认没问题又要退出去,他就无意识地收紧肠壁挽留,
金希澈只是伸了两节手指进去探探,被他夹着觉得很好笑,耐心地揉揉他的屁股要他放松,一会喂你更好的东西;然后他吐了口气把他翻过来,咬着他的舌头不让他缩回去,趁他被吻的七荤八素的档口,换成性器一鼓作气送到了最里面。
比舌尖更深的地方根本没被润滑到,干涩的内壁被猛地破开痛得他拱起背要跑,金希澈按着他的小腿肉不让他动,试探着先在最深处顶了两下,感受到尽头开始分泌肠液,像浪花最末端把他慢慢裹挟,就出了口气要他抓好,
朴正洙不知道怎么算抓好——下一秒他就知道了,金希澈捞着他的腰护着他的脑袋快速凶猛地抵着穴肉操干起来,他抓着他的后颈像船散架后落水的人抱住了唯一一块漂浮起来的船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叫成了什么样子,只知道过了一会金希澈就来亲他了,这地方隔音实在不太好,虽然一排过去都是熟人,但他不想早上起来被弟弟含着眼泪质疑自己是不是他们play的一部分。
“乖乖,”然后他哄,“小声点叫。”
朴正洙可能听见了也可能没听见,脑袋埋在他身上已经失了神,只有本能还在指示他捉着阴茎不停吸吮,每一下都攻击到前列腺的剧烈冲撞挠着他无法思考,过多的水液开始分泌汹涌浇在柱身的每一根青筋上,插入和退出的动作都带着淫靡的水光。
这会换成他的精神力在房间里毫无规律地流窜,然后被自己的哨兵捉起来稳稳地托住,从身体到神经全都是头皮发麻的快感,本来已经形成的结合被再一次推进,终于水乳交融成不分你我的形状。
没关系,他最后一个突入顶到穴心心满意足地射进去,朴正洙轻哼着一下一下哆嗦,他俯下身来,轻轻声舒缓他反复查看终端的那点不安,
无论什么事情都会顺利解决的。
这种粗暴地阻止他思考的办法居然意外的有效,玩累之后朴正洙睡得有史以来最沉,乱七八糟的梦一个也没有做,第二天甚至没听到闹钟,还是被金希澈扒拉起来的。
他坐起来什么也没说先没好气地扔了个枕头过去才爬起来穿衣服,真是中了蛊了才会在至关重要的时刻还答应他上床,看看这个红痕,他把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还好今天要去看展,捂得严实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然后他再确认一眼终端,还是风平浪静,然后才进了洗手间确认金希澈穿不穿得上他带来的正装,结果一眼就看见对方正在对着镜子欣赏背上的抓痕,重点是他的表情居然还挺满意的——朴正洙又踹了他一脚。
出了门就是正经大家长,大家都在门口等着,票虽然一人一张,他还是安排两个技术组找个咖啡馆继续干活,其他人外面蹲守待机,先跟金希澈进了门。艺术馆冰凉的阴影落下来的那一瞬间,笼罩在他头顶的不安感觉似乎更甚,他四处看,却没有任何异常。
这会刚开馆,几乎没什么人在,纯白底色的墙壁上挂着外行人说不出来含义的画,室内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无声。
两个人装作无事到处欣赏了一会画,金希澈在看墙上一个蓝头发垂出画框的女人,朴正洙在看地上的画,一条张开嘴的鲨鱼,四周围起了栏杆保护它。
“这是什么,”然后两个人短暂汇合的时候金希澈嘀咕,“这个...嗯...”
他们的原本目的是就着画作进行一些交流,好显得不那么像局外人;可两个人都不是那种级别的角色,此时此刻让两个能说会道的人开口比写工作报告还痛苦,两个人就决定摆出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来,假装自己被艺术品震撼了,背着手一路走,不动声色地接近水晶的展厅。
“这里面是什么?”他还要假装好奇地问旁边看守的工作人员,“怎么还拉着帘子?”
对方低声说是某个艺术家的毕生杰作,他就接着问可以进去看看吗?对方再次确认了他的邀请函,对他摇了摇头。
“只有馆长亲自盖章过的邀请函可以进入,”对方公事公办地拦截他,“不好意思。”
朴正洙点了点头乖巧地走开,走到金希澈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去个洗手间,在隔间里伸长腿坐在马桶盖上给外面递消息,提到邀请函的问题。
“我问了下,”崔始源在群里回复他,“这个好像是真的没办法,只有馆长亲自选择的人才能有盖章邀请函,我们能拿到的只有这种了。”
“那就换个方法吧,”这是金钟云,“直接把门口看守打晕,或者破窗去院长办公室拿章。”
“哇哦钟云哥好残暴!”
“拿你的头去撞门怎么样李赫宰?”
“好啦好啦,看来只能这么办了,”朴正洙打断弟弟斗嘴,“我先去查一查馆长办公室在哪里再给你们消息,”
“OK,我已经看到办公室了,”金希澈在下面发,“就在咱们刚刚经过那副水果画旁边的布帘子后面。李赫宰你把兔子放进来帮你哥调查,它目标小干点什么事儿方便,这儿都是普通人走起来不难的,只有里面水晶展厅那个工作人员是个哨兵。”
“办公室里面有人吗?”
“这我就不知道咯。那个办公室的位置大概在展厅后面,你们走昨天那个小巷穿过去看看,后面有没有窗户?”
“有,”曺圭贤发,“我们俩找的咖啡厅刚好对着美术馆后面。后面有个院子,建筑物上有个木窗户。不过不确定是否就是院长办公室。院子里还摆了点雕塑看起来也可以参观,哥你们有办法去看看吗?”
“我跟希澈去看一眼。”
朴正洙就开了门出去,金希澈在女人画像对面的白色造型椅上玩着游戏。他过去拍拍他,装着不刻意问他休息好了没有?
对方点点头,跟他并着肩继续逛场地,绕到侧面发现一个角落有门,门上写着户外雕塑区。
两个人就慢慢溜达出去,不动声色地四处探看,发现了那个木质窗户,里面是个标准的办公室格局,左侧放着奖杯柜子,右侧是大书柜,桌上放了张全家福,房间里没有人。
朴正洙四下看了看,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办公室里也没有——狐狸就踩着窗台轻盈地从窗户里融了进去。
监控照不出来它的身影,但如果碰翻了些什么或者拉开了抽屉还是会拍下的。朴正洙跟它做了联结,坐在户外长椅上假装闭着眼在感受艺术气息,开始用狐狸的眼睛调查室内,屏气凝神地保证自己不会碰到任何东西。
“我去门口那边看看。”
金希澈假装被那边的什么雕塑吸引了,在门口抱着胳膊闲适自然地守着他。朴正洙于是专注在室内,小心翼翼地跳上书架,一本一本书仔细地调查,
然后前门突然又钻进来了什么东西,朴正洙吓得不轻,赶紧躲到书架后面去,定睛看了才发现是兔子,在门口左顾右盼。
朴正洙才敢露出脸来,在宽敞的地方用尾巴指了指,示意小兔子跳到办公桌上面去看看;两个人就这么分工合作看了一圈,能看到的地方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办公桌下面嵌着一个保险箱,看起来很可疑。
“看起来我们要选这个办法的话,必须亲自进去翻了,”朴正洙最后确认了房间里监控的位置收了联结让小狐狸和小兔子一起回到他身边,“技术组怎么样了?”
“再给一点时间,应该可以黑进安保。”
“那我们再确认一下电源的位置就先离开了。”
朴正洙起了身走到金希澈身边去低声交代了一下情况,两个人背着手又四下看了一圈,电源也在那台门帘后面。
确认好信息他们就晃悠到门口,工作人员微微躬身说慢走,朴正洙微笑一下,问晚上的晚宴几点开始,在哪里举行?
“七点准时开始,”对方手掌合拢请向右侧尽头那扇紧闭的红木大门,“在那扇门后面的宴会厅举行。”
“宴会举行的时候还可以参观吗?”朴正洙接着问,“我们有朋友得晚上这个点才能来,但他对艺术品非常感兴趣呢。”
“可以的,今天的展出时间会跟晚宴一起结束。”
“好,”他笑的很温柔,“谢谢你。”
“两个人参加宴会,两个人逛展厅,技术组在外面守着,两个人负责想办法溜进去办公室,剩下一个在车上随时待机,看看哪里需要帮忙,或者也许我们需要跳上车就跑。”
“我没法去宴会,看了一下似乎有些各区的名流政要要来,没准有认识我的人漏了消息,让小马和钟云进去吧,你们就是A组;认识小马的人应该也会很多,但性质跟我不一样。”
“李俩去闯办公室,你们是B组,宴会时分外面应该不会有什么人在,刚好我跟小旭做C组在外面参观接应,不然我怕东海出事。”
“那我呢?”金希澈问。
“你在车上啊。”
“???”
朴正洙捏着他的脸颊要他把剩下的话吞下去,听着他还在呜呜反抗啪叽在他脸上亲一口,金希澈立马就哑了,绞着手老实坐着,连带着另外七个脑袋也哑了。
“别看了,”朴正洙面不改色用手里的纸一个个敲打过去,“都提高警惕。我还是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发现有什么不对立刻撤退。如果水晶区域是院长亲自管的,那代表这一整个艺术馆可能都是他们的地盘,跑不出来联邦警局都救不了我们。”
很快晚上七点的闹钟响过大幕揭开,金钟云两人踩着点进了宴会厅,过了大约半个点跟他们反馈大家都进了宴会厅,艺术馆内没有人了。
“怎么安排?”
“现在厅里没人监控室肯定也会大意很多,监控五秒左右的画面相同应该没问题。东海哥你和赫宰哥在水果画隔壁的夹角那里先等着,我们会暂停布帘门口那台监控,你们用五秒钟混从左侧贴着墙进去到达下一个夹角。到了位置后通知一下我们,我们再停掉下一台从这个死角到院长办公室门口的监控,你们花五秒钟进去,门禁我们这也可以帮忙打开,动作快一点足够了。”
“然后说院长办公室里面。我们会插入一张定格图片,因为这个办公室里所有东西都是凝固的,不像外面可能会有人经过,也不像布帘后面走廊上有一盏五秒钟闪一下的坏掉的灯,一直维持不动也很难被观测出来。”
“但是这样的情况会涉及的风险也不好说,所以哥两个当然还是越快越好,搞定后原路返回,我们再说下一步。”
“而且两个大活人突然从监控里消失会很奇怪,就给你们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朴正洙也跟着在对讲机里窃窃私语,“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先出来,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然后他们一通进了门。红木门果然已经半掩上了,后面熙熙攘攘有说话的声音,但馆内空无一人,只有水晶展厅门口的哨兵还在忠实地站着岗。
两组人装着不认识互相分开,朴正洙和金厉旭慢悠悠地看着画,李东海和李赫宰在水果画旁边就位,下一个朴正洙回头的瞬间他们两个就不见了,再过了一分钟,耳机里传来他们说顺利潜入的消息。
如果世界上要挑选一群最靠谱的人,朴正洙张嘴就能说的估计也只有这群平常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弟弟们了。
“但是保险柜有密码!”他们低声说,“这种款式被撬开之后会有警报,我们最好还是先试试走正道,可是...”
“他的奖杯柜子里有没有看起来很厉害的奖写着日期?”
“啊,联邦优秀代表...935年12月24日...不对耶。”李东海说。
“只有三次机会,”这个是惶急的李赫宰,“呀李东海你别乱摁了!”
朴正洙闭上眼睛定定神想了一会馆长的办公桌。办公桌的格式都是那样大差不差,他突然就想到自己的办公桌,被金希澈扣下去的两个人照片,照片是定格的永久的,就算后来发生再多事,小猫那个时候跟他们一起,永远都在画面里了。
他一直很宝贝那张照片,走的时候却没舍得拿走怕自己触景生情。现在想起来,当时拍照的时候,他还,
“李赫宰,”金希澈突然开口说,“正洙早上说过,他桌子上有一张全家福对不对?你把相框拆开,看看背面有没有写字。”
耳机那头嗯了一声照做,
『和我的妻子女儿,于900年2月14日。』
“开了,希澈哥,特哥!章在里面,我们把大家的邀请函盖好就出去。”
不可避免地喜欢纪念日,纪念那已经流逝却无限珍贵的一天,就像他再怎么躲避自己下意识都还是会把密码设置成930年6月30日,他们毕业的那一天,他拿笔在照片后面写下来,
『和希澈和他的猫猫^_^』
很难说为什么有那么多日子想纪念,也许是在普通又漫长的人生里如果没有需要庆祝的日子,好像就真的找不到任何意义了一样。
“他们出来了,我们就去展厅是吗?”很快李东海和李赫宰就若无其事地从出发的死角里走了过来,“我穿的跟早上不一样,还换了个发型,那个哨兵只在早上见过我一次还带着口罩,应该认不出我。”
“嗯...的确是可以进去了,但重点是我们这里看不到水晶展厅里面的监控,可能不归这一套艺术馆这一套监控系统...不知道进去以后会发生什么。”
“只是进去参观的话不要那么紧张,我先进去看看吧,厉旭你在门口等一等先。”
朴正洙把邀请函递给哨兵看守。对方确认过微微躬身,掀开布帘把他放进了后面那扇沉重的黑色大门。
厅后面是另外一个更为安静的世界。纯黑的地板和墙壁,最中间普通地摆着他们找了这么久的东西,有光在它中心微微流转,保护措施似乎只有罩着的玻璃罩子。
朴正洙胸前的口袋插了钢笔状的微型摄像机,四处转看过一圈后传来外面两人迷惑的声音:
“靠...怎么好像什么保护措施也没有?”
朴正洙只是沉默着。不知道为什么走进来的那一刻令人毛骨悚然的不适更甚。即使这一处什么也没有,只有中间的展品,但他的感觉像是被诱饵诱惑着终于走到陷阱中间,猎人已经在暗处虎视眈眈。
他回头看,守卫已经轻轻把门带上了。
“哥,”然后曺圭贤又喊他,“里面有没有监控摄像头?”
朴正洙抬起头快速四处扫了一圈,目光在滑过某个角落时几乎可以称作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上面挂着天眼,漆黑的摄像头像一只沉默的眼睛,尖锐地注视着他。
跟民间传统用的监控摄像头不一样,天眼是联邦高层统一安装只针对塔这类政府机构的监视产物,它的监控室在第五辖区塔,涉及整个联邦每一座塔每一个研究所每一块基地除了无尘之地外的房间,整个五塔就是为了它而存在的,五塔也掌管了奉命前往各辖区安装天眼的权利。
而它在这里,说明这个房间...
朴正洙突然才意识到家族所涉及的范围之大,不止是一塔研究所的研究员,甚至还可能有五塔的监视人员。
他原本以为这件事只有这么大只需要到此就可以为止,原来他甚至才窥见一个角落。联邦警局推他出来的理由一瞬间也变得难以捉摸,也许他是牺牲品——来把这个秘密铲开冰山一角的小白鼠。
他的脑袋乱成一锅粥,突然有人给他打电话,他茫然地伸手去接,
“你听我说,朴正洙,”他的声音又快又急促,“快走,现在从那里离开!那里马上就要爆炸了,你看到对面墙上的那个钟表了吗,它是倒着走的!”
“我现在在五辖区,刚把那个监控着这个房间的人打晕了。警局原来是想拿你下棋,我也是才知道他们的计划...门口看守的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邀请函是假的,整个美术馆都是假的,他们设好了所有局引诱你们一步步走到那里!”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已经了解到你知道真相了,想要你死在那里!你的朋友有人进了宴会厅了吗?里面也全是他们的人!”
朴正洙紧急放下电话回头去推门,才发现门已经上了锁,然后是厉旭在门外也发现这个事实的惊呼,
“这个门不归他们的安保管,”曹圭贤的声音急促,“靠!怎么回事?”
“哥!”金钟云的声音第一次接进了频道,“会场里的人突然开始攻击我们两个,但好在他们伤不到我们...嘶,但是哥,始源的狮子被他们偷袭了,有哨兵混在里面!”
“赶紧跑出来,不要在里面久留,”精神体受伤比人受伤还要严重,“你们所有人马上撤离,我这里有炸弹。里面有些真正的名流被请来当演员了,他们不敢要他们的性命,肯定有地方有时间撤离的。”
“水晶!”他趁机把玻璃罩打开取出那个东西喂给狐狸咬碎,警报轰鸣个不停,但是没关系,几分钟后这里就要夷为平地了,“我让它带出去给你们!”
“你自己呢哥?门打不开了,”李东海在外面砸门喊他的名字,“我们不可能留着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会想办法出去,拜托你们快走!”
他能感觉到外面努力撞门的声音,李东海的精神力简直是在咆哮,他猜那个哨兵已经凉透了;但这扇门修的沉重,上面没有任何门把锁,四处看了一圈也没有任何途径能破开,
“来不及了,出去!!”他在门这头对着麦大吼,“金希澈!!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在外面守着,快点把他们几个都带出去!”
他能听到麦那边已经哭喊成一团了。但门那边的撞击声远去了,有薮猫的叫声也有其他大型动物的声音,然后世界安静了。
他看了一眼那个钟,离倒转到12点还有三十秒。
他切了个频道,切成一对一,开始给这个过程中在频道里意外冷静的金希澈留言。
“拜托你,”他很快地说,“一会李东海肯定会很混乱,不是,大家都会很混乱...虽然你是个哨兵跟你说这个好像没什么用...保护好他们。”
“水晶,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来回收,下一个目标没准就是你们。所以你们得赶在他们之前交给联邦警局。虽然在这个事里没把我当人看,但他们的的本意终究只是想破获这起案子顺便把家族那边一网打尽,只要你们带着它去找警局,他们肯定会保护你们的。”
那头沉默了一会,只说了一句话,
“你要是出不来,我会下去找你的。”
朴正洙哈了一声,扯出来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不知道你现在想不想听这个,总是我先说了,”他说,“虽然有点像在演名侦探柯南,但是我一想到我还没说过就有点难受,”
然后他就沉默了,频道那头也沉默了。只有一直在回响的警报声还在对讲机里穿梭,
朴正洙闭上眼睛,直到炸弹计时归零,滴滴滴滴地响起来。
“我爱你。”
后来呢,后来是好结局。
朴正洙还活着,虽然跟上头说是他想办法找了掩体躲过了最大的冲击侥幸存活,但其实是他天生的奇妙异能力救了他一命,所有的精神力凝聚在一起竖起了刚好能把他保下来的保护罩。这个部分他还是只跟金希澈说过的,所以大家呼天抢地的时候就看他们的二哥一直沉着脸站在马路对面,精神力像疯了一样在空气中咆哮搜索,然后第一时间穿过火场把人挖了出来,差点被燃烧中的天花板掉下来砸到,还好感觉他不对立马跟上去的金钟云拽了他一把。
但朴正洙的精神屏障碎的差不多,连精神体都出不来了,李东海潜进这次真的是被炸成废墟的图景里做修复的时候看见它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但没有药可以给它吃,只能做着修复,然后摸摸它的毛。
水晶也被交了回去,虽然金希澈的态度极其恶劣,但如果真的不还回去吃亏的还是他们,所以他忍了忍没把给他倒的热茶泼到对面脸上去,要求对面签字画押保证以后不可能再制造信息差为难第八辖区的人一根毫毛,不然他就把他们整个警局端了,他做得出来。
他还有一个要求,要单独见一见那个被五区人供出来关押了的副指挥官。
金希澈耍起横来唯一能拦得住的那个在床上躺着,警局没法答应了他的要求,两个人会面了十五分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想扒门缝偷听,房间里安静的诡异——总之金希澈出来之后对方彻底崩溃了,打着抖缩在墙角,但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一整个见识了世界终极的呆滞。
最后,有了水晶还有那个被挖出来的五区内鬼之类的证据,金希澈说没记住——总之一长串家族链条被取缔了,联邦系统上下清洗一新。朴正洙的警察朋友也许是觉得对不起他,替他强烈伸张个人意愿,最后上面给了他一个擅离职守又不打报告好在是去做了一件大好事之类的批判送回了第八辖区当副指挥官。
这个罪名不痛不痒,但如果没有按逻辑立了这么大功应该补贴他升职才对,于是刚好等同于递了个台阶,也是朋友让他直接逃跑的原因。
至于以后的事情好像就不是现在可以担心得来的。至少等到年底曺圭贤结束受训从第三区回来之后,他们一群人又聚在了一起,要担心的事情就少了一点——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有人来帮忙的。
但重点是,朴正洙一直没醒过来。
他身体上的伤没有致命的,问题好像就出在精神力,可精神图景由三个向导忙忙碌碌修补好后他依然没有要醒转的迹象,老老实实躺着,闭上眼睛像睡美人。
但是他的图景不再下雪了,尽头的房子上面那些乱七八糟的锁也没了,焕然一新的房子杵在那里,桌子上新增了相框和相片,他难以下手去翻的相簿也放在里面,这些往后都是珍贵的记忆了。
等他醒来的时间实在是漫长又难捱。小猫意外的什么事也没有,也许就像说的,它不是精神体——但这会它不跟金希澈走,每天从窗户跳进去过一会又跳回来看一眼,比查房的医生还勤快。
所以它也是第一个发现朴正洙醒的,在整整四个星期后的某一天早上。
它走出门轻快地喵了一声吸引刚到这儿来的金希澈,一推门进去就看见朴正洙双手交叉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你怎么醒了之后看起来更安详了...”
他想张嘴吐槽的,结果开头说了第一句话就哽咽了,很没面子地转过头去看墙壁。朴正洙侧过脑袋笑,伸手拽一拽他的衣角,然后他们拥抱。
“我这不是没事吗。”分开的时候他说。
“你要是有事我就不会坐在这了。”
“...我当时真怕你冲进来找我,”朴正洙重新看向天花板,“我可救不了两个人。”
“我虽然不太聪明,可也不能算是笨蛋吧?”
他知道那个时候最好的就是在外面等着别添乱,他相信朴正洙有办法——虽然他的心跳都快飙到一百八十迈了,如果朴正洙出不来...
还是别想了,那种未来太恐怖;至少现在朴正洙在床上坐着仰起脸看他,他俯下身亲亲他的额头。
“东西你还回去了吧?”
金希澈点点头。
“其实真正的研发人员没被渗透,他们只知道一点皮毛,不知道水晶的原理,可能觉得我在里头没法把水晶弄出去,弄个假的还不如直接放真东西在那里,这样我死的会更不甘心一点,真是恶趣味。”
“然后,回收我的时候顺便回收水晶就行了,没想到最后来的时候水晶没了我也没了,”朴正洙哈了一声,“想想就觉得很搞笑。”
金希澈在旁边听着,继续像上次一样尝试削一个苹果。这次朴正洙没阻止他——主要是他这会削的居然还不错,甚至连果皮都没断开,完整地一条落在床头柜上。
“看看,”他还要跟朴正洙展示,“我的学习成果!厉害吧。”
他决定要做什么的时候总是很厉害的,虽然肯定削到手了,朴正洙看着那个画着长颈鹿的创可贴;但现在他决定不戳穿他,接过来说谢谢。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然后金希澈关心他,“想做点什么吗?”
“想跟你做爱...”
“你认真的?”
朴正洙又笑,他这会心情比较轻松,人都脱线了,“开玩笑的。”
“但是,真的很想你。”
这长长的几十天他一直在做梦,做各种各样的梦,有时候他是某个男团的队长,有时候他是酒吧老板,有时候他是正在做手术的医生...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到最后都有同样的一个人出现,用各式各样的方式告诉他,接下来我们会一起走的...发生什么都不要担心,我才是陪你到最后的人。
那个人有着又大又漂亮的眼睛,这会正坐在他旁边。
“我梦见我是个要救公主的勇士,去到以后发现...”
“我是公主?”
“你是恶龙。”
“为什么!我这么好看的脸凭什么是恶龙!”
“不不,钟云才是公主。”
“啊?”
“但是我去到的时候她已经自己找到马骑着离开了。于是恶龙跟我说,不好意思朴正洙先生,失败!但是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环游世界。所以我们就一起去环游世界了。”
金希澈无语凝噎,什么东西,居然还是个好结局?然后他低头,朴正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的戒指还戴在手上。
“哇,我以为你会帮我扔掉。”
“我是想扔来着,但是我又觉得,趁你睡着了扔掉没什么意义。”
金先生郑重其事地抓着他的手举起来,把那个指环摘掉一个抛物线正中垃圾桶,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来另一个戒指戴上去。
“厉害吧,就怕你醒,每天我都带着。”
“你这是求婚吗金老师?单膝下跪呢?怎么连盒子都没有?丢了怎么办哇,都是钱来着,”朴正洙有点不好意思,用飞快的唠叨一顿掩饰,过了一会才举起手看,
“不过,很好看,谢谢你。”
以后都会是好日子吧,一定会的。
hotmilkteaf4 on Chapter 4 Thu 14 Mar 2024 05:07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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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milkteaf4 on Chapter 5 Sat 16 Mar 2024 06:13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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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vonne (Guest) on Chapter 5 Mon 18 Mar 2024 01:04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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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u (Guest) on Chapter 5 Wed 17 Apr 2024 03:51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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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u (Guest) on Chapter 5 Wed 17 Apr 2024 04:18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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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mengkuo on Chapter 5 Fri 19 Apr 2024 04:42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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