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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博士的闹钟响了,但当做没听见,人还是闷不吭声埋在被窝里头,假装自己是一只刚出生的源石虫宝宝,身体缩成占地最小的形状,蜷起螯足护住腹部,只露出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和一双眼睛,警戒着四周。
一般这种睡姿都代表缺乏安全感,说实话,博士现在确实觉得自己挺缺安全感,因为天杀的,今早他不是自己一个人醒来的,有谁正躺在他的背后。
他压根不知道对方是谁,只能凭感觉推测是个男的,且体格健壮,火力旺盛。
出于某些未知原因,对方摆出了一副非要把自己浑身上下每寸皮肤都和他拿胶水粘在一起的架势。一条胳膊被他枕在脖子底下,另一条跟铁钳似的锁着他的腰,脸埋在他后脑勺的头发里,匀速的温热吐息就洒在头顶;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同样是滚烫的,而且十分坚硬,正随着呼吸的频率起伏;当然,最热也最坚硬的在更下面的位置,正若有若无的贴着他的腿,存在感极强,毫无半点人和人之间应有的距离感可言,堪比一根能货真价实威胁性命的谋杀凶器。
最重要的是:这男的没/穿衣服。
毫不夸张的说,博士当时就汗流浃背了。
他试图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今天是工作日,那自己昨天肯定没喝酒,理智应该也还剩一点,不至于失去意识,干些不该干的坏事。脑子里最后的记忆片段是晚上十一点多,自己带着剩下的一点文件回了房间,准备睡前看完。但白天的时候他刚带人出过外勤,挺累的,以至于最后连一页纸都没来得及翻开,倒头就睡着了。
那他背后这男的到底打哪儿来的?有刺客大半夜潜入罗德岛了?就为了睡他?这合理吗?话说回来,自己真的把人睡了吗?不会吧?应该不会吧?
一连串的问号在脑子里疯狂打转,博士想要发出悲鸣,但出口的只是一声气若游丝的、被捏扁的气球的动静,堪比气音,小的不能再小了。因为他也是真的不敢吵醒背后的人,天知道对方和那根凶器要是醒了会对他做什么。
但博士不出声,有的是愿意出声的,就比如床头的闹钟。往常这个点,但凡它再叫两声,这会儿已经被博士暴力拆卸完毕了,但今天情况特殊,它叫了半天依然无人问津,竟然提高了两个分贝开始大声鸡鸣。
博士被那动静吵得头疼、惊慌又无助,但闹钟太远了,他要去拿势必得先挣脱腰间的那根手臂,可惜只从肌肉硬度来看,哪怕对方没怎么用力,他也没法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挣脱,只能两眼冒火的瞪着闹钟,无能狂怒。
天杀的,罗德岛的闹钟都是谁设计的!博士无声尖叫。Mechanist,是不是你!
他能明显感觉到,背后的男的好像真的快醒了,重点体现在对方的呼吸节奏变了,搂着他的腰的手缓慢放松了一些,脸也从他的头发下滑到了后颈窝那里,下巴垫在他的肩上,鼻尖抵着耳背磨蹭,姿态变得更加亲昵。更重要的是,那根凶器也跟着醒了,此刻正抬着头,相当热情的和博士打了个招呼。
博士:
博士:救救我
这下博士是真的差点弹起来,努力试图拉开和背后的人的距离,但刚一动作,对方锢在他腰上的手瞬间收紧,另一只手原本被他枕在脖子底下,这会儿条件反射似的抬起来,反手用肘弯锁住了他的喉咙,还有一条肌肉紧绷的腿也立刻压住了他的腿,把他从头到脚死死锁在怀里。
好一个铁壁盾防!博士从胸腔里挤出一声痛苦的气音,倒不是真的被勒疼了,对方显然有着绝妙的自控能力,力道把握程度堪称绝佳,但心理上博士确实痛苦万分,因为刚才那个瞬间里,缠上他的不只是背后这人的四肢,那把他千方百计试图避开的凶器也直咧咧凑了上来,和他的后腰来了个贴贴。
“……太早了,博士。”一道因为晨起而格外低哑的声音在这时自他脑后传来,吐字含糊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而且语气要命的熟稔,“再睡半小时吧,到点了我会叫你。”
博士一惊,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对方说话时正贴着他的耳朵,他甚至能通过自己的后背感知到对方发声时胸膛的震动,嗓音却因距离过近反而显得失真。
博士大清早的脑子不怎么好使,只觉得这声音异常耳熟,语气也是一副和自己熟的不能更熟的摸样,却没法明确辨认是谁。但光是这一点也已经足够他开始在心底悲鸣。因为天杀的,居然是熟人作案!到底是谁!
能畅通无阻自由进出他的房间的人不多,介于以前出过不少起干员出于各种原因潜伏在博士屋里的事故,出于安全因素的考虑,如今只有凯尔希、阿米娅以及精英干员们手里有博士房间的钥匙。
博士首先排除的是没有作案设备的几位女士。其次是Scout,斥候昨天和他一起出的外勤,接着又接到一个紧急任务,提前离开了,至少也要今天中午才能回来。
剩下的人选不算多。首先,在博士最狂野的幻想里,他也想象不出Misery会干出这种事,他亲爱的Misery如果遇到这种事只会比他更崩溃;
接着是Logos,而如果女妖想要睡他,那他会提前一个月给博士发一封辞藻足够华丽的邀请函,而不是大半夜就跳上他的床,给所有人一个天大的惊喜;
众所周知,Mechanist的血管里流的是机油,哪怕他自己否认也没用,甚至有传言说他喝的也是汽油,因此就算他确实有作案工具,但这种情况下,博士挺怀疑他的设备到底能不能用的;
至于Sharp,他确信对方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上任何上司的床,因为任何一个上司都支付不起睡他需要的代价,说真的,博士问过,倒不是他真想睡Sharp,但酒桌游戏就是这么玩儿的;
Stormeye也不像是干得出这种事的人,有时候博士甚至怀疑他的脑子里是否存在战场和任务以外的那根经,他的性格里有冲动的一面,这是当然的,但从来不是在这种事上;
Ace的话……说实话,博士只希望是谁都别是他的好斐迪亚,考虑到对方的性格,他总有种错觉:假设Ace真的在三更半夜爬上他的床,那铁定是他自己忘了他俩早就已婚八年。
最终一圈细数下来,竟然没有一个明确的嫌犯人选,博士在这个本该不怎么美好但至少正常的工作日的清早六点,窝在一个身份不明的男的怀里,瞪着闹钟,咬牙切齿,持续怀疑人生。
天杀的,怎么会看谁都不像?博士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罗德岛还真的进了个专门来睡他的刺客? 还是说有哪个干员又偷了精干的钥匙?
就在博士准备再在脑子里过一遍有可能干出这种事的男性干员时,那只原本锁着他的脖颈的手放了下来,变戏法似的从他的枕头底下摸出一只他昨晚绝对没有放在那里的飞镖,手腕灵巧一转,就把还在大声尖叫的闹钟刺了个对穿。
“……抱歉,晚点再送个新的给你。”嘟囔完这句话,背后的人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搂上博士的肩膀,脸再次埋进了他的颈窝里。
屋内瞬间安静的只剩两人份的呼吸声,但博士的脑内在那一刻震耳欲聋。
许久沉默后,他反手就是一个大力肘击,与此同时勃然大怒。
“Scout!天杀的居然真是你!”
五分钟后,满脸写着倦意和无辜的萨卡兹盘腿坐在博士的床上,一手揉着乱糟糟的黑发,哈欠连天,另一只手扯过被子的一角搭到腰间,用一种非常随便的‘意思意思得了’的态度给自己的凶器遮挡了一下。
博士瞪着眼前这名理应最让他放心的干员,努力抑制着想要攥着对方的犄角当方向盘使,试试能不能把他脑袋里进的水都给转出去的冲动,在床的另一端也盘腿坐下了。
“我需要一个解释。就现在。”博士咬牙切齿,两眼冒火,“你最好有个绝佳的理由,Scout,否则我发誓,就连凯尔希也救不了你这个月的工资。”
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在博士问完话后,萨卡兹的表情竟然看起来更加无辜了,活像是他每次凌晨在厨房逮到刻俄柏时,那只小佩洛会露出的表情。
“你是指什么,博士?”Scout甚至还有胆子反问,“如果是说闹钟的话,那玩意儿Mechanist做过挺多个的,还有改进版的那种。我现在就去拿一个过来?”
博士:……
博士强忍住想要问就那破闹钟,改进版究竟能改进哪里的强烈冲动,他的好奇心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发作,但这次绝对不行,哪怕是他最心爱的萨卡兹在转移话题也不行。
“……我是说你会在清早六点出现在我床上的理由,Scout,动动脑子。”博士揉着额角,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词来,“我还是那句话,你,工资,凯尔希。”
总算察觉到博士的态度不对劲,斥候下意识的坐直了一些,原本睡意朦胧的脸上浮现出些微的讶然和拘谨。
片刻后,他眨了下眼睛,迟疑的说:“呃,博士……你、您不记得了?”
连敬语都吓出来了。博士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无奈的瞪着他,没好气道:“我看起来像是记得的样子吗?Scout,我差点都怀疑是有刺客潜入罗德岛了,就为了睡我。”
这话让萨卡兹看起来活像是噎住了空气,他咳嗽起来,从胸膛到脖颈都浮起一层很浅的红色,动作间结实的肌肉如同流水般滚动,看起来兼具了力量和美感。博士不动声色的多看了几眼,在心底第十次或是几十次感慨,有些萨卡兹虽然平时裹的严严实实,但其实资本十足。
咳嗽半天后,Scout才找回自己的呼吸,他已经一路红到了耳根子,显然是被那句‘睡我’给吓到了。
“昨晚,呃,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是您主动叫我留下的?”他磕磕绊绊的试图解释,“我提前完成了任务,想着回来先和您说一声,但忘了时间已经很晚了……抱歉,现在回想起来,您当时是被我吵醒的,应该没有完全清醒。”
理所当然的把他当人肉抱枕的萨卡兹坏,但眼下这个小心翼翼满脸愧疚的萨卡兹也不好。博士长叹一口气,用力搓了把脸。他发现在面对Scout的时候,无论是什么场合,对错与否,自己都会无可救药的心软。
“好吧、好吧。别太紧张,我没有那么生气——我是说,我多少还是有点生气的,但不至于把你吓成这样。”他无奈的说,“但话说回来,这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当时说,”Scout顿了顿,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来都来了。”
博士:
博士:?
看到博士脸上匪夷所思的表情,斥候不得不复述了一遍当时他听到的原话。
“你当时说:‘来都来了,现在就汇报完,然后就在这儿睡吧,你抓紧点我们还能再睡个四小时。’”
博士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第一次在某些方面对自己失去了信心。暂且抛开他的斥候显然有‘博士说什么他就无条件做什么’的坏毛病不提,反正这症状持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以后他除了喝酒和理智清空的时候要格外注意以外,甚至就连睡觉的时候也得睁一只眼睛了吗?
半晌沉默,博士不死心的试图挣扎最后一下:“……但这就是你连裤子也脱了的理由吗?”
这下,Scout看起来更加不自在了,他挠挠脸,犹豫片刻后才吞吞吐吐的回答:“呃,因为当时我刚躺下,你就开始扯我的作战服,说太硬硌到你了……”
这回,博士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最终,他抬手去捏了捏鼻梁,然后木着脸开口道:“Scout,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脱了反而更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