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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reon】风落深海(9.6更新彩蛋37-50)

Summary:

克劳萨side:
年方32岁的大龄军官克劳萨,职介为向导,在某一天里被上级威斯克告之:他需要接受配对。
——简直言之,该结婚了。

然而克劳萨要求高,太老的不要、太小的也不要,不爱说话太安静的不要、话很多吵死人那种也不要,另外太精明的不要、太笨的不要,说话有口音的绝对、绝对不要。
掰着手指头数一数,呵呵,林林总总加起来都要20多条了。
威斯克表示你这是大姑娘出嫁找老公吗,条条框框这么多——就他妈离谱!

直到被迫按头抽盲盒时,克劳萨的精神体从一堆大大小小趴在一起的动物堆里挑出了一只、啊……橘猫?
乱入的威斯克:你看看这么大的肉爪子,这分明是头小狮子(唉哟差点被咬)。

——可是年龄太悬殊怎么?那就先养着吧……
某人配对暂时不成,扭头化身为保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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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昂side:
【1.0版本】少校,超酷的!巧克力蛋糕好好吃~教官和同期欺负我了55555,但是打回去会不会不太好,不管了总之先打哭他们再说!好喜欢大海,想去看海~
【2.0版本】他怎么有个白月光?!哦,原来就是我。他怎么不记得我了?可恶必须报复一下!大海?先来洗个脚~(但是却脱下了苦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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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AU,向导克劳萨X哨兵里昂
这篇的主题是【失而复得】,有CP双方都非主观意愿失去部分记忆的描写,以及一方人格分裂描写。
克劳萨比里昂大20岁,有萨总带娃描写(没有lt成分,养大再开动,请安心食用)。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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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此声明。

Chapter Text

【写在开头的一段,非正文www】
以生化危机0中故事的发生时间1996年背景为始的T病毒扩散后的末世AU,游戏中各位主角的整体年龄调小(具体年龄由剧情推定),威斯克、克劳萨、汉克三巨头的年龄往上调(具体年龄由剧情推定)。
部分地名和重要大事记以游戏为准,但可能会根据剧情需要打乱一下时间线,尽量不出现具体年份。以及会在文中胡乱使用游戏中的一些组织机构名称,以便阅读(其实是懒得自己想了)。

向哨好像现在看的人不多了,会尽量淡化这个系统,使用更简洁一点的方式叙事,主要还是以小日常和美式相声来推进剧情,所以喜欢看日常和相声的友友们不来吃一口克劳萨X里昂大年龄差养成吗๑>ᴗO๑

好的,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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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刚入秋的时节气温不高不低,正处在最为舒适的范围内。
克劳萨的个人团队刚刚完成一个秘密任务,从南美某小国返程,一行人乘坐着颠簸的小飞机,到达目前美国境内还仍开放的为数不多的机场——杜勒斯机场。
全队人员整装离开机场区域后不到两天,由军方机构提供的两辆卡车便先后抛锚在半道。
在资源紧缺的年代,半道上既没有汽车维修店,更没有多余的零件可供更换,仅仅一句『倒霉透顶』都不足以形容大家的心情。
克劳萨只得命令全员原地弃车,徒步返回机构。

在这样一片到处都充斥着病毒污染的土地上,鲜活人类的气息从远处吸引而来的BOW可说是源源不绝。
作为一支由导师、向导和众多哨兵组合而成的团队,常年需要离开相对安全的机构执行侦查或是清除任务,三天两头遇个袭早已是家常便饭。
这一天在前行途中,他们好运气地进入了网络范围难得相对稳定的地区,在不远处还有个经检测过后确认没有被污染过的水源。
考虑到连日赶路大家都需要暂时停靠休整,而此时借由稳定的网络,他们可以先将一部分获取的重要资料传输回机构,指挥官克劳萨当即便决定在这个地方设立临时营地。

终于可以借机稍事歇脚,大家自然很高兴,一扫多天积攒而出的疲惫。
队伍中的士官卡洛斯给众人分配布置了任务,留下的一部分人找了大片空旷地开始搭设帐篷,而去往附近巡逻警戒的另一组队员们,却颇为意外地遇到了一个人类。
——或者说,一个哨兵。

这名哨兵从头到脚可说是脏乱差到了极点,以至于刚一和众人打上照面时,大家都紧张地将他当成了丧尸,差点火速就地进行一个乱枪击毙。
队伍里的向导瑞贝卡及时察觉到了那份剧烈涌动着的精神力波动,及时站出来阻止了站在最前排的几名哨兵的攻击性动作。
而奇怪的是对方虽然被很多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脑袋,却并不显得十分慌乱。

那人很缓慢地微微抬起双手,放松了紧绷着的肌肉,眼神却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女性士兵——手臂上的徽章图案。
瑞贝卡注意到对方无声地用唇语复述了一遍自己制服徽章上的简称:『BSAA』。
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一个瞬间,那人脸上的神色似乎突然变得放松了一些。

放下枪的卡洛斯和瑞贝卡互相对了个眼神,随后他冲着身后的两人甩甩头,让那两个队员上前去对那个哨兵进行例行搜身。
在一番简单的摸索过后,大家确定这个莫明其妙地出现在他们前进路线上的人并未携带任何武器。
对此这名哨兵是这样解释的:“——武器之类的怎么可能没有,只是之前我在山崖上远远看到你们在搭建临时营地,想着过来搭个伙一起赶路。结果一时激动踩了个空,原本放在脚边的武器背包滚进山沟里去了……”
话音刚落刚才搜身的队员又从他的肩上扯下带子——这人身后分明还有一个背包。
不过这包看着摸着都瘪瘪的,还脏得很,几乎就快和这人身上同样脏兮兮的衣物融为一体。
如果藏有枪支弹药之类,那肯定瞒不过战斗经验丰富的众人的眼睛。

卡洛斯从队员手上接过那破背包掂了掂,对面那名哨兵的说辞虽然有点扯,但看着对方的脸上又脏又黑、头发也灰扑扑的样子,倒也未免一定就是骗人的。
只是多年来每趟出行,他们曾多次遇到过想要探查机构大本营所在地的非政府武装组织的人员派来的卧底,谨慎一些总没有错。

哨兵对于同类的气息非常敏感,卡洛斯甚至比瑞贝卡更早确定那人是个哨兵的事实。
他和瑞贝卡避开人群商量了一下,两人都认为就算将这人当场赶走,事后也未必不会被偷偷地跟踪。
若是这家伙再搞个偷袭之类,那简直防不胜防。
毕竟在如今的乱世,险恶的人心往往比那些BOW更加地可怕。
于是他们对看一眼,这便果断决定,将这个哨兵的处置权郑重地转交给他们的指挥官,也就是队伍中的导师、同时也是队上军衔最高的那个人——杰克 克劳萨中校。

 

当那名被上了手铐的哨兵被带到克劳萨面前时,他正在自己的帐篷里仔细地审阅翻看这次南美之行的任务日志。
在那边的某个落后而又偏远的小国家里,居然有人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种特殊的病毒。
被感染后的人类和其它生物都进化出了与北美大陆上横行的BOW不太相似的种类,那些怪物的难以对付的程度也超乎想象。

这一趟出行他们成功地消灭了由该病毒所感染后出现的巨大的人类和植物融合而成的变异体,并且还取得了那种BOW的生物学样本,以及该种病毒的基因样本。
目前他们这支队伍的首要任务,就是带着这些重要的样本和获取的大量机密研究资料,尽快返回位于华盛顿特区某处的军方总部机构所在地。
而这名陌生哨兵的出现,则大约只是一个本不足挂齿的小插曲罢了。

——直到克劳萨发现这人不止是一般的奇怪,在遍地游走着BOW的地区突然出现一枚鲜活的人类,并且看起来还没有被病毒所感染,对此他除了暗暗惊讶之余,例行的询问自然是少不了的。
克劳萨首先还算客气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杰克 克劳萨中校,这个队伍的带队导师。”他又朝着那人指了指身侧站着的卡洛斯和瑞贝卡,“这两位是我的近身下属。”
“卡洛斯 奥利维拉。”
“瑞贝卡 钱伯斯。”
——被点名的两人依次向这位全然陌生的哨兵做了个简洁的自我介绍,但好像并没有吸引到对方多少的注意力。

身为外来哨兵的年轻人先是紧盯了克劳萨好几秒,还用很不规矩的眼神在他身上四下扫射了好几遍,接着便满脸理直气壮地对克劳萨朝他发出的各种询问一问三不知。
他不仅声称不记得自己的隶属,甚至也不知道自己从哪来,更说不出要去往哪一处——只是口口声声地坚称他是出来找人的。
好在这人还算清楚自己的姓名和年龄,他告诉克劳萨他叫里昂 肯尼迪,年龄好像应该似乎大概是刚满21岁。

——姑且不谈对方的话里真假成分各占多少比例,毕竟此时也无从求证。
克劳萨兀自接过卡洛斯给他递过来的背包,对方同时还用眼神比了比那个站姿多少有些随意的哨兵。
克劳萨翻动查看着这背包,虽然外形应该是属于军用的,但款式却着实很普通,里里外外都没有任何有效标识。
装在里面的除了两个还没开封的罐头和一个急救包以外,其余都是些破布或是用过的绷带,明显是属于早该扔掉的垃圾,但主人却懒得动一动手……
他再往深处又翻了翻,在侧面的口袋里找出一盒消耗掉了大半的抑制剂。
哨兵出行时为了防止出现结合热而影响行动力,带着这种东西也很正常,克劳萨便没有多想。
此时再细看那哨兵身上的衣物,除了脏污和几处破损,倒是不太显旧,但这些东西同样无法证明他的来历。

 

鉴于这名不知为何独自流落在外的哨兵脏得像只从深山密林里奔出来的野猴子,卡洛斯和瑞贝卡自然都绷紧了神经,准备随时上前阻止此人可能会有的伤害他们这位指挥官的举动。
——毕竟某人从头到脚都自动贴满了自己是队伍指挥官的标签,不法分子永远只会冲着队伍中的大佬而去,不防不行啊。

但是令人多少有些意外的是克劳萨反而显得很放松,他将背包又递给卡洛斯,随后朝着两位应该是在等待他发出关于如何处置这名哨兵的示下的下属说道:“没什么,这的确是个哨兵,不用过于担心,他看起来应该没有感染病毒。”
卡洛斯无力地垂了垂肩,心想,不是的,我们最担心的事,根本不是这人有没有感染病毒啊……
很快他听到克劳萨又接着说:“这家伙看起来脏乱差,应该只是因为在野外待得太久了……”

眼见对方的双手还被铐住,此时却突然不安分地跳着跳着一点点缩短了和克劳萨之间的距离,卡洛斯立马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
自称里昂的哨兵抬起手腕,用嘴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让卡洛斯给他解开手铐。
旁观中的克劳萨自然是先于下属对于这个诉求表示了不准许,顺便问道:“你要做什么。”
里昂当着三人的面扭了扭,像是想把被铐住的手努力往后伸。几次尝试都未果后,他接着边跳脚边说:“屁股痒,挠不到。”

克劳萨十分肯定余光中瞥见离得远一些的瑞贝卡抿了抿唇,似乎是在憋笑。他深吸口气,尽量语气平静地做出建议:“……找个地方蹭蹭就好了。”
对方抬起眼皮顶着张无辜的脸孔对着他瞧了又瞧,末了直接就转过身来,还不忘圆润地绕过目瞪口呆中的卡洛斯,用后臀的部位贴上克劳萨的腿侧,动作虽不老实但却十分听话地蹭了又蹭。
这么看去有点像一只狗熊在山林里闲逛时因为皮痒,就用后背去蹭树干。
金发的指挥官在自己那两位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做出个体面反应的下属面前表情痛苦地闭上眼,伸手一把将那名不规矩的哨兵推离。

持续无语中的克劳萨只能让卡洛斯去把那名哨兵的手给背到后面铐住,接到命令的卡洛斯在头几秒做出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缓了一会儿他才拍着胸口说道:“中校,幸好你只是说让我把他的手换个方向铐,你要是让我去帮他挠,我宁可直接饮弹自尽……”
这一次瑞贝卡发出的笑声是真的毫不掩饰了,虽然她也弄不清这个哨兵是如何独自在野外生存下来的——但显然不会是靠着所谓的搞笑技巧。

瑞贝卡记起那人的眼神在刚碰面时还一直盯着她制服上的徽章看个没完,就连卡洛斯押着他去往克劳萨中校所在的帐篷的途中,都时不时努力扭过头瞟一眼。
可在见到克劳萨后,这个哨兵的眼神就和先前都不太一样了。
瑞贝卡也不明白她为何会暗自下了这样的断言,只是属于向导和女性特有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名为里昂 肯尼迪的家伙,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哨兵。

待到卡洛斯一脸郁闷并且毫不掩饰嫌弃地帮那人将手铐换过方向给弄好了,这会儿克劳萨又盯着对方发问:“……这样就能挠到屁股了吧。”
里昂的眼神朝上望向帐篷的顶部,将肩膀动来动去地左右试了一下,这才慢吞吞地回答:“嗯……还行。”
“…………”克劳萨总觉得这小子看起来可不那么纯良,他想想又说,“你待会儿要是前面也痒,我就让人把你那里给剁了。”
闻言反倒是卡洛斯瞬间默默地往帐篷的出口处挪了一小步……

结果不说这事倒还好,提到前面里昂立马仰起下巴,朝眼前的这个身形高大的军人态度诚恳地发问:“刚好有点想尿尿,这下手在背后我解不开皮带和拉链,能找你帮我吗?”
克劳萨瞪着眼在嘴里含了句脏话十分克制地没骂出来,他只是恨恨地扭过头朝卡洛斯怒吼:“给他解开手铐!我不在乎!——马上给他打开!!”
“…………”手上还拿着没来得及收回口袋里去的那把钥匙的哨兵只好提出一个真诚的建议,“不如我把他带出去找个草丛解手吧?”
克劳萨相当愤怒的模样,恨恨地嗯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这边卡洛斯才押着里昂离开克劳萨的帐篷,走了起码有半分钟,挨到草丛里找了个地方让某人去解决生理需要,营地所在的方向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喊叫声和枪声不断传出。
卡洛斯对这情况十分熟悉,这只能说明他们的队伍又遇袭了。
他迅速地将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哨兵又铐起来,边暗暗埋怨道这是什么扫把星啊……手上拽着对方往营地的方向赶过去。

两人推推搡搡地回到人群中时,眼看队伍就要被突如其来出现的几只猎杀者冲散,里昂用肩侧挡住要奔上前去帮忙的卡洛斯,言简意赅地对他说:“解开手铐,给我一件武器!”
哪怕这时候显然多一份战力就是多一份希望,但卡洛斯还是犹豫不决地保持住前倾着上身要往前冲却又扭过头的别扭姿势,好几秒都没有给出个准确的回应。
直到他听到那个哨兵又对着他喊道:“不然你想大家一起死吗!!”

卡洛斯深吸口气,不爽地在心中腹诽着『你是有多厉害啊』这样的话。
要知道这队上的哨兵都是训练有素的对付各类BOW的老手了,难道没有这家伙帮忙,他们整个队伍还能团灭不成?!
他心有不爽地上前给对方解开了手铐,只是到底没敢给枪,就随手抽出刀一把丢了过去。
里昂倒也完全不挑,手腕一挥接了刀还甩了两把,这就立刻朝着其中一只无人注意到的正躲在草丛后方伺机待动的猎杀者压低腰身冲了过去。

正守在帐篷边保护重要资料的克劳萨远远观察到那个哨兵居然连用刀都那么厉害,他还是有些小小地惊讶的。
刚才突然遇袭时营地里混乱了好一会儿,若不是对方抢先注意到躲藏起来的敌人,恐怕那只猎杀者趁机偷袭的话,至少能取走队上两到三个哨兵的性命。
他果断地下令,让卡洛斯给那个叫里昂的家伙一把枪。
正在战斗间隙中的卡洛斯抽空认真地执行了这项命令,他朝着里昂所在的方向吹了声口哨,待到对方望过来并迅速地靠近时,卡洛斯立刻将身上多出来的那把高速霰弹枪抛给了他,还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子弹箱。

不得不说有了称手的强力武器,这些BOW对里昂而言根本算不上能称之为威胁。
他很快帮忙这支队伍上的哨兵们清除了几只猎杀者,但这番动静还引来了在附近森林中徘徊的丧尸。
好在这些家伙速度相对要慢许多,对付起来也很容易。
哨兵们很快就解除了这次的危机,纷纷开始埋头四下清理战场。

克劳萨派出几个队员按环状排列队型四下再巡逻一遍,以确保附近暂时再没有潜伏着的BOW。
不多时后反馈回来的消息很不错,目前看来危机已然暂时解除,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了。
围绕在营地中的属于哨兵们情绪爆发时的强烈的精神力波动,也逐渐平复下去。

刚才里昂曾注意到队上的所有人都非常保护克劳萨和那名女性向导,但是只有那个老要拿手铐锁住他的人始终待在离克劳萨非常近的地方警戒,就连在战斗时也会尽量不离开太远。
并且他的余光里也一直在抽空注意克劳萨那边的情况,反而大家都在奋力保护的那位女性向导,看上去却并不是此人的首选保护对象。

此时瑞贝卡的向导气息正很平和地在整个营地的上空流转,无形间对于刚才陷入苦战中的哨兵们而言是种非常有效的抚慰剂。
里昂感到很奇怪,那个向导并没有刻意在被一大群哨兵环绕的情况下做出任何掩盖气息的行为。
而且她制服的胸口还有医务兵的标识,尽管如此在刚才的危急情况中她也并非只是被保护着,相反她同样投入了战局,并且身手很不错,看得出来她也曾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
同时里昂还注意到,对方总是很小心地在一只手上护着一个箱子。
——那箱子外壳的显眼处有一个生化标志。

里昂在众人身上快速地扫过几眼,很快他就大致摸清了一些显而易见的头绪。
这个队伍除去自称导师以及指挥官的克劳萨和向导瑞贝卡以外,哨兵大约有20人——还不到一个排的人数。
队上仅有克劳萨和瑞贝卡两人的臂章上有『BSAA』的图徽,如果真如先前那位同自己在伊东尼亚偶遇的向导所言,当年的『STARS』已经更名转变为『BSAA』的话,这就意味着克劳萨和瑞贝卡都是特别调查员,重点保护他们自然就是哨兵们在紧急状况下的最优先选择。

里昂知道他这一趟要去寻找的某个向导一定和这些人或是他们的其他同伴待在一起——现下他只要为自己争取到机会,跟随着这支队伍回到他们的机构去就好。
而且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里昂发觉他好像是对那个名为杰克 克劳萨的指挥官十分在意。
自从碰面后,但凡他将视线投放到对方的身上,就总会冒出一种微妙而又奇怪的感觉,心底跟着又酸又疼的……
譬如先前刚一见面的时候,里昂的心脏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把似的,不太妙——原本安静地沉睡着的家伙,好像悄然苏醒了大约半秒。
哪怕只有直觉在支撑,里昂也能断定,那个人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的所谓『导师』这么简单的身份。

 

大约20分钟后一片凌乱的战场终于清理完成,几个离开在附近巡逻了一遍的哨兵们也都安全归队。
大家终于挤出闲暇围住里昂,开始拿正眼来审视这个莫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哨兵。
先前他出手时可说是招招致命,用刀干掉猎杀者这种事,虽然也不算很扯吧……但在手边有其它武器的情况下,匕首可绝对不会是排名第一的选择。
而在拿到枪后,这个哨兵还帮好几个队员及时解了围。
可以说今天若不是有这个人,恐怕队伍里会不可避免地有人受伤,甚至是死亡。

围观过程中大家都难掩脸上的惊讶之色,思维相当统一地使着眼色互相挤挤肩再甩甩下巴,然后接着打量里昂。
众人有点难以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猴子一样的家伙,居然这么厉害的吗。
再一细想,若对方真是流落在野外独自生存闯荡的话,有这种身手倒也不是很难理解了。
只是赞叹之余他们也钦佩地想着这也太厉害了……这哨兵像是对那些BOW的致命点相当熟悉,每回出手都绝对不会挂空档。
尤其是使刀的那几个回合,大约一下、顶多两下就能干掉一只丧尸。
效率之高简直令人咂舌。

至于克劳萨则更是觉得那哨兵的身手也太眼熟了,刚才待在阵线后方的他抽空观察过,居然辨认出那人使出的很多招数,应该都是很早以前他还在训练营当教官时,手把手教给哨兵们的。
为此克劳萨摸不着头脑地思忖了好一会儿,他很奇怪这人为什么会使用机构里专属的格斗技,而且那看着居然还是改良过的加强版,从实用性方面来说,比套路式的招数可强了不少。
看来这个哨兵身上有好多的谜点啊,克劳萨几乎有些迫不急待地想带着这家伙回到机构去,好好地确认一下身份了。

 

待到大家都提交了今日份工事结束的报告之后,克劳萨想先找那个自称肯尼迪的哨兵再深入问些问题,就让卡洛斯把那人带去他的帐篷。
瑞贝卡一脸好奇地跟在两人身后,也走了进来。
四人才在帐篷内不算太大的空间里各自站定,里昂却出乎意料地首先发言,说出口的话几乎在半秒内就令室内的空气如同落入冰窟般地凝固了。
——他面朝着克劳萨,语气平静且笃定,没有一个单词是废话:“你不是导师,你是个向导。”
卡洛斯愣在当场没了反应,瑞贝卡比他要好些,安静地用眼神来回在克劳萨和肯尼迪、以及卡洛斯之间来回转换了好几次。

克劳萨神色凝重地敛起眉心,没有接话。
身为黑暗向导的克劳萨在现今为主要政府机关发挥着维稳和主导作用的军队中所处的地位十分微妙,他的所有个人信息和既往资料都受到最为严密的保护。
通常情况下克劳萨向来以导师身份示人,以免偶尔在出行时被得知消息的安布雷拉公司的特种兵部队派来的人马捕获或是暗杀,又或者是防止被一直在悬赏找寻他的反政府武装组织捉拿。
无论何时克劳萨的身边总会有两名士兵近身守卫,走到哪都是被上级下令要求所有哨兵需要优先进行保护的对象。
但眼前的这个哨兵竟然在碰面后不到两小时内就识破了他的身份,甚至直接诉诸于口。
这样的事态克劳萨也是头一次撞上,当下的沉默代表着他正在急速地运转着大脑,思考自己该如何体面地处理这样的突发状况。

而里昂还在他眼前唔了一声,继而皱了皱眉,像是嗅到什么似地抽了抽鼻尖,那小动作看着多少有些可爱,令克劳萨再度延迟了应有的反应。
里昂感受着空气中突然变得非常具有攻击性的精神力波动,又喃喃地说:“而且、你还不是个普通的向导……”

此时也终于有人代替克劳萨做出了反应,卡洛斯一把拔出了腰间的枪,他的动作似乎唤醒了从旁围观的瑞贝卡,年轻的女向导跟随在后同样拔出枪。
两人默契地同时挪动脚步,保持着瞄准里昂脑袋的姿势,一左一右从不同的方向将他围困在两个黑洞洞的枪口之下。

气氛僵持间突然有一只银灰色皮毛蓬松的冰原狼突然凭空出现,它在卡洛斯和瑞贝卡身边分别绕了个圈,随后靠近了里昂。
那巨大的身形即使是四肢着地,它的腹侧也能轻易地贴上这个哨兵的腰部。
克劳萨就眼睁睁地看着属于他的那只精神体这般当着他的面,同那个来历不明的哨兵蹭了又蹭,甚至还用尾巴根部在对方手腕间碰了碰,亲密得如同他们早已相识许久。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卡洛斯和瑞贝卡两人也都惊呆了,克劳萨的向导身份在机构内是属于最高等级的机密。这个队伍中除去克劳萨本人和他们俩,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平时克劳萨偶尔带队出行,也会将气息掩藏得很好。
更不用说身为直属上级的威斯克还特意安排了医务兵兼向导身份的瑞贝卡待在队伍中,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能替克劳萨挡掉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配合出行的次数其实并不多,需要克劳萨亲自出马的任务通常都代表着棘手程度很高。
而克劳萨也从未失手被人识破过,直到今天——

身为克劳萨近身护卫的卡洛斯自然是想着不如直接干掉这个哨兵吧,一了百了也算拉倒……免得在队伍回到机构前惹出事端来。
至于瑞贝卡的想法相对还是更温和一些,她认为或许可以先试着谈判。若能确认这个哨兵没有恶意,放他一马也不是不行。
但对方若是抱着什么居心不良的打算,那就只能痛下杀手了……

正处于风暴中心的指挥官则表现得十分淡定,他看了看两位反应很强烈的下属,上前挥手将枪口都往侧面推开一些,意思是至少暂时不要这样直指着人家的脑袋。
尔后克劳萨开口说道:“他要是想说出去,刚才在外面当着众人的面,就能直接揭露了。”
就算长官出言相劝,但卡洛斯和瑞贝卡对了对眼神,还是都很担心那个叫肯尼迪的家伙万一跑了,弄不好会到处去泄密。
两人收起枪,作势要合力上前去制服里昂。
克劳萨正准备继续阻止,站在三人正中间的里昂却突然像是昏厥了一样,整个人往后一仰倒了下去。
——这下让卡洛斯逮着机会,直接轻易地将里昂给捉住了,同时不忘再度给他的双腕上了手铐。

 

后来卡洛斯去喊其他队员来帮忙,一起把昏睡过去的里昂抬去了他们存放随行物品的帐篷里,往里面的地上一丢就算了事——有什么事也得等这家伙醒了再说。
卡洛斯总不能一直蹲在克劳萨的帐篷里,更不能让这哨兵在那里面就这样躺到醒来为止。
算来算去,这已经是现下最为妥贴的安排了。

傍晚时分趁着大家开伙做饭的间隙里没有人注意到他,克劳萨埋头钻进那个帐篷,单独去见里昂。
此时对方已经醒了,被铐着双手却也似乎没想反抗。他只是姿势很随意地坐在那里,将后背靠在垒起的物资箱上。
克劳萨的那只冰原狼从外面跟了过来,居然低头又去蹭里昂的脑袋。动弹不得的哨兵笑着顶起肩膀碰碰它的下巴,一人一狼互动了好一会儿,插不进话的克劳萨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在心中默默地下令,让精神体暂时消失了。

微愕过后里昂耸了耸肩,对着看起来像是特意来确认他的情况的男人说道:“今天好像是太累了,平时我不会睡这么久。”
他的潜台词是我还挺身强力壮的,要不你就考虑之后带上我一起走?
只是里昂不想直接说出来,他怕表现得太过刻意反而会坏事。
万一这家伙不肯答应带他走,那他自己偷偷跟着就是了,总之里昂打定主意要跟定这伙人。

克劳萨此时还冷艳高贵地想摆个指挥官的款,他抄着手居高临下地打量半倚着身体坐在地面上的哨兵,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开场白:“你的身手看起来可不像是会突然腿软晕倒的。”
里昂一脸的无所谓,挺直上身用手掌歪歪地撑住自己,尽量显得那副手铐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困扰的样子。
他抬头对眼前的这位军官说道:“没什么,只是那个小笨蛋醒了一下。”
“?”克劳萨抬了抬眉梢,他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可若去追问的话,又像是他被对方的思维给带着走了。
真是个故弄玄虚的家伙。

安静了一会儿里昂又笑得很假似地说:“不用担心,我让他睡着了。”
克劳萨噤声了好一会儿,他是越看这个年轻的哨兵越觉得直觉上莫明地熟悉。
这人令他无端地在脑海深处浮起一副画面——那是个没有具体面容的半大少年的身影,亦步亦趋地总是跟在他的身后,隔了很远的距离一声声地喊他『少校』。
他没有留神地发起呆,陷入那段不知道是自己的臆想、又或是完全模糊了的记忆中去。
直到他听到那个声音变得近了些,持续不断地在喊他:“——少校,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克劳萨少校——”

被打断了思路的军官刹时清醒过来,先前还歪坐在地面上的哨兵不知何时站起了身,正贴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里昂足足比克劳萨矮了大半个头,此时他微仰起下巴,脸上虽然脏脏瘦瘦的,但那对泛着微微水光的蓝眼睛却十分漂亮,令克劳萨不自觉地同他对视了好久。

也不知道隔了多久克劳萨才发觉了不对劲,他嫌弃地用手掌压在里昂肩头,将踏过了安全距离的哨兵从面前推离了一些,这才说:“看你的身手怎么也是从正规的军队训练营出来的,怎么不会看我制服上的军衔章?”他微侧过身,指着领口上的徽章点了又点,“——银色橡树叶,你不认得吗?”
里昂跟着他指尖的动作看过去,很快又笑出声来:“我以为你不是那种会在乎这些小细节的人?——『少校』?”

对方的这番坚持跟故意喊错也没什么差别了吧,克劳萨沉声叹了口气,这会儿他都忘了刚才自己进来前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不过看这人的模样,怕是现下也问不出什么头绪,他只好又说:“你保证别惹出乱子,我就让你待在我的队伍里,带着你回到机构去。”
毕竟一个人游荡在这片被病毒污染的地方实在太过危险了,更不用说还要独自面对那么多突如其来出现的BOW。
就算再强大,也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吧。
在这样的乱世里,人类的群居行为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眼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暗,自觉同对方暂时无话可说的克劳萨离开了这座帐篷。
在外面转悠了一圈克劳萨找到了卡洛斯,指示由他来暂时看顾那个外来的哨兵,同时交待对方将里昂手上的手铐卸掉。
“毕竟万一又遇袭,你总不能再多腾只手去保护他。”给下属留下这句话后,克劳萨便又回了自己的帐篷。
卡洛斯朝着站在不远处看向他面上还要笑不笑的瑞贝卡摊着手耸耸肩,意思是他只是个听从长官命令的工具人罢了。
随后他埋头进了里昂所在的帐篷,按照命令放人去了。

 

当天晚餐时间结束后,例行由克劳萨来给大家安排今晚站岗放哨的顺序,他还记得特意交待,让卡洛斯带着里昂一起睡。
克劳萨的本意除了担心其他哨兵会对这个人带点由于生疏而本能产生的敌意外,也是希望卡洛斯能警醒地多盯着点,以防那家伙半夜闹出什么事来。
他们在外行走时曾遇到过很多靠打劫维生的武装团伙,通常这些人会派出一个看起来弱小又楚楚可怜的同伴去接近路过的人,先混熟了然后伺机搞事,引来同伴抢夺物资,若是遇到反抗的话还会直接痛下杀手。
身为指挥官的克劳萨必须得为队上所有人的安全负责,原本他打算由自己来带着里昂,但才一出声就被卡洛斯和瑞贝卡联合起来搞了个双重否定,他这才作罢。

当晚到了入睡时间,克劳萨本以为卡洛斯早该在隔壁的帐篷里带着里昂一起睡下了,不曾想帐篷外隐隐有一阵骚动传来,并且那动静还在几分钟之内越来越大,但同时又奇怪地越变越远。
克劳萨起身披着外套赶过去,发现是卡洛斯正和队上另外两名哨兵一起合力将里昂拖到了水源地所在的溪流附近,似乎是打算按住这家伙给他洗个澡。
一见到长官亲自降临,卡洛斯连忙解释道:“中校,不是我挑剔,不给这家伙洗洗的话,他身上的味道也太馊了……”
然而里昂死活不肯配合,用力挣扎时还打翻了装满冷水的桶。
入秋后深夜户外的气温很低,他理所应当地被冻个半死,正光着身子缩在那里,埋着头不肯说话,委屈巴巴地像只受了心理创伤而应激的大猫。

他们在这里扎营的原因之一就是附近有个水源,用来给这外来的臭猴子洗澡都算是浪费。结果这家伙居然还当众打翻了一整桶水,为此大家都有些生气。
——把水拎上来也是很累人的好不好!

克劳萨先是盯着溢满水渍的地面默默无语了半秒,他耐着性子朝卡洛斯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是让你带着他睡,不是找人来虐待他。”
卡洛斯一脸冤枉地冲长官喊道:“哪有啊……是他自己不愿意洗澡。我一个人实在制不住他,才叫人来帮忙的。”

现下这大晚上的,克劳萨也不希望一群哨兵的喧哗又引来什么不好的东西。他想想只能考虑着算了,就暂时由自己接手吧,不管怎么样先熬过今晚再说。
他弯腰下去伸手把默不作声的人拽起来,还不忘将被扒下来丢了一地的衣物都拢一拢卷好。
这会儿再给里昂将衣服套回去也未免太不现实了,克劳萨只好将自己披在肩上的外套揪下来,打包似地把那人裹住,直接扛着走了。

 

克劳萨带着里昂进了自己的帐篷,当然睡床的待遇肯定是想都不要想的,能好心让出个地板角落的位置已经不错了。
而且就算没再铐着人家,怎么说防备之心也不能完全丧失。
克劳萨暗自想着若是这家伙晚上打算干点坏事——比如想夺取武器挟持他、或者真的是个犯罪团伙派出来的前锋之类,会在他的帐篷里翻找什么重要的资料,那要制服对方也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
所以这也不失是个考验对方的有效方法。

两人默默地各自躺在了该躺的地方,克劳萨便沉默地熄了灯。
结果不到五分钟他在黑暗中一下坐了起来,抽抽鼻子终于意识到不行,卡洛斯是对的,真得给那小子洗洗再说……
克劳萨郁闷地再次爬下床,拎起对方出了帐篷。
他在此时放哨的士兵眼前目不斜视地直直往目的地走去,带着里昂又回到了刚才被打翻了一桶水的地方。

虽说出门在外洁净的水资源尤为宝贵,而且先前明明是克劳萨先阻止了卡洛斯,但现在又拖着某人回到原地,别人也不会有胆子说些什么。
只是想用热水冲澡未免太不现实,克劳萨只好强行按住里昂,一边压制着对方的反抗,用被丢在那个空掉的桶里的马克杯从溪流中舀起水,往他脑袋上浇,顺便咬牙切齿地发出警告:“你要是不肯好好洗澡,今晚我就让你待在露天过夜。”
里昂犹豫着停顿了半秒,估计是在心里权衡到底是洗冷水澡难受、还是在帐篷外过夜更悲惨。
末了他委屈万分地扁了扁嘴,终于不再大幅度地摇摆身体进行挣扎。

当某人开始半被迫式地主动配合着一会儿翘着手臂、一会儿还把腿抬起来,让克劳萨都有种错觉,仿佛他在给今天大家捡到的一只流浪狗洗澡。
夜间的溪流边光源不太足,悬于高空中的月亮在云层里躲藏着时隐时现。克劳萨却觉得这样也挺好,起码两人都不用干巴巴地对上眼神互相尴尬。

里昂时不时小声地挤出一句:“……冷……”说话时喉间还跟着抖出颤音来,克劳萨发觉手上搓洗对方的皮肤时,确实能感觉到所过之处都起了一片片小疙瘩。
不单如此对方就连腰腹间的肌理也绷得死紧,半蹲着都快蜷成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激动或者紧张害怕,他看上去像是连呼吸都变得不怎么顺畅,隐隐喘得有些厉害。

在军队这样的地方,时常连士兵本身的性别都被无视了,克劳萨并不认为同性之间帮忙洗个澡而已,会是什么难为情的事。
但他的掌心下时常碰触到凹凸不平的皮肤,这个哨兵身上的伤疤很多,无论是从锁骨手臂到胸口还是小腹,甚至感觉躯干和四肢都差不多,完好的部分少得可怜。

克劳萨不自觉地慢慢放松了些力道,优先出言安慰道:“就快好了。”他心想这小子的身材看上去绝对是训练有素的样子,若先前确实是待在哪个地区的训练营,那他或许是个逃兵?
毕竟在这样的世道,根本没有所谓的健身房,想练出这么完美的胸肌和腹肌,绝对不是个人仅凭着每天来几个俯卧撑就能做到的。
里昂哼哼着又没了动静,克劳萨揪揪他后颈上湿漉漉不断滑下水珠的发尾:“你的头发太长了,等回去后有空让人给你剪一剪。”

里昂在克劳萨用手掌左右隔开他的双腿时,意味不明地发出微小的呻吟。他下意识地用手腕横过来,想要挡在两人中间,以避免这种奇怪的过于亲密的碰触。
头顶的云层被风吹散了一些,大半个月亮慢慢地显现出来。
克劳萨抬高视线瞄了面前的这个哨兵一眼,先是注意到对方脸上的污渍都大抵洗去后,像是连面容都变得柔和了些。
但里昂的颈侧有处两枚圆点形的疤,克劳萨默默地想着这是被蛇咬的?
——反正总不能是吸血鬼咬的吧……
这疤痕和皮肤下的颈动脉血管靠得非常近,不管是怎么伤的,当时的情况一定非常危急。
之后克劳萨突然又意外地发现,对方横在自己胸口的手腕内侧,居然有一连串的数字。

克劳萨停下给对方冲澡的动作,扣住了里昂的肩膀。
他凑近去仔细看了看,左手在腕部有个贯穿伤留下的显眼伤痕,手臂内侧确实有一整排完整的数字。
他忍不住用指腹在那上面来回摩挲了一下,这应该是纹身,而数字则像是属于军队的番号编码。
克劳萨盯着那串数字默念了一遍,又重新看向因为他的动作而不敢作声的里昂,想想问道:“你真是当兵的?”
对方手上的纹身和机构里的士兵番号十分类似,不过从数字的排列方式来看,却是很早以前的编号批次。

对于克劳萨在超出安全范围的距离下发出的问句,里昂只是眨眨眼睛却不说话。
克劳萨心情复杂地望着他,身边有冷风阵阵袭来,月亮很快又藏进了云层中。
四周再度变得昏暗一片,克劳萨只能先埋头继续给某人冲澡,并且快速地了结了这个事项,将对方又扛回帐篷里……

 

睡前借着灯光,克劳萨确认了里昂的右侧脚踝上也有一串数字,对比过后看起来和他手腕上的那串一模一样。
但由于在他的身上没有找到军牌,所以目前为止得到的线索也并不能完全确认里昂是和克劳萨同属的哨兵。
机构早在很多年前就开始给正式入编的士兵们的手腕和脚踝上刺上和军牌对应的个人番号,以防他们在出勤时死状过于惨烈,无法辨认出具体身份。
但其实这不过是种聊胜于无的手段罢了,面对着各种型号的BOW时,很多士兵都没有保留下被人找到遗体进行身份辨认的机会。
比起要面对死无全尸的恐惧,似乎他们更愿意往『死的过程干脆一些』这样的方面去祈祷。

当晚两人在帐篷里待了一夜,倒也相安无事。
克劳萨自己脑补的那些事完全没有发生,里昂就是很老实地用他递过去的毛巾大概控干了发尾,又在身上随便擦了擦,这就拉过先前克劳萨用脚从行军床上推下来给他的那条毯子,卷一卷裹起来,自顾自睡了。

 

隔天早上克劳萨醒来时发现床尾的地板上是空的,那小子居然醒得比他还要早,在离开时还没有发出什么动静。
一想到那家伙若真是什么坏人,打算对这队伍的指挥官做点什么不道德的事,克劳萨估计对方有两成的可能性得手——然后被清醒过来的他揪住揍个半死,再拖出去当众处决。
咳,扯远了——
总之克劳萨一直惦记着昨晚给里昂洗澡时看到的纹在他手腕上和脚踝处的编码,当时他记下了那串数字,此时一离开帐篷他就到处转悠着找到了瑞贝卡,交待她记得有空去查一查。

吃过早饭后瑞贝卡主动来找克劳萨,这附近的网络覆盖确实还挺稳定的,刚才她进入机构里的系统查询了一下,有了不少发现,于是就立刻赶过来了。
克劳萨告之她的那个番号居然是真实存在的,键入之后跳出来的页面上有番号所有人的姓名、性别、出生日期和服役时间——那个自称里昂 肯尼迪的人居然在很多年前就是隶属于他们机构的哨兵了。

听到这里的克劳萨刚想要发问,就发觉瑞贝卡的表情很不对劲,他顿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瑞贝卡在帐篷里四下看了一圈,反复确定过这不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小心翼翼地望着克劳萨,对他说:“但是……系统里标注着拥有这个番号的哨兵,早就已经阵亡了。”
她注意到克劳萨也在面上明显地一僵,等了两秒大概认为对方消化了那句话,这才言辞谨慎地又补充道:“——在三年前洛克福特岛行动的那场战役中。”

这一回克劳萨除了迷惑之外,还有一种更加令瑞贝卡所无法捉摸透的表情展现在脸孔上。
自从当年阿什福德家族的亚历山大暗中作祟,进行了几次大规模试验室病毒释放,感染和影响了大批人类甚至动植物,导致越来越多的国家相继沦陷,现今全球进入沉寂期的末世已近20年。
大约三年前,威廉 柏金在安布雷拉秘密设置于浣熊市地下的试验室中制造出的G病毒样本遭到抢夺。
柏金博士本人在中弹濒死前注射了病毒,又在变异后被收到消息赶到的政府军队人员消灭。但稍后便得到了证实,G病毒的样本至少在三天前就已被安布雷拉的特种兵部队带离了浣熊市。
进入该地区的政府军人员被困在了布满BOW的城市之中,原本制定好的拯救无辜市民和接应柏金博士的行动计划自动就地作废。
所有哨兵都不得不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炼狱一般的场景,恶战从深夜一直持续到翌日清晨。
当太阳终于缓缓升起照亮这宛如废墟的巨大城市之时,原本响彻街道和巷尾的枪弹声也随之逐渐停止。
因病毒泄漏而引发的暴乱还令城中各处都燃起熊熊大火,为了防止该市的G病毒进一步向周边地区渗透,最终由军方发射了一枚核弹,将整座无人生还的城市彻底夷为了平地。

这场地空前耗费人力和物资的失败行动本就令政府军队元气大伤,可仅仅两个月后,再度从洛克福特岛传出了不明病毒泄漏的消息。
若是这一次仍旧无法完全掌控情况,岌岌可危的人类社会可能就不剩下多少逆转形势的机会了。
洛克福特岛战役可说是失败的浣熊市行动的延续,机构获取的情报显示,当初在浣熊市有不少幸存的哨兵被叛出机构和安布雷拉进行合作的阿里亚斯所派出的雇佣兵捕获,随后将他们集体运送并关押在那座岛上的设施内,进行人体病毒试验。
这座孤岛原本是属于阿什福德家族的私产,但亚历山大本人却在阿里亚斯到达之后不久便销声匿迹。据称那位家主只留下了一对双生子,共同合作处理岛上设施内的相关事宜。
为了救出那些哨兵,同时阻止阿里亚斯的灭世计划,机构唯有尽快地又一次整合现有在编人员,前往那座岛屿。

在那次哨兵死伤数量堪与浣熊市行动比肩的惨烈战役中,阿里亚斯带着注射了维罗妮卡病毒并在冷冻状态下被提前唤醒的阿莱克西亚 阿什福德赶在设施被炸毁前逃离,此后多年便始终杳无音讯。
做为始终在追查他们具体下落的特别调查员之一,克劳萨不可避免地短时间内陷入一场回忆中去。
——洛克福特岛,克劳萨只记得当初他也以带队向导的身份跟随军队前往该岛。
可是在那个地方,他遭遇了一次伴随着严重失控行为的二次觉醒。

如今机构中年轻一代的士兵根本无人知晓此事,所剩无几的几名清楚事件来龙去脉的高层对此也总是讳莫如深。
据称所谓的相关资料都深埋在克劳萨被完全封存的个人档案中,真相却早已无法探明,而他甚至连自己失控的理由或是原因都记不起来。
对于那次不亚于浣熊市行动惨败的出击,唯有一件事克劳萨尚能记得清楚明白——从洛克福特岛回来之后,他为自己的失控行为付出了代价。
只是那些画面如今不知为何被模糊了许多关键点,克劳萨微叹了口气,将思维拉回现实中来。

此时和瑞贝卡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克劳萨尽快让自己波动着的情绪恢复正常,才总算努力地找回了声音:“那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里昂 肯尼迪,总不可能是个幽灵吧?”
一想到昨晚连夜给那人洗冷水澡的时候,指间和掌心的触感都分明那么地真实,更不用说克劳萨可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要说幽灵什么的这绝对不可能,但他就是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或许,那家伙是个冒用别人身份的假货?

对此瑞贝卡十分笃定地摇了摇头:“看着也不太可能是冒用身份。”
她将手里的电子板开启电源,屏幕上显示的是她先前查询使用的系统页面。
上面的个人信息栏里有一张半身近照,那张脸看起来显然确实是与他们昨天遇到的那个哨兵极其相似。
只不过照片里的年轻人面容略显圆润,正对着镜头的目光亮晶晶的,精神可比现在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也从侧面说明,当年机构里的伙食还真挺不错。

可这下克劳萨又仍是摸不着头脑了,洛克福特岛是个位于南太平洋某处的孤岛,当年岛上的设施被炸毁后,军方在离开前曾确认过岛上再无人员生还。
如今时隔三年,这个哨兵若还活着,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还如此恰如其分地撞上了返程中的他们这支队伍呢。

克劳萨在电子板上的信息页面中间来回查看,数据库里的资料显示对方刚年满12岁就已经是个哨兵了,但转入哨兵训练营后直至毕业时都还没有成年。
他又往下多翻了翻,那人的毕业成绩还算可以,虽不算很拔尖,但也并非平平无奇——射击和体术、以及刀刃战的分数整体拉高了综合评定,相对比较惨不忍睹的是几门文化课程……

正式毕业后属于里昂 肯尼迪的这份个人资料里的简历部分空窗了近一年,没有任何出勤记录。
在18岁成年后刚满一个月,肯尼迪就应征参与了浣熊市行动,可是上报MIA( Missing in action-任务中失踪)的详细时间点,却是在行动正式开始前。
而在两个月后,肯尼迪的个人状态从MIA被修改成了KIA( killed in action-阵亡),确认的阵亡地点,正是瑞贝卡所说的洛克福特岛。
——对于一个被机构在记录中标注了阵亡,却又在多年后尤如凭空出现的人而言,这轨迹多少有些古怪。

瑞贝卡一直很安静地在等待克劳萨翻阅完这份个人资料,显然她先前查询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这奇怪的变化。
只是他们无法仅凭一份姓名和照片还有和机构内的资料对得上号的服役编号,就对那个哨兵身份的真实性妄下任何断言。
目前来说最为妥当的处置方式唯有先将肯尼迪一并带回机构去,才好完全彻底地弄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若对方真的是多年前机构里参与了浣熊市行动和洛克福特岛战役却能幸存下来的哨兵,那么当务之急就是将其重新收编归队。
毕竟在现今的情况下,每一个战力都是那么地宝贵。
相信以肯尼迪多年来在野外磨练出来的顽强的生存技能,今后也一定能完美地胜任很多针对病毒试验室调查和对付BOW的外出勘察任务。

 

和瑞贝卡达成一致意见的克劳萨让卡洛斯去把里昂找来,他打算还是详尽地多问一问话再说。
今天白天再来仔细上下打量一番洗洗干净的哨兵,就连克劳萨也控制不住地微愣了一下,想不到这小子长相还挺清秀。
对比刚才瑞贝卡从系统里调出来的那张照片上的大体轮廓倒是没怎么变,就是看起来瘦削了一些,和以前比起来下巴尖了,主要原因应该是褪去了婴儿肥——也可能是流落在外的三年过得不怎么好,营养这方面没跟上,精神状态也肉眼可见地十分糟糕。
金发向导的心里莫明地感到很不是滋味。

克劳萨先是提出了几个问题,可是这人给出的反应和昨天他刚被带来时差不多。
里昂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属于哪个机构的哨兵,对于浣熊市和洛克福克岛的两次行动更是表现得一脸懵逼。
瑞贝卡单是望着克劳萨的背影,都能察觉出他憋着口气想要发作。
于是她上前去靠近对方,小声提醒道:“这人会不会是因为负伤或者受过什么刺激,而失去记忆了呢。”

冷静下来的克劳萨默默心想倒确实是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他便尝试着绕过弯,换了一个问题:“这三年来你待在哪里,你自己记得吗?”
里昂居然又朝着他摇了摇头,卡在克劳萨胸口的那股闷气又再度不受控制地浮起。
他耐着性子接着抛出问题,只是这次的语气有些夹杂着不满的生硬感:“那么你是从哪个地区出发到达这里,再遇上我们的?”

里昂敏锐地从胶着的空气中读出一丝愤怒的精神力波动,他大约知道是自己无论对于哪个问题都答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惹得对方不快了,聪明懂事的哨兵可不想随意惹怒一个向导。
他连忙装出有在努力回想的样子,将仍能依稀记起来的部分说了说:“我记得……我从很冷很冷的地方出来,然后遇到一个带着好多哨兵的向导。”
里昂停下话,抬手指了指克劳萨的臂章:“他的制服上也有『BSAA』的标志。”
一听说这小子居然还曾遇见过自家机构里的其他向导,克劳萨和瑞贝卡都不约而同地发问:“——是在哪?”
里昂老实地答道:“好像是叫什么伊东尼亚……我们在那里还遇到了很多不太常见的BOW型号。”

他这么一解释,瑞贝卡立刻表示明白了,转头对自己的长官说:“那个向导应该是克里斯。”
——克劳萨也记得他们两支队伍是差不多时间从机构里出发的,分别受命去调查国外这两处报告出现了不明的新型病毒和BOW的地点。
但关键是,里昂在和他们相遇前,为什么会待在那个东欧国家呢?

这奇怪的行踪轨迹令克劳萨不自觉地警觉起来,接着又追问里昂是如何到达这里的。
里昂说自己和那个向导的队伍分开后,遇到一位身着红衣的赏金猎人,两人结伴往当地仍在运作的最后一个军用机场的方向前进。
后来那人笑着问里昂要不要搭个便车,在经过里昂同意后,对方就让飞行员把他给一起载过来了。

待到飞机落地后,那位漂亮的红衣大姐姐又捎上里昂,开着越野车找了个偏僻不已的地方将他踹下车,还好心地提供了一些装备和食物,随后挥一挥手,潇洒地道了声:“——那么我们有机会下次见。”
然后那人就丢下才从车上被推下来前一分钟还在埋头补眠、此时头发和衣服都被弄得乱七八糟的里昂,开着车独自走了。

 

几乎和昨天问话时一样,克劳萨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来琢磨这人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掺了假……思考半天未果,于是他只能让里昂先出去溜达一下,他们三人有些话要说。
等帐篷里清了场,卡洛斯震惊地表示自己也是才知道那哨兵居然是从他们机构里出来的。
先前他也没弄清原委,但中校本人似乎对那人很在意,非得将他留在身边。
结果看来这下是非得带着对方一起回去了,卡洛斯顿时觉得自己这边的压力好大。
这不就意味着,他一路上都要多用只眼睛来盯着那人吗……
对此克劳萨十分亲善地提出了方案:“由我亲自看牢他,不用你们费心,大家一路上做好警戒就行。”
“…………”卡洛斯一言难尽地望向自己的上官,满脸欲言又止地极力克制着没有发话。

瑞贝卡一眼看穿了她的队友在纠结什么,好笑地靠过去宽慰道:“别太担心了,我们有这么多人,万一真有事也不是制服不了他啊。”
卡洛斯无奈地瞄了一眼自己的这位同僚,心想这是你说没事就能没事的吗……?
他忍不住顶道:“可若是那人挟持了中校来威胁我们怎么办?”
瑞贝卡都快被笑死了,抢在克劳萨皱着眉想替自己申辨前说道:“谁能挟持中校大人啊,更不用说那还是个哨兵,半秒之内就会被中校用精神力和物理方式给双重碾压了——你真是想得太多。”
克劳萨满意地点点头不说话了,卡洛斯干站在那里扁着嘴挠挠头,喃喃地念道:“也对哦……”

 

最终三人共同商议并由克劳萨拍板的结果,就是让队伍带上里昂 肯尼迪一起返回机构,好确认这名哨兵的身份。
卡洛斯无语地暗想敲定地这么快,分明是中校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了。把他和瑞贝卡特意喊过来,嘴上说得好听是商量,其实不过是行告知义务罢了吧。
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卡洛斯乖觉地决定一切听从长官的命令。
克劳萨再次对他和瑞贝卡确认了一下:“那这就决定好了?”他的两位下属抿着唇同时点点头,克劳萨立刻接口道,“你们出去通知一下,让大家收拾收拾,半小时后就拔营出发吧。”

很快众人接到命令都开始四下纷纷整理自己的行囊,只有里昂一个人蹲在不远处的小土坡上,抱住膝盖很安静地在望着他们。
克劳萨在临走时靠上前,朝着那个哨兵伸出手:“我们要准备出发了,跟我来。”
姿势跟个猴子一样的人显然是愣了一下,他从高处俯视着眼前的金发军官,这人往后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被一顶红色贝蕾帽严实地压住,而他的那句话不知为何令里昂没有了反应,仿佛静止般地凝固了许久。
直到克劳萨略有些失去耐心地抬高一侧眉毛,朝着他喊话:“——里昂 肯尼迪?”

哨兵又多停顿了几秒终于回过神,他松开手站起身,直接毫无预警地从土坡上跃了下来。
被吓了一跳的克劳萨立马神色紧张地甩开手上的背包,伸展着双臂一把将他接住。
从这种高度落地,若是没有站稳脚跟的话,很容易扭伤脚踝或是膝盖。
饶是哨兵的身体机能不同于常人,但必要的保护措施也是要有的,否则三天两头受伤的话对身体也是一种损耗。

克劳萨长长地出了口气,在心中自我安慰道:是的,我就是不想这小子因为受伤而成为队上所有人的累赘罢了,哼。
身体过度贴近时两人终于以正常的视角上下地对上视线,定定地互相看了两秒。克劳萨很快松手放下里昂,而那个人却同一时间扣住了他的手腕。

里昂眨眨眼问:“怎么,你喜欢我吗?”
克劳萨很想骂他一句『你是不是神经病』,末了觉得出口成脏有损他的伟岸形象,唯有面上神色冷淡地向对方做出解释或者说明:“你看透了不该知道的事,我不能就这样放你走。而且你的身份也有待核实,等回去后就能弄清了。”
里昂笑眯眯地悄悄又朝着眼前的人靠近了些,说道:“好啊,我跟你走。”

这份映衬着阳光的笑容却让克劳萨愣了愣,不自觉地陷入沉思,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感觉……太熟悉了。
脑海深处有个身影一闪而过,画面卡顿着冒出许多马赛克,如同隔着一层薄雾,看不清对方的脸孔。
克劳萨只是记得那张脸上的蓝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纯粹到近乎透明,不带一丝杂质。
像是曾几何时,在某个春日周末的午后,他躺在刚长出一片嫩绿色浅茬的青草地上,抬头仰望时所见到的那片晴朗无云的蔚蓝色天空。

克劳萨努力地促使自己去回想,然而脑中总是对于某个时段的记忆有种空泛的不安感。
眼前那些哨兵们正四处走动,在检查是否有装备或物资被落下,克劳萨却安静地站在那里不再动弹。
头顶的阳光暖暖的,掠过身边的入秋时节的微风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尔后克劳萨发现仿佛身边的一切场景都开始缓慢地往后倒退、不断地倒退,带着他回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

 

克劳萨尤记得他在升职为少校前最后一次带队出勤,那大约是在十多年的初夏。
他和队上顽强地存活下来的几名哨兵一路护送着途中遇到的十多位平民,前往机构总部所在的安全区。
但在距离安全区的所在地不到十英里时,他们的营地又一次遭遇到大量BOW围攻式的袭击。
这批平民中多是老年人和带着幼童的年轻女性,全部来自某个被大量蜂涌前往的BOW袭击而导致沦陷的小型社区。
先前就是为了照顾他们,所以克劳萨不得已下令稍微放慢了前进的步伐。
原本他们计划明天清晨拔营继续前进,乐观估计一天之内就能抵达安全区,如今却被阻拦在了这里……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身为军人的克劳萨只能命令哨兵们优先保护平民。

哨兵们将那个营地做为最后的阵地,挡在了生化病毒所制造出来的怪物和无辜平民们的中间。
他们让克劳萨带着平民们尽快地赶路,本就已经为数不多的队员们都深知如果不死守住这道防线,那些孱弱的平民是绝对无法活下来的。
更不用说他们的带队向导,也是哨兵首要考虑保护的对象。

克劳萨在离开前仅仅带走了必要的轻便型防身武器,将其它弹药和补给都留在了前线。
他指挥着让平民中还能动弹的人搀扶好行动不便的老人,以及交待所有的妈妈都要紧紧地抱好自己的孩子。
然后克劳萨在距离逐渐拉开时回过头,短暂地面对着那一片枪声和硝烟渐起的战场。
这也是他朝这支队伍原本有很大机会可以幸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位哨兵所望去的最后一眼。

后来当他们终于平安地进入安全区内,无论克劳萨如何呼唤,无线电的那一端也只是传来茫茫的一片杂音。
他在大门岗哨的位置旁边等待了足足一天一夜,然而那些留下的哨兵们,一个也没能回来。

 

在这一趟外勤任务正式宣告结束后,克劳萨特意去找了自己的上级兼好友阿尔伯特 威斯克。当天下午坐在对方的办公室里,他神情慎重且沉重朝对方说:“我要申请退役。”
开头见到这人进门,威斯克只是仰了仰下巴算是打了招呼,接着就埋头在键盘上继续敲打,直到克劳萨的那句简短的发言终于令他停止了动作。

威斯克抬起眼皮朝着坐在沙发上的人瞄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地说:“你也知道这年头可没什么『退役』一说了,况且现在外面乱成那样,你离开军队后准备去做什么?”
克劳萨往后靠了靠,将后背压在椅背上,拉着脸沉声回答道:“去挖矿吧。”
威斯克也完全懒得掩饰自己有一瞬间露出了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和表情,他吐了口气耐着性子说:“别开玩笑了……”
为了表示配合,克劳萨就又说:“或许去基督教青年会当教师也不错。”
威斯克微眯起眼沉默了近半秒:“这还不如前面那个呢。”
“…………”

关于某人提出了申请退役这事,威斯克选择了完全无视,并且理所当然地表示希望克劳萨能留在机构里,他不失时机地劝道:“之前的任务你完成得不错,过后马上又要升职。现在你混到这军阶,上面也不准备让你带队出行了,很快就会有调令下来,让你去训练营做教官,帮着训练向导——要知道你的相关经验可是非常宝贵的。”
克劳萨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苦笑:“害死自己队上的哨兵——这种经验吗。”
那句自嘲的话令威斯克的手指终于彻底离开了键盘,他跟着叹了一声:“大家都以为那些事无法真正地影响到你,我知道那不是因为你的决策失误,保护向导原本就是每一个哨兵的职责和应尽的义务。”

情绪本就十分低落的克劳萨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他的音调变得更低了些:“但这些年来,有那么多哨兵在我的眼前活生生地赔掉了性命……他们本该拥有美好的未来的。”
威斯克让办公椅稍微和桌子隔出了一些距离,叉起手来回应他:“想想现在这外部满是BOW遍地游走的操蛋世界,谁能拥有美好的未来。”

眼见克劳萨不接这话茬,威斯克只能尝试继续劝说:“留下吧,不要忘了当初我们建立『STARS』调查组的初衷。”对方紧拧着的眉心因为这话而略微松动了一下,威斯克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连忙打铁趁热,“而且你不觉得这两年间,那边一直在正面冲我们来吗。”
『STARS』是威斯克和克劳萨以及汉克三人在威廉 柏金博士投入安布雷拉公司旗下之后,为了应对现今不断滋生的生化病毒恶性泄漏事件而成立的秘密调查组。
做为牵头人的威斯克同时也是『追风计划』的制定者,多年来调查组的成员们四散在世界各地进行实地调查和取证。几年来第一批的初始调查员都在生化袭击中陆续殉职了过半,但糟糕的讯息传送方式却导致他们的死讯总是被反馈得太慢。

身为调查组重要成员之一的克劳萨再也控制不住地从骨子里透出了一股悲凉感,连向来端正的坐姿都有些无法保持。他微弯下腰,用手掌撑住额头,哑着嗓子挤出声音发问道:“……你还没有放弃吗。”
这么长时间以来,无论他们如何地努力,永远比那些制造病毒的人要慢上很多步。
而每一次的失败,都会赔上更多的性命。

克劳萨并不单单是感到疲惫,他同时也愤怒、不甘,以及还有很多很多的失望——对于这个烂透了的世界。
那么多人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却总有一些混蛋要将本就恶劣不堪的生存环境搅弄得更加糟糕。

威斯克并没有对克劳萨略显绝决的态度而感到不快,他只是很淡定地说:“我从未想过放弃——至少现在还不行。”
闻言抬起头的克劳萨忍不住发出质问:“你知道我每次外勤回来,都会为队上牺牲的所有哨兵亲自执笔写家属慰问信吗。而他们中的人大多不超过25岁,甚至大半的人都已经不存在家属了……可我还是、还是一封一封地写好了,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默默地烧掉它们。”
他曾带着许多人在黑暗中朝着那未知会在何方的光明摸索着前进,可途中总有些人,一个接一个地被留在了原地。

这样的心理打击太过可怕了,克劳萨无法安然去面对那些隐在黑暗梦境中的溢满痛苦和悲凄的脸庞。
甚至哪怕是在此刻,只要他一闭上双眼,就仿佛耳边仍能听见无数哨兵在临死前的哀嚎。
而威斯克只是对克劳萨说:“你以为这些慰问信,我亲手写得比你少吗。”他挥手往后侧方指了一下,“我的书柜里有一格空隙,塞了好几个箱子,专门用来放置那些已经孤身一人死在战场上的哨兵们的所谓家属慰问信。”
克劳萨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很难看,他默默无言地放松了先前还紧绷着的肌肉,逐渐无力地垂下肩。

 

两人又相对无言地坐了好一会儿,威斯克大概明白仅仅诉诸语言来宽慰和劝诫怕是没什么用。他这便干脆地站起身,带着克劳萨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们沿着走廊一路走出来,远离了这片办公区域,乘坐电梯到达了楼顶。
站在高处的威斯克微眯起双眼,眺望着座落在远处的居民区和训练营,他指向前方,对身边那个缄默无言的人说道:“看看那些努力活下去的人,大家都还在期待着明天。还有那些孩子们,也该有机会得到更好的生存之所。”

然而面对着那些可说是积极向上充满着生气还十分鼓舞人心的画面,克劳萨却只是恹恹地说:“我再想想……”
威斯克倒并不急于在此时就非要对方给出一个肯定又或者否定的答案,他只是拍了拍好友的肩,对他说:“先好好地考虑一下,等你做好决定再来找我。”
丧失斗志的人的确需要被给予一些激励,但必须适当地把握好分寸,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威斯克认为他所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剩下的部分只能由克劳萨自己想通。留下或者离开,那都要由他自己来决定。
随后威斯克便转身安静地离开了。

 

独自留在天台上的克劳萨迎着风和逐渐开始落下的雨滴又站了一会儿,下楼后他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在居民区外的小广场上找了个角落,坐在那里继续沮丧地垂着头。
心情就像天空中密布的阴霾一样,那份郁结层层叠叠地挥之不去。
但他很清楚,自己确实需要一些时间和个人空间,来好好地考虑一下将来的路该怎么走。
待在人群附近虽然吵闹,但没有什么更能令他感受到『活着真好啊』这样的事了……
每一次带队出行时,克劳萨都要打足精神提心吊胆,每分每秒都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现下在相对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会不会变成那些丑陋恶心的BOW口中的食物,心情自然而然地逐渐平静下来。

这些年克劳萨始终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迫上紧了发条的人偶,永远要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惕。
可即使是这样,在外行走时也总有队员们在他的眼前被那些可怖又可恨的BOW拖走,或是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被咬穿胸腔咬烂喉管、活活撕成碎片……
这样的场景每隔一阵子就会不断重复地上演,实在是令他难受不已,现下克劳萨只想尽早脱离这样的困境。
然而就算离开了军队,在这样的乱世之中,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克劳萨忍不住微弯下腰,肘部抵在膝头用手掌顶住前额,沉沉地叹了口气。他缓慢地放空了思维,好让脑中那不断盘桓叫嚣着的念头快些停止。

 

在附近几步开外的地方,有个似乎是躲在妈妈身后偷偷观察了克劳萨许久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走过来接近他,举起小小的手掌,尝试着握了握他的食指。
克劳萨整个人震了一下,抬头看向这个朝他露出个笑脸的孩子。

小小的孩童大约也就四到五岁的年纪,克劳萨记得对方正是之前那趟任务中和他的母亲一起被哨兵队救援后,跟随着他一路来到这座机构里的平民中的一员。
目前看来,母子俩被很好地暂时安置进了这个居民区的收容点。

小朋友的眼睛一眨一眨,下巴和脸颊边有好几道印痕。落在他脸上的雨点将那些污渍晕开,看起来就像只小花猫。
对方略显瘦弱的身量似乎并不是非常健康,但仍是掩不去那份属于幼童的弱小而柔软的可爱。
他大概是看出眼前的人很疲惫也很难过的样子,于是想要尝试着逗克劳萨笑一笑,挥着手脆生生地说道:“要开心、要开心~”

克劳萨摸不着头脑地望着对方,他从来没有被这么小的孩子主动亲近过,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反应来做出最为得体的应对,便只能略显尴尬地保持着沉默。
随后他看到那孩子从肚子前面的衣服口袋里摸摸,掏出一个压得干瘪瘪的应该是狗尾巴草卷成的东西,伸手递给了他。
将那物品接过来的克劳萨左右翻着看了看,猜测这可能是只绿色的毛茸茸的小狗。

一直在安静撑着伞旁观的母亲或许还是担心儿子会打扰到那位面目相当严肃的军官,便上前来道着歉要将孩子拉开。
克劳萨朝着对方摇摇头,意思是他并未对此感到有任何困扰。
随后他想了想记起自己要回个礼,便去制服裤子的那堆口袋里翻了一通,找出一大块没有拆封过的巧克力,弯下腰递给了这个孩子。

小小的孩子接过巧克力左看右看,军用物资的包装并不花哨,也没有什么艳丽的图案。
而这份重量沉甸甸的,他却不知道这是什么。
那位母亲向克劳萨道过谢,伸手拿走了那块巧克力。
她从边缘撕开了包装,再重新将巧克力递给孩子,微笑着告诉他:“这是吃的。”说完还做了个张嘴咬一口的动作。

男孩听话地试着在方正的边角处舔了一口,似乎这样也尝不出味道,但看到面前的两个大人都朝他鼓励地笑笑,他终于放心大胆地咬了下去。
醇厚滑腻且微苦泛甜的口感于年幼的孩童而言,就和偶尔能得到的彩色节日糖果一样美妙。
他抬头高高地仰起下巴,朝着克劳萨笑起来。
那位母亲抬手掩了掩嘴角,红着眼眶对克劳萨解释说:“他从没吃过巧克力。”

收到这份美味礼物的小男孩显然是很开心,他才埋头啃了几口,附近有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观望到这一切,都远远地挤在一起,抿着唇像一只只见到食物的小馋猫。
他看看手上的巧克力,用小手努力将厚厚的巧克力掰成一块又一块的碎片,然后快步跑上前去,将它们分给了这些才认识不久的小伙伴们。

克劳萨注意到那位母亲正望向孩子们分吃巧克力时转着圈跳脚的模样,默默地笑开来,他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酸。
明明在过去不过是于孩子们而言很普通和常见的零食,而今却大多成为了军队的管制专供资源。
在安全区内平民能买到的巧克力多为代可可脂成分,但即使这样也还是供不应求。
在现今各项资源严重短缺的情况下,孩子们都瘦瘦小小的,这种来自军队的配给,他们不要说吃过,根本连见都没见过,自然一个个都笑得很开心。
克劳萨也就不说话,他只是隔出些距离,安静地望着他们。

没多久原本落着细小雨点的天空渐渐变亮了,厚重的成团乌云被风吹散。
临近傍晚时分的暖橘色阳光透过逐渐散开的云层,一丝丝洒落下来。
克劳萨用手指捻着狗尾巴草的梗,轻轻地转动着它。
压在心底的那份阴霾似乎也随着那一大片乌云在无声地远去,他突然有些明白了,这大概就是身为军人无畏牺牲而拼命努力前行的意义吧。
——为了守护无数孩子们的笑容,更为了让他们在将来终有一日,能重新寻回温暖的生存之地。

 

翌日花了大半天时间处理好手头的任务报告,并且完成提交之后,傍晚时分克劳萨再度回到了收容点,打算去见一见昨天的那位母亲和她的孩子。
昨晚克劳萨特意在背包里装了不少手边还算宽裕的物资,希望能尽自己所能给予对方一些有限的帮助。
后来想到那孩子该是爱吃巧克力的,在离开宿舍前,他又埋头打开背包,往里面多塞了两块没拆过封的巧克力。

但是今天在收容点里,克劳萨进进出出四下寻找,却再没有见到那对母子。
克劳萨去向在出入口处守卫的士兵打听情况,那人详细地告之这位长官,这里的收容点早就人满为患,今早上级已经派人将昨天收容进来的十多个人一同转移到了附近的安全区。
但不幸的是午时有消息传回来,负责护送那些平民的哨兵队在半路遇上了BOW,在反抗袭击的过程中还是难免死伤了好几个平民。

这位士兵说着顿了顿,像是在观察克劳萨的反应。
尔后他面对着军官越发严肃的面容,尽量选择用最为简短的言辞来做出说明:“虽然我不能完全确定,但符合您所描述的一位带着孩子的夫人,应该是被几只丧尸犬咬住腿给拖走了。”
克劳萨深吸了口气,追问对方:“那位夫人带着的孩子呢?”
士兵应答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那孩子好像也没能幸免于难,当时哨兵们已经尽全力去施救了,可是要保护的平民太多,他们也连续损失了好几名队员,最后只能遗憾地放弃。”

这突如其来的不幸消息令克劳萨震惊不已,他跟着又多问了些细节,包括那位夫人和孩子的具体外貌以及大致年龄,最终还是从一些零碎的线索中确认对方所说的两人,应该就是昨天他遇到的那对母子。
那枚用干枯的狗尾巴草做成的小狗玩偶还被克劳萨塞在制服上衣的口袋里,他有些难以接受地哽咽了。明明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却没有机会在这样的世界里平安健康地长大……

克劳萨不再言语,只是转过身默默地回到昨天他坐了很久的那个地方。
这一回他是真的慎重地考虑了很久很久,他不愿意再亲眼见到这样的悲剧发生。即使这个世界早已千疮百孔,可总该有人站出来,同时也是必须站出来,为了保护那些无辜的平民而去战斗的。

那天里的克劳萨在离开居民区后,便直接拐道去了威斯克的办公室,轻叩了三下敲开了这道门。
两人刚一对上视线,见到了那副相对昨天要坚定了许多的神情,威斯克便暗自明白,这个人终究还是选择了他所指出的那条道路。
直到他亲耳听到克劳萨当着他的面,低声却语气坚定地说:“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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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PS一下,军官给孩童巧克力的梗来自《兄弟连》。

补充一个说明!萨总的精神体“冰原狼”的名称来自《冰与火之歌》,是马丁老爷子虚构的物种。因为想表现它很大,找来找去好像喊它冰原狼的话,听起来就很大【?】,所以……哈哈哈妈呀。

另外老样子还是尽量逢周末更新,大纲准备了很久,没意外的话这篇应该会超长的……哪怕只有一个人在看,我也能坚持写完!

Chapter 2

Summary:

抱歉最近因为一些事,卡文卡得太厉害……
外加群像太难写了,出场人物一多就把控不住,末世+军队+病毒战争的背景真的难上加难,只有日常又略显无聊……
随便看看吧就,嘿【

Chapter Text

转眼间克劳萨在向导训练营担任教官职务已到了第八个年头,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不再亲自参与外勤任务,但近年来隶属于『STARS』小组的多名特别调查员总在外出执行任务途中死于非命,这件事还是得到了克劳萨本人的高度关注。
现今的无线网络在大部分地区都无法正常使用,调查员们只能在任务地点把相关的电子资料拷贝在存储盘上带回机构,但巧合的是这些调查员却总会在归程途中遭到精准的狙杀。
针对这一棘手的情况,威斯克和克劳萨两人找时间碰头做了些案件分析,迫切地想要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以手上现有的资料做了对比,还详细地查询了每一位调查员在出行时所带的队伍成员的个人资料,随后很快便发现在这些人中间有个轨迹高度重合的人物,一个名为格伦 阿里亚斯的哨兵。

此人早年曾是特种兵部队的一员,在全球病毒扩散后归入机构总部继续服役,他还曾极力想要加入『STARS』特别调查组,为此来回打过至少不下五次的申请报告。
当初威斯克得知克劳萨曾和这名哨兵有些交集,便特意找他打听过一些事。

其实克劳萨只是和阿里亚斯在军队短暂共事过一段时间,绝对深入的了解倒也说不上,但他记得曾亲眼见到此人在对待敌方俘虏时的残忍程度。
——利用严刑拷打的手段令人服软,还许诺留对方一条生路,可在获取了必要的情报后,阿里亚斯转头就痛下狠手,用匕首割断了对方的喉管,然后微笑着亲眼注视着那个人被灌进气管的大量血液给活活呛死。
关于对于敌人痛下杀手这种事,克劳萨也不能说完全接受不了。他只是认为阿里亚斯明明可以使用更加干脆一些的手段,可他偏偏就选择了最为遭人诟病的那一种。

面对着威斯克的询问,克劳萨唯有结合自己的真实见闻,对威斯克实话实说:“这人感觉不太可靠,行事的功利性很强。”
基于此项发言,威斯克在随后又接连拒绝了几次阿里亚斯所提交的申请。
——之后几年内,在机构外就陆续发生了几起特别调查员死于非命的恶性事件。

 

大约在半个月前,特别调查员巴瑞 伯顿在带队外出时发觉阿里亚斯似乎很不对劲。
原本他们的行程还算相对顺利,损失的队员也不算多。但在返回机构的途中,阿里亚斯总是有意无意表现得想要接手他带在身上的那个装有拷贝数据盘的背包。
巴瑞原本打算不动声色地等大家都安全返回到机构内,再上报这一情况。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偷偷先用无线电通知了威斯克。
也不知道为何,阿里亚斯似乎是察觉到巴瑞对他的行迹起了疑心,没两天他便在半夜放哨时独自脱离队伍,就此失去了踪迹。

 

这一趟情报中心全盘接收了由巴瑞的队伍带回来的重要数据,由从其中所分析出的情报资料,引导着机构派出大量哨兵,前往亚历山大 阿斯福特所拥有的某处大型地下病毒实验室,进行了一场围剿行动。
然而最终政府军在这一役中损失惨重,就连威斯克和克劳萨在军中的多年好友汉克也在宛如迷宫般巨大的地下设施内失去了踪迹,并在行动结束后,由与他同行的下属上报为MIA。
这原本是汉克执行的第24次外勤任务,机构为所有向导和哨兵们设定了一个奖励机制,只要能活着挺过25次外勤任务,就能调任到后方。
此后不单可以直接退役,甚至还能随心地选择自己未来的去向和职业,众人习惯将之称为得到了『golden ticket』(黄金入场券)。
这项举措也是一种有效的激励和鼓舞,至少令士兵们在极度危险和不安定的外勤生涯中,尚能看到一线希望。
但历年来整个机构内能成功活过25次外勤的人却是屈指可数。
对很多人而言,『25』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数字。由那些坐在安全温暖的办公室里的后勤人员为向导和哨兵们记录出勤次数,而真正能反复出勤多次仍能活着回到机构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克劳萨就是为数不多的达到这项成就的其中一人,但他是一名向导,每一回离开机构执行任务,都被无数哨兵以身为盾、以命相搏地保护着,他才有了一次次活下来的机会。
而汉克原本在结束这个任务后,只要再多完成一次,并且能活着回来,他就自由了。

 

这次导致军队损失惨重的原因,是那个地下试验室里被人恶意释出了大量的新型BOW。
进入设施内的哨兵们没有任何关于它们的实战数据,所造成的伤亡大量超出了预期。
从试验日志中所获取的信息显示,亚历山大的那对双生子中的女孩在军队到达前,曾主动自行注射了维罗妮卡病毒。
但关于她是否还仍存活着,这一点却无从查证。
由于这一趟也没能顺利地捕获亚历山大本人,长久以来机构不断追寻着的所有线索,也就此中断。

 

在重新集结所有幸存者之后,大部队再度退回了安全区,趁机调养生息。
只是机构内部也下达了硬性命令,要求训练营尽快重新开始大量地培养向导和哨兵,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为军队补充新血。
对于这项指令克劳萨多少有些不满,在和威斯克私下聊天的时候,他忍不住地抱怨道:“这些年新生代都快没有了,出生率降到了冰点,上哪去找那么多向导和哨兵预备役来塞进训练营。”

在这持续已有数十年之久的度日艰难的末世,所有人都自身难保,一男一女看对眼抽个空谈情说爱,好容易啪啪一阵子怀上了,可生产也伴随着不小的风险,更不用说后面的抚育过程了。
老实说克劳萨真心佩服现在这世道下还愿意怀孕生孩子的女性,简直是在拿自己的命去拼着换一条新生命。
可就算能顺利出生,在缺医少药的恶劣环境下,新生儿的存活率更是低迷……

威斯克其实也十分认可对方的观点,但有些事心照不宣地放在心里赞同就算了。毕竟站在他这样的位置来考虑,向导和哨兵的数量当然是越来越多最好。
他只好不着痕迹避重就轻地说:“所以如今在安全区里鼓励共同抚养,把每一个孩子都当成宝贝。相对安逸的地方爱情滋生也快,自然还是有机会多诞育些孩子的。”

克劳萨扭头看了这位上级兼好友一眼,苦笑着附和道:“对对对,你指着他们赶紧生一堆孩子,然后花个18年含辛茹苦地慢慢抚育到成年,培养到能拿枪握刀杀丧尸,去拼死保护这世上已经为数不多的净土——这期间大家还得战战兢兢地祈祷反派们大发慈悲,暂时别制造出更多的病毒和奇奇怪怪的BOW来为祸世间……”
威斯克听出这抱怨多少是带有个人情绪的,他便探过身拍拍克劳萨的肩,试图安慰对方:“——别这么悲观。”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令克劳萨一个没憋住,差点当场翻出白眼:“……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他说完叹了一声,“这样下去再多过几年,怕是连未成年的孩子都要出去送死了。”

话已至此,威斯克也不知道这茬他该怎么接。
这种话题太过沉重了,况且现下也的确没有更好的替代性方案,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在忿忿不平之中按部就班地来。
威斯克敛着眉心绞尽脑汁地左思右想,很快便找到了谈话的突破口,这便憋着笑圆润地将话题给拐到要给克劳萨安排配对的事项上去。

某个金发男人闻言立马一言不发,黑着脸起身要走。
威斯克伸手一把拦住那人:“别每次提到这事你就臭个脸给我这种反应,你也是时候该考虑成家了。”
克劳萨不爽地当即表示:“你年纪比我还大,你怎么不去配对结婚,整天催我干嘛。”

厚脸皮的上级无所谓地摊摊手:“你是向导,和我不在一个体系内,上级当然更关心你的婚配问题。”威斯克说完又赶紧打铁趁热地做了个补充说明,“一把年纪还没对象的向导是会被人嘲笑的,另外不妨告诉你,机构已经准备把你列入重点观察名单了。”
眼见克劳萨的脸色越来越黑,并且还当着自己的面逐渐拉得更长,威斯克十分好笑地继续故意出言刺激他:“你知不知道狗长到你这个年纪若还是单身,都要被强行拉出去交配了。”
“…………”气到脑门生疼的克劳萨忍耐了好半天未果,唯有恶狠狠地骂道,“你这混蛋,我真诚地希望你哪天从帝国大厦楼顶被人推下来,摔到一辆没有坐垫的单车上。”
莫明遭到咒骂的威斯克一言难尽地抄起手望着某人:“…………”

两人大眼小眼地对瞪了好一会儿,克劳萨又不耐烦地明里暗里进行了一番变相的抗议:“我现在没那种心情。”
威斯克也懒得和他对着吵,只是说:“上面这次可是直接发话了,再不行就考虑给你进行强制配对。”他知道这话克劳萨肯定是听进去了,便又好心地提醒对方,“你就听我的,趁自己还有选择权的时候主动挑一挑,万一运气好找到个还不错的哨兵呢,是吧。”
心情还在持续起伏动荡且无比烦躁的克劳萨依旧保持着沉默,但在最后他还是无奈地带着威斯克不由分说硬塞给他的一大撂的哨兵资料,默不作声地离开。

 

那阵子克劳萨总是推说自己平时公务多太忙碌,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机构打算对他的进行所谓的配对。
那些哨兵们的资料他倒是抽空大概看了看,可是瞧着全都不满意。
等威斯克抽空亲自来过问的时候,克劳萨就翻着资料指给对方看,一个接一个地进行了略显刻薄的挑刺。
威斯克就快被这人磨得失去耐性了,他恨恨地说:“你要求为什么这么高?——太老的不要、太小的也不要;不爱说话太安静的不要、话很多吵死人的那种也不要;另外太精明的不要、太笨的不要、太丑的不要,说话有口音的绝对、绝对不要。”
哦哦哦,还有后面的等等等等古里古怪的附加条件,他说完掰着手指头来回数一数——呵呵,林林总总加起来都要20多条了!
威斯克当场垂下肩,扶住额头无力地低叹:“你这是大姑娘出嫁找老公吗?条条框框这么多——就他妈离谱!”

眼看着从威斯克亲手给出资料、到某人刻意地一拖再拖,大半年时间唰唰地又过去了,几番折腾下来的结果?当然是克劳萨在机构内目前还算庞大的哨兵队伍里,根本就找不出一位适合的对象。
“好愁人……”但头秃的威斯克仍旧没有灰心,“大龄向导是会被人嘲笑的,不行,做为多年老友同时也是你的上级,我一定得给你尽快找到一个对象!”
——今天也依然是被叫过来聊这个话题、并且一如既往地打算应付了事的克劳萨立马站起身,脚底抹了油似地表示他要去自己的办公室处理公务了。

这一回威斯克打定主意不能再惯着这事事矫情的狗男人,他火速地从办公椅上跳起来,紧贴着跟过去说道:“实在不行,只好由我来自我牺牲一下。”
差点没吓跪在门边的克劳萨圆润地扭头转回来,思来想去只能咬着牙让了个步:“要不、你上月说的那几个,资料给我再瞧瞧……!”
威斯克鄙视地朝那混蛋丢去一瞥,在心底默默地骂道:果然软的不行还是得来硬的就对了。

 

当天下午,在配对这件事上被迫且不甘心地妥协了的克劳萨被安排着先去见见新一批潜在对象们的精神体。
威斯克带着克劳萨去往哨兵训练营设施中的一个房间外,透过整面光洁的玻璃窗,克劳萨看到里面有一群被集中赶到这里的精神体,堆在一起恹恹地倒了一地。
克劳萨忍不住打从心底略微产生了些不快的情绪,尽管从头到尾他都对所谓的『配对』这种事充满排斥心理就对了。
他用指节叩着那层玻璃窗,语气不爽地说道:“这是什么鬼主意,你至少让我看看那些哨兵们长什么样啊!”
威斯克表面不以为意,实则兴灾乐祸地对他做出解释:“我准备让你的精神体先进去挑一挑,若有看中的精神体就找出那个哨兵,再给你们一些时间来相处——等感情培养到位了,自然就更容易提高适配度。”

克劳萨当场瞪着双眼发出抗议的声音:“只看精神体挑对象是怎么回事,搞得像盲婚哑嫁一样。”
对此威斯克自有一番十分有道理的见解:“免得先见到人,你又要往死里挑剔不是。上级说了这次再没配对成功,就真的考虑强按头了,要不你看我——”
被吓个半死的克劳萨连忙转身背对着威斯克,他急急地唤出自己的精神体朝对方指挥着,用下巴比了比那个目前正挤满一群哨兵精神体的房间,朝它说道:“上去,快挑一个你喜欢的。”

克劳萨的精神体是一只浑身有着银灰色皮毛的冰原狼,这种大型肉食动物对于向导群体而言,实在算是种不太常见的类型。
被召唤出来后,冰原狼在主人的眼前用两只前爪按在地面上,抬高下半身拉长身体,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末了它甩着油光水滑的长毛,亮蓝色的眼珠朝上一些,对上了克劳萨的双眼。

身型巨大的冰原狼即使是四肢着地,脊背的最高点也贴近克劳萨的大腿上方。
而当它抬起脖颈时,耳尖甚至几乎可以和克劳萨的肩膀齐平。
由于体型过于庞大,它时常会在不经意间吓到一些年轻的小哨兵。
至于向导们则更多的只是有些源于精神力方面的强烈压迫感而感到害怕,每当冰原狼出现时,他们就会自发地贴着墙有意绕开。
但其实这家伙的性格反而是很温和的,通过和主人的精神连接,它能察觉到几乎所有见到它的人都对它充满戒备,于是也就很懂事地在平时绝对不会轻易现身。

——不出所料今天当冰原狼出现的时候,果不其然还是吓到了好几名守在那个房间外的哨兵。
不过克劳萨本人就站在一旁,大家又顿时有些放心了。
但在冰原狼开始往门边靠近时,哨兵们还是下意识地往旁边连退了好几步,同时又好奇地直勾勾盯着它进入了那个房间。

冰原狼看起来有些兴奋,不时地在一群挤在一起都快分辨不出具体物种的精神体中间来回地打转,低下头这个闻闻、那只吸吸,挑选得很认真的模样。
站在玻璃窗外观望的威斯克冷笑着嘲讽道:“——你看,就连你的精神体都比你更积极地在寻找对象。”
“…………”心情郁闷的克劳萨在喉间卡了卡,好半天接不上话来。

 

最终克劳萨的精神体只花了不到15分钟,就从一堆大大小小趴在一起的动物堆里叼出了一只——啊……
倚在门边朝内张望的克劳萨不禁有些意外,他暗想着那是猫科动物的一种吗?
那只全身有着金黄色皮毛的小家伙原本被埋在一堆毛茸茸的下方,根本窥探不见它的本体。
在冰原狼路过时,它的小爪子从缝隙里不断地探出来,碰触到另一片毛茸茸后就开始摸来摸去。
它应该是自己没法挤出重围,便时不时努力地把肉垫压到狼爪子上,像是在示意对方赶紧救它出来。
先前冰原狼低头在那爪子上闻了又闻,它略停顿了两秒,随后在克劳萨莫明感到有些紧张的时候,就见到自己的精神体埋下头,用吻部四下左右地刨弄着,把那东西给叼了出来。

被巨大的狼嘴咬住后颈皮毛的小小身体一晃一晃,尾巴整个往前卷了起来。
起初克劳萨以为那大概是只橘猫,威斯克却对此发出了反对的声音:“这哪里像猫,一看就是大型猫科动物的幼年体。”他趁着冰原狼已经几步离开房间回到他们身边,便将手伸过去比划了一下,“你看这肉爪子,都快有成年人的拳头大了。”
对方像是还挺警觉——或者说同类相斥,一个哨兵的精神体会本能地排斥另一个无故接近的陌生哨兵。
它张开嘴,朝威斯克靠近的拳头虚空做了个啃咬的动作,这位军官立刻十分迅速地抽回了手。

 

两人静静地围观了好一会儿,尔后在门边几位实在看不下去的哨兵们好心的提示下,终于确认了这是一只小狮子。
待到它被冰原狼放到地面上之后,克劳萨蹲下去用指节掂了掂那东西的下巴,随即发现这居然还是只有着一对蓝眼睛的小狮子。
他心下觉得有点意思,但倒是不用急着下论断,可以稍微再看看吧。
真要一次就选定了配对的哨兵,那岂不是很草率、同时还很亏,毕竟那屋子里还有那么多的精神体呢。

冰原狼通过精神力波动接收到了主人的想法,立马又张嘴叼住小狮子不放。
它甚至还在克劳萨起身走到房间里打算去主动碰触其它精神体时不开心地跟过来挤上前,不断地用尾巴扫来扫去,试图隔开他们。
稍等了几分钟大概是冰原狼见克劳萨完全不理会它的阻挠,执意还在四下接触哨兵的精神体们,它便直接叼着小狮子奔出了房间,一溜烟地跑了。
站在门边的威斯克侧身让了让位置,随后他抬手看了看表,所幸没有花费他太多时间。
他笑着对似乎还仍不死心的那个男人说道:“看来你的冰原狼已经替你做好决定了——来吧,我带你去见见那个精神体的所有者。”

 

很快多少心底还是有些不情愿的克劳萨就被迫直面了他的冰原狼为他挑中的……精神体的主人。
那是个有着一头金棕色头发和蓝眼睛、甚至连身高都还没到克劳萨本人腰线的小鬼头,在看清眼前这人时,克劳萨的脸色随着表情管理的失败,进而当场碎裂了——

什么哨兵,这他妈根本就是个小孩子啊!
克劳萨压抑着喘息,不死心地往前站了站,更加靠近了对方一些。
他用手掌虚虚地压在那人头顶,又来回对着自己腰间的皮带比划了一下。
不行了,哪怕是算上头顶上膨松翘起的两根呆毛,高度都勉强不及他的腰线……
这么小一只,谈何配对呢,根本就是个未成年。
克劳萨都要怀疑对方这甚至完全不是能称之为『少年』的年纪,感觉应该和『孩童』这个词汇更搭边。
——完、蛋、了……
他在心中喃喃地低语道:真的、完蛋了……

 

围观中的威斯克注意到那人的反应,他有些好笑地抬手握着拳头,动作微小地掩了一下嘴角,抢先隐掉了自己脸上忍不住浮出的缺德表情。
他从跟随而来的士兵手上拿到了关于这个小哨兵的个人资料,大概上手随意翻了翻,末了拍着克劳萨的肩,好心地对着他照本宣科:“是这样的,这孩子名叫里昂 肯尼迪,已年满12岁,是个在上周刚刚觉醒的哨兵,才刚从其他的安全区被送过来,目前连训练营的大门都还没正式踏进去过。”
——也就是说,这家伙目前什么都不会、同时也都不懂,需要有一位向导细心且耐心地教导和照顾他。

面上一言难尽的克劳萨耐着性子听完威斯克语带调侃的介绍,他又回头放低视线,默默暗自观察着那个名为肯尼迪的哨兵。
在威斯克和他说话时对方倒是很安静,可就靠着墙站了不到五分钟,克劳萨的余光里便见到那家伙一会儿抠鼻子、一会儿挠屁股,时不时又抬手在脑袋上抓一抓。
克劳萨的心情顿时愈加地复杂,嫌弃地暗想着这习惯也太糟糕了吧,还一副站没站相的样子。
而这番腹诽也令他再度彻底说不出话来:“……”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微微发暗了,威斯克急着在今天将这事一把子敲定,为此甚至不惜出卖自己在军队里最好的朋友之一。
他捶了捶手,打破那片沉默直喊道:“你们这可真是缘分呐!”
克劳萨气得立马拿话堵他:“缘你个头……”要不是看在对方是自己直属上级的份上,他就差没直接拿枪口去堵这混蛋的嘴了。

威斯克的视线再度悄悄地移向手腕上的表,抬头又对克劳萨说:“不如就先养着吧,也就是相差20岁,不算很多的。”
“?”克劳萨当场露出一副绝倒的表情,心想『不算很多』这是你该说出口的话吗?!
瞧瞧这狗男人,为了完成任务糊弄上级,真是什么鬼话都能说出来了。
他差点伸手掐上对方的脖子,末了努力克制了好半天,克劳萨激动地指着贴住墙角的那个小哨兵,朝威斯克低喊:“他还这么小,怎么配对啊?那是犯罪!”
威斯克摊摊手,满脸写着『这哪叫个事』。
但他也拿不出切实的解决方案,只能迂回地又劝道:“等养大了就好,从小养还和你更亲近,和养小猫小狗一样啊——再说就算是给你个成年的哨兵,也得等感情培养到位才能配对不是。”

这诡辩令克劳萨彻头彻尾地无语了,他将嘴张了闭、闭了张,卡壳了好半天都发不出一丝声音。
回头他唯有拐个弯,语调生硬地指摘道:“……你刚才说话时是不是偷笑了?!”
威斯克立马一脸严肃地做出回应:“绝对没有。”说完却是当着克劳萨的面迅速地扭开脑袋,肩膀抖动了好几秒再扭回来,“——真没有。”
忍无可忍的克劳萨抬手作势要打他,威斯克连忙将那叠已经变得无关紧要的资料一把丢过去,这就迅速地转身跑路了。

被留下和那个小哨兵面对面的克劳萨仰头对着会客室里的天花板定定地看了两秒,欲哭无泪地发出低叹:“算我倒霉……”
人呐,有时候也确实是需要一些勇气来接受现实、并且哭丧着脸认命的。

至于现在该怎么办?眼看带着对方前来的士兵也是一副很想落跑的神色,克劳萨只好朝对方点点下颌:“辛苦了,这里开始就由我来接手吧。”
那人如蒙大赦般地挺胸朝着克劳萨敬礼,之后便听话地飞快遁走了。

 

而直到克劳萨迫不得已把那个小哨兵一路拎在手上,像赶小猪似地带回自己的寝室里时,这才发现他的冰原狼早就将那只毛茸茸的小狮子一路叼了回来。
此时它正窝在卧室的地板上,用两只前爪轻轻地压住小狮子,一下又一下地舔舐对方的下巴和肚皮。
克劳萨默默地望了它们一会儿,冰原狼应该是真的十分喜欢那干巴小哨兵的精神体,简直都快把这小狮子当成自己的崽子一样,翻来覆去地抱着舔个没完。
眼见小狮子趴在那里一脸懵逼的模样,头顶的毛都被舔得竖起来了,同时还湿漉漉的……
克劳萨颇感无奈地对自己的精神体说道:“算我拜托你,能不能稍微矜持一点……”
谁想冰原狼压根不理他,从地板上站起身叼住小狮子,径直又出门了。
抬眼望着那背影,克劳萨感觉自己的心情,它稍微有那么一点糟糕……
呆愣了两分钟他无语地顺手关上了门,边考虑着无论如何,要先给那小哨兵找地方安排一个床位才行。

——其实威斯克有句话说得倒挺对,克劳萨也很清楚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他还能自己做出选择。
若是哪天上级真的打算给他进行强制配对,到时被送来的哨兵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就真不好说了。
所以还能怎么办呢,只好先收下那家伙——其它的事,以后再说。
克劳萨连连唉声叹气,他真的也很绝望啊……

 

一连安静地和那个小哨兵在寝室里生疏地相处了几天,克劳萨好容易才适应了自己原本枯燥且大多数时间里还算平静的军队生活中突如其来多出的一个人。
名为里昂的小哨兵有着一双堪比晴空的眼睛,不得不说那蔚蓝色的双瞳确实十分漂亮,总能令克劳萨无端地想起夏季时节,在阳光下无风的海湾所折射出的那一道道波光粼粼的水色光芒。
至于这人的长相倒确实是能归类到可爱那一挂,只是目前年龄还太小,也瞧不出什么。
毕竟过于可爱的小孩子一旦长大了就会变歪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但敷衍了事绝非克劳萨的个人行事风格,于是乎即使是以毫无相关经验的身份来抚养孩子这种麻烦事,他也认真地埋头去做了。

克劳萨先将暂时没法直接进入哨兵训练营的里昂安排在身边带着,幸而他的军官宿舍是独栋,还有独立的卫浴设备,这是当初由威斯克特意给他安排的住所。
虽然位置要偏一些,也离办公区域稍远,但相对更不容易受到精神力波动的影响,毕竟机构的军营里到处都是行走的哨兵。
初来乍到的里昂在这里就是个纯纯的小屁孩子,大概是由于平时没有同龄人可以说话,他就总像只跟屁虫一样,整天追着克劳萨转悠。
并且他的话还很多,大部分都是问句,概括起来大约就是十万个为什么的不断循环傻缺版。
这阵势多少把每天军务几乎不间断的克劳萨搞得有点烦……好在里昂似乎又很好养活,哪怕随手丢给他半根玉米棒,他也能抱着开心地啃一晚上。
大多数时段下这孩子也不怎么需要克劳萨刻意去操心,当他待在书房里的时候,里昂会乖觉地搬来一张小椅子,挨着坐在靠近书桌边的位置,托住下巴用手肘压在膝盖上,安静地等待他忙完手头的事。
然后瞅准时机过来蹭一蹭他,抬头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偶尔里昂在克劳萨办公桌旁边的小椅子上好好坐着,毫无预警地突然蹦起来往外跑,克劳萨头也不抬地问:“你干嘛去?”
里昂捂着屁股直跺脚:“要去大便!!”
克劳萨顿时就拧紧了手上的笔,恨恨地轻斥道:“快去,还有——下次说要去上厕所就好!”
明明是个行为举止粗俗不堪缺少教化的孩童,更不用说里昂在进餐时也是毫无礼仪可言,个人卫生习惯同样很糟糕,但克劳萨自己也感到十分奇怪——他就是对这小猴子讨厌不起来。

克劳萨耐着性子教导了里昂好一阵子,一样一样地纠正他的不良习惯。
但大概因为他平时在脸上摆出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多少还是有些凶恶,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克劳萨能察觉到里昂对他总是有些怕怕的。

慢慢地不知不觉克劳萨也就完全习惯了里昂的存在,他找机会为对方在自己的书房里弄了张行军床,免得像刚来时那样,总是需要打地铺睡觉。
不过白天的时候小床要收起来,这房间本来也就不大,摆了张床之后克劳萨在进出时还需要绕上小半圈,再说若是有人来找他送些资料,这副场景怎么也算有碍观瞻。

每天傍晚克劳萨会将白天没能处理完的公务带回宿舍,等吃过晚饭洗了澡之后坐在办公桌边埋头接着处理,待到弄完了再让坐在旁边翻看幼稚的儿童画册的里昂自己铺床去睡觉。
好一阵子下来,两人倒也彼此相安无事。

反观精神体们倒是相当自来熟,冰原狼像是还没舔腻小狮子,还天天跟要吃了对方似地叼住它的头,带着它到处溜达。
克劳萨时常无语地看着他的狼带着小狮子在寝室外的那片空地上走来走去地散步,回来后就窝到墙角去给人家舔毛。
舔完一通小小的狮子就会转身钻进身形巨大且皮毛厚重的冰原狼身体的不知道哪一处去了,总之肉眼完全看不到它。
——但是没几天克劳萨又惊奇地发现,那只小狮子现在每天会固定在晚间他洗过澡后,悄悄地过来粘着他一到两小时,直到大概是独自待着感到有些寂寞的冰原狼来寻找它,从善如流地将它给一口叼走。

 

里昂在向导的身边无所事事地待了近两周,克劳萨几乎每天都要抽空打听训练营那边是否有新一批的开放入营名额。
他盘算着这小子都年满12岁了,更不用说训练营里甚至还有年龄更小一些的孩子,差不多可以让里昂去尝试经历一些必要的磨练,也省得那家伙天天在自己的宿舍里都快闲出屁来。
于是刚得到新一批的学员资格已经在征集报名了的消息,克劳萨十分迅速地扭头就插了个队,把里昂给塞进了训练营。

前阵子威斯克抽空调出了记录着里昂 肯尼迪本人所有历年来个人简历的详细的档案资料,整理好后直接交给了克劳萨。
这孩子出生在全球病毒扩散的前一年,可以说经历也十分坎坷,没能赶上拥有一段美好的童年时光。
里昂的父母都在早年因为遭遇BOW的袭击而身亡,成为孤儿的里昂就被送进某个安全区的福利院里,和很多同他一样失去双亲庇佑的孩子待在一起,被政府统一抚养长大。

克劳萨这才弄明白,难怪里昂之前的不良习惯多到数不胜数,在那样的地方没有人能精细地点对点到位地照顾其中某一个孩子,最为基本的人道形式也只能保证他们不会饿死或是被冻死。
然而还是有不少孩子甚至只是生了场小病没能被及时发现,也有可能因病情恶化而死去。
——里昂能中途不夭折且还算平安地长到这年纪,已经算运气不错了。

回想起他在克劳萨的宿舍里过夜的头晚,睡前洗过澡的里昂穿着短袖短裤老实地等着屋主给他分配一块地方睡觉。克劳萨在帮忙铺好床后让里昂躺下,凑得很近了才发现他的身上有很多伤疤。
对此克劳萨可是极有经验,他假装不动声色地握住对方细细的手腕和脚踝,轮番查看了一下——有咬痕和爪痕,数量不少不说,有些看得出来当初的愈合情况也是不太好的。
里昂的左小腿后侧部还有一处看着当时应该是深可见骨的齿印状瘢痕,小小的年纪身上的疤却多得快赶上克劳萨见过的大多数哨兵了,真不知道这孩子曾经历过些什么。
——于是克劳萨想着,既然里昂是个哨兵,那些今后可供赖以生存的技能之类的,就由训练营里的教官们去悉心教导吧。

 

机构中的训练营是寄宿形式的,每周排满六天课程,晚上在熄灯前必须点名。
周六晚上学员们可以以自愿的方式选择是否回家,至于周天则是统一的休息日。
大家可以在短暂的调整过后,于下周一早上七点开始新一轮的训练,没有特殊情况便刮风下雨雷打不动。
不想某个小小的孩子才刚被丢进哨兵训练营的当天,就恐惧症发作,死都不愿意参与训练,甚至还在众人的围追堵截之下,像只猴子似地飞窜着爬到高高的墙上,蹲在那里不肯下来。

教官们都知道这崽子是克劳萨少校将来要配对的哨兵,况且人家才刚来,刚报了名连制服都没来得及给他套上……
这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众人埋头商量了一下,只好派人赶去通知了克劳萨。
从训练营前来的代表对着那位军官这样那样地形容描述了一番,最后将手一摊,无奈地发出请示的询问:“——少校,您看这下该怎么办?”
彼时的克劳萨正和威斯克和几个下属在为了给某个秘密任务制定最为稳妥的出行路径而召开讨论会,被打断思路时面对着这位指名前来寻找他的不速之客,金发的军官露出了满脸的无奈。
耳朵拉得超长的威斯克憋着笑朝站在门边的男人挥挥手,慷慨且大度地说道:“去吧去吧,我给你特别批个假。”

克劳萨只好尽快出门赶了过去,由于他身份特殊,几位教官和工作人员将他带到为了防止出现了向导可能会导致新学员们围观喧哗而提前清空的场地上。
还蹲在墙头的里昂远远见到那个在众人拥簇下靠近的身影,他抽了抽鼻子没忍住,扁着嘴便开始委屈地直掉眼泪。
待到克劳萨站在下方抬起头来望着里昂时,就听到对方居高临下地隔着些距离,口齿不清地不断重复地对着他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请不要丢掉我,我只是、只是……我很害怕……”

克劳萨默默发出叹息,心想怕不是自己心急地想甩掉这个小包袱的意图表现得过于明显了,也没细想太多就直接让里昂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对方会产生莫明的恐慌也是很正常的吧。
毕竟里昂尚还年幼,身为自小失去双亲的孩子,本就没有什么安全感。果然还是需要多花些时间,让他来适应和融入新环境的吗。

克劳萨放松了略微有些严肃的表情,他缓缓地吸了口气,抬高下颌沉声地安慰里昂:“没关系,你还小,刚进训练营还没习惯,我们可以慢慢来。”他朝着上方的孩子张开双臂,耐心地做出引导,“待在上面很危险,你先下来好吗。”
说完克劳萨又记起一个事,并且还是相当重要的事。
他当即神色郑重地补充道:“——还有,我从没想过要丢掉你。”

里昂用手背胡乱地抹去眼泪,还往下擦了擦鼻涕。他在高处停顿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朝着下方的男人点了点头。
训练营周边的墙差不多有16英尺高,克劳萨都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爬上去的。
他张嘴对里昂说:“来,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相信我。”
终于停止哭泣的里昂弓着腰半站起身,立在墙头做了几次深呼吸,随后闭上眼,乖乖地跳了下来。
在围观的一群人整齐地发出的惊呼声中,他果然被下方的人稳稳地接到了怀里。
对方结实的体魄令这样的碰撞如同摔到水泥地板上一般,里昂的身体有一些部位止不住地泛出痛感。
但他显然顾不上这些,只是迅速地缓过劲来,四肢并用地将克劳萨整个人抱住。

克劳萨对等在后方的教官说道:“我先带他回去,明天、或者后天再送回来,行吗。”
既然眼下可能会有学员受伤这样的危机已然解除,教官自然摊了摊手,意思是随你吧。

 

当天将里昂带回自己的军官宿舍后,克劳萨笨拙地安抚了许久,好容易才把对方哄得平静了一些。
当然他的精神体为之也贡献了一份不小的力量,冰原狼一直紧贴在里昂的身边,用巨大的身躯和毛茸茸的触感提供了依靠之所,同时也将和主人一样萎靡不振的小狮子用爪子拨拉过来,舔舔头顶和耳朵,轻轻地用嘴顶住它的小脑袋。
于是关于精神体那一边的事,克劳萨知道暂时不需要他来多费心了,并且不失时机专注地对里昂做出了关于训练营里的学员制度方面的更加细化的一些说明。

 

那次事件过后克劳萨痛定思痛,决定还是每天接里昂回来过夜,第二天在早间点名之前送他回去。
保险起见克劳萨特意去找了威斯克一趟,先大概说了说自己的打算,之后问他:“这样操作可以吗?会不会让人觉得待遇特殊不太好?”
威斯克正在办公桌前奋笔疾书地签名,头都不抬地应道:“不会啊,那毕竟是你未来的专属哨兵,你们待在一起多培养培养感情也正常。”他说着停了一下,将手上的资料连翻过几页,“这事我给你特批,没人敢多话。”
既然这位如此发话,回头克劳萨也就安心地照做了。

 

哨兵训练营里的授业教官无一例外全都是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的年长哨兵,大家一听说某个新来的猴崽子是杰克 克劳萨少校本人的内定对象,自然都赶来好奇地围观了一番。
——上回里昂几乎是才被丢进训练营的大门就四处乱跑一通,最后还窜到墙上去了,目睹他真容的人总共也没几个。
但众人口口相传少校本人亲自过来了一趟,将这崽子接回去安抚了两天,看来是真的挺上心啊,那不得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模样才行吗!

结果等真见上面,大家又有些失望地发现这还真的是个名符其实的猴崽子,说他才屁点大都算是恭维了。
看戏群众们觉得好笑的同时,又都对于那位军官抱有些同情心理。
以至于里昂乖乖地在训练营里跟着同期们开始接受各方面的教育时,就有人老要明里暗里找些茬,不怀好意地故意殴打那个小猴子。

当然总是由教官亲自下场也太过明显了,当某一群体中出现一个老被欺负的对象时,许多人就会坏心眼地抱有一种从众心理,这也导致里昂的前辈学员或是比他个头大些更加强壮的同期们在休息的间隙里,也会轮番找点茬去欺负他。
那些打闹引起的骚动时常也会把教官们吸引过来,但又当成只是小孩子在开玩笑而已,两头都训斥几句就算完,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缓冲的作用,某些教官歪屁股的程度早就不言而喻。

 

刚开始正式参加训练时,每天里昂都被教官和学员们打到哭唧唧地一瘸一拐在傍晚时分才挪回家来。
对此克劳萨真是恨铁不成钢,他工作累了一天还得巴巴地等着里昂,自己饿个半死却也顾不上去餐厅吃饭。
他先拉过里昂,给对方脸上和身上还有四肢涂抹药水,边语带埋怨地说:“真是没用,男子汉怎么挨几下打就哭鼻子。”
里昂没好意思进行辩解,当然其实他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毕竟挨了打的是他,回来挨了骂的又是他……他没搞懂,怎么来来回回老是他这么倒霉呢。

等数落完了克劳萨还得继续给因为他的那些话而更加难过了甚至哭到一抽一抽的里昂耐心地包扎破了皮冒出血的伤处,然后再独自赶去餐厅,弄些好吃的回来喂他。
待到小屁孩快要饿瘪的肚子填饱了,终于不再抽抽噎噎,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沮丧了,克劳萨还得再尽职尽责地哄对方尽快去洗澡睡觉。

 

后来某天克劳萨希望自己的言行多少能对里昂有所激励,他便对这个小小的孩子满脸严肃地说道:“训练之余和同期们打打架可以,但不允许你输——输了我就罚你不准吃晚饭。”
他从来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自然不清楚他的那番话和恐吓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想着无非和平时带着士兵一样嘛,先给对方约定下一个小目标,做不到就挨罚——至此惩戒机制算是形成了,之后的管教就按着该有的步骤来。

可是这样的话也起不到什么积极的作用,只除了让里昂开始连家都有些不敢回。
在训练营里他像是永远也跟不上艰苦的训练进度,平时三不五时被人找茬,迫不得已混战起来又总是一直输,左右都得挨上一顿揍才算完。
每天傍晚里昂拖拖拉拉地从训练营走回军官宿舍区的时候,通常天都黑透了。
对此一根筋的克劳萨拍一拍脑袋想出的解决方案,就是由他主动在傍晚时分结束一天的工作后,绕到哨兵训练营的大门口附近去接里昂,然后拉住那个哭哭啼啼的孩子,将他拖回家。

至于当天里昂若是和同期们对战打输了,那按照约定晚饭肯定没得吃。
但克劳萨也不会像个黑心后妈一样,真把人晾着给饿坏。然而说出去的话等同于泼出去的水,他就只能故意放些吃的在显眼的地方,等待着某人自己去发现。
总之只要不是他主动去招呼里昂吃东西,那么约定好的惩戒机制在表面上就仍旧存在,同时也不会令他有话说出口却无法践行的这种导致形象出现崩塌的风险。

而家里那只狡猾的小猴子也并不傻,半夜饿醒了的里昂会悄眯眯地爬下床在四处翻一翻,找到食物后躲起来迅速地几口吃光,同时还记得把空掉的包装留好放回原位。
做完这一切里昂就无声地回到书房里躺到小床上去,摸着肚皮两眼一闭,满足地睡大觉。

一早就察觉到那些小动静的克劳萨安心地假装不知情,又会常常在第二天清晨翻着空掉的包装纸,故作惊讶地问里昂:“昨晚屋里是不是有老鼠进来?”
里昂抬高下巴朝着眼前的人嗯嗯地用力点头,还要比划着说:“有的、有的,我昨晚看到一只好大的老鼠!”
憋着笑的克劳萨安静地望了他两三秒有余,随后在里昂心虚地搓着衣角时扭过头,默默地去把那些包装纸给丢掉了。

 

平日里昂的那只小狮子特别喜欢躺在克劳萨的脚边,有时候它被冰原狼带到外面玩,待到终于记起自己该去找那位向导套个近乎时,它就一路从外面摇头摆尾乐颠颠地跑进门,奔过来贴住克劳萨的裤管蹭一蹭,然后整个身体倒下来,还会特意把小脑袋侧着枕在克劳萨的鞋面上。
它甚至经常在克劳萨在宿舍里走来走去时也不放弃紧贴着这位向导,故意在他的两只脚中间蛇形地钻来钻去。
总是很担心自己可能会一脚将对方给踩扁的克劳萨放低视线,心情十分复杂地望着那同样抬头来看他,大概意思是『你为什么不走啦』的毛茸茸的小家伙……
末了他只能尽量让鞋底之间的距离再打开一点,如同吊线木偶一样僵硬地走上几步,迅速地坐到椅子上去。

某天坐在书桌边的克劳萨听到里昂在呼唤他自己的精神体,居然还是有名字的——他给小狮子取名为『辛巴』。
克劳萨不解地多看了那两个家伙一眼,在心里默默地嘀咕道:这是什么怪名字啊……
直到里昂读出了他的疑问,大概猜到了那眼神里包含着的意味,他难得主动地凑过来问克劳萨:“少校,你看过狮子王吗?”

之前在训练营时,某天饭后午间的休息时段大家都无事可做,嫌小崽子们实在太过吵闹的某位教官就将他们带进有投影仪的教室,播放了一部老动画电影,让小学员们凑在一起观看。
里昂表示那部动画片很好看,他特别喜欢,说着还要把小狮子举起来,用它鼓鼓的小肚皮对着克劳萨摇了又摇。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抿了抿唇,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接这话茬,唯有满面严肃地埋头继续干活。

安静了没一会儿里昂又开始猴子屁股坐不住,总想找些由头和克劳萨再搭个话,他便兴奋地提议也要给对方的精神体起个名字。
可就算克劳萨兴致缺缺地说出『不要随意这样做』之类的话,里昂却仍是坚持地表示以后都要喊这只冰原狼为格雷(Gray),问就是他认为狼的皮毛是银灰色的,真是相当帅气又好看。
懒得去做出反驳的克劳萨疲惫地嗯了一声,抬眼只见到自己的冰原狼正贴住里昂缠得很紧,两只精神体和那孩子一同趴到书房角落的地板上,互相蹭了又蹭,举止十分亲密。
那时的克劳萨总感觉自己和他们之间,仿佛并不处在一个维度了……
心头怪不是滋味的人只好放弃无用的抵抗,继续在大周日这原本很美好的日子里,接着处理他手头那些似乎永远也解决不完的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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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完成25次外勤任务可以退役的梗来自《空战群英》,稍微依据剧情需要做了些修改。

Chapter 3

Summary:

都是日常的饺子,放慢速度控一下字数,可能还要好多章节才到醋的部分,大家一定要撑住啊!【?】,不要因为饺子太多觉得无聊而嫌烦wwwww

Chapter Text

不知不觉里昂来到克劳萨身边已经快满四个月,平时有事没事总会在深夜时分三天两头地做噩梦,也不知道他小时候到底是遭遇过些什么可怕的经历。
若偶尔遇到雷雨夜,里昂似乎还会加倍地恐慌。

最近进入了换季期,入春时节连续好几天都在晚间突然降雨,同时还伴随着划破天际的道道闪电。
里昂就会抱上自己的小枕头,在入睡前哭叽叽地来找克劳萨,他敲开卧室的门,抽噎着祈求对方能好心收留自己一晚。
克劳萨无语地整个人横在门框内,低垂着视线对里昂说:“你都这么大了,该自己睡的,又不是才七八岁的小孩子……”
这话里话外虽然没有直接做出拒绝,但里昂也听出来肯定就是不许他进门的意思。
他只好揉揉哭肿的眼睛,拖着刚才带过来的枕头,再一路哼哼唧唧地蹭回书房去。

换了睡衣的克劳萨倚在门边沉沉地叹气,窗外的雷电时不时照亮他那张爬满纠结与无奈的脸孔,他却不知道此时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算是妥当了。
原先安静地趴在角落里的冰原狼靠上前来看了他两眼,克劳萨心虚地朝它哼哼一声:“怎么,我又没做错,他早晚该学会独立的。”
大狼并不理会他,一甩尾巴挤开主人,径直扭头出了门,往走廊上书房所在的方向而去。
没多久它就又回来了,克劳萨定睛一看,原来对方是去里昂待着的书房里,把那只小狮子给叼过来了,还故意垂下脑袋,将它放在克劳萨的脚边。

要说这世上大多数正常人都无法抗拒可爱的毛茸茸的小动物带来的诱惑,克劳萨显然也不是个例外。
他面上的神情变得柔和了一些,蹲下身撸了对方两把,这才发现小狮子不单泪眼汪汪,居然还耷拉着飞机耳。
平时每次克劳萨挠它的下巴时,它都会很开心地摆来摆去,此时却完全是副病恹恹的模样,怎么也哄不动。
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精神体的状态通常会受到主人的影响,这说明此时里昂的表现大概也和这小狮子差不多了。

克劳萨只好主动去了趟书房,将缩在行军床上的里昂整个人裹在被子里,一把抄起来抱回了卧室。
被放到床上的孩子抽噎着从被子边缘露出大半张脸,果然这人正和那头小狮子一样,不单神色萎靡还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好容易从被子里爬出来的里昂一头猛扎在克劳萨怀里,死死抱住他不肯放开。
今晚简直在不断地打破底线和个人原则的克劳萨清了清嗓子说:“要在这里睡可以,但你要是半夜尿床,我会直接把你掐死。”
里昂抬起头,异常乖巧又老实地朝着克劳萨点了点下颌。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相处不算很短的时间以来头回挨在一起睡觉,半睡半醒间克劳萨迷迷糊糊地暗想着也还行,这小子挺老实的,也不会在梦中胡乱踢人。
结果睡到半夜克劳萨恍惚觉得耳边好像听到一声惨叫,他定定地躺了大约两秒,末了以为估计是自己在做梦吧——毕竟这种事以前从没发生过。
他这就翻个身,又睡了。

第二天醒来克劳萨抹了把脸,望着身边那不属于他床上的被子,隔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好像昨晚里昂是在他身边睡着的,可此时那半边床上却是空空如也。
金发男人赶紧一个激灵猛地弹起身,用手掌在床上那堆被子里到处摸来摸去,可就是没见到那臭猴子。
最后他心下一动,趴在床沿小心翼翼地伸出脑袋往床底一瞄,果然在昏暗中隐约瞥见一个侧卧着的身影。

这会儿克劳萨回忆起昨天半夜察觉到的那番动静——估计就是这家伙掉下床去时,摔疼了屁股而喊出来的。
可里昂居然没起身,就这样又接着睡过去,并且还骨碌碌地翻滚到床底去了……

被吓个半死的克劳萨也顾不上心脏在嘭嘭地直狂跳,当务之急就是先翻身下去趴到地板上,伸手将里昂从床底给拖了出来。
之后他抖着手试了试对方的鼻息,这才长长地呼了口气,半蹲着直接往后跌坐到地板上。
——幸好、幸好还活着。

等自己彻底缓过那股劲了,克劳萨把还在呼呼大睡的里昂一把揪起来,给他全身上下先拍一拍灰,接着把人弄醒,捏着他的下巴问道:“你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还仍处于半睡半醒状态下的里昂抬抬眼皮,看清面前的人后他迷糊地说:“不知道……”他又眯着眼朝窗外看看,居然天都亮了,他便将头扭回来,口齿不清地对克劳萨说,“早安,少校。”
“…………”克劳萨悻悻地将里昂又放回床上,在他朝向天花板的屁股上拍了拍,“给你五分钟,换好衣服然后出来刷牙洗脸。”说完他就独自先去浴室里洗漱了。

 

那次事件过后,在接下来的连续几个阴冷潮湿的雨夜,当两人于晚间一起靠在卧室里的床上入睡时,克劳萨都会刻意记得让里昂爬到里侧去躺好。
这样至少在天亮时,他不会发现某人又摔下床去生死未卜。
某个家伙的睡姿其实并不怎么样,虽然不会蹬人,却会像只在睡梦中迷了路的兔子似的,整个人在床垫上翻滚着转来转去。
有时候克劳萨早上醒来,一睁眼就看到枕头旁边架着一只没洗干净的脚丫子。
不用想都知道是那小子又半夜不知道折腾了几圈,最后定位在180°倒转的位置上。

克劳萨隐忍地苦苦熬了一阵子,当年这场短暂的落雨期总算是在他不断默默的祈祷中结束了。
他立马就在晚间驱赶里昂继续回书房去睡那张小床,并且态度坚决地任凭小狮子也和主人一起泪眼汪汪地朝他不断撒娇都没有半点作用。
先前在电闪雷鸣的深夜里总是不自觉陷入恶梦中的里昂闹出的动静异常地大,睡在一旁的克劳萨时常在夜半时分被那些翻腾的动作吵醒。
虽然略嫌麻烦,但克劳萨也还是会起身给里昂重新盖好被子,再将整个人缩成团的孩子一把揽过来,让他侧过脑袋靠在自己怀里。再用手掌轻轻拍打里昂起伏颤动着的后背,用如同哄婴儿入睡一般的姿势抱紧他。
里昂小时候曾有过许多次被大群丧尸围困的经历,甚至在那些过程中接连失去了自己的父母,这也是克劳萨极力说服自己要耐心对待对方的主要原因之一。
很快在他充满节奏的动作之下,连带着释放出的稳定而安宁的向导精神力,成功地安抚住了这个在梦中不断坠入黑暗深渊中的孩子。

沉在梦境中的里昂发出细小的呜咽声,他听话地依照哨兵的本能,遵从了那道指引。
在一片荒芜之中他终于找到了出路,身后的那片骇人的黑暗在阳光下渐渐往后退散而去,他的呼吸也跟着放缓了许多。
而这也是在最初对于向导和哨兵之间的相处事项几乎一无所知的里昂头一次正面感受到最为真实的被向导照顾和陪伴时,所带来的心灵的平静感。

可如今即使两人又重新隔了一堵墙,年幼的哨兵自心底深处不断扩散开的沉重不安感,也还是能夹杂在纷繁的信息流之中,源源不绝地传达到克劳萨的精神世界里。
他在因为那个少年不在身边而变得像是大了许多的床上翻来覆去,出乎意料地完全无法安然入睡。
最后克劳萨也只能恨恨地翻身坐起来,停顿了大约两秒,内心的挣扎终是打败了他的意志力。
他趿着拖鞋走进了隔壁的书房,一把抄起窝在小床上的里昂,又再次主动地将他挪回了卧室。
随后克劳萨就像前阵子自己所做过的那样,平躺在床上时又将对方搂在怀里,带着还在微微发出嘤咛声的里昂一同入睡。
那些不安的纠结、以及在梦中不断循环着的无措和恐慌,它们终于全都又一次远离了这个曾经独自一人对抗这一切的孩子。

 

隔了几天克劳萨趁着手上空闲,特意给里昂制做了一个捕梦网,就挂在卧室里那张床内侧的墙上,离里昂十分地近。
在听到克劳萨解释说这东西是用来捕捉那些美好的梦境,同时还可以有效地过滤令人不安的噩梦,里昂兴奋地接受了这份由对方送给他的礼物。
而在那之后一直到很长、很久的一段时间里,书房中的那张行军床都没有再被搭起来过。
克劳萨给它套上了两层防尘罩,默默地收进书柜旁边的角落里。

 

转眼夏季来临时,训练营内艰苦的课程更像是被多上了一层地狱难度。
每天傍晚回到家,里昂的训练服就跟从水底打捞出来似的,满满的全是汗。湿淋淋的布料长时间紧贴着身体,没几天就把里昂全身好几个地方捂出成片的痱子。
红红的小点密布在白皙的皮肤上,痒痒的总令里昂忍不住在洗过澡后将手伸进T恤里,不停地抓挠那片干燥的皮肤。
克劳萨很快便注意到对方都快将皮给抓破了,他转头就去买来一大罐爽身粉,等里昂洗完澡克劳萨便拉住他转着圈,全身上下都给扑一扑。

白色的细密粉尘飞扬起来,直钻进还在正常呼吸的鼻子里。里昂忍不住当着克劳萨的面,抬高下巴顿了顿接连打出两个喷嚏。
某人拿着粉扑停了动作,心里却默默地想:这也太可爱了吧。
但他及时地收了收手,免得那些粉尘又弄得人家鼻子发痒。
谁想里昂搓搓鼻尖,踮着脚尖兴奋地喊道:“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克劳萨只好依言又给他拍拍肚皮的位置,轻轻地补了些粉,那一处是长痱子的重灾区,大概也和穿着训练服时恰好处于裤腰带的位置有关。
果不其然里昂又抬头猛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之后还哈哈哈哈地自己大声笑起来。

开头两秒克劳萨被感染得也有些忍俊不禁,直到里昂转过身背对着他,朝上方扭扭光溜溜的屁股,大概可能应该意思是『屁股缝里也要拍些粉』。
——克劳萨顿时发觉自己笑不出来了,甚至还语带惊恐地出言阻止了对方疑似要动手做些奇怪事情的动作……

扑完粉克劳萨将罐子收起来,压低视线看了那小不点一会儿,提醒道:“快去把睡衣穿上。”
里昂哦地应一声,转身去找自己的睡衣,屁股和后腰上还黏着一层白白的粉末。
考虑到某人正处于走在外面突然摔了一跤,都会莫明其妙大笑半天的年纪,克劳萨也没多说些什么。
毕竟平时专注于艰苦且枯燥的训练已经很疲惫了,能有机会开心地多笑一笑也挺好。
——这小呆瓜。

 

某一天训练营提前近一小时结束了课程,里昂在独自回家的途中,居然闲到去追赶一只扑到他眼前,随后又火速扭头逃窜的野兔子。
不想追着追着,他被带到了陌生的小路上,还一脚踩进兔子洞,悲惨地扭到了脚。
最近几天忙得很没空去接人的克劳萨眼见天色已晚,某人居然还没回来,他打了个电话到训练营询问,从后勤处四处核实后得到的回复是:您家里那个小崽子一早就回去了。
他只好放下电话出门沿路找过去,幸而在中途遇上了蹲在路边抱着脚直哼哼的里昂。

就地进行了一番追问的克劳萨才知道原来还出了这档子事——失足扭了脚的里昂自己把腿从兔子洞里拔出来后,甚至还在原地朝着被踩塌的洞口抱歉地说了好半天的对不起。
之后太阳下了山,四周实在是越来越黑了,里昂只好一瘸一拐地走回大路上,往家的方向赶。
但是这样在扭伤后强行行走,他的脚实在是太疼了,只好每隔几分钟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前进速度自然是慢之又慢。

弄清前因后果的克劳萨暂时没想好要对里昂说些什么,毕竟人还是安全的,先前他是真的有在担心这小子会不会是回家的时候,被突然窜出来的BOW拖到哪去一顿猛啃……
这会儿亲眼见到人倒是没事——好吧,也不能说完全没事。
总之稍微放心些了的克劳萨弯腰将里昂抱了起来,默不作声地扭头往来时的路走回去。

一路上那片难言的沉默氛围弄得两人都不太自在,尤其是里昂,他害怕克劳萨待会儿要责骂他,便一直乖乖地在对方怀里缩着肩,同时还垂着头,担忧的心情令他此时连半点精神气都没有了。
克劳萨板着脸边走边说:“别怕了,你现在是伤员,所以我不会骂你,这事等以后再说。”
结果不说还好,这秋后算帐的意思似乎是令里昂更加地担心和害怕起来,呜呜地挤出尤如他每次在夜晚深度陷入梦魇时一般微小的抽噎声,连带着身体都开始直发抖。
他这表现令克劳萨又有些后悔,只好心想算了,要不还是先闭嘴吧……

 

晚点他们终于回到了宿舍,克劳萨先自行给里昂检查了一下伤处。
右脚的脚踝确实是扭伤得很厉害,但好在没有伤到骨头。里昂还能听从克劳萨的话,稍微在他眼前转动了一下肿得不像话的脚踝。
然后为了哄好垂头丧气的里昂,克劳萨给了那猴崽子两个印着狗狗巡逻队图案的创可贴。
小小的孩子对于这种有着可爱和漂亮图案的东西表现得特别喜欢,不过因为其中一个已经被克劳萨撕开包装,用来贴在他受伤磨破皮的膝盖上了,剩下的那个里昂怎么也不肯再用,好好地将它收进了自己的贴身口袋里。
克劳萨也就随着对方去,等给里昂的脚踝喷上跌打药水,他这就起身,出门去餐厅给两人打包晚餐去了。

 

没两天里昂追兔子时弄伤的腿好全了之后,每天也还是和过去一样,依然早出晚归。
克劳萨总不能老是跟个保父似的,在傍晚冲过去拦截下课的里昂。
毕竟他的工作也很忙,除了固定和必要的日常军务以外,不少突如其来的紧急事态也需要他付出额外的时间和精力加班处理。
最近克劳萨只能在向导训练营那边每周都有一节属于他的授业课程时,才能正好绕道去仅仅一墙之隔的哨兵训练营,带着里昂一起回家。

而其它几天,无论克劳萨如何念经似地在里昂出门前都要交待他『课程结束后直接回家』这样的话,那臭猴子也不知道是记性差,还是真的很容易在路边看到个什么东西就被吸引开注意力——总之主打就是一个嘴上应着『好好好』,回头还是接着在天黑全后才姗姗晚归……

由于这人总是控制不住地在回家途中四处乱逛,简直把克劳萨烦得不行。
从训练营到他的军官宿舍之间的直线距离,正常行走大约需要40分钟左右,就算小孩子的步伐小走得慢些,可50分钟怎么也够了。
但是掐过表的克劳萨头疼地发觉里昂每次至少要花上一个半小时才能到家,说他没有到处乱窜去玩谁信。

气个半死的克劳萨不得不再次做出妥协,思考良久的他去找了认识的物资后勤处的工作人员来帮忙,四处搜罗着好容易弄了辆儿童尺寸的单车回来。
然后他拉着见到小单车就开始双眼直发亮的里昂,手把手地教他骑车。
如此一来至少能让里昂在出门前往训练营和从那里回家时都节省些时间,再说单车骑来骑去,应该也不容易拐去小路上玩耍。
——当然这一切预想能够顺利成立的前提,都是里昂必须尽快学会骑单车。

为了这尽早促成此事,克劳萨每天晚饭后都会带着里昂去亮着路灯的小径边,进行他的一对一专项教学。
只是他愣是费了老大的劲教了好几天,那个欠揍的笨崽子就是死都学不会。
每次扶在车座后方的克劳萨认为这人看上去骑得有模有样,应该没有问题了吧——可一旦他悄悄地松开手,就总会被仿佛后脑长了眼睛的里昂敏锐地察觉到。
原本前一秒还很好地保持住了平衡的孩子立马就开始哇哇大叫,随即颤动着双肩,两手跟着就开始疯狂地打摆,连带着车把也剧烈地左右摇晃。
并且里昂还要扭过头,朝着站在不远处的男人狂吼着发出血与泪的控诉,声嘶力竭地喊道:“少校你怎么可以放手,你为什么要放——啊啊啊啊!”
然后他就理所当然地连人带车一并摔飞了,大多时候克劳萨会一个箭步冲上前,单手一捞将里昂抱住来拯救他,任由可怜的小单车翻倒进路边的草丛里,随后连连轻斥里昂实在是个笨到骨子里的傻猴子!

偶尔一两次克劳萨离得远一些,动作慢了自然没抱到人,里昂就会当着他的面摔个狗啃屎。
被单车带出去时里昂的手肘和膝盖撞在地面上,磨破皮还出了些血,满脸无奈地小跑着跟上来的克劳萨就得一言不发地背着他回去,先拎着人火速到医务室去上个药……
送医时全程心很虚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不敢多说些什么数落的话,然而随着摔个半死的次数开始逐步增多,里昂便哭着喊着表示自己不愿意再学着骑什么单车了。

经过一番自我反省但仍不愿意放弃的克劳萨盘算着这也不是个办法啊……平衡感真的那么差还很怕摔的话,不用说一周或是一个月了,怕是一年那家伙都学不会骑单车!
他将那辆小单车牵去附近的修车店,对着露出一脸乐悠悠表情的店主这样那样地提了些要求,回头量了尺寸从人家那里弄了些材料回来,准备动手亲自帮里昂改造一下小单车。

克劳萨钻进车库找出工具,在宿舍外那片空地上设立了临时工作室,叮叮铛铛地在后轮那里左右加装了两个架子,再往上各安了两个小轮子——这样在骑的时候,整辆单车就能自主性地保持住平衡了。
甚至在平时也不用再将它歪着停靠在墙边,因为现在它已经可以直接立起来。
如此一来某人终于能美美地自己外出骑单车了,里昂自然是非常地高兴,一直在旁观中的他还没等到克劳萨主动来招呼他,顺手牵过心爱的单车,骑上它就开始四处绕圈。
克劳萨抄着手一脸好笑地看着里昂在他身边独自飞窜,但保险起见,他还是紧紧隔了两步的距离在跟着的。
不想半路上威斯克打来了个电话,接起手机的克劳萨转而专心同对方相谈,就没去留神路况。
等他再抬眼时,却发现里昂不见了。

克劳萨全身一冷,愣愣地收起手机往前跑了几步。他心想这通电话也就打了不到两分钟时间,中间里昂骑着单车渐渐远去,还边回头朝他喊话,笑着拼命摇手。
当时克劳萨正和威斯克在电话里为了一个任务的人员分配问题而争执,他只是下意识地也跟着摇了摇手……后面的事就真没精力去注意了。
这会儿他又记起来——话说刚才他似乎另一只耳朵听到一声惨叫?恍惚还觉得是不是幻听呢
……难道说……不好!!

克劳萨赶紧往里昂离去的方向疯了似地猛跑,前方有个斜坡,克劳萨立在边缘站住脚跟伸长脖子一看——那人果然是摔到坡下面去了,正四仰八叉地倒在那里被单车压住半边身体,动弹不得地痛哭流涕中……
克劳萨快步走下去,扶起单车帮助着对方先坐起身再说。
幸好目测里昂身上倒是没有什么很严重的挫伤或是擦伤,他用手掌拍打着对方衣裤上沾到的尘土,边克制着情绪,一言难尽地说:“好容易学会了骑单车,至少还要学会按刹车吧!”
里昂仰着脖子抬起在地上蹭得脏兮兮的脸,一对上克劳萨似是憋着笑意的眼神,他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几天后克劳萨趁着相谈公务的间隙,朝威斯克抱怨道他可真谓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教会那臭小孩骑单车——哦,但认真追究起来,那根本不算是真正意义上地学会了。
这其中还包含了一个十分悲伤的故事——学会骑单车后,隔天里昂头一次兴高采列地骑着单车去训练营报到。
然后在傍晚的回家途中,他不知道怎么将后轮陷进了路边的一个大泥坑,甚至连他本人都一并掉进去滚了几圈,好容易才爬上来。
眼看单车就要阵亡在泥坑中,里昂连忙急着跑回去寻找克劳萨,扯着嗓子大喊『救命!』,搞得某人没头没脑地跟着紧张了一小会儿。
等终于弄清了原委,克劳萨还得亲自跟着对方去了事故地点一趟,他四处找了根粗壮点的树枝,尝试了半天才把单车给打捞出来。

为了这破事克劳萨真是气得恨不能抽打里昂一顿,回头见这人都成泥人了,一路吹着风跑来跑去,裹满了泥浆的衣服都被晾干了七八成,结了块硬硬地紧贴在身上,连原本漂亮的金发也脏污到不行。
更不用说这小子还毫无形象可言地时不时抠一下鼻子,问就是说鼻孔也被泥给堵住了。
“…………”克劳萨无力地望着里昂静默了两秒,随后一手拉住对方才抠过鼻子的手,一手拖着那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骑的单车,在夕阳下一起唉声叹气地并排走回了家。

 

当天回到宿舍后,克劳萨认命地拎着里昂去浴室,先来着手洗洗这只泥猴子。
弄完了他再出来在门外的空旷地用水管接了水龙头,上上下下地冲洗那辆命运多舛的泥单车……
等好容易将它给冲洗干净了,克劳萨四下看看,这趟又把他自己也弄得一身脏兮兮。
话说回来,命运多舛的明明是他才对啊!!
——这会儿听克劳萨如此这般唾沫横飞地抱怨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的威斯克抬抬眉毛,赏脸地瞟了对方一眼,瞧着克劳萨很是激动的模样,他默默决定还是安静如鸡的好……

 

平日公务过多时,克劳萨经常把处理不完的工作带回家来,偶尔还需要弄到半夜。
里昂总是很坚持地要陪着克劳萨,哪怕他的那只小狮子早早地就撑不住,一过了晚上11点它就会用屁股靠在墙边,开始脑袋一点一点,像是马上就会当场摔到地毯上,然后睡过去。
每当这时冰原狼就会安静地现身,将小狮子叼去卧室里,陪着它一同先睡。

抽空观望了几次的克劳萨忍不住问里昂:“为什么不自己先去睡,你明明也很困吧。”
才洗过澡正浑身散发着淡淡香皂气味的金发少年摇着头说:“不困不困!”顿了好几秒,他又小声地补充道,“因为我们白天不能待在一起,晚上你看起来也总是很忙,我想能有多点时间和你相处……”
这理由令克劳萨无法出言反驳些什么,他只好耸耸肩,意思是随你的便吧,这就埋头继续翻阅手头的那些任务报告。

书房里安静了没一会儿,克劳萨的余光里就注意到里昂开始在旁边的小凳子上闭着眼左摇右晃,和刚才困极了的小狮子一样,脑袋不自觉朝前一点一点的。
可一旦晃过头他就会立刻醒来,眨眨泛酸的双眼,再重新闭上接着打瞌睡,打着打着又继续倒下去……
克劳萨无奈地腾出一只手,在里昂快要摔个狗啃屎的时候及时托住了他的下巴。
他认真地感受了一下掌心中的触感,少年的脸蛋还真是小,目测自己的手掌几乎能裹住对方的大半颗脑袋。
——再多用点力气,或许就能捏碎头骨了吧……
这自脑海中莫明冒出的念头令克劳萨微愕了一下,随后又在心底轻斥着:想什么呢……

克劳萨动作很和缓地把里昂瘦小的肩膀揽过来靠住自己,开头对方尚还能支撑住身体,将脸颊侧过来贴在他的手肘上。
可没一会儿里昂就开始慢慢地往下滑,直到他的上身趴到了克劳萨的腿面上。
克劳萨只能尽量放轻了敲击键盘的力道,边用掌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揉弄里昂的头发,就像之前他揉搓来找他贴贴的小狮子一样,用这种频率固定的动作来哄对方入睡。

挨到深夜时分手头的那些工作终于全部处理完了,克劳萨简单地单手收拾了一下桌面,再起身将里昂抱去床上放好。
这时候的少年早就进入了熟睡状态,一路颠簸了几下也没能把他吵醒。
克劳萨却是暗自觉得,这真是太好了……

 

后来克劳萨会在白天尽量多做些事情,这样晚间相应地缩短了处理公务的时间,可以让总要坚持陪伴着他的里昂早些去睡。
鉴于爬上床的时段要比过去早了些,还没开始犯困的里昂就总会拽住克劳萨,指手划脚地同他说说自己白天在训练营里遇到的琐碎事,整个人叽叽喳喳吵得很,总令克劳萨感到无比头疼。
但值得庆幸的是,通常没聊上多久,里昂的声音就会慢慢地小下去,继而开始神游太空似地胡乱说些有的没的,然后脑袋在枕头上一歪,彻底没声了。

 

自从某天偶然从克劳萨抱怨的只字片语中得知两人现在居然睡一张床,威斯克忍不住去调侃克劳萨,笑称里昂就是他的『小抱枕』,还要故意朝他问出像是『每天能和香香软软的漂亮男孩一起睡,肯定很舒服吧。』这样的话。
克劳萨被刺激得不轻,坐在沙发上挺直了腰板朝着某人直瞪眼,随手从茶几上摸了个什么东西朝对方丢过去。
末了他仍觉得不解气,可是对着上级他又不能真的动手,这便恶狠狠地骂道:“你有病吧,一把年纪说出这种话,恶心不恶心!”
微偏过身躲开袭来的那些物件的威斯克好笑地反问道:“怎么,你还真在专心地做个负责的保父啊?”
克劳萨没好气地应他:“那孩子是个未成年好吗,以后别再拿他开这种恶劣下流的玩笑,否则就算你军阶在我之上,冒着被送上军事法庭的风险,我也要揍死你!”

估摸眼前这个义愤填膺的男人真不是在说笑,威斯克只好乖觉地让了个步,老实地闭上嘴。
——怕肯定是没在怕的,真以为谁还打不过谁了。威斯克暗想着不过就是懒得惹出事端来罢了,哼。
当天两人不欢而散,并且连续好几天里克劳萨但凡见到威斯克,都拉着张脸爱搭不理,威斯克醉醉地表示真是够了……

 

隔了阵子的某天,傍晚里昂从训练营回来后就跳着脚,着急地对克劳萨说他那心爱的小单车的辅助轮坏了一个,让他赶快帮忙修一修。
克劳萨被臭小子抓着手腕,一路从宿舍里揪出来,他边走边不爽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今天又上哪野去了?”
他打赌一定是这小子在回家的路上又骑着单车拐到哪条小路上去了,不然辅助轮也不至于这么不经造,满是石子的小路就是很容易损伤零件的。
里昂则是委屈地解释道:“今天午时前有个骑单车比赛,我赢了所有人,多吃了一个肉丸子!”
克劳萨没弄懂这事和单车的辅助轮坏了能搭上边吗?细想一下,是这小子的话,也未必不能联系到一起……

克劳萨抬抬眉刚要说话,两人已经走到单车旁边,他只好改口数落道:“瞧瞧你,就这点出息是吧,为了赢个肉丸子,把辅助轮给弄坏了。”
里昂垂着肩不搭话,克劳萨只好蹲下去先凑近观察了一下,停靠在墙边的单车看着整体没什么大问题,但后轮那里加装的支架有一侧翘了起来,导致辅助轮不能正常触地了。

原本克劳萨还认真地寻思着这倒不算是很大的损坏,找个扳手或者锤子之类的工具,把支架的位置重新放低,调整回去就好——但再深入一细想,虽然一侧的辅助轮不能用了,可里昂还是好好地把单车给一路骑回来了啊。
他心下一动,假借修理之机,悄悄地把后轮上的两个辅助轮的位置都给调高了。
并且抱着进行科学观察的打算,克劳萨也没有把这事对里昂进行告知。
粗心大意的里昂对此完全没发觉,那之后他照旧骑着小单车,在训练营和军官宿舍区来来回回,每天乐此不疲,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原来他早就真的学会骑单车了。

 

有时候在休息日无事可做的里昂实在太闲了,每次他自己蹲在电视机前看完一两部战争类的老电影,扭头就要巴着克劳萨不停地烦他,整天问对方:“少校,你可以教我蒙眼拆装手枪吗?”
某人凉薄地瞥去一眼,很给面子地开口说道:“这个技能目前没必要学,枪都还拿不稳呢,你在想些什么。”
挠挠头的里昂又跟在人家屁股后面绕了两圈,同时也没放弃继续追问:“为什么没必要?要是能像刚才我在电影里看到的那样,蒙着眼都能把枪拆掉再完好地组合回去——好帅的!”
克劳萨极力忍住了想扇这臭小子后脑的冲动,甩一甩手意思是别打扰我啦,这就将里昂赶出去,还扣上书房的门,并且打算到晚餐时间前都不出去了……

 

机构内外若是没有发生重大事件或紧急军情,克劳萨每月能有两天时间的休假。
这也就意味着周末他大都无法陪伴里昂,当对方看腻了库存的老旧电影,就开始尝试着自己外出玩耍,慢慢地和年纪差不多的训练营同期们混熟了打得火热。
几人会在休息日相约见面,四处干点这种年纪的孩子会干的偷鸡摸狗之类的坏事。
若是运气不好被逮到,苦主们便会提溜着里昂,怒气冲冲地一路找过来,进行一个告状。

回回不甘不愿地给人道过歉,克劳萨都感觉自己简直头疼脑热,要被活活气死的风险瞬间提高了数倍。
考虑到某个臭猴子正处于人嫌狗憎的年纪,以他近期以来的观察,似乎说教甚至怒骂之类的手段和方法也没起到什么正面的效果。
哪怕里昂每次都哭哭啼啼地保证下次绝对不再干会让人找上门来的坏事了,可转头在下一个休息日,他又会犯下其它类型的错误……
以至于后来每到周日,眼见那人开开心心地骑着单车出门玩,克劳萨就开始捂着胸口提心吊胆,生怕里昂又会被什么面相看着凶神恶煞的人给拎着后领揪回来,砸开他宿舍的门,然后双手插腰大声地描述这人今天所犯下的恶行……

一想到前阵子威斯克还用嘲笑的口吻说着让他可以考虑以后写一本育儿相关的书籍,克劳萨就沉沉地叹口气,想着真让他来写这东西的话,他一定会在头一行就写上这样一句话:千万、千万不要养孩子——除非你太闲了,或者是活腻了。
然后默默空出一行,再打上一个『END』。

 

由于长年的末世之中各项资源严重短缺,在安全区内降生的新生儿大多免疫力低下体质格外虚弱,能平安健康长大都很不容易。
这一年入秋后换季时节的气温时高时低极不稳定,三天两头就要感冒生病的里昂对于每次被克劳萨拎去医务室看病以及打个退烧针这种事,都表现得十分抗拒。
时常需要医生和护士好几个大人一并拥上前来,合作着强行按住他才行。
这边针尖还没挨到屁股,里昂就扯着嗓子发出怪叫,跟清晨公鸡在朝天打鸣似的。
一群人乐得要笑歪了,纷纷扭头去望着克劳萨这位监护人。

正在桌子后方帮忙按住里昂用力乱蹬的两只脚的克劳萨眼睛转转,一脸无辜地小声说道:“我、我不知道……”
但因为克劳萨移动视线时不小心瞄到某人暴露在空气中的挨了针的那小屁股,咳,好吧,确实很可爱……
他这就立时没脸多说了,等针剂全推进去了,针头才刚被护士拔出来,克劳萨就连忙绕上去,帮还在哭唧唧个没完的里昂穿好裤子,一把将他从桌面上抱了下来。

当天打完针的里昂脸上还因为发烧而红朴朴,他委屈得埋头不说话,只顾吧嗒吧嗒直掉眼泪。
他们临走前医生给克劳萨悄悄塞了根棒棒糖,用眼神指指走在前面的那个一瘸一拐的小孩,意思是让少校大人亲自把这东西给那孩子。
毕竟才被按着屁股挨了一针,医生大胆地猜测里昂应该暂时不想看到他和护士小姐们的脸了——哈哈哈哈。

 

克劳萨带着从头到脚都十分沮丧的小孩离开了医务室,却并没有往宿舍的方向走。
他握住里昂小小的手,只是吐露出一句简短的『跟我来』,就令里昂抬头泪眼汪汪地注视了他几秒,随后听话地跟随他的脚步,换过方向继续前行。

克劳萨牵着里昂步行了很久,带他去了一处隐藏在一片小树林中的废弃游乐园。
这里与其说是个游乐园,但其实项目也并不多。
因为和居住区域有些距离,孩子们又都被教导过不可以离开大人的视线太远或是太久,所以鲜少有人知道这地方。

克劳萨把里昂抱起来,在占地不大的旋木上找了一只个头很高的白马,将他放到马背上。
虽然这里到处都十分破旧,还伴随着杂草丛生,显得有些阴森森,但少年可说是之前只在电视节目里看到过这些。
——又或许在里昂很小很小的时候,父母也曾带他去社区附近的小公园玩耍,只是他几乎已经不记得了。

克劳萨将被自己放在制服口袋里的棒棒糖掏出来递给里昂,眼前这个半大的少年在他面前顶着张哭花的小脸,下巴旁边还挂着有些风干的泪痕。
里昂终于放松了些心情,当然也可能是这会儿屁股上留下的针眼没那么疼了。
他动了动腿,抬起头朝着眼前的人绽出个带着泪花的笑容。
也不知道为什么,克劳萨突然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这个游乐园早已停止供电,旋木也根本不会转了。
克劳萨四下看看,对里昂说:“我绕着走一圈,你就当成是旋木在转圈。”
正撕开棒棒糖外面那层包装纸的男孩嗯了一声,随后他开开心心地舔着棒棒糖,眼神跟着远去的克劳萨,绕着这不会动的旋木走了一整圈。

等对方绕回来时里昂抿抿唇,对克劳萨说:“少校,谢谢你,今天我很开心。”他停了停话,捏着棒棒糖棍子的手指微用了些力气,“我第一次来游乐园,也是第一次坐旋木,以前都只是在电视和书本里的图片上见到过。”
克劳萨好笑地问:“今天很开心?——那打针的时候呢?”
瞬间又变成个苦瓜脸的里昂回道:“……除了打针以外,都很开心。”说完还揉了揉自己挨了针的那半边屁股,“请别再提了,想起这事我就觉得屁股又开始疼了。”

难得要被逗得笑死的克劳萨不失时机地接着刺激对方:“今天医生给你一共开了四针,这下可好了,烧没退就得每天准时过去挨一针。”
里昂的表情顿时在克劳萨的眼前活生生凝固住了,他却还仍再接再厉地逗这傻小孩:“我来给你分配一下,一边屁股挨两针吧,这样才叫公平。”
末了他满意地见到少年跟着他的话,脸上从笑容逐渐消失到完全消失、再换成一副苦闷之色,继而直接愣住……最后便整个人蔫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克劳萨的话给吓出了心理阴影,那天两人在那个废弃的游乐园里一直安静地待到午后,里昂还拖拖拉拉地舍不得走。
克劳萨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再耽搁下去,万一等到傍晚天开始黑,这片树林里就会变得十分阴森可怖。
既然某个臭小孩死赖着各种找理由不肯回家,克劳萨也不打算惯着他,扭头迈开步子就自己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里昂仍坐在旋木上,挺直上身望着那人远去的身影,犹豫着却还是不肯动弹。
静默了一会儿里昂心里毛毛的,在陌生的树林里落了单,就算此时强烈的阳光还能穿透头顶那片树冠的枝叶,然而克劳萨完全没有停下来要等他一起离开的意思,死撑了没多久他是真的开始感到害怕。
这会儿趁着克劳萨还没彻底走远,里昂费力地从木马背上爬了下来,边喊着『少校等等我啊、求求你啦……』,脚下吧嗒吧嗒地追上去。

待到两人终于并排前行,里昂一瘸一拐地跟在旁边,垂下头估计脸上的表情很失落。
可是那人的步幅实在太大了,很快里昂就被甩下几个身位的距离,好半天都跟不上克劳萨的节奏。
每次努力往前小跑的时候屁股上的针眼还一戳一戳似地生疼,里昂忍不住小声地发出哼哼。
听了几分钟尤如猪崽一般的动静,克劳萨只好停下来,半侧过身弯下腰,抱起总是掉队的里昂。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遭到了里昂本能的一番挣扎和反抗,克劳萨奇怪地半歪着头问他:“怎么,我亲自抱你回去,你还嫌别扭是吧?”
里昂确实是因为这话而愣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对方是这意思。
他放缓了在手上推拒的力道,尴尬地答道:“不是……少校你抱得太紧了,勒得我打过针的那半边屁股好疼……”
“…………”克劳萨对天发誓他真的是有那么一瞬间,想带着这小子随机去找棵树,将他挂到树枝上,等着被老鹰叼走算了。

然而最后克劳萨还是耐着性子将手臂松了松,也把力道放轻了一些,接着大步向前走,顺便提醒里昂:“你自己抱我紧一些,中途万一掉下去摔成傻子,我可不负责。”
这回里昂嗯了一声没说话,只是听话地用手臂圈过克劳萨的脖子,半倚着身体将重心都放到对方肩头。
视线放到地面上时,里昂才发觉他还是第一次从这样的视角一颠一颠地望向低处。
真高啊,他默默地想着。
两人就这样晒着暖暖的太阳,一路往军官宿舍区的方向走去。

半路里昂趴在克劳萨的身上睡着了,回到宿舍后克劳萨便动作很轻地将对方放到床上平躺着休息。
这会儿里昂的面色看起来不像先前那般透着股病态的绯红,克劳萨拨开他的浏海,在湿湿的额前探了探,停了几秒才确定大约是暂时退烧了。

 

傍晚时分睡了一觉的里昂终于悠悠地转醒,刚睁开眼时视线还很模糊,只觉得侧前方影影绰绰的一片——直到他注意到靠窗的位置边坐着个人。
里昂努力在那一处方位聚焦了好半天,眼底才终于映出一副略显清晰的画面。
浅橘色的阳光透过调了角度的百叶窗打在那个人身上,一格亮光交叉着一道暗影,将对方往后梳理得十分工整的金发衬得像镀了层泛出亮色边缘的橘粉。

侧身靠在床上的里昂不自觉地看呆了,克劳萨扭头朝他轻哼一声,问道:“醒了?一下午睡得跟头小猪一样。”他低头看看表,很快又摇着头说,“饭点一到准时醒,我可真是服了你。”
里昂又慢慢地倒了下去,微歪过头躺在那里仰起下巴看他,眨眨眼却没有说话。

克劳萨暗自观察对方的样子,似乎不像是还有什么不舒服。
但他仍是谨慎地起身靠上前,在床沿坐下的同时,他的手背也贴上了里昂的额头。停了一会儿克劳萨确定对方没再继续发烧,从回来后到现在体温都没有起伏反复,这确实是个好现象。
硬要说的话里昂倒是看起来有些虚弱和疲惫,并且还安静得有些诡异。
他不由得放缓了声音问:“怎么了?”

里昂定定地偏过头扬起视线,小小的手掌很轻地按在克劳萨撑在枕头边的手背上。
男人还没来得及感到惊讶,便听到里昂对他说:“少校,你看起来总是很寂寞,我想陪着你。”
克劳萨张着嘴不知道自己该对这句话做出什么样的回应才算是妥当并且不失礼,但很快他又想着,没有关系,就算保持着他惯有的缄默,也完全不会妨碍他们一起来享受这份小小的片刻宁静吧。

——后来过了很多年,偶尔回想起这一幕时,克劳萨很确定大概就是里昂在无意间对他说出的这句话,让他第一次萌生了想要好好地将这个孩子拥入怀中,去保护、同时也是拼尽一切去守护对方的想法。

 

那次感冒引发的各种并发症让里昂在床上前后足足躺了快要一周,训练营那边的课程也不得不耽搁了。
不过好消息是挨的针还是有用的,起码挨了第三针后他就不发烧了,不再像先前那样,总会在半夜时分热度时高时低地起伏不定。

每回陪着一起去医务室的克劳萨自然深知里昂害怕打针几乎到了要变态的地步,被那么多个成年人联手合力按在桌上时,这家伙的屁股却格外敏感,针尖离皮肤甚至还有半个指头的距离,他就仰头开始嚎,那阵阵噪音不是像鸡叫,就是像猪叫……
并且最令人气愤的事是无论如何,最后被当面嘲笑的就只有克劳萨一个人。
金发的军官对此感到十分地困惑不解,以及还有一丢丢的震惊和愤怒。
……讲道理,这关他什么事啊?!

想到这事克劳萨就十分郁闷,回头见里昂似乎是真的好了,他壮着胆子假装大度地提议道:“虽然还有一针,不过既然病好了,就不用再去打了。”
听到这话里昂自然是格外开心,不然再下去他的屁股都要被打烂了。
这消息于他而言无疑是种特赦,里昂在卧室里的床上蹦蹦跳跳,踩乱了上面铺好的被子,然后又被轻斥着他的克劳萨一把抱了下来,转身放到地板上。

 

当天晚饭过后,克劳萨也不敢让里昂去洗澡,他摸摸对方的额头和后背,总觉得又开始隐隐有些发烫。
这时节里遇上重感冒确实不舒服,更何况里昂年纪还小,身体难免不耐受,一激动病况就出现波动也不奇怪。

躺到床上的里昂抽抽着直嚷鼻子好塞,克劳萨此时对他正处在尽情放任期,毕竟人家是个小病号,特殊照顾也不止一天两天,不差这么点。
他只好去床边将里昂抱起来,搂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歪着脸休息,这边继续手头的工作。
要么都说保父难当呢,克劳萨为了能就近看顾里昂,这些天就把工作相关的资料都带到卧室里,床头柜往腿边一拖,就算是将就着当成办公桌了。
靠在他胸口的里昂正鼻子堵到快要不能进行呼吸,他哼哼唧唧地张着嘴,口水不知不觉就会流出来,还得费个力时不时抬手擦一下。

就连克劳萨自己大概都没有留意到,若是换作以前,他肯定嫌弃地将怀里这臭小鬼一把丢开了,说不准还要上去恨恨地踹上两脚。
这阵子相处下来彼此间虽然也算磕磕绊绊,克劳萨没少出现耐心快被磨完,而从脑海深处冒出拧断那细嫩脖子的冲动想法。
但每每冷静下来多缓一缓,同时用心理医生教给他的愤怒控制法,深吸几口气从1缓慢地数到10——再回头看到那孩子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地抱头窝在墙角蹲着的模样,顿时也就不忍心再去苛责些什么了。

更不用说冰原狼也时常会在两人间气氛紧张的时候及时出现,用巨大的身躯挡在里昂前方,同自己的主人正面进行对峙,龇着牙喉间呼噜噜直响,像是在发出一些显而易见的警告。
而小狮子则会在克劳萨和里昂闹别扭后,接连好几天也不敢来亲近他,弄得克劳萨反倒还得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心虚地哄来哄去……
至少他确实也记不清究竟具体是从何时开始,在对待这个孩子时,他可说是极尽全力地赋予了更多的耐心和精力。

今晚整个人坐在克劳萨腿面上的里昂安心靠在这副全身的肌肉都硬梆梆的怀抱里,只穿着里衣的身体被克劳萨用自己的军服外套包裹住。
每间隔十多分钟,里昂能感觉到那时远时近的键盘敲击声停止了。他靠住的肩头微动了动,微弱的气流涌动起来,柔软的触感会在他的额前贴上几秒。
那人应该是在不断试探他的体温,然后伴随着一声低叹,那个气息又渐渐远离了。

挨到深夜里昂好容易才终于睡着了,但还是没一会儿就要咳嗽几声,半睡半醒间他大概意识到自己被放平了躺回了床上。
但那个人还仍是搂着他,体温透过相贴着的皮肤,一丝丝地传过来。
里昂迷迷糊糊地想着少校的手臂冰凉凉的,好舒服啊……
很快里昂又发觉眼前逐渐变得很黑、很暗,仿佛整个世界都自此变得异常安静。

 

在里昂生病期间,每天半夜都咳到吵得克劳萨也同样睡不好,只能在白天去工作时跟不要命似地给自己猛灌浓浓的黑咖啡,站在旁边的威斯克一脸惊奇地望着他:“你这是怎么了?”
无力做出应答的克劳萨还算给面子地丢过去一瞥,懒得开口说话。

除此以外克劳萨还得在午时特意赶回去一趟,自己先去餐厅吃个饭,再打包一份带给里昂。
可是小屁孩病里总在哭唧唧地说自己全身酸疼没力气,连刀叉和汤勺都拿不动。
又一次无底线妥协的结果,就是克劳萨只好坐在床沿亲自喂他。

没两天里昂又开始闹,嚷着说没胃口吃不下。可是饭都打回来了,浪费是种可耻的犯罪行为,克劳萨想着不行只能他自己再多吃一顿午饭了……
不料打包盒才刚打开,饭菜的味道就飘到了床边。
躺在那里装死的里昂侧过身撑着坐起来,哑着嗓子小声说:“那就、稍微吃一点点吧……”

就算某个臭小子这样说了,结果却是速度虽慢,但仍是把餐盒里的东西给吃得干干净净。
最后克劳萨还额外多给里昂洗了一个苹果外加削削皮,让他躺回去抓着啃。
这下里昂反倒怪不好意思的,慢吞吞啃完了苹果,克劳萨上前接过并扔掉了苹果核,还拿湿毛巾帮他擦擦嘴再擦擦手。
听到里昂朝着天花板发出的嘿嘿声,克劳萨也一扫先前的些许烦闷心情,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对他说:“能吃是好事,说明你的病快好了。”

那阵子里昂但凡一紧张激动或是因为再度发烧难受而感到非常害怕的时候,竟然还会无法自主地呼吸,直把脸都憋得通红。
着急不已的克劳萨在某个半夜将里昂用毯子一裹,如同遇上紧急事态似的,狂奔着带里昂去医务室找医生救命。

值班医生给里昂做了些基本检查,确认他并没有再度发烧,接着又翻看了一下之前记录的病历。
医生起身去药品柜里翻找一番,给了里昂一个吸入器,耐心地微笑着对他说:“感觉不舒服喘不上气的时候吸一下,用完了再来找我,我会开个新的给你。”
他告诉克劳萨说重感冒是哮喘的诱因之一,如今很多孩子们由于营养不良而导致免疫力低下,感冒时上呼吸道一旦感染,就很容易引发哮喘。
同时医生还提醒道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里昂平时经常待在有人吸烟的环境里,可能也会引发哮喘。
抬眼看向克劳萨的医生明知故问地说:“他睡的屋子里有人吸烟吗?”
立正站好的克劳萨老实地坦白从宽:“我吸烟……”
医生好笑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早就知道。
但出于职业道德,他还是对这位军官做出了劝谏:“以后最好不要当着这孩子的面吸烟,他本来呼吸道的情况就不好,在烟雾的刺激下很容易加重病情。”

某人全身一冷,自己平时在书房里抽烟早就习惯了一根接一根,也从来没想到要避一避这个半大的孩子。
此时克劳萨细细回想了一下,似乎确实一旦他开始抽烟,里昂若是在书房里,就会借故离开一小会儿。

那之后克劳萨只好强迫自己缓慢减量型地戒烟,为此他还来回难受了好一阵子,时常感觉天都要塌了,生活仿佛彻底失去了所有世俗的欲望……
幸而其实顽强地坚持下来以后,跨过了刚开始最艰难的那道槛,克劳萨就觉得也还算好,慢慢地就算一整天不抽烟,他也不会烦躁到想拧掉某个死孩子的脑袋了——
真是可喜可贺。

倒是以往威斯克和克劳萨每回见面谈些军务方面的事,坐在沙发上的威斯克总会顺手给克劳萨递根烟。
当他头一次见到克劳萨摆手做出谢绝的手势,甚至面上轻描淡写地说出『戒了』这句简短的话时,威斯克惊讶得手里一松,那根没能顺利递出去的烟直接掉落到了地上。
尔后他目光如麻又难以置信地单独给自己点了烟,耳边听到克劳萨在絮絮叨叨地说是因为里昂有慢性呼吸道疾病,自己带他去看医生时,被提醒过尽量不要再让里昂待在有人吸烟这样的环境里。
——于是克劳萨就自主地戒烟了。
威斯克不知道对于此事他能说些什么,只好当着对方的面,猛吸了好几口烟。
被扑面而来的烟雾呛到几秒的人恨恨地抄起手,盯着某个无良上官:“…………”

 

为了克劳萨主动戒烟这事他自己挺随遇而安,反倒是里昂比较不好意思,安静如鸡了几天才鼓起勇气找到机会对克劳萨说:“少校,其实你平时吸烟的时候,我可以躲开的。”
坐在办公桌前的金发男人闻言只是假装漫不经心地朝他瞥来一眼,义正辞严地说:“谁说是为你戒烟了,吸烟对身体不好,我为自己的健康着想这才戒的。”
“……哦。”里昂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后脑,“原来是这样啊……”

他悄悄地想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嘛,其实训练营里的大多数教官也都会抽烟,无论如何他都没法避开整个大环境的。
但既然少校这样说了,里昂也就不再多嘴了。
直到起身走开两步的克劳萨顿了顿又扭头转悠回来,拉他过去揉揉头顶,说道:“以后还有哪不舒服要及时告诉我,我会带你看医生,不要自己躲着硬熬,知道吗。”克劳萨的语气颇有些僵硬,但察觉得出来他还是尽力放低了声线。
里昂抬高下巴望着眼前的这个人,很轻地嗯了一声。

 

没两天私下找过医生了解了具体情况,并且从中得知来龙去脉的威斯克颇有些担忧地对着克劳萨表示:“你那个哨兵的身体有点虚弱,反正年纪小也还没结合过,你看要不要考虑换一个?”他说完又抓住重点强调道,“——这回还是让你自己挑。”
克劳萨都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提起这茬,当初之所以找到里昂,还不是威斯克逼迫他的精神体去抽盲盒选出来的。
他好容易付出时间和精力辛苦养了大半年,如今对方又凑过来说要给他换人,简直是神经病啊。
他便不爽地硬梆梆应道:“那我还是挑他。”

某人的上官顿时很促狭地笑出声,忍不住和往常一样调侃起来:“这么看来,感情还是慢慢培养出来了嘛。”
克劳萨恨恨地顶回去:“闭嘴,都是你害的!给我找来这么一个麻烦分子!”
挨了骂的威斯克摊摊手,一脸的无所谓:“那我把他正式调到军队,出外勤任务去,你就不用整天面对他了。”
克劳萨一瞪眼,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敢?!”
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的威斯克气定神闲地抬抬眉梢:“哦?”

“……”克劳萨收敛了脸上那束愤怒的表情,拐个弯又说:“……里昂现在还没从训练营毕业,他这么小怎么出外勤,你打算做什么?!”
无良的试探目的算是达到了,威斯克自顾自地哈哈笑了两声,末了改口说:“好吧,等他毕业后我们再来详谈这事。”

“…………”接不上话的克劳萨相当地郁闷,感觉他似乎是因为里昂的事,而被威斯克这混蛋给拿捏住了。
——但再一细想,若这家伙真要现在就打关于里昂的某些坏主意,克劳萨十分确定自己绝对不饶他!
一顿臭骂肯定是免不了的,实在不行就得亲自动手了!
向导对哨兵,该怎么下手是需要好好考虑一下的。
但克劳萨还是坚定地相信,自己的赢面绝对十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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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美丽国居然没有梅雨季,只能瞎掰成换季下雨了。好可惜不能让少校体验一下自己和猴崽子的一堆苦茶子晾不干,被迫在屋檐下挂满它们的惨状了。

Chapter 4

Summary:

没啥,还是无聊日常堆出来的一章。反正在昂宝成年前也不能啪啪,所以都只有日常了,望天。
另外嘻嘻嘻,本章有少校带着娃儿一起去赶集。

Chapter Text

当里昂终于好容易从那一场重感冒中开始缓慢地痊愈,克劳萨也会尽量在喂养时格外地小心注意些。
在日常摄入营养这方面,其实自从里昂跟在克劳萨身边之后已经有了不少改善。
但据克劳萨本人亲自近距离多方位的观察,似乎总还觉得不够,毕竟那孩子如今看着身上也没有多些肉。
然而抱怨归抱怨,克劳萨很清楚训练营里的伙食并不算差,至少肯定比以前里昂待在散养一大群孩子的福利院要好太多。

里昂在每天傍晚下课后的大部分时间里是直接回到宿舍,由克劳萨带着他去军官宿舍区的餐厅吃饭,那样怎么也比训练营里吃得更好些。
后来克劳萨想想认为里昂现在每天早饭在家里吃,午饭和晚饭已经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和同期们凑成堆还不用训练打架的时段了,多和同龄孩子们交流对里昂的成长有好处,他就交待对方至少每周找两到三天,在训练营的餐厅和同期们一起吃完晚饭再回来。

据克劳萨每到周末带里昂去餐厅吃饭时细心观察,他记住了对方爱吃的一些东西,如果当天的菜单里刚好有,而里昂又待在训练营中没有回来,克劳萨就会在用餐结束后特意再去打包一份,给里昂带回宿舍去当做宵夜。
考虑到这种年纪的半大孩子都很能吃,有时候里昂在训练营吃得不够饱,回来后通常还能再多吃些。
至于水果之类的,克劳萨也会隔阵子就抽空去便利店一趟,买些里昂喜欢的水分多同时糖分也高,吃起来香香甜甜的水果。
——然后克劳萨就这么兢兢业业地喂啊、喂啊,同时暗暗地发誓,总有一天他一定要把里昂 肯尼迪从领刚回家时的瘦皮猴培养成虎背熊腰的小壮汉!

只可惜这大半年时间转眼过去,看来看去克劳萨都觉得里昂好像只是因为吃得太多而他又喂得太好,而变圆发胖了……
但相对的好消息是里昂的身高也有长了几英寸的样子,所以两两相抵,克劳萨的心情总算没那么郁闷了。
对此克劳萨无力地表示我能怎么办,我也是第一次养孩子,就他妈真的没经验啊!

 

另外由于克劳萨偶然发现里昂好像特别喜欢巧克力,他就好心把自己的配给份额匀出一部分让给对方。
没曾想这贪吃又不肯认真好好刷牙的臭小鬼居然长出了蛀牙,一天到晚捂着脸,冲着保父直喊牙疼。
被致郁的克劳萨只好请了假,抽空带里昂去看牙医。
一顿操作之后牙医给他填了两颗后槽牙,回去后里昂仍旧哼哼唧唧地说疼疼疼,可克劳萨刚一喊他来吃饭,里昂就又立马一脸兴奋地冲上前直喊:“来了来了~”

克劳萨手握刀叉坐在对面,一言难尽地看着那只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的猴子,他想了想不失时机地教育道:“从今天开始必须控制一下你的饮食结构,要想不再长蛀牙,以后就不能吃太多的甜食了。”
里昂跟中了晴天霹雳一样整个人愣在当场,要知道他最喜欢吃甜甜的水果了,还有还有那些少校递给他的巧克力——若说要进行控制的话,那他的人生还有希望吗……
小哨兵生无可恋的态度也导致他的精神体受到影响,小狮子垂着耳朵趴在墙角,一整天下来都不像以前那样会追着克劳萨的脚四处跑了。

克劳萨心酸地觉得真是服了,自从他将里昂养在身边,这臭猴子不是生病、就是在训练营里或是归家的途中受伤。
害得他三天两头就要扔下手头的事,抱着人急匆匆去找医生报到,这对于一个每天都公务繁忙的军人而言真的好烦啊!
可是小孩的牙齿是一定要从小开始就好好保护的,克劳萨只好认命地承担起监护人的责任,在每天晚上睡前严格地监督里昂,要求他在爬上床之前张开嘴,让自己检查刷牙刷得是否足够干净。

待到终于迎来安静的入睡时间,克劳萨会很自然地搂住主动靠过来的里昂。
因为对方总是很执意要贴着他,即使自己露出嫌弃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耐烦也没什么用。
抱住里昂时克劳萨会本能地稍微感觉一下,似乎这家伙的后背肩胛骨的位置那里,没有刚来时那般突出而碦手了。
这么想想克劳萨多少还是有点欣慰,以及莫明有股油然而生的成就感。
——好奇怪……
算了,快睡吧。

 

偶尔威斯克亲自驾临,到这边的宿舍区来找克劳萨聊些公私混合的事。每回隔上一阵子再见,他都能发觉在书房里安静地坐在小桌子旁边翻看书籍的里昂似乎在这半年中,被某人给活活养胖了好几圈。
大概是克劳萨自己天天看着,所以不觉得里昂身上发生的变化十分巨大。
威斯克也就默默地没有主动提及,但某次趁着午饭时间,他从旁围观了一下克劳萨给里昂打回来的饭菜外加搭配的水果,发现克劳萨喂养得不单是精细,甚至可以说还挺高级。

金发的上官憋不住地朝着下属感叹道:“这得花多少钱,你每个月工资起码有一半用来养这小子了吧,给他买了那么多好吃的……”
某位屋主不服气地扭头进行反驳:“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当然要吃得好些了。”末了克劳萨还不忘趁机骂上几句,“你们那什么鬼一样的哨兵训练营,伙食那么差劲,把人丢进去几个月了连气色都养不好,这样个头会长不高的!”

威斯克满头问号地站在旁边摊摊手,他是真没搞懂,哨兵训练营那边的伙食好不好,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左右也不归他管啊。
真不知道这人今天冲着他是在撒什么鸟气。
他无语地说道:“我只是感叹一下,不管怎么说,你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克劳萨继续没好气地顶道:“我养我的哨兵,我花我的钱,关你什么事!”
至此威斯克终于可以确定,某个男人今天可能是吃了起码一吨的炸药……

正在腹诽间克劳萨过来将他往门口的方向推,嘴上说道:“滚滚滚,以后没事别再来,你一说胖了他都不敢多吃了!”
就差没被踹出门去的威斯克恨恨地心想爱来不来,谁再来这找你谁是狗!这边他一只脚才被迫踏出门框,耳边就听到克劳萨在安慰里昂:“别听那死狗的话,多吃点,这个是你最爱吃的——嗯。”
才出了门的威斯克又急速地调转180°,巴着门框提高音调进行一个质问:“……你骂谁死狗?!”
坐在里面的克劳萨随手就朝他丢了个东西出来:“都说了快走!”
“…………”威斯克眼快地一歪脖子,那个不明物体擦着他的脑袋飞出去,落在地面上,回头一看居然是只拖鞋。
威斯克深吸口气后退一步,气愤地用手整整制服:“走了走了。”
某人今天看起来跟只带崽的母熊——不不,跟只带崽的公熊一样逮谁咬谁,惹不起躲得起,他这就迅速地遁了。

 

过了阵子的某一天,里昂在傍晚时分被一名哨兵送回来。那人敲开门后先对着克劳萨敬过礼,这才问道:“少校,这崽子是您家的吗?”
克劳萨莫明其妙地点点头,伸手从对方那边将里昂接回来,埋头看着对方一脸的汗,面色还惨白惨白的。
随即他听到那个哨兵又解释说:“这家伙在过门禁的时候差点晕倒,据他自己说,是从训练营回来的路上,由高处摔下来导致手肘脱臼了。”

迅速从这份简短的情报中大概摸清了现状的克劳萨点点下颌,朝那名哨兵道了谢。对方完成了护送的任务,又一次敬了礼后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等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俩人,垂头丧气中的里昂这才小声地说:“对不起……”

克劳萨早就习惯了这人三天两头出个什么小问题,况且这时候对着伤员说教显然也不合时宜。
他先将人给先扶进书房去,小心地把里昂安置在椅子上,扭头去浴室里拎上毛巾,在盥洗池里接了热水,浸透了整条毛巾,还按进池底多泡了一小会儿。
然后克劳萨走出来,用拧得半干的热毛巾敷在里昂关节移位的肘部。直至静待了十多秒左右,再掀开毛巾上手帮他正骨。

里昂疼得脸色愈加发白,额角和脖子上的汗水直往下滴,却咬着唇不敢叫出声来。
当克劳萨默不作声地抬起眼皮观察他时,就见这小子死咬着嘴唇忍住痛楚,那模样真让人又气又心疼。

为了稍微转移一下里昂的注意力,克劳萨开口问他:“怎么样,下次还敢再从高处跳下来吗。”
里昂松开门牙时嘴唇抖动得有些明显,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老实地说:“我是为了要救一只猫咪,它卡在树上下不来。”
克劳萨心想什么样的理由也不能做为你差点摔断手臂的借口啊,但仍是配合着问道:“既然你都这样了,那只猫呢?”
“…………”这一回里昂沉默得有点久,末了才悻悻地说,“好吧,是我以为它下不来。结果我好容易爬到树上去想抱住它,可它却自己跳下去了……”

“……”无语中的克劳萨眨着眼接着询问,“那你这手到底是怎么弄的?”
里昂扁着嘴,表情既痛苦又懊恼的样子:“我倒退着往下爬的时候滑了一下,就摔下来了……”
克劳萨抿了抿唇,他突然觉得或许自己该带这孩子去测测智商——另外看起来里昂的手脚协调性也够差的……更不用说这家伙目前还需要使用足部矫正器。
这么想想克劳萨忍不住地叹了口气,耳边听到里昂还在唯唯诺诺地问:“那个,少校……你能去帮我把单车牵回来吗?”
克劳萨无奈地捂了一把脸。

 

日子一天天过去,刚入冬没多久里昂又生病了。
大概是因为身体实在不舒服,他便闹起脾气不肯好好吃饭,无论怎么哄来哄去都不管用,气得克劳萨边骂边想要来个激情动手。
可是里昂发着烧小脸通红,肩膀在克劳萨眼前一抽一抽的,整个人哭得稀里哗啦,某人只好按捺下极其强烈的上手揍扁这小子的欲望,耐着性子问:“那你到底想怎么样?这两天请了假都用不去训练了,不好好吃饭怎么才能快些痊愈?”

里昂抬起头,用手背擦了擦滑到下巴上的眼泪,用哭腔说道:“……你叫我宝贝,我才吃饭。”
有那么一瞬间克劳萨是真的快要怒而暴起了,他想就这?就为了让自己喊他一声『宝贝』,所以才这么讨打地闹别扭吗!
啊啊啊啊!克劳萨心中的小人在高声尖叫着抱住脑袋,他想他真的完全搞不懂小孩子的心思——但换个方向想,他宁愿永远也搞不懂……

虽然不爽,但思维回到现实中的克劳萨最后还是按照里昂的意思,从喉底挤出一丝声音,僵硬地喊了他一声『宝贝』,这才终于有机会好好来喂饭。
等里昂吃完了饭,克劳萨再给他喂了药,这就到了讲道理的时间。
克劳萨表情认真地对里昂说:“我不是故意要凶你,可是昨天你明明身体不舒服也不肯说,憋到半夜又烧起来我才知道……”

偶尔克劳萨手边的事务繁忙时,由于里昂总是让他不得不抽空分神,而会下意识地挤出一两句类似抱怨的话罢了。
——像是毫不知情时说出口的『你又怎么了』,以及得知真相以后必须尽快放下手头的事来照顾里昂,所以情不自禁碎碎念地说出『真麻烦』和『算我倒霉』这样的话……

话说人在压力大又很忙碌的时候,被一些意外情况打扰到,再温和的性格多少都会变得急躁且恶劣一些,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嘛。
克劳萨自认自己对待里昂的态度已经亲善许多了,换成以前他在训练营里当教官的某个时期,哪个哨兵或是向导敢让他腾出这么多时间来看顾,他早就把那人暴打好几顿了好吗!

克劳萨也没搞懂自己在面对里昂时,为何总能在每次即将爆发的前夕迅速地冷静下来——但头几秒他脸上的表情确实会把那臭小孩吓个够呛,这情况在今天也是差不多的。
幸好克劳萨仍是及时收束了脸上凶恶的表情,放缓音调接着对里昂说教:“以后觉得身体不舒服要早些告诉我,我不会骂你。作为你的向导,我会好好照顾你。”

才刚乖乖吃了药的里昂药劲上来了,开始有些犯困,他迷迷糊糊地倒在枕头上发出一声『唔』,勉强算是应答。
克劳萨依言坐在床边照顾他,时不时帮他翻个身擦擦后背上的汗,再换掉额头上的降温贴。
目前克劳萨只是打算先自行使用物理降温法,如果到了明天早上还在发烧,恐怕就得带里昂再去趟医务室了。
并且这样的话,有很大可能性这个惧怕打针的小孩又得屁股遭罪……
一想到那人每次打针时的糟糕表现,克劳萨就感到自己也开始全身无力。
但目前显然还是尽力先熬过今晚——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夜里身上又烫又难受的里昂睡得也不安稳,时不时塞着鼻子醒来一小会儿。半睁开眼时就看到天花板上的顶灯被关掉了,瞳底映出的昏暗灯光是鹅黄色的,像是床头柜上的小台灯所散发出来的温柔暖光。
他微偏过有些发晕的脑袋,恍惚间觉得眼前那人金发的身影,看起来像是他小时候每次生病时,都会彻夜照顾自己的那个人。
对方会在他醒来时在很近的距离下眨着熬红了的双眼,微笑着给他喂饭以及喂药。
小小的孩子不自觉地落下泪来,轻声地喊出一声模糊的话:“……妈妈。”

正在埋头翻看资料的克劳萨听到那句类似梦话的呓语,抽手摸了摸里昂的脸颊——几分钟前他才探过里昂的前额,温度时高时低的,看来这个漫长的夜晚估计还是很难熬。
当天晚上处理完公务的克劳萨躺到床上抱着里昂,时不时醒来用唇角贴上对方的额头,感觉着那呼吸间带动起的微烫的热度,只能轻叹一声。

 

第二天里昂倒是难得只发热了一晚上就退了烧,不过保险起见,克劳萨还是带他去了医务室。
医生在例行检查过后给出的好消息是这次不用挨针,他给小病号开了些常用的药品,这就吩咐里昂的监护人将他带回去继续休息。

每次里昂一生病来回折腾上几天,本来就不多的肉还得掉几磅。
等病好了一眼看过去,又是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克劳萨心酸地感叹着之前辛苦干的活算是全都白搭——他又得重新开始喂了。
这一天天的,好难唉。

 

那回在里昂彻底痊愈之后,克劳萨趁着周末他恰好休假,第一次带里昂去居民区的集市上逛了逛。
这里的集市从前两年开始,每到周末就会举办一次,能看到很多的摊贩买卖一些家庭自制的食物或是手工制品,所以特意前往屯货的人不少,令本就不算宽敞的划为集市专区的整条道路顿时变得十分拥挤。
原本还拉着里昂的克劳萨一个没留神,就发现一直跟在身后的孩子到处在人缝里挤来挤去,他这才松了手几秒,看什么都新奇好玩的里昂便淹没在不断前后涌动的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那家伙本来就很小只,再往人群里一丢,绕是身材高大的克劳萨也没法一眼就找到他。
这下克劳萨只能到处扒拉着人群,放低视线寻找里昂,不时还会被人扭头骂上几句。
但当他们抬眼看清这位身着制服的军官的身形和严肃的面孔,那些不满的声音大多就很快小了下去。

另一边的里昂正自己欢乐地在街道两侧忽左忽右地钻了好一会儿,在经过的每个摊子上对着新奇的东西又看又摸。
等他终于记起好像没再牵着克劳萨的手时,一抬头才发现四周出现的全是陌生的脸孔。
里昂愣愣地停下脚步,这才意识到他好像是和那人走散了。
又或者说,有那么一瞬间,里昂以为自己是被对方刻意地抛弃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独自站在了原地,随后又不自觉地被拥挤的人群推搡带动着向前走。
也不知道这般随波逐流地前进了多久,他好容易才在街边站住脚。
里昂四处朝不同的方向来回走了几步,又踮起脚跟尝试着能在拥堵的人群中找到那个身影。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能发现克劳萨的踪迹。
最后里昂抽着酸酸的鼻子,默默地倒退着躲进一条巷子的角落里,蹲下来抱着膝盖忍不住地哭起来。

 

四处寻人未果中的克劳萨焦急地奔走到傍晚时分,直到集市上的人都快走光了,他才终于在经过这条巷口时,因为无意瞄了一眼而发现了里昂。
这边的居民区虽然他不算常来,却也很清楚里昂肯定不会走丢。实在不行打个电话上报一下,让威斯克派几个哨兵一起来帮忙找找就是了。
——哪怕就算真被人给拐走了,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若没有监护人的陪伴,也不会被轻易带离安全区的。
关于这一点,克劳萨倒是十分有把握。
所以现下没有惊动军队那边的人,他就自行找到了里昂,这也令他在从巷口往里走的过程中长长地出了口气。
虽说过程不算顺利,但总归是有惊无险。

克劳萨快步走到巷道的深处,在那一片阴影中悄然站定。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时,甚至不知不觉哭到睡过去一觉,然后醒来又继续伤心难过的里昂抬起了头,眼睁睁地看到那人就站在他的面前,高大的身躯遮蔽了来自巷口那个方向的光线。
克劳萨默不作声地弯下腰,双手卡在里昂腋下,毫不费力地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高举着搂进怀里,直按进胸口的位置。

——耳边有个声音,用着和平时无异的语调在对他说教:“下次再这样和我走散了,记得待在原地等我,不要四处乱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微微抽噎着的孩子能在最近的距离下听到自对方胸口传来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起先似乎有些激烈,很快又缓和地逐渐平复了下去。
克劳萨宽大的手掌抚在他后背上,掌心间透出的温度有着莫明令人感到安定的力量。
里昂微闭上眼,很乖很轻地发出一声:“嗯。”

 

这次的走失事件让克劳萨和里昂在事后都表现得有些不太自在,同时为了安慰里昂,克劳萨在返程中给了他一把刚才在集市上随手买来的跳豆。
这东西里昂还是头一次见,只觉得一颗豆子会自己在桌面和地板上跳来跳去的,真挺有意思。
一整晚他的注意力都在这些跳动的小豆子上,直到爬上床睡觉时还紧握着几颗在手心里,舍不得放开。

结果第二天早上有几颗豆子里的虫爬了出来,把刚睡醒的里昂整个人都吓傻了……
不单如此那些放在桌上的豆子也大部分都裂开,床上和桌面上爬满了长着翅膀的虫在或飞或跳,甚至连地板上也有不少。

被里昂的叫声吵醒而冲进卧室的克劳萨承认他在看清这画面的时候也稍微有点被吓到,明明清晨他起床时还好好的……
但此时他只能跟着跳起来,赶紧用手掌先将虫子都从床单上扫走扫走。
然后去找来驱虫剂先四处喷一喷,再将快死透翻了身的虫子和没开裂的豆子们、以及开裂了的残壳都弄进垃圾袋,扎一扎口,迅速地丢进垃圾箱。

——至于里昂?被吓傻了好几分钟的小屁孩哭着直吵吵,嚷着说他再也不要玩什么跳豆了。
克劳萨无奈地朝他点点头,表示自己十分赞同这个决定。

 

转眼里昂在克劳萨的身边待了八个多月,按照个人资料上显示的日期,再过几天就是里昂的13岁生日了。
鉴于这个半大少年还是第一次在他身边过生日,克劳萨慎重地前去询问威斯克,关于生日这样的大日子,该怎么给小孩子过?
威斯克没弄懂这人干嘛找他问这种事,他心想我哪知道啊,可是说出来又显得很没面子。
他只好漫不经心地随口出了主意,也算是有个交待:“——过生日该送份礼物吧。”
闻言克劳萨敛着眉想了想,又一次诚恳地发问:“该送什么好?”
威斯克当然知道这人谈论的要过生日的对象是谁,他摊摊手说:“小孩子嘛,送他吃的或是玩的大概都行。”
克劳萨又默默思索了几秒,他认为这两个选择似乎哪个也都不错。毕竟里昂年纪小,对于吃的和玩的总是充满了兴趣。

当天趁着傍晚回宿舍前,克劳萨拐到居民区附近的商店里,溜达着四下逛了逛。
最终在店员的推荐下,他买下了一盒盖子上有很多小熊印花的曲奇饼干。
他还让店员帮忙用旧报纸里外包了三层,就这将这份礼物带回了宿舍,放在书柜底部的格子里藏了两天。

 

待到里昂生日前一晚,克劳萨在深夜自己准备入睡前,将那盒包装好的饼干抱出来,偷偷摸摸地要往里昂的枕头下面塞。
假装睡着的臭小孩被掀开枕头边缘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双眼一睁圆溜溜地盯着坐在床沿的某个人。
吓了一跳的克劳萨心虚地全身抖动了一下,末了还是顽强地用手把盒子又往枕头下方的深处推了推。

侧过身的里昂用手肘将自己撑起来,这下克劳萨知道完蛋了,这家伙一旦提前发现礼物,肯定就再睡不着了。
他只能先在嘴上尝试着做个简短的说明:“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不过要等明天早上再看。”
不想听他这么一说,里昂瞪大的双眼里立刻闪出了好多亮晶晶的小星星。
这种时候他哪还听得进后面那半句话?

里昂光顾着咧个嘴傻笑,还用手探到枕头下面,将克劳萨好容易藏进去的那个盒子奋力地刨出来,抱在怀里整个人坐直了。
他将礼物盒子放在腿面上,再又抬头看看坐在床沿正无语地黑着脸的克劳萨,想都没想直接就当场动作粗鲁地手撕了那一层又一层的报纸。

“…………”克劳萨目光如麻地望着里昂,耳边回荡着那刺啦刺啦的阵阵声响,心里在默默地滴血,他在想他到底干嘛非要今晚就得把礼物藏到这人枕头下面去呢……
关键是,他又不知道这臭猴子躺了一个多小时,居然还没睡着!

很快里昂就撕掉了报纸,看到了那个外形鲜艳又漂亮的盒子。
他抱着盒子摇了摇,里面发出轻微的撞击声,感受到的重量也说明盒子肯定不是空的。
克劳萨叹息着第二次对此做出了说明:“别摇了,盒子里是送给你的饼干。”他想想又提醒道,“不过你今晚刷过牙了,明天早上才可以拆开来吃。”

这一回里昂出乎克劳萨的意料,居然十分听话。
他用指腹沿着盒子上的图案细细地摩挲过一遍,然后朝着送他礼物的人点点头,这就将盒子搂在怀里重新躺下,紧紧抱着睡了一夜。

后来那些美味的饼干自然是连续两个早上被里昂当做早餐吃光了,而那个铁盒被特意留下来洗洗晾干,用来盛放那些他自己带过来的在平日里收集到、以及和几个交情不错的训练营同期们交换来的有着漂亮花纹的玻璃弹珠。

 

又隔了阵子的某一天,里昂在训练时被当天的体术教官拎住下手狠揍了一顿,倒地不起的他感觉胸口的部位疼得厉害,可也没敢当场吭出声来——训练时若有人被打哭的话,是会被同期们围着嘲笑的。
里昂只能在教官宣布今天的授课到此为止时,自己靠到墙边撑着爬起来。
最近克劳萨在忙碌时也顾不上来接里昂,他便独自安静地坐在操场外的步道边,等到稍微能站起身了,再一个人默默地回家去。

吃晚饭时坐在餐桌对面的克劳萨察觉到平时话很多的里昂今天格外地安静,看着脸色也不怎么好。他将自己盘子里切好的牛肉块挪了三分一左右到对方餐盘里,边装做不经意地问道:“你怎么了?”
里昂记起自己前阵子才又病了一场,连累克劳萨腾出精力照顾他不说,课业也拉下了好几天。
若是这次又因为受伤而劳烦对方,肯定是会被讨厌的吧……
里昂克制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克劳萨并没有因为问话不曾得到答案而感到困扰,耸了耸肩接着进餐。
里昂也跟着默默地继续吃晚饭,只是今天嘴里嚼着他最喜欢的牛排时,好像都没往常那么美味了……
而克劳萨只当里昂又在训练营里受欺负了,这种事几乎也就是家常便饭,等到里昂被训练到足够强大,那些人自然也就主动退散了。
他这便脑子一抽,没多理会对方。

那一次里昂在伤痛中熬了大约足足有两天,克劳萨才后知后觉地终于发现情况十分不对劲。
一向在就餐时能跟头呼噜噜的小猪似的孩子的确是由于不明的原因而不舒服到连饭都不怎么愿意吃,就连晚上睡觉时也一直在偷偷地发出微小的哼哼声,似乎还连翻个身都极度不便利。
克劳萨本能地伸过手,绕了个方向探探里昂的脑门,摸起来并没有发热的迹象。
但当他收回手时,掌心间湿湿的沾了一片汗渍。

立马坐起身的克劳萨打开了台灯,动作很轻地将背对他侧躺着的里昂翻了过来,朝着他面色严肃地问:“你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在对方开口前,克劳萨又将手探进里昂的上衣,摸摸对方的后背。
这一回的触感要更加明确一些,应该是微有些热度,估计处于低烧的程度。

克劳萨二话不说圆润地翻身下床,套好制服他转身靠过来拉住里昂,打算赶紧带他去趟医务室。
这边他手上才刚把里昂整个人扶着坐起来,就听到这孩子止不住地在轻轻呻吟。
克劳萨有些紧张地定住不动,他优先让里昂坐直了,又在对方身上放轻力道摸来摸去,时不时问上一句:“你自己有感觉吗?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结果大约是从胸腔延伸到腹腔的位置,只要克劳萨碰触到的部分,里昂都会开口说着『疼……』。

军人出身的克劳萨暗自猜测这弄不好是有什么内伤,目前看来除了立刻送医,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他连忙给里昂披上自己找来的外套,裹一裹将对方用抱着婴儿差不多的姿势搂在怀里,尽快地带着里昂出门,开着车赶去医务室。

为了保险起见,克劳萨不太放心当晚值班的年轻实习医生。他特意当场打了个电话,请来他自己一向相熟的那位医生。
克劳萨带着里昂一起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了一会儿刚同闻讯而来的人见上面,他便充满歉意地说道:“非常抱歉,今晚不是你值班,只能特意请你过来……”

那位医生半夜接了电话就连忙赶过来了,所幸他的宿舍区离医务室还算近,路上没有耽搁太久。
早就习惯了偶尔需要夜间出急诊的人微笑着对这位军官说道:“这都是小事,你的哨兵我一定会慎重对待的。”
然后短暂的寒喧很快结束,医生就马上带着他们进了房间,着手开始做检查。

拍片后的诊断很快就出来了,医生告诉克劳萨,小哨兵身体不舒服的原因,是由于胸腔右侧的第四和第五肋骨间有些轻微骨裂,应该是比较猛烈的冲撞或者击打导致的。
所幸程度不算非常严重,甚至因为就医时间拖了一拖,如今都开始有些愈合的迹象了。

“——但这还是很疼的。”医生如此强调着对克劳萨说道,“他一直在努力忍耐,或许是担心会被你责骂。”
两个成年人互相对上视线,一个面上有些好笑,另一个的表现就要苦闷得多。
随后医生又借机进行了一番调侃:“——看来有人平时十分严厉啊,少校。”

“……”克劳萨无力地哼哼了一声,其实心里却是在隐隐后怕。
他有些后悔自己总话里话外嫌里昂屁事多,而这一次更是忽略了许多现下回想起来相当显而易见的线索,没有去过多关注对方的状况。
更不用说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每次不管里昂受伤或是生病,自己都要用颇显得有些不耐的语气先来上一句:“天呐,你又怎么了……”
估计也就是出于这个原因,这一次里昂才选择了隐瞒和忍耐。
那孩子明明还那么小,却要受这种苦,甚至因为害怕被自己嫌弃而忍下疼痛。
而他硬是生生晚了两天,才后知后觉地嗅出不对劲……
哪怕只是身为临时监护人,克劳萨也很清楚这绝对是一种情节严重的失职。
克劳萨虚心地向医生请教了接下来应该如何进行伤后护理的事项,之后就将里昂又抱了回去,一路上都动作谨慎且小心,十分注意尽量不在开车途中颠簸到他。

按照医生交待的话,克劳萨让里昂平躺着多休息了两天。
幸而在里昂那恢复速度比普通人快很多的哨兵体质加成下,他很快就又能爬下床,小心地尝试着在屋子里四处走动。
但过后克劳萨还是及时反省了一下,关于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对待里昂所使用的教育方式。

——克劳萨没有和任何人透露过,其实当初将里昂接回家后没两天,他就去图书馆里偷偷找了几本育儿书籍,进行了一番翻阅观摩。
他记得有一本书上大概写着这样的一段话:在孩子们的成长过程中,监护人所给予的陪伴、鼓励和必要情况下的及时安抚,是一种十分重要的亲子互动。
那时克劳萨想着这和向导手册上所描述的对待哨兵的方式也差不多,但如今看来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可能是出现了一些不易察觉的人为偏差……

先前克劳萨曾在聊天过程中和威斯克提及过,里昂似乎很怕他,自己时常才一张嘴,那小子就缩着肩退到墙角去,脸上还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他说完问对方,是不是自己平时为人太严厉?在养育里昂时过于苛刻了?

其实威斯克也不知道小孩子到底要怎么养,毕竟他又没有相关的经验。
但参照军中训练哨兵们的方法,类比一下再平行做出合理化的推理,他只好尝试着建议道:“或许可以试试换成鼓励式的教育吧,每个个体都会有所不同,因人施教比较好。”

克劳萨认真地想了想,继而又再度朝对方追问:“就是说如果你在教导孩子的过程中遭遇了挫折,就会考虑换个方法来应对,是吗?”
威斯克微眯起双眼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谁能想到他们有一天居然会坐在一起聊这些育儿相关的话题呢。
换作以前,威斯克绝对会认为他们中间有人精神错乱了。
他故意一脸促狭地应道:“哦,那我不会,我会往死里打压那小子,直到他后悔遇见我、甚至后悔生而为人。”

这话简直无情冷血又尽显恶劣,克劳萨朝着这位无良的上官微眯着眼看了又看,几次想张嘴打算反驳一下,末了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指摘的……
毕竟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去反呛对方的资本。
——算了,再看看吧。

 

告别了威斯克的克劳萨心事重重地回到宿舍,一进门就在书房里找到了正在安静看书的孩子。
面对着这张脸,克劳萨很快想起方才和威斯克谈话的内容,他还是认为一些改变必须是迫在眉捷了。

克劳萨上前拉过椅子,在里昂身边坐下,态度十分诚恳且认真地对里昂说道:“从现在开始无论开心或是不开心,还有生病受伤——哪怕只是心情不好,你都可以告诉我。”
他说完想了想,又将那句话改成:“任何事都要告诉我——我是你的向导,我会帮助你。”

这个少年在那天里似乎才终于第一次体会到,其实眼前的向导也会有温柔待人的一面啊……
回过神的里昂点点头,并且很快遵从了那份引导,开始慢慢笨拙地学着如何向对方敞开心扉。
这是一个双向的过程,尽管两人都在摸索中不断地撞墙,继而萌生出一丝懊恼和不安,但他们依然会及时地换过方向,继续朝着对方所在的位置努力前行。
直到有一天,他们终于能够碰触到彼此内心中所隐藏着的,最为柔软的那个点。

看起来无论是自愿、亦或是在最初时多少有点被迫和无奈的性质,至少克劳萨确实是慢慢地让自己彻底接受了里昂这个突如其来被塞进他那份单调的个人生活中的孩子。
并且他也开始亲自着手给里昂做些简单的心理疏导和精神调整,更是花费时间认真地为对方的精神世界建好了一座防御壁垒。
目前来说里昂年纪尚小,分辨不出很多不太友好的信息流,这也让克劳萨的向导工作显得要相对容易一些。
当他抽空做这些事时,通常是在晚间完成了所有自己当天的公务之后。
每次克劳萨都会对坐在身边等待着他结束工作的里昂说道:“——跟我来。”
同时克劳萨会并不意外地接收到很多很多里昂埋藏在心底和脑海中的、对他充满崇拜的心理活动,偶尔还带点小孩子才会做出的相当弱智的发言。
——直白得令克劳萨都有点在里昂面前压不下他那嘴角抽抽的表情了。

很快里昂就从这次的伤痛中彻底恢复了过来,但克劳萨还是让他多休息了两天。直到复诊时由医生亲口确认里昂的身体状态很不错,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而这也意味着,里昂又得乖乖地回到训练营去报到了。
对于日常训练这方面,克劳萨还仍是对里昂很严厉,不允许他撒娇偷懒,进行对比的标准也十分严格。

 

好容易两人的生活、工作和训练都回归了正轨,彼此相安无事了一阵子,某天清晨里昂赖在床上不肯起身,就算来回进出卧室几次的克劳萨上前揪住他强行拉起来,但只要克劳萨转身离开,里昂就还是会故意又倒回去。
气个半死的男人转回房间门口看看,插着腰耐着性子问对方:“为什么不肯起床,你今天是不打算去训练营?”
眼看早间点名的时间都快过了,克劳萨想着这是要被记旷课了吧,真是个麻烦的臭小孩……

可里昂不知为何就是不肯说话,只是低垂着头憋红了眼眶,整个上半身趴在枕头上,泪珠子克制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掉。
这场景瞧着怪让人心酸的,克劳萨也不由得的心软了些,叹口气问:“是不是又在训练营里受气了?他们还总爱欺负你?”
这句问话令里昂终于忍不住地哭出声来,抽噎时肩头在克劳萨眼前一颤一颤,他努力地抬起头说道:“他们为什么要讨厌我……”

对于这个问题克劳萨确实回答不了,所以他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这和你本人无关。”
然而当他来回细看了里昂几眼,默默又在心底想着倒也未必。像里昂这种身材瘦瘦小小且性格软弱的哨兵,确实很容易在那样的环境下被霸凌欺负。
——而他本人的存在,则是种无情的加码……

克劳萨只好先退让了一步,和最近一段时间他经常做的一样,首先缓和了语气对里昂说:“那今天就不去训练营了。”
里昂抽抽着肩膀,稍微撑起身问:“真的吗?”他大概以自己的视角来判断,觉得克劳萨的脸色其实并不怎么好,就又小声地说,“……可是你看起来很生气,你会扔掉我吗……”

克劳萨无奈地想他都带着里昂这么久了,这小子怎么还老是动不动起这样的心思,总怕自己会丢掉他。
他慎重地斟酌了一下言辞,耐着性子对里昂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丢掉你了,而且我也没有生气。只是你不愿意正面给我一个不去训练营的理由,我觉得无法理解。”
他担心自己向来太过严肃的面孔会令里昂更加地紧张,这便停了停话,抬手抚上对方还在微微晃动的后脑,用着不大的劲揉了揉,这才又接着说:“——不过现在,我想我大概弄懂了。”

克劳萨起身出去打了两个电话,给里昂和自己分别请了一天的假。
然后他回到卧室里,将一听说今天真的可以不用去训练营的里昂好容易哄下床,推着他先去浴室洗漱。
待到两人在餐桌边吃完了早饭,克劳萨又开着车,带里昂去了那座废弃的游乐园。

 

两人站在了熟悉的旋木旁,克劳萨将出门前偷偷揣在身后背包里的前阵子他路过居民区的一家商店时买下来的一只兔子公仔递给了里昂。
这东西其实被克劳萨不动声色地存放在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好久了,总也没碰上合适的机会送出去。
今天正好趁着这孩子需要被好好地哄一哄,他就在出门前避开里昂,将公仔给捎出来了。

接过兔子的里昂眼前一亮,顿时表现得十分开心。
他的手边有一本名为《棉绒兔》的童话故事读本,之前他在图书馆里借阅过,一直拖到归还期限的最后一天,才依依不舍地还回去。
因为里昂偶然提起小时候自己曾有过这样的一个彩绘读本,每晚睡前爸爸和妈妈会一左一右地围着他,轻声地给他读这个故事。
——这也是里昂关于父亲的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一段。

彼时克劳萨正在忙着手头的事务,嗯哼哼地听进去了里昂的话,并没有闲暇做出回应。
但他仍是将这事默默记在了心里,前两周里昂在他身边度过了自己的14岁生日,克劳萨特意提前一周从书店找到了一本全新的《棉绒兔》画册,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他。

那晚在送出这份礼物后,应里昂本人的强烈要求,克劳萨只好在床上抱着他,给他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这个暖心的童话小故事。
克劳萨陪着里昂,一直到这个孩子终于在他怀里睡着,绘本翻到了最后一页,对方那小小的拳头里还紧紧地攥着他的T恤衣角。

有那么一个瞬间,就连克劳萨也忍不住地想要发笑。他这才意识到,这已经是里昂在他身边度过的第二个生日了。
明明当初自己还不情不愿地将他带回家来,像是转头就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啊。

后来那读本被里昂精心地收好,平时睡觉也要将它放在枕头下面压着。
那里面的彩图和配合的文字,里昂在每天晚间来回翻看了好多遍,还总指着画面上的人物,对克劳萨说他一直很羡慕书里的那个男孩,正是由于他的爱,让那只棉绒兔拥有了生命,变成了一只真正的兔子。

那时听到这样的话,躺在里昂身侧的克劳萨低垂着眼角,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孩子,接着听到对方用依旧雀跃不已的音调说道:“好希望我也能拥有一只这样的兔子。”
——克劳萨也是由此才知道,原来里昂是很喜欢兔子的。
他原本打算等下次里昂生日、又或者是恰逢什么重要节日的时候,再将这兔子掏出来给他。
毕竟身为一个男人,总要想着给小孩子送什么礼物真是件很头疼的事。
能想到一个就赶紧买了吧!

但今天克劳萨实在是忍不住,想着算了给就给了吧,藏在抽屉里也难保哪天不会被里昂提前发现。
现下最为重要的事,是先找点由头,让里昂能早些重新打起精神来。
那天里的克劳萨和上次来时一样,绕着旋木走了好多、好多圈,一直到坐在位置最高的木马背上还在怀里抱着那只兔子的里昂的从一早就郁郁寡欢的小脸上,终于浮出了些许笑意。

 

傍晚时分太阳就快要落山了,幸亏克劳萨出门前很有远见地往包里塞了水壶和一些干粮,所以两人在外面待了一整天也没挨饿。
后来他们一起回去时,开着车的克劳萨假装不经意似地随口问道:“明天打算去训练营吗?”
坐在副座上的里昂思考了两秒,乖乖地在后视镜里和克劳萨对上视线,冲他点了点头。

其实偶尔纵容这小子一下也没什么吧,克劳萨默默想着,就算不被其他学员欺负,哨兵们在训练营里所要经历的枯燥且艰苦的集体生活也是很难熬的。
何况里昂还那么小,需要用正确的方式慢慢地去引导,不能过于心急。
克劳萨抽手摸摸里昂的后脑,一时没忍住趁着车速不快倾身靠过去,在他的头顶吻了一下。

等他们的车停在了宿舍外的空地上,克劳萨下了车又转悠过来打开车门,将里昂从军用吉普那高高的副座上抱下来,一转身也懒得弯腰将这只没多重的猴子放下去,托住他直接往大门的方向走。
前进中克劳萨的余光里注意到里昂微仰起下巴,蓝眼睛亮晶晶的闪啊闪,一直在悄悄地不断望向他紧抿着嘴唇的侧脸。

 

后来克劳萨抽出时间特意去找威斯克,真诚地对哨兵训练营提出了一些建议。
他认为应该像对待普通的孩子那样,让预备役的哨兵们能有机会接触正常的学习内容,而不是只将体能锻炼和单调的军事化训练贯穿始终。
若能在课程中稍微多增加一些趣味,相信那些半大孩子们也就不会感到那么无聊了。

今天也依然很忙碌的威斯克不得不暂时放下了手头的事,他再一次没有搞懂——某人身为一个向导,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就巴巴地跑来和他说这些,还试图对哨兵训练营的日常课程指手划脚是几个意思。
但随即他开动脑筋深入一想,其实这样的合理化建议也不是不可以考虑采纳。
毕竟训练的过程也是一种筛选机制,有一小部分哨兵天生只适合做些文职类的工作,提前进行一些系统性的教导倒也不是坏事。
于是威斯克大方地大手一挥,亲自下达指令,给训练营里每逢周一和周五的下午都各增加一节不一样的课程,具体安排可以等和那边的主管们商讨过后再做最后的决定。
——克劳萨见此行的目的顺利达到,终于满意地起身离开。

 

那之后两人彼此相处磨合的日子还是照旧接着过,某天傍晚从训练营回来的里昂看起来莫明其妙有些呆愣愣的,进了书房就蹭过去,慢吞吞地在他自己那张桌子前的小椅子上坐下。
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克劳萨上前一看,里昂的脑后肿了个大包,令他甚至一时起了将那鼓起来的部分给按回去的冲动。

很快回过神的克劳萨记起之前自己就几次发现里昂在训练营里被人合伙欺负的事,原本觉得小孩子间打打闹闹,家长出面就有点没必要。
但今天他觉得这新仇旧恨简直是忍不下去了,万一失手打伤了脑袋,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啊!
克劳萨优先带里昂去了趟医务室,找医生给他上了药。并且在晚间抱住整晚不能好好地仰天平躺的里昂,气哼哼地在心里又骂又叫地按捺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克劳萨让里昂在家里休息,自己换好制服就独自冲去了训练营。
众人都不知道这位长官来势汹汹地出现在训练营里是为了何事,但看着克劳萨那表情,仿佛像是来讨债的。
这也侧面说明某人的出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有人赶紧让学员们去找来平时带着里昂那个班的教官。不管怎么说先接待一下,问清了缘由比什么都重要。

克劳萨一见到那位教官便两步跨上前,捋着袖子沉声质问对方,昨天到底是谁打伤了他的哨兵。
当下克劳萨的嗓门控不住地有些大,但关于情绪这方面,他很肯定自己还是极力克制过的了,只不过难免还仍是语气生硬地说道:“这批学员的平均年龄都不大,平时打打闹闹也正常,可是那种伤势是很容易出事的!”
——别的先不说,万一哪天里昂真被打成白痴了怎么办?!

昨晚睡前克劳萨在心底怒骂的同时,还时不时要担心里昂会不会明天起床后就变成一个只会傻傻流口水的笨蛋,担心得他一夜都没怎么睡得安稳。
幸而早起后克劳萨抓紧时间检查了一下,才终于确认情况大概暂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
但克劳萨对此事依然很生气,并且决定今天一定要好好地揪住那几个老要欺负里昂的学员们,进行一番凶狠又不失严肃的训话!

站在一旁正在默默无语的教官也不清楚这位军官是怎么了,这么凶神恶煞地冲过来,一副要找人理论的模样,他还是头一次见。
就算小哨兵们偶尔打闹过了些,可家长特意出面吵吵,这就有些那个了吧……
但这话他当然是不敢说出口的,只能赔个笑在嘴上先安慰了几句,将对方稳住。
然后扭头喊自己的同僚帮忙去宿舍区里找人,不到十分钟就叫来了一群平时和里昂关系比较好打混最多的同期,来一个当面询问对质。

在听教官大概说明了这位向导的来意后,知情的几个学员纷纷道出真相:“我们没有动手打人,那是里昂他自己摔的啊。”
克劳萨顿时心头警铃大作,紧接着就听到那几个围在他身边的孩子还在叽叽喳喳地述说着事件的经过:“昨晚下午里昂说自己打算早退,要翻墙溜出去,我们还帮着拉绳子呢——结果他从墙头滑下去,似乎是直接用屁股着了地。”
几个学员对看了几眼,互相点着头确定这情况属实。

由于具体画面当时几个学员隔着墙也看不到,只是听到里昂哀嚎连连地说自己撞到墙壁了。
之后他在地面上坐了好久,待到脑袋没有那么晕了,这才起身离开的。
——至于更后面的事,大家都言辞统一地表示:那我们就不知道了呢。
几分钟前还气势汹汹地准备干架的克劳萨晃了晃,顿时就快要接不上下一口气:“…………”

为首的教官见克劳萨正在动用沉默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为了稍微缓解一下气氛,他上前一步说道:“正好今天您来了,我也想说些少校你家那个小哨兵的事——”
他这就开始点着手指一样样的告状、告状外加告状,包括且不仅限于里昂在训练中总要抓紧时机偷懒;动不动挨了拳头就要往地上赖着装死;看到别人被揍翻,他还笑得比谁都要大声。
以及每天中午下课铃声一响,解散命令下达的头一秒就能看到里昂埋头飞一样冲向餐厅,抢东西吃的时候就跟被足足饿了八百年一样。

克劳萨面上表现得他有在认真倾听,其实心底已经在狠狠地后悔,他想着他今天到底干嘛非要来这一趟呢。
现在真相大白,居然是里昂爬墙开溜时把自己给撞伤的,真不如摔死那个臭猴子算了……!
但现下最为重要的事,是先让自己从这里体面地脱身。
克劳萨嗯嗯地应着教官的话直点头,厚着脸皮又死撑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有模有样地按了几下,装做是在接打电话,一边抬手做了个手势,意思是『有事我先走了!』,随后脚下便朝着训练营大门的方向狂奔。

事后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冷静下来掩面复盘了一番,克劳萨的心里怪不是滋味。
不过装做打电话,总好过当众尿遁……
总之一切都要怪那个烦死人的臭小鬼!
为了这事他气得接连两天没理会里昂,只恨自己下不了决心,不能亲手将对方打成白痴了。

 

隔了没两天,威斯克从下属那里听说了训练营最近发生的某件趣事,随即直言不讳地在见面时找当事人确认了一下。
克劳萨一脸郁闷地长叹口气,提起那个该由他负全责的事件,实在是好丢脸。
——可那时他确实以为里昂被人给欺负了,急着找人理论,所以一时情急,没问清情况就埋头冲去了训练营。

威斯克手上正在给某人倒咖啡,他顺手往杯底丢了两颗糖块,边抽空回应道:“你也不怕你出面了,过后他会被人整得更狠。”
今天提到这事情绪也依然很激动的克劳萨闻言用手掌狠狠地拍上了单人沙发的扶手,高喊着说:“谁敢动我的哨兵,先过我这关!”
威斯克被那动静惊扰到手抖了一下,他在咖啡机前回头望了那人一眼,忍不住发出提醒:“——淡定点。”

克劳萨烦躁地换了个坐姿,其实他今天特意来找威斯克,除了公务之外还有别的打算。
先前他左思右想,上次的乌龙先不提,但他就是总觉得里昂这臭小孩在训练营里三天两头要么被打、要么并不光彩地把自己摔伤之类,而自己身为监护人,不找时机多关照一下,实在是放不下心啊!
所以克劳萨其实是有备而来,他趁机主动对威斯克提出要求,希望对方能批准让他每周去训练营给哨兵们上一节关于向导和哨兵之间该如何进行精神抚慰的讲解课程。

而今天威斯克的神奇第六感可谓超绝——大约在某人刚一进门时他就隐隐猜到了。
克劳萨居然一扫平日来访时的嚣张,连敲门的节奏都带着股恭敬的意味,这绝对是必有所求的态度。
唯一的错算是威斯克真没料到居然是为了这种事,他将咖啡杯顺手放在茶几上,还往克劳萨所在的方向稍微推了推,这才慢悠悠地在对面坐下来。

室内安静了几秒,眼见有人已经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威斯克笑了笑对克劳萨说:“这倒不必,训练营里有专门的导师在干这活——这事你明明也知道。”
克劳萨的眉眼在上官面前不爽地跳了跳,威斯克故意不理他,装腔作势地嘬了一口属于自己的那杯咖啡。
嗯,糖块加少了。

末了见气氛实在太僵,考虑到要克劳萨用上恳求的语气,未免有些太为难他了,但现实中的某些问题也是不能被忽视的。
威斯克又接着试图进行合理的劝说:“——你目前毕竟还算是个单身向导,刻意到成堆的哨兵群里打混,这太危险了。”
克劳萨持续不爽中,他哼哼一声,朝着威斯克抄起胸:“你瞧不起谁呢?”

某位上级细想这话倒也对,要是有哪个哨兵胆敢企图对这人不轨,一定会被当场打死的……
到时候麻烦的收尾工作估计又会被甩到他这里来。
威斯克知道克劳萨不过是想靠那个哨兵更近一些,以便亲自照料对方。再说他原本就在仅仅一墙之隔的向导训练营每周都有固定的授课工作,要不就随他去吧。

由于得到了威斯克所给予的支持,很快克劳萨就得以在哨兵训练营中拥有每周六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支配权。
等授业结束,他就能直接领着里昂回家。
——然后里昂便能美美地迎来周天的固定休息日。

 

Chapter 5

Summary:

没啥,还是日常的一章,顺便欺负一下老威。

Chapter Text

自从克劳萨少校以向导讲师的身份降临哨兵训练营进行固定授课,在这种时期几乎之前可说是基本没有什么机会能接近甚至是见到向导的学员们对此都多少有些兴奋。
每周六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不单是轮到的那期学员们可以听讲,就连其他教官也会默契地留给自己带着的小崽子一些机会,让平时表现好的学员自由去往少校所在的教室——能挤到位置的就坐椅子,挤不到的可以坐地板,或者靠墙贴着、以及站在外面扒着窗跟听。
只要克劳萨本人没有提出异议,就代表着这种安排不会造成什么困扰。

上课时大家都近距离望着站在讲台上的人,每次克劳萨不动声色地悄然展开精神力网时,都能毫不意外地捕捉到如同一片池塘边热闹的青蛙叫声般此起彼伏的心声。
在进行了仔细甄别后,克劳萨发现大部分学员都暗地里觉得他看起来既严肃又很严厉,同时还非常不好惹。
——大概总结出来的中心思想就是『少校本人近看真的好可怕』,以及还夹杂着不少类似『好同情肯尼迪啊,回去了会被打死的吧』之类的话,当然更多的应该是在嘿嘿傻笑的。
认真听课的好像真没几个……

然而有一个声音是完全不同于其他人的,用着克劳萨十分熟悉的属于半大少年清澈的音调,在众多噪音般的信息流中脱颖而出,一直在反复不停地喊着:少校好酷啊!好希望有一天可以像他一样强壮,虽然是个向导但少校完全不孱弱,一拳可以直接打飞三个哨兵!
这声音克劳萨可太熟悉了,就连台词也早就听过几百遍,毫无疑问是自家那个名为里昂的小猴子。
克劳萨忍不住露出个有些得意的笑容,随后在众人都因此而感到十分惊讶时收敛了表情,他沉着声说道:“走神的都给我清醒一下,接下来我要讲的内容十分重要,现在把注意力全给我集中过来——”
待到那些纷乱的声音终于逐渐消失,克劳萨便重新开始认真地教导在座的各位哨兵,应该如何去感受和捕捉所谓的精神力网。

——以及克劳萨同时也没忘了交待一句其实和今天的课程不太相干的事,他交待大家未来某一天在遇到向导的时候,都记住必须矜持一点,说完还要抬高下巴,扫视全场一圈。
当他冷不丁和坐在偏后方位置的里昂对上视线时,冰蓝色虹膜中的瞳孔微微收缩,里昂突然整个人抖了一下,左右两侧的学员都莫明其妙地瞄了他一眼。
克劳萨似乎非常满意观察到对方这样的反应,他收回视线后再又顿了几秒,这才神色凛然地对着学员们说道:“——可不是所有的向导都像我这样好说话。”

认真听课中的学员们和侧靠在教室外的墙壁边过来凑热闹的几位教官们闻言,都纷纷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这一回克劳萨脑海中的心声再度成倍增加了,许多人默默地在问:克劳萨少校说的那个向导,真的是他自己吗?

 

鉴于这一批新学员已经大多脱离了真正意义上的所谓『儿童』这个定义的范畴,训练营里也开始着手教导这些哨兵预备役们,该如何追求自己心仪的向导。
首先高强度刷好感上限是必须的,所以赠予对方礼物就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
关于该如何挑选礼物这方面,里昂有着天然的优势,毕竟他是克劳萨的内定配对对象,不需要像其他同期们一样目前只能干巴巴地研究理论。
他可以幸运地结合实际情况,亲眼来看看向导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

里昂先是暗自观察了一下,发现克劳萨理所当然地对他精心收集和交换来的那些漂亮的玻璃珠子们并没有什么兴趣。
就算里昂将前一晚自己特意从饼干盒子里挑出来的几颗珠子递到克劳萨的手边,那个人也只是赏脸地瞥了一眼,神色淡然地朝他说了声:“谢谢。”
并且很快克劳萨又说:“不过还是把它们寄放在你那里吧。”这就反手将玻璃珠又递了回来。

过后克劳萨不明所以地对威斯克说了说这事,主要是他真没弄明白那小子干嘛递给他一把玻璃珠子。他记得平时里昂都很宝贝那些东西的啊,藏在饼干盒子里有事没事就要拿出来点一点数量,再给小心地放回去。
威斯克抬眼看看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男人,好笑地提醒道:“小孩子送你他最喜欢的东西,说明他喜欢你。”
这话令克劳萨愣了好几秒,这才反应过来了——原来是这样啊。
但是送点实用的东西不好吗,克劳萨哼哼了一声,挥挥手意思是算了不说这个了。

又或许克劳萨的态度表明他对这份礼物不够满意,年纪不大的少年绞尽脑汁地反复思索,直到他想起了以往观看的那些老旧的电影——总有人在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时,会送给对方一束鲜花。
有了目标这事就好办了,趁着傍晚回家时的路上,里昂拐去小径边的树林间,打算采些色彩鲜艳的花带回去。
不想他的这一项计划却遭到了蜜蜂群的阻止,为了躲避那些突然暴起纷纷朝他袭来的蜜蜂,好容易弯腰胡乱抓了几把采到花的里昂在林间小路上哇哇叫着抱头狂奔。
回到主径上时他的脸和手甚至脖子上都已经被蛰到好几下,很快那些部位就开始发痒红肿,同时伴随着阵阵难忍的疼痛。
里昂只能尽快地踩着单车往宿舍的方向赶,半路还遇上猛然变天而突降的大雨,简直可以用倒霉透顶来形容他的这一天。

等回去后站在屋檐下,里昂才注意到采来的花被大雨淋得快要稀碎,连花瓣都掉得差不多了。
被气到脑子发昏的孩子搞不懂自己白忙这一趟到底得到了什么,越想越气的他委屈地蹲在门外,懊恼地直发出哭嚎。
听到这动静开了门出来左右看看的克劳萨低下头目睹了这副场景,顿时觉得既好气又好笑。
他只好将里昂拉起来揪进房间里,先用毛巾帮他擦干头发、换掉淋湿的衣物再说。

晚些时候里昂被蜜蜂蛰过的地方越肿越厉害,就算已经上过了药,似乎也没起什么作用。
克劳萨在灯光下握住里昂的手臂仔细看看,又抬眼心疼地望向肿着大半张脸的孩子,对他说:“你这模样变得我都要认不出来了,脸肿得好像猪头……”
里昂的小狮子也因为主人的伤痛而受到不小的影响,自打晚饭时间过后,它就蔫蔫地趴在墙角,连脑袋都抬不起来,只能在地板上瘫开短短的四个爪子,趴着一动不动……
冰原狼显然是对此有些紧张,靠过去舔了它好一会儿,时不时用吻部顶顶它,像是在问『你感觉好些了吗?』。
但据克劳萨本人抽空观察,似乎收效甚微。

 

熬到第二天清晨时分,里昂的整张脸已经肿到眼睛都睁不开。刚一很不舒服地醒来,他就哼哼着用手到处摸索,将身边躺着的人给弄醒。
克劳萨仰头一眼看到那凑近的猪脑袋,被吓得整个人一激灵直接跳起来。
直到花了好几秒时间来确认这家伙就是昨天被一群蜜蜂追着蛰了一通的臭小孩,克劳萨又得认命地下床去拿了药膏来,尝试着再次帮里昂涂抹一下。

可是这项在昨天还不算很艰难的工作,今天却遇到了问题。
克劳萨坐在床沿晃着头左看右看,最后只能问:“……你的眼睛在哪呢?我找不到……”
看上去里昂的嘴唇也肿胀得鼓起来,估摸着连水都喝不了……
里昂唔唔唔地从喉间发出可怜兮兮的哭声,好容易才努力把眼泪从缝隙里挤出来。
叹着气的克劳萨连忙说:“好好好,眼睛在这……”

等上完药里昂的肚子开始配合着咕咕直叫,昨晚他因为不舒服所以吃得不多,可是现下他连嘴都张不开,目前不要说进食了,恐怕就连喝水都会无比地困难。
这一回克劳萨省去了叹气的力气,他默默地穿好衣服,又带着里昂去光顾了医务室,准备找医生帮忙想想办法。

 

虽然医生面对着身为常客的小伤患已经努力正了正神色,但最终还是没憋住,他带领着闻讯赶来围观的护士们,首先进行了一个集体狂笑……
不舒服到极点的少年难过不已地直嘟着香肠嘴,可是他眼睛睁不开,自然找不到克劳萨在哪里,也就没法靠过去埋一埋胸,这下子委屈的情绪更是成倍地高涨起来。
好在克劳萨及时敏锐地感受到那份不安又躁动的精神波动,他主动靠过去,搂住了坐在椅子上的里昂,微弯下腰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我在这呢,我陪着你。”他握住里昂同样肿胀不堪的手,轻轻地用手掌朝上捧住了它。
里昂几乎是立刻就回握住克劳萨,这种安抚对他而言十分有效,很快年幼的哨兵就在那份和缓的气氛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自觉有些失态的医生连忙止住笑,他轻咳了两声,先靠近做了些检查,又询问了里昂被蜜蜂蛰过到此时为止的时长,以及自行用过的药物种类。
最后他也只能摊摊手,说道:“目前暂时是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了,少校你使用的药膏本身是对症的,但涂完总不可能立马就好,这么严重的蛰伤也是需要时间恢复的。”

医生说完见到小哨兵又再度显得有些慌乱和不安,他赶紧补充道:“不过哨兵的体质异于常人,恢复的速度很快,相信再过一到两天就会没事了。”
克劳萨点点头,很快又记起一个重要事项,于是他询问道:“可是里昂的嘴张不开,无法进食——这该怎么办?”
实在是有些爱莫能助的医生给出的建议也就是挂点葡萄糖溶液吧,实在担心还可以加上生理盐水,给身体补充一些营养,暂时把状态维持在相对稳定的水平下。

当天克劳萨只好给自己请了一天假,在医务室里全程陪伴着里昂,直到医生开出的点滴都挂完了,再将他带回宿舍去休息。
至于请假单上的申请理由一栏,威斯克在批准前认真看了几眼,很快就签下了名字。
等对方终于从照顾小猴子的间隙里抽空给他打来电话,打算对昨天谈过的某件公务安排再做一次确认时,威斯克一如既往地憋着笑,只顾听一句就嗯一声。
克劳萨停下话来定定地望着他,从那副表情里弄明白了些什么,他隔着屏幕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敢笑出声来,我绝对跟你没完。”
屏幕另一头的威斯克配合地朝他摊了摊手,腹诽什么的,也就埋在心底偷偷说了。
——总之就真的很好笑,哈哈哈哈哈。

大约接近傍晚里昂看起来状态稍微好了一些,至少嘴唇消了些肿,也能稍微张开一点缝隙。
克劳萨抓紧时间慢慢地喂了他一些蜂蜜水和泡好的玉米糊,然后给他上完药再火速地放倒在床上,交待着让他早点睡,自己转头就去处理被耽搁了一天的工作了。

 

隔天早上克劳萨亲自确认了一个不错的好消息——里昂的双眼虽然还不能完全张开,但已经能看到缝隙了。
虽然变成眯眯眼小猴子多少是有点好笑,但据克劳萨认真严肃地仔细观察,结论是他确实是有在缓慢且稳步地恢复的。

不过直至严重的蛰伤引起的红肿和疼痛彻底消退,还是过了三到四天左右。
所以里昂这一趟在林间遭到蜜蜂群围攻,真的是被毫不留情地蛰得很惨。
克劳萨默默地想这教训也该足够了,不用他再多说些废话,谅这小子也不敢再去招惹蜂类了……
他就将话吞回肚子里,没去多费力气训话。

里昂自己比较识趣,特意找了机会诚恳地对克劳萨说:“少校,这次的事谢谢你。”
坐在书桌前的克劳萨扭过头明知故问:“——怎么?”
里昂跟着就进行了一个完整些的情况提示和说明:“谢谢你这些天一直在照顾我、陪伴我,也没有因为那个事而骂我……”
前两天因为脸上和身上被蛰过的地方都又肿又痒,时不时还发疼,里昂一直哭到鼻子塞住,怎么也不肯好好躺着休息。
被闹得没了办法的克劳萨只好像里昂生病时那样抱着他,自己靠在床沿坐着处理公务。
克劳萨让里昂把不怎么肿的那半侧脸颊靠在自己胸口,低下头耐着性子问:“怎么样,这样不会难受了吧。”
心情既沮丧又郁闷的里昂调整好呼吸,模糊地应了声嗯。
他努力将侧着的脑袋抬起来一些,从这个角度望着克劳萨,长长的睫毛上还有好些细小到几不可察的泪珠。
里昂能感觉到心情变得平静了不少,好像身上也确实不那么难受了。
他又趴了回去,轻声地喃喃说道:“这样能听到少校的心跳声……”里昂大概默默数了几下节拍,忍不住又说,“好有力啊。”

已经在专注翻阅文件的克劳萨没留神会错意,大概以为对方的意思是在抱怨太吵,他张嘴就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那换过来靠这边。”手上就揽住里昂的肩,准备要挪动他。
里昂躲了一下又贴回原位,嚷着说:“不要不要,我就这样睡!”然后他重新用侧脸贴上那呼吸时起伏着的胸口,本就睁不大的眼睛闭一闭,没多久很快就睡着了。
——现在倒回去想想,里昂确实很感激克劳萨没有因为这事而嫌他麻烦,还一直牺牲宝贵的个人时间来照顾他。

暗自好笑中的男人努力在脸上凝出个严肃的表情,接口道:“我知道你很难受,当然不会骂你。”见到里昂抬头朝他点点下颌,克劳萨又说,“而且事后我看你也该收到了教训,自然没必要多说了。”
那只前两天还只会肿着整张脸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的小猴子因为这句话而笑了,很快就整个人凑了过来。

克劳萨顺手抱住里昂,对他交待道:“以后出门小心些,每次你受伤或是生病,小狮子也会变得没有精神,害得我的狼很担心。”
里昂埋在克劳萨怀里蹭蹭,边说:“知道啦,我会小心的。”说完又接连多蹭了几下,然后他被克劳萨一把拎起来举到面前,腾空着的双脚微晃了晃,直到里昂仰起头,感觉到自己被对方这样抱着,亲了亲额头。

 

后来里昂确实是吃一堑长一智,懂得不能再去招惹蜜蜂了。
但他仍是没有死心,重新回到训练营去参加日常训练的头天里,他在傍晚回家时又去路边采了些野花——当然是事先蹲在远处多次观察过花丛间没有蜜蜂出没,他才果断地上前出手。
其实那几朵小野花也并没多好看,和上次一样,花束们被里昂一路拽着插在单车的车头前面,等他回到宿舍区时,那些花瓣都被风吹丢了不少。

里昂用手稍微整了整花茎和同样所剩无几的绿叶,冲进门去厚着脸皮将它们统统递给了克劳萨。
某人愣愣地接过那些花,尽管回过神后嘴上依旧和平时一样不饶人,左一句右一句地不停数落里昂真是闲得没事干,从头到脚都充满了嫌弃,然而实际上却扭头拿了个平时不用的马克杯,在水槽边洗了又洗,擦干后放了些水,默默地将那几朵路边随处可见的小野花精心地供养起来。
在目睹了那人在言行方面表现出的极为严重的不统一行为后,里昂悄悄地想,这份礼物,少校应该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吧!
他决定趁机给自己上个分。

 

没两天里昂又不幸在训练营里被人传染了红眼病,为了这事克劳萨郁闷得就差没抱头大喊:我的上帝啊——你是不是不长眼!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里昂得了红眼病后,依然只能和以往每次生病时一样,待在宿舍里安静地蹲着。
医务室当然也是去过了,医生给他开了两瓶眼药水,同时还附赠了一个黑色小眼罩,当场套上去后旁观中的克劳萨觉得这看着怎么奇怪又好笑……跟个海盗似的。
但因为里昂总嚷着眼睛干干痒痒很难受,还时不时想用手揉搓,为了阻止他,克劳萨唯有费尽心力地亲自盯着看着,还得定时按住里昂,给他滴眼药水。
那场景和他发烧时挨针也没什么区别,总之就是一个上了难度的工事。里昂将眼皮眨得巨快,好容易滴进眼睑里的药水都被活活甩出去了……

最后的解决方式是由克劳萨狠狠地抽了一顿里昂的屁股,然后在对方疼得边哭边龇牙咧嘴的时候,一把将他掀翻在地板上,双腿一夹固定住那还在左右晃动的腰部,一只手用指尖飞快地上下分开他的眼皮,另一只手将药瓶递到上方,接连快速地按按按,强行将药水挤进眼睛里去……
然后为了进行有效预防,另一侧目前还完好的眼睛也得如法炮制一番,这个时段里的上药任务也就艰难地完成了。
里昂哭嚎着用手掌虚虚地捂住眼睛,难受得在地板上直翻滚。
起身前克劳萨去他肚子上拍了两下,说道:“做得很好,我们两个小时后再来一次。”
里昂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隔天一早也不知道为什么,克劳萨发觉自己的一只眼睛也开始干痒发红,眨巴眨巴实在是难受得很。
他心下一惊,脑子里有个十分不好的预设在悄然成形,他连忙优先跑了趟医务室。
医生为他精心检查后,用很难说不是兴灾乐祸的表情郑重地给出了诊断结论:是的,您很不幸地被某个可恶的臭猴子(克劳萨语)传染了红眼病。

这也导致那阵子克劳萨带着里昂一起前往威斯克的办公室里相谈公务时,那位上级就看到自己的下属难得带来了那小拖油瓶,两人还都戴着一个黑色的单边眼罩。
威斯克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们两个也太像海盗了吧。”
里昂听了这话居然跟着傻笑出声,克劳萨埋头瞥了他一眼,无意传染对方也得了红眼病的罪魁祸手顿时安静如鸡,没好意思地搓搓鼻子,乖乖噤声了。

这边威斯克还在不怀好意地绕着那两人直打转,嘴上不带把地接连调侃了几句,并且很快他还有幸亲眼目睹了一次克劳萨到点就按时给里昂上眼药水的盛况。
不得不说这场恶战,主打的就是一个斗殴得非常激烈。最后虽然没有人受伤,但结束后双方的心情却是都有够不好的。
威斯克简直觉得自己今天快要笑不活了,他抖着肩弯腰摸到沙发边坐下,好容易才止住笑。
随后他在克劳萨只露出一只眼睛,却依然能散发出非常不好惹的精神力波动的压力下,开始正经地同对方相谈公务。

在他们造访了威斯克办公室的那个周末,克劳萨惊讶地发现威斯克不见了,据他的秘书官所述——长官要处理一些个人事务,近期暂时不会进行公开露面,如有需要可以和他进行电话联络。
克劳萨急着敲定上次见面时商量过的一件事,可是当他拨打了威斯克的电话,对方却拒绝了视频通话,仅仅通过音频来与他接着进行商讨。

威斯克的声音听起来挺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但在公务谈完之后,克劳萨仍免不了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这几天是怎么了?”
威斯克在那一端顿了几秒,敷衍地答道:“说了我要处理一些个人事务,之后两天若还有事找我,继续打电话就好。”
随后他就在克劳萨刚张嘴想要再深入打听些情况时,果断且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一周后当威斯克终于重新出现在机构中属于他的个人办公室区域内,克劳萨闻讯立刻上门来拜访,却眼尖地发现对方在鼻子上架了副深黑色的墨镜。
克劳萨一时没搞懂这人是怎么了,但结合着所有事项回想了一下,那天里昂被他带过来时,似乎曾趁着他们两人相谈时四处摸索。
而自己离开后没两天,威斯克就出现了奇怪的躲避式状况。
心底仿佛有个标准答案,正疯狂地呼之欲出。克劳萨克制不住地脱口问道:“你之前是也得了红眼病吗?”

威斯克微抬起下巴,哪怕隔着墨镜,克劳萨也能感觉到他在用眼神示意——对于那个问题,他决定坚决地避而不答。
果然威斯克只是简短地说了句:“闭嘴,有事说就坐下,否则赶紧走!”
克劳萨好笑地将手上特意带过来的一叠资料放到威斯克的桌面上,同时发现对方往后方撤了撤手指。
“我的红眼病早就好了。”在离开前克劳萨留下了这句话,心情十分不错地走了出去。
渐行渐远时克劳萨很肯定威斯克还坐在办公室里朝着他的背影抱怨了几句,不过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不得不说里昂这小子自从进了训练营,来来回回真可谓是感染了多项疾病。
在克劳萨的印象中,好像平均一到两个月左右,里昂就得哭唧唧地病一场。这其中包括但不仅限于重感冒、腮腺炎和上次的红眼病——至于这回更好,水痘也跟着来了。
两个多月前的那场腮腺炎让里昂的腮帮子肿得像猪头,莫明和后来他遭到蜜蜂狂蛰的惨状不谋而合。
至于这次的水痘,也着实让克劳萨头疼了好一阵子,因为里昂总是忍不住说身上好痒,伸手想要到处抓。

为了防止这人胡乱抓破水痘而导致留下疤痕,克劳萨只能又请假待在宿舍里,进行一连几天的贴身照顾。
每回看到里昂抬起手,他就要凶凶地一眼瞪过去,吓得对方急忙将手又放回原位。
——这一天天的,臭猴子不是这个病、就是那个病,轮番折腾下来,克劳萨表示醉了,他突然莫明萌生了一股淡淡的想死的欲望……
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哇!

期间正头疼脑热中的克劳萨还接到了威斯克打来的电话,对方语气严肃地通知他,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要去他的办公室报到,有事电话联系,重要的文件和资料可以转交给他的秘书官。
克劳萨气哼哼地想自己这次又没被传染那些奇奇怪怪的病,怎么就把他当感染源一样的防着呢!

心有不甘的军官处理好手边的事务,再安顿好里昂,这就故意立马带着一堆其实无关紧要的资料,往对方的办公室赶去。
结果他理所当然地被拦在了门口,克劳萨恨恨地在心里怒骂了威斯克这混蛋一百遍。
谁能想到那家伙居然还加派了几名哨兵守在了办公室的门外——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洞悉了他打算硬闯进去质问的盘算。

哨兵们对于克劳萨这种体型的向导还是心存顾忌的,况且毕竟人家也是军阶很高的著名向导,哪个哨兵也不愿意想不开,去同他正面对峙。
然而另一位长官的命令却是需要绝对遵从的,哨兵们只好放缓了音调,只是隔着半个手臂的距离虚虚地伸出手来拦在门前,客气地请这位向导还是先行离开。

克劳萨恨恨地将手里的资料往其中一个哨兵怀里丢过去,对方险险地接住了,看那表情可能是胸口被文件夹的尖端砸得有些疼,但他也没敢抱怨些什么。
末了几人都见克劳萨仍是非常不甘心的模样,他固执地站在那里,面朝门板的位置,对着威斯克隔空喊了几句遣词用句都十分不敬的话。
哨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下该怎么办了。

待在里面的那位上官安静了几秒,似是被挑衅得有些忍无可忍,难得破着音一字一句地也喊了过来:“——Go、aw、ay!”
——听上去威斯克已经从办公桌后跳起身,靠到门边、甚至接近了门板了。
对方那咬牙切齿的音调却反而令克劳萨很是舒爽,他哈哈哈地当着那群正面对着不愿离去的他而一筹莫展的哨兵们的面,大声笑出。
尔后克劳萨转过身抬手朝着那些人挥了挥,乐悠悠地离开了。

 

一周后当里昂的水痘好得差不多了,威斯克和克劳萨也终于有机会碰面。
仍处于好奇中的男人忍不住首先问威斯克当时到底怎么了,为了一点破事反应那么大。
威斯克没好气地说:“别提了,之前你那个死猴子得了红眼病,把你传染了不说,你还带他来我这里,害得我也被传染了……”
克劳萨又再度哈哈哈地笑出声来,原来之前威斯克不让他进门,就是担心继红眼病之后,又被传染上水痘吗。
这男人真是让人笑得要死。

然后他听到威斯克还在继续详细地述说着自己所遭受的苦难:“那次真是弄得我难受得要死,眼睛又干又痒不说,时不时还会刺痛。那阵子我连电脑屏幕都看不清了,签份文件都要凑好近。”
更不说他的眼睑还跟着肿起来发着红,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给揍了一顿似的。

现下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克劳萨好笑地想着果然如此,既然这样他更加地不能放弃追问——他巴巴地凑过去,用着一副虛情假意的脸孔又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啊,你直接交待一声不就好了,东躲西藏的还不让人找到你,鬼知道你出了什么事。”
威斯克一眼看透这人的坏心本质,但仍是耐心解释说:“那阵子为了养病我躲了几天没露面,结果艾斯隆就亲自过来找我,真是烦死了,我还不得不开门接待他。”
原本那几天因为眼睛不舒服,威斯克哪怕是在办公室里也依然戴着墨镜。
但艾斯隆一出现,他就得规矩地将墨镜先摘了,转手插到制服胸前的口袋里,然后客气地将人家请进门让到沙发上。

此时克劳萨也坐到了沙发上,听了那些话他往后靠住背部,接口道:“他要来就来呗,聊完工作的事不就走了。”
闻言威斯克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我当时还得客气地去给他泡咖啡,结果弄完一低头,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滴进杯子里去。”
坐在旁边的克劳萨露出疑惑的眼神抬了抬眉梢,听到威斯克气定神闲地继续说:“然后我意识到,那好像是从我不久前才滴过眼药水的眼睛里流出来的分泌物……”

克劳萨愣了愣,过后先是长出口气——这一次他居然没有笑,大概多少有些出乎威斯克的意料。
而在几秒后,克劳萨对这事给出的反应是摇摇头附和了一声:“Been there before.”
两位军官惺惺相惜地对望了几秒,之后克劳萨轻咳了一声又问:“后来怎么办?”
威斯克朝他摊了摊手:“还能怎么办——我又淡定地戴上了墨镜,重新泡了一杯咖啡留给自己,然后转身把前一杯递给了艾斯隆。”

这一回克劳萨十分给上官面子地大笑出声来,居然还用手掌拍了好几下沙发扶手。
等笑够了他当即表示:“真是服了你——不过我很赞同!”
末了两人默契地对上视线,克劳萨拿起威斯克放在茶几上的咖啡杯,做了个举杯庆祝的手势:“——He deserves that.”
威斯克气定神闲地将后背投放到沙发靠背上,朝着克劳萨雍容地微笑。
两人都对那位没什么真本事的上官没有好感,好在平时克劳萨不太需要和对方直接接触。
他的工作侧重点在于为那些即将出行的队伍制定深度考量后的最佳路线,以及按任务难度来安排最为适合的人员,以便最大限度地确保带队向导和他们的哨兵能顺利归来。
并在之后整合所有成员上交的任务报告,再推敲着总结出经验和教训,好在下次的任务安排中做到更加地事无巨细。

等所有计划全都敲定了,克劳萨会将精心写好的报告上交给威斯克,再由他来向艾斯隆进行授权请求。
这样的工作表面看似轻松,实则总要经受住艾斯隆的恶意刁难。
威斯克打赌对方甚至看不懂报告书上的大部分内容,却回回都要找些他自认为可以进行指摘的部分,在报告页面上又戳又点,嘴上还要说个没完。

威斯克眼中的那个男人只是个大腹便便的空架子,在这样的末世中几乎从未亲自去过一线。
而艾斯隆之所以身居高位,还能长年屹立不倒,多是得益于他那油滑的性格极其擅长拍上级的马屁、以及四处抢占下属的功劳。
多年来机构中对艾斯隆的行事和管理风格多有不满的军人,简直能连夜排出一个加强营。

每次威斯克去找对方移交出行任务报告,回来后都被气得脸黑,需要花点时间好好冷静一下,他便会沉默地坐在办公椅上抄着手不说话。
至于收到报告被驳回这种消息的克劳萨就只好赶过来,准备再和对方商讨一下,如何能进行一些细节方面的修改。
——而且还得小心翼翼地让艾斯隆找不出可以再次驳回的理由。
由于艾斯隆时常会以安排的人手过多、或是装备其实可以再精减一些为由来发出责难,威斯克曾不止一次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私下对着克劳萨说道:“我们的人总有一天会被这蠢货给害死!”

克劳萨知道这人在气头上心情正不爽,唯有静静地看着威斯克少有地发着疯,骂了许多平时他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脏话,偶尔还会蹦出『F』和『S』打头的那种需要消音的短句。
甚至还不惜恶狠狠地许诺:“走着瞧吧,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机会,让艾斯隆那家伙从这位子上滚下来。”
而克劳萨就只是嗯嗯嗯地应上几声,埋头继续翻看自己被驳回的那份任务安排报告,思索着从哪里下手开始修改比较好。

——这会儿和威斯克一起暗暗吐嘈完顶头上司的克劳萨正要喝手上的那杯咖啡,嘴唇碰触到杯子边缘时他突然顿住,随即很不放心地偏过头盯着威斯克,那边朝他说道:“放心吧,眼睛早好了。”
这下克劳萨总算能安心享受咖啡,嘬了两口他回过神再度顿了顿:“真该感谢你没动报复我的心思……”
威斯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跟着抿了一口自己的那杯咖啡,边挥了挥手:“放心吧,我不会那样对你的。”
某人正再度觉得十分安心,很快又听到威斯克说:“我顶多派人去把你的小猴子从训练营里拖出来,找个偏僻的地方暴打一顿。”

克劳萨手上还握着咖啡杯的耳朵,立马弹出食指朝威斯克所在的方向指了一下,喂了一声严肃地喊道:“我说过了吧,不要拿他开恶劣的玩笑。”
威斯克一本正经地作出反驳:“谁说这是玩笑了?”话音刚落便不意外地看到坐在对面的金发男人对着他直接黑了脸。
他只好先按下这话题,但心底却还是免不了暗自称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个瘦瘦小小的哨兵居然变成这人的软肋和死穴了啊?
这可真是稀奇。
威斯克瞄了面上还气乎乎的某人一眼,悄然想着,那就由他来默默地观察今后的发展吧。

 

日子依旧这么一天天地过,刚开始克劳萨可以主动屏蔽里昂无意识地散发出来的精神力波动,不会被对方所影响到。
后来为了给里昂做些初步的精神调整,由克劳萨主导着让两人做了精神连接。没多久克劳萨便逐渐发现,里昂的状态开始变得会间接甚至是直接地影响到他了。
不知道为何他却不想再次将对方从精神世界中屏蔽掉,或许是为了能更快地感知到里昂的状态,以便多关心他一些,及时地安抚和照顾他。

如今两人常常会在入睡前花上十多分钟左右用来聊天,克劳萨总借由这短暂的时机,来得知一天中里昂所遇到的人和事——有时候是好笑的,有时候是无语的,有时候则是……他完全不知该做何评论的那种类型。
但总之只要可以更加地靠近对方就好,所以克劳萨非常重视和珍惜这样的时光。

某天克劳萨听里昂提到了一个女孩——至少他认为『克莱尔』这个名字的所有者,听起来就是个姑娘。
原本里昂每天回家会提到的名字全是什么杰森啊、帕特里克啊……按他话里的意思应该全是一起打混的几个同期。
并且后来在授课时,克劳萨也亲自认识了那几个学员。
由于通常里昂提到的人还挺多,但这两个名字出现的频率要明显高于其他人,所以有时会在工作间隙里抽空听进去几句的克劳萨只记住了这两个哨兵预备役的名字。

只是这些天好像又有些不同,克劳萨注意到几天下来,一个之前他从没听到过的名字出现在夜间聊天时段的频率相当地高。
也就是『克莱尔』这个名字。
克劳萨原以为那是个和里昂同期的哨兵,没想到偶然深入一细问,他才发现那人居然是个向导预备役学员。

虽说向导和哨兵的训练营属于同一个建筑,由一座高高的墙隔成了两边,但理论上他们在各自的设施中是基本没有机会碰面的。
多年来机构中为了防止出现不当的某种事件,严令禁止还没有毕业的哨兵和向导预备役私下进行接触。
克劳萨再多问了一些细节,才知道里昂有时候会在休息时间躲在无人的墙边蹲着。
有一次他沿着那道墙摸索着前进,一直走到设施的深处,居然意外发现了一个不大的缝隙——隔着破损出小洞的建筑材料和中间的一层铁丝网,另一头就是于哨兵训练生们而言像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向导训练营。

里昂第一次到达那里时,由于好奇他便贴着墙多张望了一眼,不料对面那一头居然也有一对蓝眼睛透过小洞望了过来,两人都双双被吓了一跳。
但年少的孩子们缓过来后,更多的情绪就是兴奋又激动。他们很快再度凑近,先是互换了姓名,接着便趴在那里,隔着墙攀谈了起来。

自从发现那座高墙的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有一个没有完全隔断的铁丝网的缝隙,可以看到墙那边的场景,并且还能遇到意想不到的人之后,里昂时常在午休时间独自前往,同那个和他约定好每天在这里互相交换些见闻和趣事的女孩聊聊天。
得知此事的克劳萨首先担心了几秒,但回想起里昂刚进训练营时,大家都不爽他这么小的年纪就有了内定的向导,不少人心生嫉妒,就合起伙来排挤他,导致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什么同龄朋友,这情况才改善了没有多久。
——就在克劳萨决定前往哨兵训练营授课,前后几期学员在见到他本人后,居然一反常态地对里昂既不嫉妒也不羡慕了.
据克劳萨从教官们那里打听到的情况,如今几乎所有人都对里昂好像反而是同情这类情绪占了更多一些……
更有甚者,居然还亲自找到里昂,向他表达了慰问之情……
但也正基于此,一来二去终于让里昂在训练营里成功结交到了朋友。
至于如今里昂居然还能拐着弯和某个向导预备役学员也搭上交情,克劳萨认为这也没什么不好,他就没怎么将那些事放在心上,任由里昂去了。

只不过得知此事的威斯克的表情就显得比较微妙,而克劳萨还在对方面前抄着手,得意地将下巴抬得老高,掂一掂语气嚣张地说道:“你看吧,我就说过,由我亲自调教出来的小子总有一天绝对会成为优秀的哨兵!”
威斯克脸上的表情从微妙变得略有些扭曲,他的嘴张了闭、闭了张,最后挤出一句:“不对……我觉得好像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说到一半,克劳萨已经朝他挥挥手,雄纠纠气昂昂地一扭头离开了。
当下威斯克觉得『沉默是金』这句话,应该可以做为他今天的专用缄言。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里,突然有个看着脸生的居民带着个四五岁的孩子来到宿舍外面敲响了门,并对前来应门的克劳萨说他们是来寻找一个名叫里昂的少年。
大早上才和威斯克因为工作的事吵了一架的克劳萨正在生气,心情不好到了极点。
他本能地放低视线看看表,现在离训练营傍晚下课还有近两个小时,里昂理所当然不在家。
他怒而朝来人吼道:“——那个见了鬼的臭小孩又干了什么坏事?!”

被吓了一跳的不速之客没弄明白这位军官是怎么了,看起来整个人还挺暴躁。
他就摆摆手,将贴在自己腿边大概刚才有被吼声吓到的孩子抱起来,对克劳萨说:“昨天我家宝贝趁着没人注意,独自溜出门去玩,被那孩子在路边看到,就给拉着领到居民区,沿街问了一路才找到家。”
这人见到军官的面色好像突然又变得好些了,连忙接着说:“我家就这么一个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真没法想象他的妈妈会难过成什么样……因为我妻子只是问到了名字,又看那孩子穿着哨兵训练营的制服,我特意找朋友帮忙打听了一下,您家里那孩子的名字和年龄都对得上号,就想着特意上门来感谢一下——”
这下弄清原委的克劳萨不好意思地轻轻咳了两声,客气地从门边让开,请对方进屋里坐一坐。

事后送走了那对父子,克劳萨埋头回想了一下,昨天里昂回来得确实晚了些。
他只当对方是在训练营里被留堂了,又或者路上骑着小单车,去哪条小道上溜哒着进行所谓的探险了,也就没有多问。
关键是那事里昂自己也没提起,一回来就跟个饿死鬼一样,追在他屁股后面冲去餐厅扫荡了,他自然没想那么多。
不过幸好自己乱喊的时候里昂不在,不然免不了先揪着他的耳朵过来数落几句。
等到弄清真相,那也未免太失体面了,克劳萨难得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而这也直接导致接下来几天里,他对里昂连说话声音都放轻了两个度,搞得那孩子在面对他时的表情看着都像活见鬼。
但没多久克劳萨又故态复萌,里昂反倒觉得啊——少校又恢复正常了……真是太好了。

得知此事的威斯克想想对克劳萨说:“那小子看起来总是没什么自信,性格还黏不拉叽的,听教官们说没事骂上两句他就红了眼眶直掉眼泪,看来多半还是拜你所赐吧。”
克劳萨不服气地偏开脑袋,恨恨地抄起手:“我只是按军队的要求来培养他啊,这不也是训练营一贯的指导方针吗。”
对于这个表面很正当的理由,威斯克也不知道他能怎么进行反驳,唯有好心地提醒了一下:“他在训练营里每天被教官怒骂,已经很惨了,回到家你能不能让他稍微放轻松点……”
克劳萨摸不着头脑地问:“那我该怎么做才行?”
威斯克发现这人有时候是真的非常不开窍,偏偏又老要在育儿基本方针碰壁或是遇到实质性困难的时候来找他开解。
话说,他又不是情绪垃圾桶或是什么知心大哥哥,到底他招谁惹谁了……?

威斯克只能尽量耐着性子说:“打骂式的不人道教育让教官们来做就好,你平时也不用做坏人,毕竟以后是要配对的。你就负责安抚他、夸赞他,给他信心,建立自信,这对他的成长也会有好处——无论心理还是生理。”
“所以这就是你的建议?”
“我上次就提过了啊,让你试试鼓励式的教育方法。”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克劳萨露出一脸不信任的神情,然而他埋头思考了一下,又觉得这话好像也不能算是瞎出主意。
克劳萨想起当时自己对于威斯克的相关建议是有点子不屑的,还盘算着再多观察一下好了。
但目前看来,可能是实施迫在眉捷——
那就姑且试试看好了。

 

从那天开始,克劳萨每天都要硬生生地强行夸赞里昂两句,起初的时候确实是带着一丝敷衍,找个机会顺嘴说上一句两句而已,连他自己都没太过当回事。
没料到大半个月后,克劳萨惊奇地发现好像这招还真的有用——接受了爱的夸夸的里昂看起来在他面前没有以往那么畏畏缩缩了,也会更加主动地和他说起自己在训练营里的一些在过去克劳萨但凡听到了,就露出一脸兴趣缺缺表情的内容。

由于现在里昂老是跟在克劳萨身边,比以前话都更多地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理论上只要不在克劳萨为处理公务而忧心的阶段,那他通常不会摆出不耐烦的神色,这也令他们之间在日常方面的交流变得更加顺畅起来。
慢慢地克劳萨朝着里昂给出的夸赞都出自于真心了,有时候甚至抓紧时机能夸上他好几次。

 

但是好日子没持续几天,里昂又在从训练营回家的路上四处拐上小道,在树林间乱逛时正面遇上了一只身形不小的野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里昂这个陌生人类闯入了它的领地,总之这只狗汪汪大叫,追赶着出现在眼前的半大少年许久。
中途里昂被野狗从侧面窜上来,在他屁股上狠狠咬了一口。

幸亏受到袭击的里昂没从单车上摔下来,他一边哭嚎一边奋力踩着脚踏,愣是没敢回头去看那只狗是不是还在追他。
一直到里昂终于回到宿舍门外,他从单车上滚下来,哭得一抽一抽地捂住受伤的屁股,踉跄着奔进门去寻找克劳萨。

某人早就开始强迫自己习惯这猴子三天两头出个什么事,这会儿听到那熟悉的哭嚎声从门外一路疯癫癫地响进来,克劳萨立马从办公桌边站起身。
之前若是偶尔长达一周或者更长时间风平浪静,克劳萨甚至还会莫明感到心虚……
所以今天搞了这一出,克劳萨反倒又有些安心了,靠近对方的同时他很不厚道地默默心想:啊——果然,猴子不出点事,那就不是猴子了。

这下里昂又得去医务室擦药,据克劳萨帮他脱了裤子先进行的观察得出结论——虽然被咬得不算严重,但隔着裤子仍是破了皮,还出了点血。
这至少该算三级暴露,所以在医务室里按照医生的建议,里昂又得哭唧唧地被按在桌面上,注射狂犬病疫苗。

等处理好伤口,克劳萨无奈地将这个再度受了伤的猴子给带回家去。
很没由来地他突然记起里昂似乎是特别怕狗,当初这小子刚来到他身边时,虽然曾极力掩饰过,但克劳萨察觉得出来,那时里昂对冰原狼也有些害怕。
唯一的好消息是小狮子在这方面反倒和它的主人完全不一致,不过后来里昂很快就适应了冰原狼时不时在晚间靠近他缠上一会儿,再也不会因为害怕而引起卧室或是书房那不大的空间中强烈的精神波动了。

克劳萨原本只当是自己的精神体体型太大了而吓到里昂,毕竟他早就见过很多哨兵初次和冰原狼碰面时,整个人都会僵直一下。
如今再一仔细回想——里昂的那些本能反应,似乎并不完全是只针对冰原狼的体型。

为了解开心中的疑问,克劳萨今晚便直接问里昂是不是怕狗。
里昂那闪着斑斑泪迹的眼底像是水光更盛了,他点点头,抹抹脸颊边滑落下来的泪水,然后坐到床上,把腿伸了过来。
跟着坐到床沿的克劳萨顺手用掌心安抚地在里昂后颈处揉了揉,随即低头看着对方架到他腿面上的那条小腿,他知道那里有一块被某种生物很猛很深地咬合过后留下的疤痕。

克劳萨将指腹轻轻按上去,沿着整道疤慢慢地摸索了一遍。摸着摸着居然发觉心脏的位置抽动起来、酸疼酸疼的。
克劳萨保持着这个姿势,抬眼望着里昂,问他:“这是被狗咬的?”
里昂冲他点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用还没退去的哭腔解释说:“是很可怕的大狗,一只眼睛快要掉出来了,嗯……脸上的皮肤是腐烂的。”

克劳萨才明白对方指的是丧尸犬——里昂小时候居然被丧尸犬袭击过。
这下再来细看这么严重的伤留下的疤,这孩子当初没有被拖走咬死吃掉,已经算运气不错了。
并且那之后里昂肯定要注射病毒疫苗才有机会活下来——看来当初他被救治得还算及时。

好在如今里昂早已不惧怕冰原狼了,可当克劳萨提起这事,里昂仍是不好意思地抠抠脸颊说:“其实开始是有点怕,因为格雷和狗好像,甚至体型更大……”
里昂感觉到腿上抚摸着他的力道变得更轻了,克劳萨只是用手掌整个握住他的小腿,指腹和掌心间的老茧来回摩挲过皮肤,那触感好奇妙。
他深吸口气,继续说:“因为格雷的身上有股很安定的力量。”

两人彼此都知道,那股如同能稳定一切的力量来源于克劳萨。
他的精神力波动澎湃而强大,向导的存在总能无意识地令靠近的哨兵变得平静而安定。
而且对里昂而言,冰原狼抱起来感觉皮毛暖烘烘的,无端就是令他觉得很安心。
平时里昂在睡前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将脸埋到对方毛绒绒的腹间,感受着那里在呼吸时快速地起伏,十分柔软、也最温暖——尔后他会闭上眼,将这种亲近想象成是克劳萨在拥抱着他。

克劳萨安静了几秒没说话,他抽手又摸摸里昂的后脑,一把将他拉过来靠在自己怀里,轻吻他头顶的那个很可爱的小小发旋,放低音调耐心地哄他:“没事了,你现在待在安全区里,不会再遇到那样的危险。”
但之后他又无奈地说:“可是外面路边的野狗这个真没办法,以后若是再看到,远远地就快跑吧。”
正在接受安全教育的里昂终于又记起被大野狗追赶时的恐惧感了,唯有哭丧着脸,嗯了一声……
向导默默地暂时屏蔽了哨兵敏锐感官中对疼痛的感知力,而里昂却只是觉得好像屁股上的伤口和针眼都没那么疼了,他很快靠在对方的怀里,开始昏昏欲睡。

 

为了照顾里昂好让他尽早康复,克劳萨轻车熟路地亲自给他请了假。这下里昂可谓因祸得福,又能好一阵子不用去训练营。
他这就天天在床上欢乐地趴着,每次克劳萨提议让他看看书,他就要装晕睡过去。
试了几次劝谏无果,最后克劳萨只好暂时妥协,毕竟强迫对方看那些内容枯燥的教科书,在此时无异于是虐待伤患。
克劳萨同意里昂在白天无聊时可以看些电视节目,随后他又不爽地观察每到这种时候某人就很精神了。
吃过早饭后里昂就会尽快地趴好,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还要勾着腿摇来晃去,看上去像只心情不错的小狗狗在摇尾巴。

虽然现在不多的几个电视台都只是在固定时段播些很老旧的节目或是电视剧和儿童动画片,但里昂仍是看得津津有味。这个台的节目结束了他就火速换到下一个台,有时还挑挑拣拣来回翻很多次频道。
克劳萨虽然感到无语,但考虑到里昂目前怎么也算是个复原中的伤员,只好咬牙先劝自己还是不要纠结太多了。

 

这种不用去训练营报到的日子实在是太爽了,里昂贼溜溜地心想永远这样持续下去该多好。
近期每天早上克劳萨在起床后,都会问里昂一句:“伤口还疼吗?”
为了不去训练营,里昂立马装出要掉泪的样子,侧躺在那里捂着屁股直嚷:“还疼、还疼!”
克劳萨只好随他去,自己先进浴室洗漱,然后出来换了制服,再往床头柜上放了面包牛奶给里昂当早饭,这就出门工作去了。

那阵子独自待在宿舍里的时光是那么地美好,里昂一个没绷住,得意忘了形。
某天在翻台的时候里昂发现某个频道在播放狮子王,他立刻趴好,将这部动画电影又看完了一遍。
一直到片尾的字幕全部走完,里昂还沉浸在剧情中无法自拔。直到他猛然记起自己有一卷电影原声磁带,那是几个月前他在集市的二手物小摊上看到,央求着克劳萨付钱买回来的。
他立马就激动地跳了起来。

当天克劳萨惦记着今天餐厅里的某份定餐有里昂最喜欢的丁骨牛排,不过那东西一向是限量供应。
他特意提前半小时离开办公室,赶去餐厅打包了两份午餐。
不想刚回到宿舍一推开卧室的门,克劳萨抬眼就见到那猴子正站在床上,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脑子里冒出个问号的克劳萨决定按兵不动,先不去打扰对方,默默地看看在里昂发什么疯。

桌上的录音机里正在播放狮子王的片头曲,里昂似乎很喜欢,但克劳萨总觉得开头那个非洲口音的啊呀呀的喊声很吵,所以约定过只有他不在家的时候,里昂才能听这卷磁带。
此时里昂的身上正披着条毯子,挺直了腰杆站姿很端正。
他的脸朝向窗户的方向,所以始终没注意到克劳萨已经回来了,甚至就就侧靠在门边,抄起手静静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里昂跟着磁带里的动静在哼歌,他背对着克劳萨,动作缓慢而慎重地把自己的那只小狮子高高举了起来。

——到了这一步,克劳萨才总算弄明白,原来那人是在表演动画里片头的那经典一幕。
他再也忍不住,哼笑着故意发出一点声音。
被吓到的少年一个激灵,扭过头才发现克劳萨正在门边望着他,吓得他直接双手往上一扬,小狮子惊慌失措地在半空中翻滚着飞了出来。
幸而它立刻就被突然出现的冰原狼抬起脖子一口接住,叼开去角落里窝着给它顺毛了。

克劳萨松开双手,整个人站直了,笑着勾勾手指,还配合着做了个圈住手臂的动作,似乎意思是让正显得十分害怕和手足无措的里昂跳过来。
无比尴尬中的里昂壮着胆子抬起眼皮望向那人,心下是有些怀疑没有错,但他总觉得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他这就圆润地抖着肩丢下毯子,一蹬腿真的跳了过去。

克劳萨手快地接住了某个猴子,托住那小号的肉屁股,还上手直接捏了两把。
他笑得脑门青筋直跳,直接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装得挺好是吧,明明伤早都好了!”
里昂这才知道自己是上当了,可若是现在再装死,未免有些太晚……
当天他被克劳萨狠狠揍了一顿屁股,疼得趴在床上哭哭啼啼了一整晚,到了第二天还得乖乖地回训练营去报到。

众人见里昂请了伤假这么多天后再度出现,却仍是一瘸一拐,都十分奇怪。
要知道里昂被野狗咬伤这件趣事,早就在训练营里传遍了。杰森和帕特里克都围了过来,一左一右地挤着他追问道:“听说你上周被狗咬了?这么多天早好了吧,还是说……你又被狗咬了?”

里昂一瘸一拐地和两人一起往设施里走,边说:“别提了,昨晚才被又大又硬的东西咬、不——打了。”
三人身边一群八卦好事的众人努力拉长耳朵,不想居然偷听到这样的糟糕发言,顿时都默契地放眼去盯住里昂的屁股……

由于当天正巧是周六,下午过来授课的克劳萨听其他几位教官特意上来调侃了他几句,克劳萨气愤不已,挥着手直怒吼:“不是他说的那样……你们都不要胡思乱想!”
不过也并没有人会听得进去就是了……
总之该传的闲话,不管真假,都是要大力到处宣传的!

 

大约两周后,机构的安全区内突然遭遇了不明生物体的侵入式袭击。
——在整个军用设施内的几处警报装置接连响起的前几秒,属于克劳萨和里昂两人的精神体便已经在不算近的距离下互相感应,产生了第一次共鸣。
这个意外的情况令克劳萨感到十分震惊,对于向导和哨兵而言,精神体之间的共鸣其实并不算少见。
但大多发生在两人彼此间已经有过全面连接的情况下——也就是做过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结合。
显然克劳萨和里昂并不属于这一约束的范畴。

自从当年自己的冰原狼百里挑一地选定了里昂的那头小狮子,克劳萨就直接将他带回了家。
过后虽然威斯克也曾侧面提及过两三次,但他始终没有再将里昂送出去进行所谓适配度的检测。
克劳萨认为总之他们将来也是要结合的,况且当初的里昂还只是个未成年,他首要的任务应该是让这个小哨兵能待在自己身边平安健康地长大。
至于以后的事,待到对方成年再说。

在这之前,克劳萨从未设想过有一天居然会有这样强烈的感应在他们之间产生——胸腔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震颤……连带着一股莫明恐慌的情绪浮上了心头。
冰原狼绕在克劳萨的脚边,焦急地不断转圈,时不时抬头望向门外的远方。
克劳萨知道,那个方向是里昂所在的哨兵训练营。
只是在弄清安全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态之前,他不能擅离职守。

 

Chapter 6

Summary:

好像没啥前置……总之还是各种琐碎日常,以及习惯性欺负一下威总⊙﹏⊙

Chapter Text

威斯克的联络电话来得十分及时,这让克劳萨在最短的时间里大致掌握了整个安全区内拉响警报的原因。
他二话不说,接受了对方在危难之中紧急安排的任务——他必须带着临时集结而来的一个哨兵小队,立刻前往报告了确认有BOW侵入的哨兵训练营,进行必要的火力支援。

克劳萨整理好全套装备,出门坐上了赶来接他的吉普车。
在前往训练营的途中,他在副座上又拨打了几个电话,下令让士兵们守住进出的大门,以及哨兵和向导训练营中间的那座墙,必须将目前已知的BOW尽力全控制在一个范围内,绝对不能向旁边的向导训练营和外部的居民区扩散。

当克劳萨带着临时能集结到的所有人手赶到训练营时,就见到混乱不堪的操场上有远有近地倒着几个人。
看那些人的年纪和身上的制服,应该是不幸遇难的学员。
很快这里的主管就和几名全副武装的教官从掩体后方冲出来,同克劳萨这方的人员集合,并且简单地报告了一下事件的情况。

——大约半小时前,有几只I型猎杀者突然毫无预警地出现在设施中,接连在操场上致死和致伤了好几人。
当时正在操场上带队操练的教官们快速进行了武装行动,目前外部的局势已经暂时稳定住了,小学员们也都被保护着转移到室内。
其他教官和工作人员则带着即将毕业的年龄最大的一批学员,正在四处进行清扫式的搜索,以确定没有其它还没被发现的敌人隐藏在暗处。

克劳萨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这些教官们全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练哨兵,在对付BOW这方面的相关经验十分丰富。他们的快速处理方式和后续的安排也很妥当,目前看来几乎没有什么需要他来特意补充和跟进的。
现下的当务之急,是先稳住设施内所有学员们的情绪。

于是克劳萨将自己带来的人也临时分配给了几位教官,让他们互相配合着去进行更为细致的清扫排查。
此时克劳萨只想先去确认一下里昂的安全,他很着急,因为冰原狼原本在他离开宿舍出发时就不见了。
但待到这会儿周围的人都走光了,它立马又现身,和刚才一样焦急地绕着主人走来走去,尾巴有些紧张地半垂着几乎夹在两条后腿之间。
克劳萨能感觉到精神体的不安和无措,那份在胸腔内回荡的共鸣还仍在,但总是时续时停。
他知道若不快点见到里昂本人,亲自确认一下他是否平安,这份高悬着的心是无法彻底放下的。

考虑到刚才的情况肯定很紧急,想必混乱中被引导到室内的学员们应该不会在平时上课时的固定教室中坐定。
克劳萨先从最外面的教室开始找起,一间一间地巡过去,然而前后转悠了一大圈,他果然没能顺利找到里昂的踪迹。

半途在混乱嘈杂的人堆里,克劳萨见到了时常和里昂组队打混的那两个同期。
他立刻走上前,细问之下才知道在警报拉响前,他们这个班的学员们都在室内的靶场,在进行今天的打靶训练。
等这堂课结束他们归还了枪支和剩余的弹药,大家正跟着教官的指引往教室的方向前进时,有一只猎杀者突然撞破了玻璃窗,从建筑外跳了进来。
落地后它朝着有人发出尖叫的地方挥着爪子猛冲,造成了至少好几分钟的混乱场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数量不明的BOW破坏了某一处的线路导致跳闸,整个训练营突然断电。
幸而目前还是白天,学员们还能尽量往有光线的地方躲避。
但建筑深处的走廊里就变得一片漆黑,看上去令人感到十分不安。

事发时年纪大些的学员自发地四处拉拢集中被吓得慌不择路的后辈们,照顾他们的同时也吩附大家拿好手边的武器、或是能充当武器的工具,以便进行防卫。
很快原先还慌乱不已的孩子们就找回了主心骨,慢慢回忆起教官平时教导他们的训练课程中的许多重要部分。
他们背靠着背挤成一团,慢慢地往最近的一间教室所在的地点移动。
同时所有人都密切注意着观察周边的情况,以及往每个方位进行防御。
但由于场面实在太过混乱,谁都没空去看贴在身边的人到底是谁。
——等到拿着重型武器的教官赶来将那只正对着学员们紧追不舍的猎杀者解决掉后,杰森和帕特里克表示大约在清点人员时,他们就没有见到里昂了……

克劳萨又仔细询问了另外几个学员印象中最后看到里昂时他所处的方位,随后他独自沿着走廊往深处走了一小段距离,很快就找到了那扇被猎杀者破入的窗。
地板上一片狼藉,玻璃碎片上还有很多血迹。
克劳萨半蹲在地查看了一下,没有发现有用的脚印。
当时的情况太过危急,估计学员至少在五到六人以上,加上后面听到叫喊从附近的教室里出来的年长的学员,以及没多久后赶来增援的教官,有太多人踩脏了地板,实在无法让他有机会进行有效的追踪了。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克劳萨并不清楚里昂究竟是在混乱中跑到了训练设施的建筑物外,还是因为被逼入了角落,只能掉头往走廊的深处走?
克劳萨站起身,望向眼前那条长廊昏暗的另一头,默默地在思考接下来他应该如何找个方向优先进行搜索。

正在犹豫不决时,冰原狼从后方又绕了出来。
它在克劳萨的眼前也同样在这个乱七八糟的现场考察了一番,甚至还凑近某一堆碎片,在那些被喷溅到的血迹上方闻了好一会儿。
克劳萨的心隐隐有些揪起来了——精神体之间的共鸣在几分钟前就已经停止了,他想他得尽快找到里昂才行。

冰原狼抬起头,又在空气中嗅了嗅,随后出乎意料地发出了阵阵狼嚎。
克劳萨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这样做,正在他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耳边居然也传来阵阵既像猫、又不完全是猫叫的微弱吼声。
——是里昂的那头小狮子,它应该是听到了冰原狼发出的呼喊,并且立刻就极尽所能地进行了回应。

克劳萨上前去拍了拍冰原狼的脑袋,对自己的精神体说道:“走吧,一起去找到他们。”
一人一狼在走廊上互望一眼,这一回克劳萨十分确定,他要去往的方位、同时也是里昂和他的小狮子所在的位置,一定就在这条走廊深处的某个房间里。

 

最终克劳萨是在角落里的器械室中找到了里昂,若不是冰原狼依靠着和小狮子之间时断时续的微弱精神感应将他带到了这个漆黑一片的房间里,还将他引到离里昂十分近的地方,他想自己恐怕再多花几个钟头,都寻不到人……
克劳萨将手电的光打得稍远一些,前进中途被放置器具的桌子和柜子撞了好几下脚,他时不时发出吃痛的嗷嗷声,末了想着这样不行,然后他尝试着开始呼唤里昂的名字。
因为不确定这附近有没有潜伏在角落里的BOW,克劳萨只能先压低嗓音,隔上几秒就停下脚步,让冰原狼再接着感应一下。
直到他们同时听到从哪里传来闷闷的一些声响。

冰原狼立刻用腹侧紧贴住克劳萨的大腿,微微施力将他往一侧的方向推。
克劳萨成功地捕捉到了发声源,他又叫了几次里昂的名字,这一回终于得到了明确的回应。
有什么东西闷在某一处似地,碰撞了几下又响了起来。

克劳萨举起手电照过去,见到一个半开了柜门的铁柜子,里昂就坐在里面,紧紧地靠住冰冷的柜壁内侧。
他在这束强光的照射下本能地眨了眨双眼,很快就微扭开脸闭上眼,泪水跟着就落了下来。
克劳萨看到那孩子整个人还颤抖个不停,手上哆嗦着紧紧地握着一把训练时使用的未开过锋刃的匕首。
他连忙把手腕移开,将手电插到肩章的缝隙里,然后快步走上前去,弯下腰将显然是被今天这场突发状况给吓坏了的里昂从柜子里抱了出来,用力地按进怀里。

克劳萨稳稳地用一只手臂圈在里昂臀下,让他能好好地挂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抚摸着对方的后脑,一下一下地安抚着他。
那些属于这个年幼哨兵的不安、躁动,还有最为无助和无措的恐慌,全都夹杂在剧烈起伏的精神波动中,在两人周围无声地扩散开来,直至传达到了向导的精神世界里。

克劳萨用很和缓的方式让两人的意识做了一次短暂的连接,只是即使是在这样的主动抚慰下,里昂还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平静下来。
他的身体绷得很紧,但向导的安抚无疑是有效的,克劳萨能感觉到对方慢慢地放松了一些。
虽然里昂的呼吸还是很急促,不过频率在逐渐地降低。相信不用多久,他就能彻底平静下来。

克劳萨微偏过头,用唇角贴上里昂冰凉汗湿的前额。
埋在他怀里的孩子应该是在先前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在那样的情况下,里昂被迫和同伴们分开,独自往漆黑的方向逃生,中途肯定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
克劳萨猜想和众人走散的里昂是无意间摸进了这间器械室,一个人钻进柜子里躲藏起来,甚至不知道这场恐慌何时能结束。
当下他不得不用身上唯一可称之为武器的这把匕首摆出防御的姿态,心里却揪得紧紧的,不敢有半点松懈。

大概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连时间的流逝仿佛都变得很慢很慢。
处于恐惧中被浸透麻木的里昂实在是憋得太久了,现下他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反复确认克劳萨是不是真的来找他了。
直到属于那个人的体温和气息还有那股总是十分磅礴的向导力将他整个人包裹住——这对里昂而言,意味着安全,是他在黑暗中不断挣扎着寻找前路之时,得以停泊和依靠的港湾。
原本紧绷的神经本能地变得放松了,像是回到了属于他们的那个家一样。
他终于可以确定对方不单找到了他,还紧紧地抱住他,同时正在温柔地安抚他。
里昂收在胸前的双手终于松开了,匕首咣当一声滑落在地。
他手脚并用地往上又多攀了一些位置,拼尽全力地抱住了克劳萨,趴在他的肩头忍不住地大声哭泣起来。

在这种处境下克劳萨对里昂赋予了足够的耐心,他将置于里昂腰后的手慢慢地挪到他后背上,轻轻拍打着如同在哄一个婴儿,脚下幅度很小地在不大的空地上来回绕着圈,时不时将怀里的孩子掂上两下。
克劳萨靠在里昂的耳侧,不停地告诉他:“没事了,里昂,没事的——我在这里、我找到了你。你很安全,那些东西不会伤害到你了。”
尚还年幼的哨兵终于一点一点地在这样的安抚之下慢慢停止了哭泣,冰原狼一直在试图参与到克劳萨的抚慰行为中,它贴在两人身边转了几圈,末了抬起头,用微湿的吻部碰触着里昂紧紧揪在克劳萨后背衣料上握成拳的手。
几次尝试之后,冰原狼大概终于意识到这里并不需要它。
于是它转过头,大半个脑袋探进了刚才里昂躲藏着的柜子内部,将窝在角落里不停发出哼叫的小狮子叼了出来。

 

待到里昂的情绪彻底平静下来,克劳萨便从容地将他抱离了器械室。
目前能收到的好消息是建筑中受损的电路已经在抢修过后恢复供电,走廊上重新变得明亮起来。
从医务室被调派来的几队医护人员也已经到位,正在教室里为受伤的人员进行诊断和紧急治疗。

幸好里昂身上的伤并不严重,护士先帮他将扭伤的小腿包扎固定好,很快被玻璃碎片划破出血的脸颊、颈侧和手臂上的伤口也都处理完成,护士体贴地安慰了里昂几句,就立刻转而走向下一位学员。
克劳萨坐在椅子上,里昂侧身坐在他的腿上,然后他安静地听闻对方回忆并诉说了大约在半个多小时前发生的事。

——当时里昂被破窗跃入落地后循着声音转向朝着他们冲来的猎杀者逼到了墙角,他近距离亲眼目睹了那只怪物用挥来的利爪划破了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学员的喉管,溅出来的血直接喷了他一脸。
周围的几个学员发出的尖叫引开了猎杀者的注意,于是它很快换过方向,冲着那些人而去,里昂才得以从那个死角钻出来。
整条走廊上只有头尾两个方向,他转身往建筑深处逃跑时不慎扭到了脚。但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别无选择,只能扶住墙强撑着尽快逃离这危险之地。

里昂一间间门试过去,试着看看有没有哪个门把能拧动,直到最后他跌进了一个唯一能打开门的房间。
那里面黑乎乎的,还有很多箱子和柜子之类的东西,慌乱之中撞得他身上好疼。
好在里昂身量小,他趴在地上从一堆桌子的下方爬进去,直至再无法继续往前。
随后他摸黑打开了一个柜子躲了进去,在身上四处摸摸,找到训练时使用的匕首,握住它横在胸前,准备随时进行自卫。

走廊外距离很远的方向隐隐传来很大的动静,不多时后还有枪声不间断地响起,可是里昂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他也不敢动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蹲在柜子里。
后来里昂隐约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震颤——甚至这现象似乎已经发生了有一小会儿了。
先前情况太过危急,他完全没有空闲去理会。
现下待在黑暗而憋闷的地方,狭小闭塞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直到小狮子发出幼猫一样的吼叫,在他脚边出现。
一人一兽就这样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地等待着有人来找他们……

小哨兵说完垂下脑袋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才眨着泪光闪闪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向克劳萨询问:“我自己逃走、躲起来了……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四周仿佛突然变得很安静,那些医护人员来回走动的声响、学员们害怕和因为伤痛而发出的哭喊、还有教官们在各间教室内外奔走,点名确认自己手上的学员是否平安的动静,像是变得离他们好远好远。
克劳萨同里昂安静地对望着,过了很久,他张开唇,很轻地发出声音:“不。”他说着,又十分慎重地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并不——你们还是没有毕业也没有成年的孩子,在遇到自己没有把握去应对的紧急情况时,保证自身的安全是种明智的选择,而保护你们是大人们的责任。”

里昂像是听得不太懂,但随后细想一下,他觉得自己弄明白了。
克劳萨并没有责怪他因为害怕而独自逃开,反而很温柔地不断宽慰他。
而且这个人在当时的情况下,还不顾自身安危地立刻赶来,找到了他,将他从那个一片漆黑的地方带了出来……
里昂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爸爸就是为了保护他和妈妈,低喊着让他们先走,自己留下去阻拦那些面目狰狞地向他们走来的丧尸群。
后来里昂再也没有见到过爸爸。
而他的妈妈同样是为了保护他,才被丧尸犬给拖走的。
那时她甚至为了救下里昂,强行将被咬住腿的他从那些利齿中间扯过抢了回来,还用力将他推下山坡。
那天之后,在医院里醒来的里昂也再没见到妈妈。

——他想他只是害怕,害怕自己如果不逃走、不尽快地躲藏起来,他也会就这样,和爸爸妈妈一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消失的话……就再也见不到少校了,也见不到格雷,见不到杰森、帕特里克、克莱尔,还有上周才刚刚被克莱尔特意介绍给他认识的那个名叫克里斯的向导训练生。
所以在那个瞬间,里昂出自下意识的举动,就是让自己尽快逃离那条恐怖的走廊。

而克劳萨想他当然能懂,那些无助的彷徨和许多放不下的牵挂,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让一个人本能地做出于自己而言最优的选择。
这是人之常情,无法责怪。
他也没有资格数落对方为什么不去勇敢地面对那些BOW,就像克劳萨自己所说的,如今保护这些没有毕业甚至还未成年的孩子,是属于他们大人的责任。

他又再次抱住里昂,将对方拉过来按在胸口的位置,低声地继续安慰他。
直到有一个教官靠上前来,在旁边干站了好一会儿,犹豫着似乎有话要说。
克劳萨扭头朝上看去,用眼神问道:怎么?
教官见到对方总算正眼看向自己,连忙用恳求的语气尝试着问道:“少校,现在训练营里的情况不太好,能冒昧请您帮个忙吗?”
他见到克劳萨点了点下颌,立刻接着说:“是这样的,我们想请您抽个空,帮忙安抚一下学员们。因为这些孩子几乎都受了伤,还受到不小的惊吓,虽然已经有导师在着手处理这些事了,但今天这事影响范围太大,就连向导训练营那边也已经抽调过来好几位导师帮忙,但人数这方面也还是——”
克劳萨立时弄明白了这份请求所包含的具体意思,他和里昂又对望一眼,互相都露出了然的眼神。
克劳萨先将里昂放下来,让他站到地板上,自己跟着也站起了身。

那位教官见到克劳萨居然二话不说就答应帮忙,顿时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他抬手指引着路线,将对方带到了隔壁的教室里。
——这里面显得要吵嚷得多,克劳萨注意到就连医护人员也比刚才他们待的那间要多了起码一倍。
好几个学员目测起来伤情不轻,此时他们都躺在地板上,任由医生们在进行紧急处理。

克劳萨松开一直跟随在身边的里昂的手,对他说:“如果你感到害怕或是不自在,可以先回去。”
然而里昂抬眼同他对上视线,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少校。”他说道,“我想留在这里。”
这一回克劳萨定定地静默了两秒,他无声地朝里昂笑了笑,这就转身去做他现下该做的事去了。

 

当天为了帮忙安抚那些受伤的哨兵预备役学员们,克劳萨一直在训练营里忙碌到深夜时分,才总算和所有导师一起把这份活给做完了。
等到他带着里昂回到宿舍里,已是接近凌晨。
之前餐厅给所有人都送了一份打包好的晚餐和饮用水,里昂吃过饭就安静地自己窝在角落里,还靠着冰原狼的肚子稍微睡了一会儿,现在他的脸色看上去还算不错。
为了节省些时间,克劳萨决定带着里昂一起去洗澡,争取十分钟内解决。
再花个几分钟把两人的头发吹干,这就尽快地去休息。

冲澡的时候里昂仰着头问克劳萨:“少校,你今天带了那么多哨兵,不觉得很累吗……”
他还太小,没完全搞懂所谓向导对哨兵的精神抚慰是怎么一回事。
但克劳萨从带他回来的路上一直到现在,脸色都不怎么好,话也很少,而且克劳萨平时几乎不会显露出这样的神色,所以里昂猜想对方一定是感到很疲惫。

某人哭笑不得地想看来之后自己的授课也要尽快加强培训一下这方面的内容,边将话题给弹了回去:“你想问的并不是这个吧。”
里昂嗯了一声,红着脸又说:“因为别人曾告诉过我,我是你当年亲自挑中的哨兵,将来是要配对的。”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莫明露出有些难过的表情,“可我并不是你的唯一吧……”

对于这个有些傻里傻气的问题,克劳萨自然是懒得正面回答。
他到这年纪都还是个单身向导,和早年工作太过忙碌脱不了关系,不过克劳萨本人也没什么主动寻找对象的心思就对了。
以前带队出行时,做这类工作于克劳萨而言那简直是轻车熟路,况且在今天这种情况下,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是每个向导应尽的职责。
更不用说他还是个军人、是个军官,自然更加地义不容辞。

此时的克劳萨还没意识到问出这个奇怪问题的里昂那所谓的不安感究竟源自于哪些方面,他笑着摸摸里昂的后脑,继续用满手的泡泡给他揉头发。
于是里昂也只好不再追问,不大的浴室里很快安静了下去,只除去不间断响起的水流声。

 

第二天清晨为了这次突发事件的后续处理问题而活活忙乎了一夜的威斯克才刚看完下属提供过来的简报,他立刻给克劳萨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目前所摸清的大概经过。
昨天整个安全区已经在第一时间进入了全员警戒状态,在受到袭击最为严重的训练营上报了威胁清除的消息后,威斯克又派了人专门沿着安全区外围的围墙和铁丝网围栏绕了整整一圈,最后发现在偏僻的北侧区域,有一处立柱由于年久失修而自然腐蚀倒塌,令铁丝网出现了一个缺口。
据分析这个缺口出现的时间可能至少有一周左右,那原本大约只是个小洞,后来被发现这一处的BOW花了些力气撕扯开,这才让它们趁机钻了进来。
那片地区靠近安全区的公用墓地,平时鲜少有人特意前往,重重连环的巧合导致没有人及时发现这样严重的致命漏洞。

幸而目前损坏的铁丝网围栏已经加急维修完成,并进行了强力的加固。
另一方面在吸取了此次疏于监管的教训之后,安全区里的部队在日常巡逻时,也已经将那个方位纳入了固定路线,相信这样的悲剧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至于训练营这边,需要清理和修缮的地方也有好几处。
而在机构中地位如此重要的训练营之所以这么快被侵入,竟然是外围墙体在前阵子的连续降雨过程中发生了小规模坍塌而出现了缺口,由于位置偏僻,所以没有及时发现。
这和安全区外围被突破的那处围栏一样,都是疏于对巡逻路线的日常监管而造成的。
现在那个缺口已经被填上了,同时还进行了加固。
所有可能出现不安全因素的位置也全都重新检查了一遍,加强并且增加扩大了巡逻范围,整个安全区内部包括居民区也都四处地毯式地搜索了一遍,幸而没有发现在逃的BOW。

威斯克用最短的时间亲自主导了此次遇袭事件的深入调查,并在最后向上级提交了正式的调查结果报告。
两天后安全区中的红色警戒才总算是暂时解除了。
另外由于在此次的袭击事件中有学员不幸死伤,现下只能先将整个训练营暂时关闭,以便安排人手,对建筑内部遭到破坏的位置再全部重新清理一遍。
开营时间则另行通知。

 

事件后里昂受到的惊吓很严重,就算待在宿舍里,一回想起那天那只靠他很近的猎杀者,他的情绪就会剧烈地起伏不定,以至于本就不算稳定的精神力也随之在大范围内上下波动。
这样的时局下克劳萨不方便请假,他只能每天赶去工作之余,争取在傍晚早点回来,陪伴着里昂、同时也是做他一直在做的事——尽全力安抚对方。

克劳萨偶然记起忘了曾经是在几时,某天当他在床边陪着生病的里昂,手上还在忙着修改工作报告,靠在床头的里昂正在观看电视节目,突然没头没脑地发出声音,说那部电视剧里面的孩子有个小帐篷,好令人羡慕。
当时克劳萨没怎么在意地应了一声,然后又听到里昂接着说他在自己家中的二楼走廊上的最深处,也有一个爸爸为他精心搭建的小帐篷。
彼时尚还年幼的里昂总会在自己开心或不开心、以及害怕的时候,抱着他最喜欢的金毛小狗公仔,还要拖着那辆红色的消防小汽车,带着它们一起钻进帐篷里去,坐在里面安静地待上很久、很久。
直到爸爸和妈妈一起笑着结伴来寻找他,喊他去吃饭、或是洗澡睡觉。

对于这事基本只留了个模糊印象的克劳萨却是独独记得,里昂说完那些话后突然沉默了很久,还将自己的身体整个蜷起来。
克劳萨暂时放下手头的事,优先靠过去安抚里昂,听到那个孩子埋着头,低声地说:“到了现在,我已经记不清爸爸和妈妈的模样了……”

——这种事哪怕只是听一听,也会令旁观者觉得十分悲伤。
克劳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里昂,关于他那么小就失去双亲,独自在这世上艰难存活了好些年的事。
他只能将这小小的孩子拉起来抱到怀里,像往常一样,以不会令对方感到不适的力道按进胸口的位置,用嘴唇轻吻着他的头顶。
这种无声的陪伴和安抚就足够了,对此克劳萨十分肯定——因为现在,里昂有他。

 

如今回想起这事,克劳萨就趁着空闲托人到处帮忙找了找,弄了个以往会放在儿童玩具用品商店之类的地方贩卖的小帐篷回来。
他找了时间将里昂支出门去玩,还悄悄地交待冰原狼,让它在陪着里昂的时候尽量多拖一拖时间,给他腾出一小时……不,至少一个半到两小时最好。

等克劳萨研究了半天的说明书,汗如雨下地好容易将帐篷搭好,他也感觉自己几乎快要虚脱了。
克劳萨是真没搞懂,一个儿童用品的说明书搞得那么复杂是什么鬼。在军队里待惯了,搭帐篷他可是相当拿手的,想不到这次差点栽在这里……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项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被支出去的里昂不知道克劳萨是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地在外面转悠了一圈,这就和冰原狼以及趴在它背上呼呼大睡的小狮子一起回家来,才打开门就听到克劳萨在哪里喊着让他快过去。
一直到摸进了书房,当里昂亲眼看到那个被放置在角落里的小帐篷时,他先是愣了好几秒,接着不停地指指帐篷,再指指自己,意思是在问:这是、这是给我的吗?
毕竟里昂想着那帐篷撑起来后,顶部也还没到克劳萨的胸口高,这种迷你的尺寸,可不像是少校本人要用的吧……
但他仍是不确定,需要仔细地再确认一下。
克劳萨就很配合地抬手比比划划意思回去,边用笃定的表情配合着点点头,对着里昂表示:是的,这就是送给你的礼物。
两人都有意保留了自己沉默的权力,表演似地只是用默剧般的肢体动作来做出询问和表达。

最后一步里昂闪着眼睛抬头望着高大的男人,朝他点点下巴再眨眨眼。
克劳萨好笑地同样点点下巴,用两个手掌切个方向指向里昂,再往旁边放到帐篷所在的位置。
这下里昂是真的确定了——那帐篷就是对方送给他的惊喜礼物。

这两年身高好容易才达到人家胸肋下方的少年很开心地飞奔上前,他抱住对方的腰,喊着说:“谢谢你,少校!”
随后就在克劳萨也想弯下腰去抱一抱那只小猴子的时候,里昂却又尽快地扭身跑开。
他离开书房奔进了卧室,找到自己放在枕头旁边的那只兔子公仔,一路再奔回来,在扑了个空的克劳萨那尴尬又无奈的注视下,钻进了帐篷里去。

 

自打那天起,这个帐篷就成为了里昂在宿舍里专属的『小小基地』。
晚上回家洗过澡,他就会抱着心爱的兔子公仔钻进去,有时候是翻看画册,有时候是整理他的宝贝玻璃珠,总得忙到深夜克劳萨来喊他睡觉为止。
不过很多时候里昂都已经累得倒在里面睡着了,所以通常是由克劳萨将他抱出来,再送回床上去,盖上被子好好休息。
克劳萨还将之前他为里昂做的那枚捕梦网也挂到帐篷里,隔了阵子的周末,他还在集市上买来一连串小小的灯泡,回去安装好之后一按开关,整个帐篷的内部就会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这样即使偶尔克劳萨加班晚归,独自待在帐篷中的里昂也不会再感到害怕了。

过后在统一分发个人物资的日子里,克劳萨在某个大箱子的角落看到一床毛绒小毯子,那上面的图案是复活节彩蛋和兔子,色彩斑斓的十分可爱。
克劳萨莫明觉得这毯子里昂应该会很喜欢,弄回去给他放到帐篷里,这样每晚自己工作的时候,里昂为了等待他而熬不住睡过去的话,裹着毯子就不会觉得冷了。
不过克劳萨再又仔细看了看箱子外面的字,似乎这些东西是要被送去安全区的福利院的。
克劳萨就去找到今天负责分配物资的后勤处士兵,先是贼眉鼠眼地四下看看,确认附近没有无关人员,他便拉住对方走到角落里耳语了一番,又暗搓搓往人家口袋里塞了两包烟,这就顺利地走了个后门,花钱将那床毯子给买下来了。

 

下班回去后克劳萨赶早将那床小毯子抖一抖给放进小帐篷里,等当天晚些时候里昂从重新开营不到一周的训练营下课回来,克劳萨连忙从书房奔出去,顾左右而言他地对着里昂嘘寒问暖了一番,面对着对方时还一直在面上死撑着不动声色。
直到他和里昂去餐厅吃过晚饭,回到宿舍两人先后洗了澡,很快里昂就照例在克劳萨坐到办公桌边时又去钻他心爱的帐篷。

某人紧张地屏住呼吸,微扭过头用余光密切观察着对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等了没一会儿,他见到里昂撅着屁股在里面安静了几秒,这就圆润地转了个身,把脑袋伸出来问道:“少校少校,这里面为什么会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兔毯子?!”

克劳萨忍不住笑起来,他将手肘压在办公椅的扶手上,朝着里昂和帐篷所在的方位歪着身靠过去一些,故作冷静地问:“你喜欢这毯子吗?今天刚好在物资领用处看到,就想办法给你带回来了。”
里昂抢着答道:“喜欢喜欢!”然后他想想又说,“我记得小时候在家里曾有过一床安全毯,和它很像很像——那上面也有好多可爱的小兔子,晚上裹着睡觉都会感觉很安心。”
克劳萨又朝他笑笑,静静地看着里昂将头一缩钻了回去。整个帐篷动了几下,当内部的灯光穿透过布料,待在里面的孩子就变得十分安静了。
克劳萨也就继续重新坐好,默默地开始着手处理今日份需要完成的工作。

 

在训练营重新开课后不久,为了训练生们的身心健康着想,同时也是为了响应之前威斯克传达过的修改部分课程内容的要求,主管们先下令以试点的形式给新一期学员开放了一些不太需要体力的课程。
导师和颜悦色地对大家说:“今天开始你们一起来培养绿植,每天写日记来记录过程,关注它的成长,还能给它们取名字。”
据说有事没事的时候对着绿植说说话,或是唱几首歌给它们听,不单可以增进感情,还能让植物长得更快更健康,这也是一种有趣的小试验。

里昂和其他同期们一起,在导师的吩咐下四处去寻找带根的绿植。
当天他就带了一小颗从路边揪下的带根茎的野花回来,找了个没人要的花盆,塞进去再埋些土,天天一回来就蹲着给它浇水。
结果浇了没两天,那花却死了。
默默旁观的克劳萨忍不住对伤心中的里昂吐槽道:“野花那么好养,都能被你给养死……我真是服气。”
——这甚至还没前阵子里昂采回来送他,然后被他精心养在马克杯里的那几支没有根茎的花活得久呢。
眼看里昂因为自己的话而愈加失落,克劳萨只好又适时闭了嘴。
考虑到对方毕竟还有写日记的学习任务,他就去下属那里问了问,顺利弄回了一小盆多肉,对里昂说:“别人告诉我这个养大了会很可爱,你可以试试。”

里昂兴奋地把那盆多肉放到克劳萨的办公桌角落里,以便他每天放学回来就蹭进来浇浇水。然后趴在桌角用手撑着下巴和它说说话,有时还会趁着克劳萨没在工作,打开录音机给它放音乐听。
结果克劳萨就眼睁睁看着那盆多肉个头没怎么长,中间那个梗却匪夷所思地越来越高……
这也导致他很快就不得不把多肉连盆一起挪到地板上,可是再多观察一阵子,克劳萨惊恐地发现,那梗长得都快要攀上窗台了。

目睹这一异状的两人面面相觑,最后一同站在那里无计可施地垂着肩。
克劳萨摸不着头脑地朝着里昂表示:“你这小子怎么养什么不是死了,就是变异呢……”
里昂扁个嘴,心想这怎么也怪他嘛……明明这盆多肉甚至不是他弄回来的。

没多久那盆多肉还是枯萎而死了,威斯克恰好没事带着些重要资料来串门,抬眼就见到那两人正对着死去的多肉默哀,并庄重地进行了遗体告别仪式。
克劳萨找出一个木盒子将多肉连盆带泥装起来,走到屋外找了块空地刨了个坑,把它给埋了。
整场葬礼的气氛压抑而沉闷,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死了个什么重要人物呢。
威斯克在心底悄悄地腹诽:不如考虑给那什么东西盖个国旗?

待到肃穆的下葬仪式结束,威斯克好奇地凑过去问了问缘由,这才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好心地提醒眼前的两人:“有些品种的多肉需要多晒晒太阳的,你们不知道吗?”
眼看那两个家伙都露出震惊的表情,威斯克就大概猜测出那盆多肉是如何牺牲的了:“晒不到太阳的多肉会以为自己被遮挡住了,就会拼命往上长——所以中间的梗才长得那么高的……”
克劳萨低下头,和正从侧面抬高下巴的里昂对上视线,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消化这个事实。
看来他们是真的事先都不知情,威斯克表示醉了。

自从多肉死了之后,威斯克还来过克劳萨的宿舍两三次,每回都见到那个小哨兵因为无法完成导师布置的学习任务而情绪低落很难过的样子,他就好心地递给对方几颗种子,对这半大少年说道:“拿这些种子去种些向日葵吧。”
接过种子的里昂开开心心地在宿舍外另寻了一小块地,他找来工具先松松土、再用手指戳一戳掏出几个洞,撒下了那些种子。
同时里昂还记得将之前的『多肉观察日记』封面上的字涂一涂,改成了『向日葵观察日记』。
每天他不单很殷勤地给种子浇水,早晚还都要过去蹲着看一会儿,这才被克劳萨一催三请地拖去吃饭。

可是等到那些种子纷纷发芽后,长出来的东西据克劳萨观察是越看越不对劲。
毫不知情的里昂还仍将幼芽们照顾得很细致,直到它们渐渐长大了开出花来,他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向日葵,不过就是些路边随处可见的普通的什么杂花和野草——甚至品种都不止两三个。
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给无情欺骗了的里昂蹲在空地上当场气哭,却舍不得将那些花了他好一阵子心血和精力的杂花野草全部拔掉。
——可是看着又很窝心,真是气死他了!

至于克劳萨则因为他和威斯克三天两头混在一处,里昂找不到威斯克——当然换个方面想,他也不敢去找威斯克的麻烦,就只好对着克劳萨撒这无名野火。
一连几个晚上里昂都站在书桌边,瞪圆了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对方看,直把克劳萨弄得心底发毛。
他只好趁着白天工作时间上门去找威斯克理论这事,誓要替里昂讨个说法。
而面对这份质问,威斯克厚着脸皮地嘿嘿笑了两声:“也是时候该让那小子明白这世道可谓人心险恶了,别那么轻易相信别人。”

这种无聊的理由简直令克劳萨当场抓狂,他冲对方气愤地直嚷着:“你有病吧!”
克劳萨完全没搞懂对方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无语又很欠揍的方式来骗一个小孩子,他抄着手恨恨地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
其实当初里昂松土刨坑时,他稍微瞄了一眼,确实有一瞬间觉得那些种子怎么也不像是向日葵,但到底也没去深究。
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一想到自己明明很无辜,却被连续瞪了那么多天,克劳萨忍不住抱怨起来:“……That was a dirty lie.”
而威斯克还在那里不要脸地直得瑟:“客气了,我只是一个邪恶的天才。”
克劳萨气乎乎地瞥他一眼,接口道:“重点是你很邪恶。”
威斯克寸步不让地回他:“对,所以你可别栽到我手里,不然我就会把邪恶的主意打到你身上,找机会狠狠地整你。”
“…………”克劳萨心想这怎么又绕到他身上了啊?
他招谁惹谁了……

 

晚点克劳萨强行拖着威斯克一起回到宿舍,要求他向里昂正式道个歉。
听到开门声的小狮子欢快地踩着节拍,屁颠屁颠跑过来找他贴贴。
自从上次里昂被威斯克欺骗了之后,这小家伙也看威斯克十分不顺眼,最近但凡威斯克来找克劳萨,都会被小狮子绕在脚边追着撵他,今天它的反应也差不多。
对此威斯克十分郁闷,好在他的精神体是条个头不小的衔尾蛇,每次感受到主人心情不爽的时候,便会主动出来护主。
吐着信子的蛇一路从门外的地板上爬进来,报复般地用自己的身躯盘出个圆圈,将小狮子困在里面。

本能地害怕这恐怖生物的小狮子开始在不大的空间里哇哇叫,直跺着脚不断蹦跳。
冰原狼默默地现身然后靠过去,像个和事佬一样,尝试着将两边隔开。
旁观中的屋主克劳萨轻轻嗯了一声,当做没注意到那边闹出来的动静。
他四处转悠了一下却没见到里昂,按时间来算,对方应该已经从训练营回来了。
并且小狮子就在这里,里昂也不会离开太远,估计一回来又去附近哪个地方玩了吧。

克劳萨只好先朝着威斯克指了指椅子,对他说:“先继续来谈刚才没说完的公事吧。”
威斯克知道这是今天不见到里昂,克劳萨不会放他离开的意思,只能勉强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好吧。”
他将手里那些带过来的资料递给克劳萨,刚坐下又不爽地开口指摘:“你这哨兵的精神体,真该花时间好好管教一下了。”
埋头开始翻看资料中的克劳萨面色极其淡定地回复道:“它和它的主人一样,我随心随性地养,你少多嘴,待会儿向里昂道完歉就快滚。”
威斯克气到在对面的椅子上干瞪着眼,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里昂的那份绿植观察日记最终因为没能在指定时间里成功养成,只拿到了D级的评定,差点没把他给活活怄死。
这项课程结束后,里昂在训练营新一轮给他们安排的手工课上做了一个用粗毛线编织的菠萝。
因为当时大家一起在桌面上抢毛线,简直是混战一场。
里昂抢到的完整的毛线团不够多,为了完成这份课业作品,他只能四下去到处翻找别人用剩的毛线,拿来七拼八凑,导致菠萝上面的叶子是五颜六色的。

回想到之前克劳萨曾先后送过他两次生日礼物,还有那回自己不开心时,在废弃的游乐园里对方递给他的兔子公仔,每一样礼物里昂都很喜欢。
可是仅仅给出一句『谢谢』又显得太过苍白——于是里昂觉得自己是该回个礼的。
他就将那枚菠萝带回家,去书房里找到对方,两手一伸捧着自己花了一小时精心制作出来的手工,鼓足勇气说道:“少校,送给你的!”
坐在书桌边的克劳萨一抬眼就是满头的问号,停了好几秒才震惊地问:“……你为什么要递给我一个拖把头?”

里昂被这话弄得也露出一瞬间怀疑的表情,他紧盯着手上的东西反复看了好一会儿才又说:“这、这是个菠萝!”
“…………”克劳萨心想什么?这拖把头一样的东西,居然是个菠萝吗?!
——这谁看得出来啊?
但考虑到好歹怎么也是这孩子的心意,克劳萨只好讪笑着将东西接过来,直接就放置在了桌面上。

那阵子威斯克又来过几次,回回都要对克劳萨书桌上的某个摆件充满疑惑,直到他终于忍不住地问:“你为什么要在桌面上放着个拖把头?”
原本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安静看书的里昂一听这话,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克劳萨只好代他解释说:“这是里昂在训练营里的手工课上做的毛线制品。”末了他又重点强调道,“是个菠萝……”
“……”威斯克露出更加迷惑的神色,他一把捏住那个所谓的『菠萝』,拿到眼前翻来覆去地左看右看,怎么都觉得这确实是个彩色的拖把头……
——哪有菠萝的叶子是五颜六色的啊?

以克劳萨对威斯克的了解,他很清楚某人其实是打算开口来点恶毒吐槽的。
但里昂就在旁边,同时还在死死盯着他们,他真担心威斯克那嘴一张就得乱说话,等下又把里昂给弄哭了,哄起来怪麻烦的。
他只好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朝着威斯克发出与生命相关的威胁:“你敢再多嘲笑一句,你就死定了……”

这话令威斯克怪不是滋味地扁了扁嘴,他想着原来不能笑的啊?也不提前说一声……早知道他就不问了。
旁边的克劳萨还在紧张地揪着颗心,生怕这人管不住嘴,不顾一切地非要说些什么来刺激里昂。

幸好威斯克终于舍得放下拖把头——不,是放下了菠萝。
然后他又斜眼去盯着里昂,上下观察了一会儿,得出的结论是小猴子这两年多里被克劳萨接连养胖了几圈,看着个头也拔高了不少,战绩可谓不错不错!
难得听到有人夸自己长高了,里昂很开心地得瑟了一下,克劳萨朝他做了个动作,他便了然地埋头接着看书去了。
克劳萨轻轻地呼了口气,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一股『今天总算也逃过了一劫』的念头油然而生。

 

当年刚从深秋转入初冬,气温迅速降低,大家都纷纷换上了厚厚的冬装。
克劳萨注意到里昂的手似乎是生了冻疮,十根手指头都肿得像胡萝卜一样。
据里昂自己所述,这麻烦的状况已经导致他在训练营里上室外课时,连枪都快要拿不动了。

其实里昂从小就容易在冬天来临时在手和脚上生些冻疮,每每总是又痒又疼难受得很。
但在福利院里没人能分神注意到这些小细节,他也只有默默地熬过去。
待在克劳萨身边的两年多来,由于入冬的保暖措施做得及时也很到位,症状是比过去要轻了许多的。
但今年训练营里的课程推进得更多了,这批学员们也大多超过14周岁,开始集体接受更加严苛的训练。
原本在气温偏低时的室内训练项目全都移到了室外,尤其是搏击和打靶之类。
并且训练中教官也不允许学员们戴着厚厚的手套,所以里昂好了才两年左右的冻疮,在今年不幸又程度相当严重地复发了。

克劳萨在宿舍里的常备药物中没有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他就尽快赶去了医务室,领回一管冻疮膏,拉过里昂给他细心地涂药。
这家伙的手实在是太小了,还劳烦克劳萨特意抽空去居民区的好几家便利店里来回找了好久,好容易才买到尺寸合适的全指和半指各两双儿童款的加绒厚手套。
他交待里昂外出的时候用全指,训练的时候实在不能用也没办法,但如果教官允许的话,就戴半指的那副。

其实原本训练时还是要用专门的战术手套,但如前所述,里昂的那双迷你小小手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尺寸。
克劳萨唉声叹气地想这样也是聊胜于无吧,等里昂长大些,能用上战术手套的时候,再给他多弄几双回来好了。
目前也只能这样先使用替代品,就当是过渡期了。

加厚型的手套内部毛绒绒的,触感柔软,戴着也特别暖和,令里昂感到非常舒适和安心。
就连待在训练营里时,他也要得意地显摆一下自己的两双手套,同时还要大声宣布:“这可是少校亲自为我准备的——厉害吧!!”
这话自然为里昂换来一众同期们朝他投来的羡慕的目光,围观中的教官们远近地互看几眼,笑着用眼神交换上几句类似『这小子还真是被很好地宠溺和关爱着啊』这样的调侃。
然后大家很快便各就各位,该干嘛干嘛。

 

至于里昂由于手指还肿着,行动不那么方便,晚饭后克劳萨就会主动帮里昂洗澡,一脱光进了浴室,就见对方很主动地将双手举高高。
——明明这猴子都14岁过了大半,却才刚进入变声期。最近里昂说话的声音开始变得怪怪的,每次听到克劳萨都直想发笑。
他暗暗想着臭猴子可真够晚熟的,现在看起来身上也还是没什么肌肉——就连那里也是小小的……唉。
但回回多看两眼,他又觉得处于这个时期的孩子是真挺可爱。
等到将来里昂转变为长出胡子还不爱洗澡的臭男人,属于美梦的泡泡是不是也该破裂了……

偶尔想多了些的克劳萨也会突然心生恐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某种方面有点变态。
思及此他赶紧心虚地移开视线,结果一瞥眼又猛然发现里昂也在往下盯着他的……咳。
克劳萨抬手掂掂他的下巴,嘿了一声,再指指自己的脸:“我的眼睛在这。”
哼哼了两声的少年怪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在对方面前烫红了整张脸。

今天这一出弄得两人都同时有些尴尬,只好故作轻松地一个努力找些干巴巴的话题,另一个会过意来飞快地接茬,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上几句,免得在沉默中反而显得更加无措。
正好克劳萨想起一个事,他便问里昂:“再过两个多月就是你的15岁生日了,有想要的礼物吗?”
里昂在一片雾气腾腾中朝着浴室的天花板看去,眨眨眼想了好久,末了才说:“好像、好像没有……”
“你说不出来,那我可就自由发挥了啊。”
“嗯,好。”
“真是的,别到时候收到礼物又呱呱叫着说不是你喜欢的。”
“不会的,少校送的礼物,我都会很喜欢。”

“……”克劳萨在手上揉搓着浴液泡泡,趁机瞄了里昂一眼,想想愣是没接上话来。
因为他知道里昂说的话是真的,自己送他礼物总共也就那么几次,每回里昂都毫不掩饰地非常开心,从来不挑剔。
他放松地笑了笑,轻声说:“转过去,该洗洗屁股了。”
“哦!”里昂听话地依旧抬着双手,在克劳萨的眼前转过身背对着他。
唉,克劳萨望着这快到他胸口却还是一眼就能瞥到的头顶,暗想着到底什么时候能再壮一点啊。
还有,若这小猴子能再长得高一些就好了呢。
虽然不太能肯定,毕竟克劳萨也没见过里昂的父亲——他想自己只希望对方至少能长过6英尺,哪怕只是接近这高度也行,讲道理这也不算有多难吧……

洗完澡后克劳萨坐在床沿给里昂擦药膏,他是打从心底希望对方能快点好起来,因为明明精神体也并不会感知冷暖,但主人生病或受伤,它们也会受到影响。
小狮子最近就因为里昂的状态不是很好,所以整天也是恹恹的。
趁着晚间榨出不多的空闲时间,克劳萨连续忙乎了好些天,拆了一个新买来的抱枕,缝缝补补地给总是打不起精神的小狮子做了个适合它尺寸的软垫。
于是那之后小狮子总会在克劳萨待在书房里时,咬着垫子笨拙地一步一晃地挪过来,趴在垫子上靠在他脚边休息。

至于里昂还仍是待在属于他的那顶小帐篷里,翻看他的书籍和画册直到睡着。
冰原狼会跟过去趴在帐篷外,它的体型实在太大了,大约只有半个脑袋能挤进去。
但它好像从来不为此感到困扰,总是这样一直陪伴着里昂,直到他困得熬不住歪过身,裹在毯子里睡过去。

等克劳萨忙完了当天的工作,靠在他脚边的小狮子也已早早地进入梦乡。
他会悄然地起身靠过去,从冰原狼主动让出的开口处探身钻进帐篷,将里昂从他心爱的小毯子里翻出来。
一人一狼默契地交换了陪伴的对象,一起去卧室里分别在床上和地板上躺定,安静地入睡。

 

在里昂迎来自己的15岁生日那天,克劳萨送给他的礼物是个白色的有着许多突出尖角的大海螺。
这份礼物让从没机会亲眼见过大海的里昂十分激动,他捧着海螺在书房里上窜下跳了好一会儿,还将它的开口处贴在耳朵边,仔细聆听着从里面传出来的呜呜声。
里昂曾在电影上看到过,据说这样能听到从大海传来的声音。他早就觉得这说法特别有意思,好容易才有机会能亲自来尝试一下。

克劳萨好笑地看着这孩子在他眼前兴奋地发疯,却没好意思告诉里昂,这东西其实是他从威斯克那里要来——不,抢来的。
起因是前两天克劳萨在对方的办公室里看到这枚海螺,也不知道是谁送给威斯克的,反正以前从来没见过。
总之那人将这东西放进书柜里摆着,克劳萨在过去同对方谈事情时恰好见到,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又看。
后来克劳萨盘算着正好里昂生日快到了,也不知道要送他什么礼物,实在是想到头都要秃,不如——
那天里顿时起了坏心的克劳萨就径自上前打开了书柜。
威斯克在旁边干坐着直瞪眼,莫明其妙到甚至忘了要开口问一句:你这是在做什么?!

直到他眼睁睁看着克劳萨一把抄走了那枚他收藏在书柜里的海螺,不单抱在怀里不肯放手,还要厚着脸皮扭头对他说:“这东西不错——我要了。”
嘴都要气歪的威斯克摊摊手:“我说,这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你从我这里要走的时候,态度能不能稍微好一点啊?”
克劳萨嚣张地表示:“不能!不过是要你个东西而已,这也要叽叽歪歪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说完大概是怕威斯克把海螺强行要回去,他连忙窜到门边,圆润地摔门离去。
今天里某人的上级军官威斯克,也依然是个被气到七窍生烟却又无计可施,只能自己默默怄气的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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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15岁了,离猴子昂宝成年还有三年,老萨撑住!(๑•̀ㅂ•́)و✧

Chapter 7

Summary:

抱歉三次元有些事,差点鸽了这周,但幸好还是赶出来了!校对太过匆忙,有错漏字请无视……
这章揪着老威和昂宝一起轮流欺负,没办法,手感太好【喂

Chapter Text

最近闲得有些无聊的威斯克找下属们打听了一些关于训练营里的事,据说那个名为肯尼迪的某位向导的内定配对对象有些疏于训练,比起之前要懈怠了不少。
向来很记仇的威斯克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顿时心生一计。
他特意派自己的秘书官去做了个坏人,让对方带上几名又高又壮的哨兵,一行人全副武装地前往训练营,找到里昂对他进行了一番恫吓,还假装要抓走他。
为了不引起太大的骚动,几人合力一起推推搡搡地将正被这阵仗给吓到好几秒,完全忘了要进行反抗的里昂拱去墙角,团团围住。
为首的最像反派大佬的那个人用低沉的嗓音告诉里昂:不要以为自己将来铁定能和克劳萨配对,若是他不能以优秀哨兵的身份从训练营毕业,军队里的上级一定会随时找个哨兵换掉他。

不得不说这事真把里昂给吓得够呛,等那人说完提前背下来的那些警告的台词,居然还来了个临场发挥,带头去里昂的肩头推一推。
其他哨兵见状也纷纷效仿,一个个都过来别上里昂几下,令他的后脑咚咚作响地接连撞到墙壁。
大家都暗暗在心里快要笑死了,眼见某个小屁孩手足无措地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还张开嘴要哭不哭,他们知道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这就大摇大摆地离开。

而里昂好容易熬到当天下课回家,头一件事就是先去书房里找克劳萨。
他痛哭流涕地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抽噎着不断做出保证,说自己以后一定会努力训练,听教官的话不再偷懒,也不会再让克劳萨苦恼了。
——跟在一大段断断续续带着哭腔的话语后面的最后一句是:“请你、请你……呜呜呜,不要丢掉我……”

克劳萨被这人的迷惑行为弄得满头问号,心想我也从没在外面多抱怨过你这小臭猴子啊,这是说的什么话……
之后他再细细思索一番,外加听里昂也大概说了说自己今天在训练营里遇到的那件事,克劳萨总算弄明白了,他身边有哪个家伙会对他未来配对的哨兵稍微有点意见,就把人堵到墙角外加恐吓的啊——不是那神经病是谁!

克劳萨足足花了五分钟时间好容易安抚好里昂,扭头就披上外套,出发去找威斯克算账。
待到他不请自来地闯进对方的办公室,威斯克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抬抬眼皮看着他说道:“你该感谢我才对,你对肯尼迪还不够严厉,让他太过于放心了,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成为你的哨兵,从头到脚都那么松懈。”

关于里昂的心理状态,克劳萨一直近身暗暗进行观察,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他甚是理亏地哼哼了一声,没脸去搭腔。
威斯克立马抓住这个机会,接着说道:“你可有想过,若是他身为一个哨兵却不够合格,而你又想努力保住他,那你只能拼命去袒护他,总有一天你会遇上顾不过来的时刻——到时他该怎么办?”
对方这话当然也不能说不对,克劳萨愣愣地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顺便苦恼地想着,以前他一旦严厉起来,里昂那小子就要闹几天自闭……又不是没有尝试过,关键是不好使啊。
他只好嘴硬地进行一个强行挽尊:“你想提醒里昂,完全可以用更加温和一点的方式。今天搞的这是什么鬼,把他给吓坏了不还是需要我去哄……”
“我乐意。”当下威斯克那欠揍的神情令克劳萨瞬间捏紧了拳头,幸而自我控制了好一会儿,他才没有一拳挥过去。
殴打上官是要上军事法庭吃官司的,克劳萨才没那么不冷静地自找麻烦。
但是……唉呀好烦啊!

 

理论不成的克劳萨反被教育了几句,他悻悻地回到宿舍却四下找不到人,才发现里昂早已躲进帐篷里,还紧紧裹着那床安全毯,无论他怎么劝慰都不肯去餐厅吃饭。
接下来几天,里昂对于被人堵墙角放狠话警告的后续应激反应,还表现为失眠和随之而来的精神萎靡。
克劳萨在无奈之余,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毕竟这回他认为威斯克或许是对的。
自己这两年来从原本的过于严厉过渡到宠得里昂有些过头,大概确实不利于对方目前正处于青春期的正常身心成长?

不过据克劳萨借着去训练营授课之机私下找教官打听过,得到的消息总体来说都还算可以。
教官对他表示,里昂在最近的训练中会更加刻苦和卖力,一改前阵子的散漫态度。
克劳萨自己在晚间也会借机多观察一下,里昂的冻疮托他每天勤于替对方上药的福,现在情况已经好多了。
再一想到这小子也不会趁机偷懒摸鱼在做练习题时睡着,克劳萨又感到有些欣慰,但他还是很生威斯克的气!
——都怪那混蛋没事提起这茬!搞得最近克劳萨都搞不清关于他的教育方针,到底是不是又该修改大纲了。

思来想去克劳萨决定还是先按过去的方式继续来按部就班,暂且再多看看里昂是不是有吸取到教训再说。
至于威斯克?最近几次两人但凡碰面,克劳萨都拉着张脸故意不多理会他,说完公事扭头就走人,绝不多留一秒。
被正面鄙视了的威斯克深感不爽,拍着桌子直表示真他妈的醉了,合着左右坏人都是他。

 

隔了阵子训练营中专门负责传授文化课程的导师给克劳萨打了个电话,特意把他请到了办公室,然后当着这位军官的面,捶胸顿足地直喊:“您家的小哨兵简直是完全教不了教不了啊——老实说我见过笨的,可真没见过这么笨的……”
心中隐隐已在暗叫不好的克劳萨目光如麻地说:“这是你的工作啊,人被交到你的手上,你就要负责教好他。”
克劳萨顺便想着把他叫来这里说这些是要干嘛,总不能把责任推给他吧?

那位导师抹了把脸,满脸呈现出悲痛之色:“拜托,少校,我现在天天就想着要去自杀,要不你们还是放过我吧……”
随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堆试卷,翻来翻去找出里昂的那份,抖着手塞给克劳萨,意思是你自己看看吧——这成绩……
他认为说不准考试的时候靠转笔来随机选择答案,估计得分都能更高些……

克劳萨耐着性子仔细地瞄了瞄脏得乱七八糟的卷面,确实是有些答案错得匪夷所思。不过小孩子的专注力不够,做了错题好好教就是了,怎么就至于这样啊?
他心想不过是教个数学题,有那么难吗?哼,唾弃!
克劳萨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想着:瞧我的!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克劳萨拎着里昂在自己的书桌边双双坐定,同时严肃地朝对方表示:“从今晚开始,我会抽空给你上上数学课。”
里昂知道今天导师找克劳萨打他小报告的事,一时心虚得也不敢狡辩。他乖乖应了一声,挺直上身将手肘撑在桌面上,等待开课。

结果这一晚上克劳萨教得那叫一个心力交瘁,时不时克制不住地想抬起手,用拳头狠狠捶爆某个猴子那颗蠢笨的小脑瓜。
——反正留着也没用了吧,他默默地想,不不——那样人会断气。
于是克劳萨又盘算着,不如打断腿吧——啊不行,那样走不了路,还要他来照顾。
此时他的脑海中莫明出现了一个恐怖的画面,没有腿的里昂趴在地面上,像毛毛虫一样蠕动着朝他爬来,嘴里叫着:“饿饿、饭饭。”
那副嗷嗷待哺的模样令克劳萨抖了抖,迎面感受到一股严重的心理和生理的双重不适……
那要不就拧断左手好了,右手还可以用来写字和吃饭……但是这样上厕所还要他帮忙脱裤子……
最后克劳萨掐断思维停止了思考,只是凉凉地想着算了,不如我去上吊吧,就可以轻轻地告别这一切了……

安静了一小会儿后,神游太空回来的克劳萨又经过几分钟的腹式深呼吸调整,随即甩甩头,决定振作精神继续教学。
可是一道数学题明明那么简单,里昂就是怎么也学不会。
他不单将公式乱套一通不说,哪怕正确的那个公式被克劳萨当场罚抄了十遍,可一旦离开草稿纸,重新回到试卷上来,他就抓耳挠腮地直嗯嗯,还用不明所以的目光悄悄望向克劳萨。

直到某人终于忍不住,手掌狠狠一拍桌面,用掩不下去的音量问道:“解法都告诉你了,到底等于多少,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里昂呃了一声,试探地轻轻问道:“等、等于5?……”
“不要用猜的!!”瞬间腾空而起的克劳萨顿了顿,很快他又跌回椅子上,叹着气直拧眉心。
里昂被他那一下动静吓得呜呜直哭,泪珠子货真价实地接连颗颗往下掉。
克劳萨被吵得更烦了,无奈地歪过头问:“喂,你在哭什么?——我才想哭好吗……”

里昂垂着脑袋捂住了脸:“是我太笨了,呜呜呜呜呜……”
整个人往后靠到椅子上的克劳萨双眼无神地瞟向天花板:“……这也不是身为男子汉的你哭泣的理由啊!”
两人又对上视线,克劳萨多花了些时间来整理情绪,再打起精神来继续讲解这道里昂好像根本理解不了的题目。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克劳萨都没注意到他教着教着,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还时不时用拳头捶打桌子。
他是真没搞懂,这不过是一张普通试卷上再简单不过的二次方程题,又不是深奥的量子力学,那笨猴子就是怎么教也套不进公式……
克劳萨一气之下开始头昏脑胀直发晕,甚至还一把抓过里昂现在偶尔才能用上,一直放在他书桌抽屉里的那枚吸入器,埋头对到嘴边就是一顿猛吸——

然后他一闭眼,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过了不知道多久再一睁眼,又惊觉怎么天都亮了?!
平躺在床上的克劳萨花了起码五分钟努力进行了一番回想,才意识到昨晚自己应该是被某人气到断片了。
此时他的脑门上正贴了个没什么作用的降温贴,偏过头一看,里昂自己还坐在桌边奋笔疾书。
看那人的小表情还挺认真,克劳萨强撑起来靠过去看了看,很快又绝望地退回床边倒了回去,现下他真是再度想死的心都有了。

既然天都亮了,两人照旧该干嘛干嘛。
至于里昂?写一晚上试卷是不可能的,打死他也不可能的。
他就是在昨晚架着被他给气晕断了片的克劳萨,好容易将对方拖到床上放好,随后自己也火速窝上来,盖上被子呼呼大睡了一觉。

至于清晨里昂醒得是挺早,因为到底还是害怕那道题没有解出来,肯定又要挨骂。
他这就装模作样地爬起来,继续摸了一会儿试卷,这里写写、那里算算,隔一会儿再咬咬笔头。
但事后据克劳萨查看,整体的正确率差不多低于25%……
此时若有人能听到那位向导的心声,那么耳边充斥着的变了调的吼声应该是这样的:死了算了!大家都一起死吧!这个狗屎一样的世界,早该毁灭了!

 

吃过早饭去上班的克劳萨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扶着额头继续心情忧伤,老实说他是真没料到那臭小子能笨到让他有一天居然想撕烂自己的脸皮、用锤子砸破脑壳,再拿木棍搅烂脑浆……
这可怎么办才好,愁死个人。

而威斯克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左等右等,没等到某人主动来向他做今天的简报。
一通电话联络后他听到克劳萨有气无力地说今天不怎么想动,他只好特意亲自赶过去一趟。
谁曾想见上面刚坐下,听对方一番细说缘由,再谈一谈想出来的所谓灭世对策,威斯克受到了一丝惊吓,连忙及时劝某人要冷静。

这会儿记起些事,克劳萨发觉自己见到威斯克就莫明来气,来回一复盘他总算是想起来了——当初不就是这混蛋把里昂强塞给他的吗!
这个男人……简直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克劳萨拉下脸,怒骂了威斯克好几句,并且无视了对方开口想进行辩解时配合着做出的肢体动作,还仍在持续性地输出,完全不给那人机会说上话。
这步步紧逼的态度弄得威斯克一脸的无语,他只好闭上嘴,默默地等待这人心情平复下来了再说。

末了骂够了的克劳萨又叹口气,悲凄地说:“算了,我也不指望里昂将来会有多大的成就、多了不起,只要那臭小子能健康平安地长大,以及别长歪就好……”
他都只有这么一点要求了,总不算难吧……唉。

威斯克端坐在对面听得心底直乐,那个小哨兵把他的这位多年好友弄得是一点气性都没有了,甚至在养育过程中不断地降低期待、放低标准。
他是真想知道到了最后,那家伙会被克劳萨养成个什么样,哈哈哈。
威斯克好笑地决定继续静观其变。

 

过了阵子哨兵训练营加入的日常课程里有一个项目,需要家长进行一定程度的配合。
于是导师下发了通知,请学员们的监护人也必须来参与互动,并将会在一个月后的训练营建营纪念日当天安排一场集体表演。

里昂领回了初步排好的节目单,克劳萨接过手定睛一细看,好家伙——开场是团体小鸡舞,而里昂居然还是参演学员之一。
坐在旁边的里昂还在得瑟地说今天导师在教室里放录像,让他们看了一遍小鸡舞,超好记的!
并且他还跟着表示自己已经学会了。

克劳萨来回看了里昂好几眼,讪笑着问道:“你数理化的科目学得一塌胡涂,公式死都记不住——结果小鸡舞反而看一遍就记住了?”
倒也不是说他不信,毕竟克劳萨曾发现里昂打小看一遍动画片,就能记住几乎所有的台词。
该说这人是把不错的记忆力全都放到不太正确的地方了吗……
眼见里昂还在吐着舌头直挠后脑,克劳萨觉得今天的自己也依然心很累,并且不是很想说话了呢。

 

几天后威斯克带队前往训练营,进行每季度一次的例行安全巡查,远远便看到操场上有很多学员扎堆地挤在一处吵吵嚷嚷,应该是为了给两周后的建营纪念日表演做排练。
那份节目单早就递到威斯克手上了,他挑挑拣拣地划掉了一些看着就可有可无的内容,边想着这几批年纪尚小的学员不正是处在最可爱的时期吗,不多排些有趣的项目让人欣赏,岂不是很可惜。
他就反手搞了个话剧表演赛,提议在集体形式的小鸡舞表演结束过后,让报名参加的学员和他们各自的监护人组队,以单元剧的形式来表演一个主题。
最后由前来观看建营纪念日表演的观众们来打分,评比出前五名,分别给予奖励。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训练营会给每个参演的学员以参与和得到名次的排名为基准,加上5到15不等的学分。
这项举措无论是对即将毕业、又或者是准备毕业甚至刚入营的学员们而言,都是很大的一份诱惑。

——威斯克恰巧知道今天克劳萨也会过来,他先前就听说为了防止在表演中撞车,需要先全员整体集中,大家一起当场在黑板上将列出来的主题做出选择,每个队为自己的单元剧选出一个主题,过后再分头各自去排练就好。
天知道对于这个企划,克劳萨原本是打算一口回绝的。
可是里昂拉着他,不停地比划着说:“就这一次——只有这一次,你就帮帮我吧。运气再差也能以参与表演的身份加到5个学分点呢,求求你了少校……”

克劳萨实在不忍心说出个不字,训练营里的上级主管考虑到很多学员是孤儿,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监护人,从居民区的福利院转到训练营后,就由福利院的院长转变为训练营的负责人。
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很多小学员理论上是无法参与这个单元剧的表演项目的。
为了公平起见,也不能让那些有意参演的孩子们失望,主管提出的折中方案是让学员们先按角色需要自由组队,再让教官和导师们也参与其中。
每组只要加入一位成年的训练营军官或是工作人员,那么这个人就临时充当了监护人的角色,同样可以给这支队伍的学员们成功加分。
如此一来有意向参加表演比赛的人数就大大增加了,孩子们的积极性也被拉满。
一时间教官和导师全成了抢手货,一天到晚都在不停地收到学员们投送而来的邀约。

而里昂就不需要考虑那些,他唯一担心的事,就是能否说动克劳萨以监护人的身份来和他组队进行表演。
同时里昂还拉来了杰森和帕特里克,那两个孩子也是孤儿,如今可以不用费心跟其他同期一起挤去找教官帮忙,自然开开心心地答应了里昂,一起并到他的这支队伍中来。
这也直接导致克劳萨处于骑虎难下的状态,他被里昂活活磨了一整晚,那人对着他又是哭又是求,无奈的男人最终只能垂下头,妥协地答应了那个请求。
好容易为自己和两位同期争取到这份福利的里昂当场就蹦了起来。

 

而就在威斯克到训练营来巡查的今天,正是大家在选择自己想要表演的主题的日子。
此时克劳萨正和里昂还有另两个学员围着贴满主题纸条的白板,互相商量着在纠结要选哪个剧本。
克劳萨在纸条中间来回巡了几遍,开口提出建议:“要不就选卖火柴的小女孩吧?”
里昂似乎故意装作没听见,他朝着两个同期问道:“我们选小红帽,好不好?”
杰森和帕克里特互看一眼,都没有说话。
两人对此十分清楚,自己就只是过来负责捞走这把福利,发言权嘛肯定是没有的,由那两个关键人物自己商量完了做出决定就好。
他们只需要听话照做就行,这便安静地老实站在那里不吭声。

完全没搞懂里昂为什么要选小红帽这个剧本的克劳萨正要发话,突然觉得耳边仿若恶魔低语一般地,有个声音在暗搓搓地说道:“小红帽挺好,我看行。”
“……?!”某个男人顿觉毛骨悚然,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激动中扭头一看,这话居然是威斯克那混蛋故意凑近来说的。

克劳萨差点没被气死,他反手在那人身上推了一把,凶巴巴地发出质问:“为什么是这个剧本?”
这边威斯克还没来得及发话,里昂却眨眨眼回答说:“因为少校也有一顶小红帽。”
发出『哈哈哈哈』这种噪音的威斯克笑而不语,转身离去前他抬手在克劳萨肩头用力充满暗示意味地拍打了好几下,搞得那人更加地无语,只能咬着牙目送他离开。

 

当天的巡查结束后,威斯克赶在离开前又前往操场,特意去嘲笑了一番正在陪同自家小哨兵和他的两位同期进行剧本排练的克劳萨。
他满脸戏谑地朝对方说道:“哈哈哈,我真的十分期待在纪念日那天观看你们的表演。”

之后每天晚上克劳萨和里昂在家里开小灶单独排练的时候,威斯克就掐着点赶来围观。
一进门他就抢先打个手势,喊着:“等一下等一下!”他先是自来熟地坐到沙发上翘着脚,起开自己专程带来的冰啤酒,喝上一口发出一声叹息,这才挥一挥手,对正在用一言难尽的表情望着他的两人说道,“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在拉着张脸的克劳萨眼前边喝边冰啤酒边欣赏这两人那搞笑表演的威斯克的小心情,那可别提有多开心了。

对于被无良上官接连在夜间骚扰并进行嘲笑的事,身为记仇小能手的克劳萨怎能不气。
为了进行一个报复,克劳萨在不久后的训练营建营日到来的前一天,反手狠狠地坑了威斯克一把。
他首先找到对方,比比划划地说里昂选定的那个剧本需要临时增加一个角色,由于学员们都已互相组好队,他们找不到其他人,所以经过大家的商议和民主投票,一致决定让威斯克成为这次剧本表演的荣誉成员——俗称强行拉他入伙。

差点没被这话给严重噎到的金发军官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愣愣地坐着,高抬起下巴瞪着眼睛却说不出话来:“…………”
克劳萨背地里憋着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是很感兴趣吗,天天特地来围观我们排练,这么长时间看到台词和走位都会了吧,这不正好。”
终于有了些反应的威斯克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了,同时也代表着他弄明白了这人的提议绝对没安好心。
在打算进行拒绝之前,他好容易才先挤出一句实话:“之前我不过是准备看你的笑话来着,但现在……变成我不开心了!”
克劳萨兴灾乐祸地朝着某人咬牙切齿:“我这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准备离开时,他还记得扭头又交待一句,“不许拒绝,因为我已经把你的名字放进表演名单里递送上去了,晚上等你一起来排练哟。”

门板被对方关上的瞬间,又气又急的威斯克冷汗直流地抹了把脸,眼看纪念日的表演就在明天,临时叫停实在太不人道了。
威斯克很认真地花了五分钟时间,考虑自己若是现在去哪里撞断一条腿,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可思来想去似乎不是很上算,最后他只好迫于某人的淫威,在当天晚上无奈地再度前往克劳萨的宿舍,参与了一场对方中口所谓的『正式表演前的最终排练』。

也就是在这一令人眼前一黑的过程中,威斯克才发现克劳萨强按给他的什么所谓『临时增加』的角色,根本就是虚假的说辞。
——按照最新分配的演职人员表,克劳萨是去森林里寻找奶奶的小红帽,杰森需要扮演待在家里并将被狼吃掉的奶奶,帕特里克是一个给小红帽发出林中有狼出没警告的路人,而里昂则是闻讯赶来杀死假扮成奶奶的那只坏狼的猎人。
至于威斯克?是的,你没有想错,他就是那只坏坏的大灰狼。

威斯克当场摔了明显是针对他而修改过的剧本,揪着头发仰天发出阵阵哀嚎:“不是这样的!你们每天晚上排练的剧情明明和这里面写的不一样!!”
克劳萨好笑地捡起剧本,又给人家塞回手里,用着谆谆教导的语气和表情说道:“别这样,这剧本就是为了邀请你加入而特意修改过的。你看我对你多好——有了你的参与,我们这个组一定能顺利杀进前三!”
当下威斯克无力地垂下了肩,也代表着他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
现在的他只觉得后悔、头晕、想吐,以及、脚很疼……

 

很快这就到了训练营建营纪念日当天,第一个出场的团体表演小鸡舞结束后,里昂和同伴们飞快地转场回到了后台。
克劳萨和威斯克都在这里,两个大人一起帮着到位的三位小演员换掉了金黄色的小鸡表演服,这就开始等待他们上场的时间。
——值得一提的是当天评委席上的众人都发现长官威斯克在头一场团体舞表演的间隙突然离席,并且过后很久都没有回来。

在小红帽这个剧本拉开帷幕前,主持人报出了几位参演者的姓名,但其中有一位演职人员则『应个人的强烈要求』,以匿名的形式参演。
众人听到这说辞难免感到好奇,都盯着出场的演员们瞄来瞄去,想看看到底是哪号人物如此神秘来着。
剧中唯有那只大灰狼似乎一直半遮半掩地没有露出真容,因为表演者本人还刻意捏着嗓子,念出本也不多的台词,所以仅从声音来推断这位演员的身份,好像也有些难度。

而随着剧情的推进,这只作恶多端的大灰狼最终被肯尼迪学员扮演的猎人用长管猎枪击毙。
从一出场就收获了无数笑声的小红帽的扮演者克劳萨少校难得笑得很开怀,上前来抱住了他的那位小哨兵。
落幕的那一刻有不少在场的观众都鼓着掌从座位上站起身,一时间气氛热烈而又欢乐。
另外有不少人眼尖地发现,那头大灰狼早就在幕布还未完全落下时就从地板上一窜而起,气哼哼地拎着长长的睡裙下摆,扭头朝着后台狂奔而去了。

考虑到隔壁的向导训练营也同样在进行纪念日表演,而威斯克确实是需要两边都照顾到,尽快地过去露个脸。克劳萨从余光里看到了那一切,也就放任对方而去了。
毕竟已经坑了人家这么大一把,相信最近好一阵子,威斯克都会老实地不拿他开涮了。
不管怎么说就还是挺上算的嘛!

克劳萨的怀里还抱着里昂,对方也正紧紧将他抱了个满怀。两人隔着厚厚的幕布,听着外面那阵阵不曾停歇的掌声,他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是啊,挺好的。
克劳萨忍不住在穿着猎人的表演服看起来加倍可爱的里昂脑门上亲了亲,然后对等待在一旁的另外两个哨兵预备役说道:“走吧,我们该出去做个二次谢幕了。”

在当天的所有剧本表演都结束后,台下的评委们给每个节目打好分数,统计结果没多久就显示出来了——里昂这一组的小红帽这个节目获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
每个组都开开心心地派出一位代表来到台上,领到了每人一份有着漂亮彩带的奖章做为奖励。

 

隔了两天克劳萨亲自把威斯克的那枚奖章送过去给他,某人原本还堵在门边不打算让对方进来,但是接过了克劳萨递来的奖章后,威斯克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
他哼哼了一声,故作姿态地抱怨道:“也不是很喜欢,小孩子胡闹的东西罢了。”
嘴很硬的某位军官神色嫌弃地当场表演了什么叫『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他用双手捧着那枚奖章,很细心地用指尖整了整垂下来的礼带,将它们往两个方向理顺了些。
然后威斯克转身将奖章收进书柜里,还特意找了个一进门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左右调整了一下,正正地摆好。
靠在门边旁观中的克劳萨神色微妙地保持着沉默:“…………”

——后来据克劳萨听训练营里的后勤人员所述,威斯克火速地亲自下令,对于今后所有需要监护人参与的事项,一律予以就地取消。
得知这个消息的克劳萨彼时正站在办公区的走廊上,仰头笑得好大声。

 

热闹的建营日过去后没多久,克劳萨的几位平日里关系比较好的同僚也不知道打哪听说了从训练营里传出的一些事,凑成堆在碰面时借机对他打趣,笑称里昂 肯尼迪是个小拖油瓶。
这话令克劳萨忍了两秒憋不住,他很严肃地对那几人说道:“请不要这样说,我有在好好教导里昂了。虽然那孩子是有些笨拙,但他一直很努力也很上进,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哨兵。”
这一长串话令那几位军官都发觉自己的玩笑可能是开大了,连忙纷纷主动道了歉,跟着解释道:“我们只是随口开个玩笑,并没有恶意,请别在意。”

闻言克劳萨又持续不爽了两秒,接口说道:“我不觉得这很好笑,所以别再这样说了。”
几人赶紧又一次郑重地再度道歉,随后互相使了个眼色,迅速地找了借口集体遁了。
唯有克劳萨还仍独自留在原地,好半天也没搞懂这些人都是从哪里知道的那些事。
明明都是些很琐碎的小事,想来他们平时一定是太闲了吧。
人呐……

 

当天晚上回到宿舍,克劳萨在教学时又被里昂这笨蛋给气个半死。他无力而绝望地想着算了,或者干脆把这家伙杀掉,煮一煮炖了吧……
可当他再看一眼这傻猴子,估计炖了吃也不进补,笨成这样根本没有半点营养可言……
——算了,要不还是当做肥料,拿去浇菜吧……

虽然克劳萨每每总是被笨蛋里昂气到时不时就想来个抽刀激情杀人,但真要说起来,他又确实很操对方的心。
更不用提在外面若有看到什么好吃或是好玩的,克劳萨都优先惦记着给里昂弄回来,好哄哄他开心。
平时他们一个在军官办公区域、一个待在训练营里,大半天见不上面。
偶尔工作之余闲下来休息几分钟,克劳萨就会想着这会儿里昂不会又在挨打吧。
……唉呀烦死了,什么时候能让他不那么操心啊。
冰原狼能及时感知到主人所散发出来的浓浓的焦躁感,总会乖觉地过来蹭蹭克劳萨,然后趴到他的脚边。

克劳萨埋头看着自己的大狼,眼前却仿佛出现了里昂的那只小狮子每晚主动过来蹭他裤脚的场景,不知不觉就莫明地微笑起来。
——永远长不大的家伙,和那小不点一样。
不过克劳萨又细细回想了一下,其实里昂确实是如威斯克前阵子所言,一直有在长个子的,经过严苛训练的肌肉也比从前结实多了。
如今里昂正处于青春期拔高身体的关键时期,就把一切都交给时间来考验吧。

 

一天傍晚克劳萨临时收到一项秘密任务指令,他待在威斯克的办公室里,和另外几位军官一起开会商讨到很晚。
期间克劳萨的冰原狼似乎显得十分焦虑,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众人身后转悠。
威斯克用眼神指了指那只有些碍事的精神体,朝着克劳萨发出颇为不爽的暗示。
某人只好回过头去,奇怪地轻声发问:“你这是怎么了,一晚上坐立不安的。”
那只狼却并不理会主人,在又一次转过身时,它居然还将尾巴尖摆了过来。
被挡到视线的克劳萨无奈地挥挥手,将那一把毛绒绒从自己手里的文件上方扫开……
他只能低叹着让大家都别理会这些细节了,赶紧把注意力集中过来,快点安排完所有事项,就能散会回去休息了。

 

接近凌晨时分克劳萨终于结束了今天的加班工作,急着开车赶回了宿舍。
冰原狼抢在他前面窜进房间,它优先靠到里昂的身边,凑近用鼻尖在对方脸颊边闻了好半天。
这时的里昂早已经睡着了,小狮子在他手边趴着,同样睡得很熟。

冰原狼确认了里昂和辛巴都处于熟睡状态,似乎没有它原先所担心的那般,出现什么不对劲的状态。
它这就立刻上嘴将小狮子给叼走,和平日一样窝去墙角狠狠地给它舔毛,直把对方脑门的短毛都舔到竖起来还不肯停下。
克劳萨无语地边脱外套边轻声说:“你就不能轻点,这家伙早晚要被你给舔秃了……”
冰原狼抽空瞄了主人一眼,嘴上的动作定了定,过后却是舔得更开心也更用力了。
小狮子一脸懵逼地醒来,好容易才弄清自己所处的位置。
看起来它实在很困,但还是闭上眼强撑着在狼腹上踩了几下奶。然后歪过身倒下去,拱进对方肚子上的绒毛里去了。

钻进浴室的克劳萨迅速地洗完澡出来,累了一整天,此时才终于能够躺到床上。
他低叹了一声,微动了动上半身,在枕头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
旁边趴着睡的里昂迷迷糊糊地醒了,挪动着身体靠过来抱住他,口齿不清地说:“今天好晚回……”
克劳萨抽手搂住身边的少年:“是啊,最近事多——”正说着才发现里昂又睡着了,克劳萨半撑起身去对方脑门亲一亲,这就轻轻倒回去,关了灯赶紧睡觉。

 

这一年的凛冬结束后,开春也很快过去,没多久又到了初夏时节,里昂他们这期学员们开始也接受游泳课程的教习。
不过里昂似乎天生有些畏水,半个月下来,头一次游泳课测试就得了个F评级,令他被几位交好的同期们围在泳池边,挨了好一通笑话。

对于里昂把文化课程学得稀烂,三天两头带回几张F评级的试卷这事而言,游泳课居然也能如此差劲,克劳萨还是感到很无力的。
这可是身为一个哨兵将来在外行走时赖以生存的技能之一,毕竟遇到了丧尸或是不怀好意的人类以及野兽,他们可不会等你做完一道函数题,再扑过来咬你伤害你。
但若是失足落水、或是紧急情况下需要跳水逃生,那这项技能掌握的程度,可就直接关系到逃生成功的机率了。

克劳萨这就特意去找这门课程的导师,两人这样那样地商讨了一番,他花了些力气还给了不少好处,这才终于将课程从对方手上接了过来。
那之后克劳萨又想办法给自己调整出一些时间,争取每周能够多出两个下午赶到训练营去,在泳池里对整个班的预备役学员们进行教导。
当然克劳萨最为重点的关注对象也只有里昂一个,他会亲自带着即使穿上统一制式的泳裤,却还是在人堆里特别显眼的里昂一起下水,从最基本的闭气和浮水教起。
克劳萨盘算着这家伙能学会小狗刨水之类的泳姿也足够了,起码哪天掉进水里不至于淹死,能自己游到岸边爬上去就行。

等课程过半克劳萨还趁着空闲,让大家都围过来,手把手地教他们该如何在不同深度的水中以及各种沼泽中努力脱困求生。
由于克劳萨这一趟可以说是把许多本属于导师和教官们的活都给抢走了,大家反而轻松自在,都在附近指指点点地笑着围观,顺便乐观其成。
至于里昂永远还是能得到最优先的特别对待,克劳萨从侧面抱住他,开始给学员们做起了示范。
奇怪的是明明两人都还是互相恪守着当众情况下该保有的社交距离,但学员们却还是会嗷呜嗷呜狼嚎似地起哄,弄得里昂特别不好意思,烧红了脸连头都抬不起来。
克劳萨不由得将他搂紧了些,嫌弃地四下转着脑袋骂道:“你们是不是都很想挨罚啊,再不认真听课,都给我不带停地去游20圈再上岸。”

非常不好惹的克劳萨少校当众翻脸,大家就都笑而不语了。
唯独里昂还在继续不好意思,只顾捧着个大红脸,又到处没地方能埋一埋。
并且因为和克劳萨靠得太近,视线里全是对方被水打得湿淋淋的精壮的胸肌,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点,那个、要晕了……

 

认真授课时克劳萨告诉孩子们,落水后若是水流不急,而脚又踩不到底的话,可以尽量直立起身体,用脚在下方踩水。同时双手配合着往下压水,在稳住平衡后再往最近的岸边靠近就好。
但若是水流比较湍急,这时候就要注意水中会不会有石头或是漂浮的木头,若是被击中的话会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甚至有可能被击晕。
他交待大家,一定要好好观察,及时避开那些障碍物。然后努力游到岸边,让自己尽快上岸。

至于沼泽的情况就相对要复杂得多,克劳萨将自己多年来摸索总结出来的几种深度下的逃脱方式都演练了一遍。
为了更好地让学员们理解自己所述的内容,克劳萨用手扶住里昂的小腹和后腰,让他来按照自己的指示做出动作演示。

在讲解的最后有位学员举起手臂,意思是想要进行提问。
克劳萨朝那人点点下颌,那名学员很兴奋自己居然被少校大人当面同意发言,他清了清嗓子,有些紧张地问道:“——少校,您刚才演示的几种陷入沼泽的不同深度下的脱困方法,为什么最多只到腋下呢?”

克劳萨认真听完学员的问话,嗯了一声用手臂圈住里昂的腰,将他往水里按。
“让我们再来重温一遍。”大约控制着力道让略微有些慌乱的里昂沉到水没及他的胸腹下方时,克劳萨立刻停了下来,比划着说:“就如我先前说过的,当你们的腿刚陷入沼泽时,只要及时保持冷静,做出可以分散重量的姿势,很容易尽早让自己脱困。而你们身上的装备和枪械有可能会造成相当程度的不便,必要的时候只能先舍弃它们。”

克劳萨停顿了一下,环视了再场所有望着他的学员们一眼,加重语气强调道:“请一定要记住——无论如何,先让自己脱离险境,这才是紧急时分的最上选。”
他说着又用手掌按在里昂小腹上,托住对方微微往前折弯他的身体,大概演示为当一个人陷入沼泽半个身体时的情况:“若是已经陷及腰部,必须尽量让上半身趴平,用这样的姿势从沼泽中爬出来。”

里昂面红耳赤地恨不能将脸按进水里去,自对方掌心渗出的温度有些高,停留着的地方又好奇怪……
一时间里昂都顾不上去听那些讲解中的内容了。
他微扭了扭身体,克劳萨还当他是在别扭这姿势不太舒服,暗暗用另一只手去他屁股上按了按,意思是我正在讲课呢,你给我配合一点!

里昂的下半张脸终于埋进水里,叽哩咕噜地吐出一连串的泡泡,引得一群同期哈哈大笑。
他却只觉得好丢脸啊,呜呜呜……
——少校,拜托了,你能不能讲得稍微快一点呢……

接下来克劳萨又一次将里昂往水里按了按,令水大约没过了他的肩头。
克劳萨抽出一只手,在水面上朝着众人摊了摊:“这种时候的话,若没同伴在身边能施以援手,基本就没救了。”
学员们都同时收敛了表情,纷纷望向克劳萨,十分安静地不说话。
然后他们听到这位军官又接着说:“通常我会建议陷入这种境地下的人,闭上双眼,进行今生最后一次的祈祷。”

虽然就这样放弃有些残忍,可对于很多哨兵而言,这其实算是一种很人道的死法了。
至少比克劳萨曾亲眼见过的那些要好得多。
是啊……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要拿各种死法来做一做比较,得出一些『这样死得比较不那么痛苦』的结论。
但那也是事实,克劳萨知道这些孩子中的很多人,在将来总有一天,都会亲身体会到的。

这样的话题令授课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肃穆起来,克劳萨及时挥挥手,驱散了那股令人不快的氛围。
他让学员们在泳池里自由组队,可以两人或者几人一起,互相扶住对方,像他和里昂刚才那样来尝试着演练一下几种脱困方法。
大家很快就回过神,四下拉人组好队,吵吵嚷嚷地练习去了。

克劳萨的手上还抱着里昂,他将对方一把从水里捞起来,抹一抹脸上的水珠,贴近了说道:“至于你,跟着我再来好好地游10圈小狗刨水吧!”
“什么叫『小狗刨水』啊!”里昂哭笑不得地大声抗议起来。
不过当然之后他还是老实地按照对方所指导的关键动作,来回游了好几圈。

过后的好消息是在下一轮的例行考试中,里昂成功得到了B级的评定,于是游泳这项技能也算是可喜可贺地基本掌握啦!
另一个好消息则是沼泽脱困这个专项技能,整个班的学员们全都一次性通过,大家纷纷表示这全都要感谢克劳萨少校这位言传身教的好导师!
里昂酸酸地想着,明明我的牺牲更大来着,怎么没人来谢谢我呢?
哼!

 

考虑到哨兵们应该掌握的基本生存技能中也不能少了自制武器,这其中也包括如何制作小型爆破装置。
里昂在那节重要的课程上出现了一个操作失误,提前点燃了一小撮火药。
这就嘭地一声,在一片燃起的小火团中间,里昂被正面炸到了脑门。

一片混乱中导师连忙冲过来查看情况,周围的一群学员见状都及时退到了一边。待到那片烟雾略微消散过后,灰头土脸的里昂还仍呆呆地坐在位子上,苦着张脸掉不出眼泪。
直到他回过神出门奔向洗手间,捧着水稍稍洗了把黑乎乎的脸,抬眼看看镜子里映出的自己,他才注意到刚才居然被那团窜起来的火苗燎掉了一侧眉毛……
以及,浏海也被烧焦了一片。

 

当天下课后里昂拖拖拉拉地回到家,面对着克劳萨,他愣是没好意思让人家看清自己的模样。
可是那捂着半边脸遮遮掩掩的古怪动作,反而让克劳萨以为他又受伤了,急着上前要来确认一下。
两人互拧了半天,好容易获得胜利的克劳萨把里昂的手掰下来一看,才发现居然是这样……

等到听里昂用带着哭腔的声线大概说完了这事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克劳萨紧抿着唇,没好意思直接当着人家的面大笑出声。
他忍啊、憋啊,怎么都觉得想笑却不能笑这种事,真的是好痛苦啊啊啊!
克劳萨唯有死死咬住唇,重重地嗯了一声,又反复确认了里昂的身上确实没有什么伤口,这才终于有些放心了。
幸好课堂上每个人能使用的炸药的量是真的很少,大约也就够放个小鞭炮——这也从侧面说明,训练营里的导师们还是很有相关经验的。

 

到了第二天早上,里昂在刷牙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简直是我心已死……
为了保住那一点微薄的脸面,他决定今天死也不去训练营。同时难过地想着原来眉毛是不可能一晚上就长好的吗,而且这么一对比,甚至被烧焦的浏海都不算个事了。
呜呜呜……他好想放声哭泣!

至于被某人用耍无赖的方式磨到没有办法的克劳萨只好大清早开车去找威斯克,他在人家寝室门口堵了又半天不肯直说,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还没来得及出门吃早饭的威斯克正在冒起床气的火,很脏的骂词就要脱口而出的那个瞬间,克劳萨终于把心一横,决定豁出去了。
他咳了一声问道:“你有那个,就是、化妆品吗?”

“……??!”威斯克瞪着眼想着要不要掐自己一下,大早上的到底是他梦游还是见鬼了?!
——直至他听到克劳萨又接着说了说昨天发生在那个名为肯尼迪的哨兵身上的事,然后那个男人难得面色局促地当着他的面搓了搓手掌:“——就是,我想给里昂画个眉毛之类的……不然他闹着不肯去训练营上课了。”
威斯克紧接着又是给出了一个长时间的凝滞:“…………?!”
他想他真的理解不了,关于这人大清早跑来找他,就是为了、啊……为了问他要化妆品?
话说,为什么他会有这些东西啊?!
不,关键是,他怎么可能有啊啊啊啊啊!

待到威斯克好容易冷静下来,首先做的就是把克劳萨揪着怒骂了一顿。
对方低眉顺眼地做出了让步的深刻检讨:“好好好,是我表述不当。”并及时将先前的发言修改为,“——我的意思是,你认识有化妆品的人吗?”
气十分不顺的威斯克斜眼甩出一个怒瞪,可今天克劳萨前来找他时的态度过于的良好,令他像出拳打在了软棉花上一样,没法继续怄气了。

威斯克只好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还连带着深入思索了一番关于『管还是不管』这样的不同选项,可能会分别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最后他亲自带克劳萨去找了一位女下属,让克劳萨自己上前又比划着说了好半天,那位女军官终于把两位上级的来意大概给弄清了。
她朝克劳萨询问了一些对男人们而言似乎完全无关紧要的问题,例如里昂的发色和眉毛的颜色。
威斯克没弄懂这是什么重要的环节吗?他站在一边抄着手,克劳萨同样不太懂,可是人家既然问了,他看向天空的方向,狠狠回忆了一番,给出了不太确定的答案,还要反问道:“请问你想知道这些,是有什么用吗?”
女军官朝着两个不明所以的男人憋着笑摇摇头,转身回到寝室里去了。
隔了两分钟她握着一只眉笔,出门来转手交给了克劳萨。
至于后面的事,她就不打算多听多问了。
不过感觉应该会挺好笑——咳。

 

顺利完成任务的克劳萨迅速地飙车回到宿舍,朝还在愁眉苦脸的少年喊道:“来来来,我有办法让你和之前一样好好地去上课了!”
他当着里昂的面掏出那支好容易弄来的眉笔,将对方按在椅子上,半蹲着给他在光秃秃的眉骨上细心地描绘了一番。
结果大概可能是技术生疏,呃——毕竟是克劳萨的第一次,等弄完了他缩着脖子往后退出点距离看看,啊这?!情况不太好……似乎画得跟鬼一样。
里昂被克劳萨当下露出的表情弄得心虚外加很懵,他连忙跳下椅子,跑去浴室里照了照镜子。
顿了几秒里昂在里面尖叫了一声,大喊道:“救命!!!为什么眉毛看起来好像毛毛虫!”
啊啊啊啊!简直是惨不忍睹!
可是当他憋不住再多看了几眼——又发现两边眉毛居然一上一下,严重地不对称了!
——果然还是好奇怪!

慢吞吞跟进浴室去的克劳萨斜靠在门框上,一脸爱莫能助地说道:“谁叫你就烧了一边眉毛,要不然把另一边也给剃了,我再给你画一遍,这样或许就对称了。”
对于这个提议里昂表示万分地质疑,况且怎么还有个『或许』来做为前提?!
而接收到这份被投放而来的严重不信任感的克劳萨还在那里死撑着狡辩道:“我看这样挺好的,哪里奇怪了。”
里昂瞪圆双眼抬手比着镜子,破着音高喊出声:“你你你对着镜子,把那句话再说一遍!”

克劳萨哈哈哈哈地再也憋不住地被逗笑了,当然这也和对方此时的模样真的又傻又怪脱不开关系。
里昂见状也跟着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明明心里因为这事被弄得难过死了,但当他再抬眼不经意对着镜子里的人看了又看,天呐,确实是真的很好笑……
——不过如果这种惨状不是在他的脸上出现的话,那肯定会更好笑。
于是他这么想着又再度哭了出来,还不慎用鼻涕吹出个大泡泡。

正在持续被自己从镜子里映出来的模样所深深刺激到的里昂发出抽噎,断断续续地说:“你、你要是不觉得奇怪,那那那你也剃掉一边眉毛……和我一样天天画得一高一低再出门!”
克劳萨把那些嘲笑声都死命吞了回去,凶巴巴地插着腰一瞪眼:“你最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是吧!”
每次克劳萨真要凶起来里昂就害怕了,可是今天他是真的很难过,尤其这人刚才还笑得那么大声!
——好生气!

十分钟后据理力争失败的里昂捂着被抽红了的屁股,被将他亲自押送到训练营外的克劳萨抬手一丢,直接扔进了大门。
至于从操场到进入教室的这段距离中,已经有无数学员和教官们亲眼目睹了里昂自认今生最为窘迫外加愚蠢的模样,他的心也随之在风中又轻轻地死去了无数次……

 

那期间里昂每天都生无可恋地出门,傍晚从训练营回到家就完全是一副自闭的气馁表情,颓颓地埋头噗一声倒在床上。
冰原狼总会体贴地靠过去轻轻蹭着安慰他,里昂勉强挣动着扭过头,把脸埋到那热乎乎的毛绒肚子上,一言不发地就那么躺着不动弹。
克劳萨在门边瞥见那人万般委屈的模样,仍旧是想笑却又不敢挤出一丝声音来。

至于在训练营里,每天被人围着嘲笑到里昂人都麻了。甚至连体术课教官也会故意找茬,语带挑衅地对他说:“你这小子,眉毛一边抬得那么高是什么意思?啧……看着很不顺眼,不如过来和我打一场吧。”
在周围同期们哈哈哈哈的笑声伴奏下,里昂愣愣地垂着肩,无力且无语地望向正对着他摆好进攻姿势的教官:“………………”

被迫顶着一侧奇怪眉毛的里昂在大家的嘲笑声中活活熬了差不多一个半月,被燎秃的眉毛和浏海总算是慢慢长了回来。
他也总算摆脱了每天都要提前起床起码20分钟,好让克劳萨有足够的时间帮他重新画好一条又粗又丑的眉毛这样的厄运……
可是属于人生的应有色彩,在里昂心里已经算是彻底又完全地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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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画着很奇怪的眉毛去上课的梗来自《生活大爆炸》,给昂宝量身魔改了一下。

Chapter 8

Summary:

来点青春期忧郁事件╰(*°▽°*)╯

Chapter Text

鉴于克劳萨总是无比担忧着里昂的未来,并且对方在训练营里的文化课程实在是学得太过稀烂,他时常焦虑地苦恼着这臭猴子简直是太笨了,枪法体术也样样不行,撑死了顶多评到个D级……
眼看马上就要进入里昂成为训练生的第四年,可直到现在里昂在回家时还时常被教官打得鼻青脸肿叫苦连天,克劳萨也曾绝望地心想要不考虑让他往文职方向努力一把?
然后他很快又会发现这设想完全无法实现,因为那家伙真的学什么都不行。
这令人沮丧的事实可差点没把克劳萨给活活愁死……
他只好尽量找机会再多接手一些导师或是教官们的课程,由此才能争取一些机会,方便自己亲手教导里昂。

 

某天晚上克劳萨工作期间偶然在浏览一些网站时,看到有人说长相可怜又委屈的小猫咪,很有可能是个弱智。
他顿时虎躯一震整个人坐直了,脑海中响起巨大的报警声!
克劳萨思来想去怎么都觉得里昂太笨太傻,似乎非常符合那些话中的各项描述。
他这就将坐在旁边小桌子上正在抓耳挠腮做试题的少年拉过来,凑近那张脸端详了好半天。
不明所以的里昂愣了愣,居然还冲着他傻兮兮地笑起来。
悄然张开精神力网的克劳萨顺利捕捉到了那些心声,在进行读取和消化的同时也略感无力……
里昂在脑海中高喊着的话全是什么『哇哇少校离我好近!』,或是『真的好酷哦』,以及『手掌好大呢』和『少校的体温好暖啊』,还有『呜呜呜但是手茧磨得我脸好疼……』这类罗里吧嗦的废话。

当下克劳萨有些嫌弃地扁了扁嘴,他放开里昂,转身又弯腰去脚边将靠着他的脚面打盹的小狮子抱了起来,同样凑到眼前仔细观察了许久。
嗯,说起来猫和狮子都是猫科动物,或许可以用同一种方式来判定?
克劳萨微眯了眯眼,脑中浮起了一个十分不好的结论。
……所以——人和精神体,两个都是弱智?

这晴天霹雳般的结论导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克劳萨都曾偷偷地怀疑里昂确实真的是个弱智……
毕竟那家伙除了能吃会睡这两样勉强能算是很好养的优点以外,训练课程被打得哇哇直哭叫不说,文化课就晕倒一样睡过去,更不用说那些手工类的作业,每次得到的评定也都很一般……
——果然是弱智没跑了吧!

感到痛心疾首的克劳萨暗自避开对方,捶胸顿足了好久。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人是自己挑中的,只好认命地多护着他一点了。
而这事克劳萨甚至还不能说出来,因为让里昂知道了,他肯定会不开心——不开心的话,臭猴子就要闹别扭不肯吃饭,不吃饭自己就得费力去哄……
克劳萨叹了口气,他发觉自己那颗未老先衰的心,真的是十分地累。

得知克劳萨这番沉重顾虑的威斯克也帮着绞尽脑汁地想了想,他记起之前建营纪念日里昂在那些表演项目中的表现还行,便提议说要不以后考虑让他做文艺类的工作?
克劳萨气得直骂道:“滚滚滚!”能想出让他的哨兵将来去唱歌跳舞的人,这得是什么神经病!
无故挨了一通骂的威斯克简直感到莫明其妙,不爽地表示你这家伙才是什么神经病吧,平时又总喜欢来找他抱怨这些事,给出个主意怎么就上升到人身攻击了?!
他决定再也不管这两个家伙的事了!

 

这一年的圣诞前,安全区里到处都挂起了漂亮又显眼的彩色装饰物。
每年克劳萨都得在里昂生日时头秃一次该送什么礼物就已经很苦恼了,所以每逢重要的节日,他通常会装个傻。
可最近里昂老是会把玩克劳萨的那顶贝雷帽,时常趁他没注意偷偷拿走,躲进浴室里戴到自己头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抓包了两三次的克劳萨想起之前话剧表演的事,好像选择了小红帽剧本的正是里昂本人。
他便问道:“你喜欢这种帽子?”
今天也因为偷戴了那顶帽子而被克劳萨堵在浴室里的里昂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来,他将帽子摘下来藏到身后,边应道:“……嗯。”

克劳萨当然是没想数落些什么,毕竟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伸手比划了两下,意思是让里昂把帽子还给他。
对方拖拖拉拉地将被揉皱了的帽子递给了克劳萨,他埋头看看,用手掌将那些皱褶都抚平些,然后又望了里昂两眼,没再说话只是自顾自走开了。

一周后当平安夜来临时,克劳萨特意送了里昂一顶红色的西瓜帽。
形单影只的威斯克正好过来,他嘴上说着一起庆祝这个亲友团聚的日子,实际是来蹭个饭、顺便喝点小酒。
威斯克眼见那个最近又长了不少个头的少年开心地拆开包装,抓着帽子立马就冲进浴室里去对着镜子戴好。
那人大约是照了半天镜子,接着乐悠悠地转出来直得瑟。
威斯克好笑地发出现场锐评:“看着可真傻……”
克劳萨一脚在桌面下踹过去,冷着张脸威胁道:“你敢当面笑他,我这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给这一期的新兵们当球踢。”

正微醺上脸的威斯克用握着杯子的手挥一挥手指,满脸戏谑地嘲弄回去:“哦哟,看来这几年感情培养得很到位了嘛。”
某人没打算理会这份调侃,毕竟威斯克三天两头就要拿这个事来取乐,对此克劳萨早就免疫了。
他起身走到有些垂头丧气的里昂身边,仔细帮对方整了整帽沿的位置,边对他说:“这帽子你戴着很好看,很适合你。”
然后他为了这句话,而收获了来自里昂的一个大大的来自平安夜的充满感激的拥抱。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照旧过,圣诞后很快又到了新年,可以连睡好几天懒觉的假期转瞬即逝,里昂又得穿着厚厚的冬装,每天早出晚归地去训练营上课。
可是新一年里依旧很笨的猴子还和前一年一样,总要把克劳萨气晕。
为此时常挨上一顿怒骂的里昂挺不开心,他想我也不是故意的,那些试卷上的题目是很难的嘛!
偶尔被骂得烦了,里昂还会不服气地顶嘴,这对克劳萨而言简直是气上加气,好啊,居然胆敢来挑战他身为家长权威是吧!
可是孩子这么大了总不能再抓来揍屁股,最后他决定还是眼不见为净拉倒。
但那口气是独独咽不下去的,克劳萨这就大晚上将里昂赶去训练营的宿舍里睡。
因为不放心对方独自走夜路,他特意穿上外套,亲自把人揪上给丢过去,为了门禁的事还和守卫的士兵讨价还价好半天。

从训练营回来后,克劳萨气哼哼地躺到床上,半夜却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了。
里昂的床位一直是被保留着的,这点克劳萨很清楚。但自从几年前里昂被塞到他的身边,就没有一天是在外面过夜的。
这下可好,想到这关键的事项,克劳萨又开始担心训练营宿舍那边的床板会不会太硬?
还有,枕头会不会不够软?被子也有可能不够暖?大冬天的寑室里的暖气够舒服吗……
想来想去简直是越发地睡不着了,可恶,真的是超级担心的啊!
克劳萨闭上眼深呼吸了几轮,随后成功发现他不单还不想睡,反而心里更加地牵挂那个被他赶出门去的臭猴子了!

在心底怒骂着自己可真是个贱胚子的男人一个打挺跳了起来,他坐在床沿手脚并用地穿好衣裤鞋袜,这就准备再出门一趟,先去把里昂接回来再说。
结果才打开宿舍的大门,克劳萨就发现有什么东西缩在门外的墙边蹲着,粗看像个人型,只是头顶上和身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霜雪。
克劳萨顿住了动作,犹疑地没有发出声音。

蹲在那里的人被开门的动静吵醒了,睁开眼睛慢慢地转动着僵硬的脖颈朝上看看,眼底两秒间就快速蓄满了泪水,委屈巴巴的。
克劳萨总算回过神来,蹲在门边的人,正是里昂。
被吓个半死的克劳萨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怒骂了,赶紧弯腰先将那人捞起来,抱回房间扒了两人的衣服,塞到怀里搂着再搓一搓后背和四肢,用被子裹住先暖一暖。

缓了好一会儿里昂才颤抖得不那么厉害了,发白的嘴唇也慢慢回了些血色。
他将额角抵在克劳萨的肩窝里,小声地说在克劳萨转身从训练营回来时,他就悄悄尾随着了。
这话令克劳萨直接一愣,先前他居然没有发现被里昂给跟踪了,说起来这小子的潜行技术倒是进步了啊。

里昂偷偷地瞄了克劳萨一眼,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为这事而生气,他揪住对方T恤的衣角扯一扯,继续说:“少校,请不要赶我去这里以外的地方过夜……哪怕在门外坐一晚上也行。”
克劳萨脸上有些紧绷的表情慢慢放松了,里昂连忙打铁趁热,这一回他握住了克劳萨的一根手指,待到对方朝下向他投来关注的视线时,里昂小心翼翼地问:“不生气了,好不好……”
虽然明知道这小子很擅长用这种软绵绵又可怜兮兮的语气和表情卖乖,但让对方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好一会儿,现下肠子正有点发青的克劳萨还是顿时气消了。

可完全不表态一下,显然也不符合克劳萨的人设。
他板着脸数落里昂是真的很笨,哪怕不想待在训练营里,为什么就不知道先找个地方躲一躲,过一晚上他就不气了——可若真在这种季节露宿,绝对会没命的。
一想到今晚自己若是没有因为准备去将里昂接回来而出门,明天他一开门,有可能就是见到冻成冰棍的里昂了啊!
这设想简直令某人感到万分后怕……

里昂主动地往对方怀里拱了拱:“我不想离开你太远,这样等你不生气了,马上就能找到我。”
肠子已然转变为黑色的克劳萨沉默地将怀里的小臭猴子抱得更紧了,并且暗自决定从现在起,即使为了什么事再生气,他也不会将里昂赶出门去了。

 

隔天早上克劳萨难得亲自送里昂去上课,但在工作时间他又实在憋不住,转头去找威斯克排解这份郁闷。
他并不是怕自己太过宠溺里昂,而是担心这样的话,会不会不利于青少年的身心成长啊?
毕竟里昂是男孩,又是个哨兵预备役,以后可是要成长为男子汉的。
可眼下在这年纪,里昂还会动不动为些小事哭鼻子外加凶狠地掉眼泪,这这这可怎么好……

今天一见到这人进门时的脸色就知道准没好事的威斯克心想,果然又是为了育儿方面的问题而来。
他很清楚对方其实并不是想讨要什么解决方案,只是想有个人告诉他『你的教育方式没有什么大问题』罢了。
多次提出意见和建议反而挨了骂的威斯克终于学乖,一脸敷衍地安慰克劳萨说道:“其实他这情况还算正常?都说越缺爱的小孩越贪心,你对他好一点,将来会得到回报的。”

克劳萨没有做出回应,他垂着肩用手肘压在膝头,手掌捂着脸,状似在那里独自心累、疲惫以及忧伤。
威斯克对于好友这副丧丧的模样真的是喜闻乐见,忍不住又嘴欠地调侃道:“——养孩子确实很烦吧?”
“谁说不是呢……”克劳萨还那么捂着脸,闷闷地从指缝间挤出一丝声音,“一开始他怕生,不熟悉的时候就还挺乖的。后面放肆起来教训他几句,居然会还嘴了——那才烦呢。”
不过有后半句话,克劳萨默默地吞回肚子里没有说出来——每次两人吵完架,最多等上半小时,里昂就会主动贴过来蹭一蹭讨好他,这也是克劳萨完全无法真的对那小子生气动手的根本原因。

威斯克非常大声地配合着哈哈哈哈笑出声:“要我说,你就狠狠治他一次好了。”
跟着就听到那苦恼中的男人又幽幽地说:“算了,还能怎么样,自己选的……”
好容易几年下来将里昂从一个干巴猴子拉扯出点人样了,克劳萨想他绝对不会放弃!
但是过度使用暴力还是不可以的……
威斯克唯有抬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可回头再一细想,哪怕这样磨过了几年,里昂的眼神依旧是清澈而愚蠢。
克劳萨终于放下手掌,他瞪着眼不说话,用表情向对方说明自己对于这带有冒犯意味的评语十分生气。

威斯克耸着肩往沙发后背上靠,他是真没搞懂这人怎么回事:“你自己不也时常骂他笨。”
不过是随口吐槽两句而已,真是开不起玩笑。
而克劳萨紧接着就严正地做出声明:“我可以说他,但你不能。”
“行行行。”威斯克知道这时候说出什么『别在我面前秀恩爱』这样的话,那人八成又要叽叽歪歪地强调自己对小孩子没那种想法了,他决定主动闭嘴。
果然还是安静地做个听众就好,少发表不恰当的评论,他这就开始神游太空去了。

 

那天回去后,大概是由于在威斯克的办公室里回想并抱怨了一遍最近发生的各种事,越想越气的克劳萨又在小心眼地很不开心,举手投足间满是巨大的压迫感。
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里昂老实地把今天导师布置的课后作业写完了,在晚饭后悄悄地尾随克劳萨进了书房。
对方此时依然和平时一样,坐到桌边抬手忙着处理公务,里昂就抱着自己的书坐在旁边。
很快克劳萨便发觉,对方每隔一小会儿就会小心翼翼地往他所在的方向连人带椅挪一点,面上还要假装得若无其事,以为他正专注手上的工作而无暇顾及。

克劳萨的心情似乎好了些,他默默地在心底发出笑声,决定就这么放任。

直到里昂终于彻底挪到了他的脚边,克劳萨侧过头视线往下看着他,迎头和对方互望着的里昂动作表情都很可爱地把下巴靠过来,压在他的腿面上,同时朝上歪着脸,望住他不停地闪着眼睛不说话。
克劳萨抽手捏了捏里昂的脸颊——好肉啊,他在想这婴儿肥什么时候能退呢。
不过因为显得很可爱,所以多保持几年也无妨吧。
他记起两人在刚熟悉起来的时候,自己也时常会这样上手揉捏里昂脸颊上的肉。
开始只是一层皮,后来伙食好了不少,所以变得鼓了些,手感也就更好了。
然后他就这样捏啊揉啊,这小猴子就不知不觉慢慢地长大了。
——时间真是一个好神奇的东西啊。

 

转眼就到了里昂的16岁生日,克劳萨又是经历了一番狠狠的头秃,最后用几包烟从物资处换来一枚约有半个拳头大的雪景球。
这东西摇了摇里面的亮片和雪花扬起又落下,氛围感十足。
克劳萨感觉这还算能看,当做礼物也不寒碜的样子。
他又四处找了个空盒子,将雪景球放进去装一装,连包装纸都省了,准备直接送给里昂做为生日礼物。

晚上拆了礼物的里昂大约是头一次见到雪景球,他看这东西好稀奇,圆圆的小球里站立着一只脖子很长的粉红色的鸟,并且还是单脚站立在一棵棕榈树下。
克劳萨告诉他:“这是火烈鸟。”
小球里的平台上有一层白色的雪一样的小颗粒,伴着星星点点的亮砂。将它用力摇一摇,那些颗粒就在玻璃球体内的水中飞扬起来,然后在静置时刻纷纷落下,像极了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里从天而降的雪花和流星。

里昂像是很喜欢这个礼物,抱着一直摇了一晚上还不肯放手。
克劳萨只当他是觉得新鲜吧,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快注意力就会被其它的东西吸引开的,他也就随对方去。

 

生日过完还不到一周,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个小猴子形象的里昂 肯尼迪哨兵训练生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遗精。
当他半睡半醒间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还是努力了一把,在床上弹了一下翻过身半坐起来,接着又闭着眼迷糊地停顿了一下,终于确定大事不好……!

起初里昂以为自己尿床了,在郁闷且懊恼的间隙里他仔细回味一番,那感觉似乎又不太一样……
他既怕又羞地慢慢掀开被子,睡裤前面湿了一块,腿间的触感还黏乎乎的,好奇怪……
里昂接着确认了一下被子和床单的情况,很不幸地都被弄脏了。
他只好揉揉眼睛,飞快地起身,脑子里混乱地想着该怎么办啊啊啊啊……他真的不知道!
但有个认知在里昂的脑海中油然而生——这件丢脸的事,绝对不能让克劳萨少校知道!

就在里昂跪在床上死命地尝试着尽快将床单和被套全剥下来,以便让他藏起来进行掩盖的过程中,被这动静吸引而来的克劳萨打开了卧室的门。
他原本还奇怪地想着这小子今天比平时早醒了起码15分钟啊?
结果一眼看到里昂的姿势和动作,以及手上正在忙乎的事,他站在门边停了一下,末了还是继续走进来,拉开不知所措地眨着眼的里昂顿住的两只手,再又翻弄了一下被窝。
嗯——这把年纪的克劳萨自然是秒懂。
他首先好笑地哼哼了一声,继而面无表情地将里昂从床上扒拉下来。
克劳萨直接无视了对方猴屁股一样烧红了的脸,一把推对方去旁边站着。自己埋头将被弄得一团乱的床单和被单整了整,换到方便进行处理的位置,全都剥下来,准备待会儿拿出去送洗。

 

当天清晨那糟糕的『尿床现场』终于收拾完毕,里昂在克劳萨的指示下乖乖地吃完早餐,这就自己去了训练营。
一天下来里昂时常走神分心,回想起早上那尴尬的一幕,他就默默无语。
可是克劳萨又并未责怪他弄脏了床单和被套,反而很冷静地上前自己将那些东西全都处理好了。

里昂心里有点虚,很快又强打起精神,自我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这只是个不幸的偶发事件。少校没有骂我,就、就说明他大概没生气?
里昂挠挠头,暗暗想着以后睡前可千万不能喝水了……
他绝对不让这种可怕的事再发生一次!——虽然想想其实和睡前喝不喝水也没多大关系?
搞不懂了……

 

晚上回到家之后,里昂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被子不在卧室里的床上了。
——今天克劳萨提早完成工作就赶回来,在书房里忙活了半天。
当年里昂刚来时搭着睡过几晚的那张行军床已经太小了,对于如今长了体格和身高的里昂而言肯定是不够大。
克劳萨就到处找来找去,弄了张组合型的小床回来,还特意将书柜和书桌全部移动了一下位置,在靠墙那一侧搭起了那张床,并对一脸震惊地从卧室转悠到书房外干站着的里昂郑重地做出声明:“今晚开始我们分床睡。”

里昂愣了好一会儿,张着嘴说不出话。
不、不就是偶尔尿了一次床,怎么就把他赶出卧室了呢!!
里昂觉得自己既委屈又难过,等他终于靠着深呼吸回过了神,只见到克劳萨早就转身接着去给那张小床铺床单了。

他绕在对方身边不停地进行抗议,结果自然是完全无效。
两人鸡同鸭讲了半天,克劳萨总算弄懂了某个猴子心理反弹这么严重的根本性原因。
他手上抖着被子,为了稍微分散一下对方的注意力,便喊里昂过来帮忙一起弄被套,边说道:“你是真的不懂吗……那不是尿床。”

里昂还在拼死不从,怎么也不愿意上前配合,但是听到这话他还是本能地先愣了一愣。
“——那是……你们没有上过生理卫生相关的课程吗?”克劳萨说到一半将眉心拧了起来,这在里昂看来意味着很不开心的意思。
但天知道他并没有不高兴啊,克劳萨意识到,他可能应该亲自给里昂讲解一些,呃、某些方面的知识。
虽然这都是训练营里早就该教导过的啊,他不明白那边怎么会出现这样重大的教育方面的缺失……

克劳萨在自己的书柜里来回巡了巡,怪好的——竟然完全没有生理卫生知识方面的书本。
说起来他本来也不是育儿专家,这倒也、不能算很奇怪吧……
克劳萨只好拉过里昂,在开场前先轻轻咳了一声,大概给对方说了说关于男孩子在青春期来临时会遇到的各种事。
包括里昂正在经历的一段变声期、身体方面在发育时产生的一些变化,以及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在今天晨间发生的被称之为遗精的生理现象。

里昂懵懂地听了半天,其实也没什么心思特意去记住这些内容。
他满脑子里都是『为什么不让人睡卧室了!』、『可恶我想要睡卧室啊!』,以及『少校是打算不要我了吗,呜呜呜……』这样那样乱七八糟的念头。
那如同小狗哭泣一般的心声,直接传达到了克劳萨的脑海中,精神世界里像是跟着翻涌起一层层包裹着无尽不安感的海浪。
克劳萨有些心疼地上前抱住了里昂,不停地亲吻他的额角,一声声地告诉他:“不是的,我没有想要抛弃你。只是……你已经长大了,该学会独立了。”

可里昂还是弄不明白,为什么所谓的独立,就是不让他和少校一起睡了呢……
他喜欢待在克劳萨的身边过夜,每次感受到从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非常安定与强大的精神力波动,那些曾经总会在深夜反复纠缠他的噩梦,便会自动地消散。
是这个人的存在令他不再害怕黑夜——尤其是那些下着大雨、伴随着空中闪过道道雷电的黑夜。
这几年来里昂一直很享受这样的安全感,可是那一切在今天,就都要随风而去了吗?
他真的好难过……

克劳萨只好接着安慰里昂,同时作出保证:“这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我们还是会睡在一起。”
里昂着急地不停追问道:“那会是什么时候,明天、或者后天可以吗?”
克劳萨噎了一下,隐讳地给出承诺:“当对你而言最特别的那一天来临时,就可以了。”
里昂摸不着头脑,他原打算继续问个明白,可是克劳萨打断了他的思路,拉着他靠过去,又再度温柔地亲吻了他的鼻尖。
待到分开后克劳萨对里昂说:“好了,别闹了,来帮我一起弄被套吧。”

在这次之前,克劳萨还从来没有亲吻过自己的鼻尖。里昂被那人唇畔的触感和离去前留下的温度引开了注意力,只顾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然后他看到对方已经重新靠去床边,抓住被子的一个角,回头看着他。
里昂只好配合地走上前,伸手抓住了另一侧的被角。

好吧,既然少校这样说了,有些心慌的孩子努力安慰着自己,在心里想着,那我愿意相信他。
目前看来除了耐心等待那个对方所谓的『特别的那一天』到来,是不是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当晚里昂不情不愿地在书房里的小床上躺好,侧身卷住被子一直郁闷到了下半夜,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某位无良上官也不知道从哪里获取了那个关乎里昂个人隐私的消息,为此还特意赶来进行了一番对于那克劳萨悲催的保父生涯已经可见曙光的嘲笑,顺带起哄着说道:“其实也不用那么拘泥于这一年两年,早点那什么也可以的,没有人会批判你。”
正待在办公室里头晕脑胀地整理工作报告的克劳萨抽空抬起头,半点不客气的进行了反击:“我会批判我自己!——还有,这种事你为什么会知道?!”

乐悠悠在沙发上翘着脚坐下的威斯克笑而不语,克劳萨记起一个事,恨恨地又说:“这还得怪你,为什么训练营里没有人给这些孩子们好好上生理卫生课程!”
威斯克抬抬眉一顿,想着那也不应该啊。据他所知,训练营里该有的课程可说是从来不会缺席。
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稍安勿躁,这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嗯嗯啊啊说了几句再听上一会儿。
回头挂断了通话,威斯克嫌弃地哼了一声:“训练营明明有给预备役们上过专项课程,是你那只猴子自己没有好好听课吧。”
克劳萨被这样的讯息噎得更加地郁闷,关键是想想还挺合理,导致他好几秒没接上话来……

之后他实在不甘心,语气生硬地对威斯克说道:“你通知过去,让他们配合着再给补上几节课吧。”
虽然那话里应该是带有请求的意思,但那语气和表情怎么都搭不上边,凶神恶煞的。
威斯克垮着个脸,不爽地心想我还欠你们的是吧,嘴上正打算骂上两句,末了又觉得为这种事较真实在没什么意思。
他只好勉强地甩甩手,应允道:“行吧行吧。”
要么怎么说他是撮合这两个家伙的人呢,可不得负责到底。
威斯克这才深刻地体会到为什么有句话叫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多管闲事早晚是会吃报应的。
随后就由脸色发青替自己感到不值的威斯克又再度打了个电话,一番协调完成,他在离开前告知克劳萨:你拜托的事情搞定了。

 

而克劳萨自然也没好意思直接和里昂提这事,只是在当晚回去后假装关心了一下对方近期的课业,然后七拐八绕地提醒道:“最近有些课,记得要好好听,知道吗。”
里昂还在为现在不能和克劳萨睡在一起而不开心,但对方说的话,他都有好好地记在心里。
眼看里昂又要开口说话,克劳萨见到自己的精神体突然从门外窜进来。里昂的脸上居然闪现出大约两三秒左右的错愕和慌乱,这是个很罕见的现象,令他不明所以地站在书桌边望过去。

里昂一脸窘迫地突然转过身,背靠着墙壁的方向,还伸手往后捂住屁股,好像在躲避些什么。
克劳萨深吸了口气没有动作、也无法发话,因为他接下来就看到冰原狼贴在里昂脚边,围着他直打转,好像一直很执着地试图绕到他的后方去。

近几天冰原狼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会跟在里昂屁股后面闻来闻去。还曾趁他没注意,直接把整个吻部插进他的双腿间。
里昂自己对此的反应是有些莫明其妙,同时似乎和格雷靠着交谈来告诉它『不要这样做』也没什么用。
对方依然我行我素,并且见缝插针地靠过来。

因为这事确实令里昂感到难为情,并且去和克劳萨说着什么『格雷老是在闻我的屁股』这种话更是莫明羞耻,里昂只好靠着自己多注意那个精神体的情况来选择找机会逃开。
可是哪怕他奇怪又不好意思地一直在躲避,还会在冰原狼出现在身边时,立刻用屁股贴住墙移动,那只大狼依然会紧追不舍地凑过来,甚至有几次从正面将吻部往里昂的腿间探,不失时机地嗅一嗅。

被这前所未见的场景震撼得说不出话的克劳萨当机了几秒,之后他才记起来自己做为那只精神体的主人,这种尴尬的时刻是应该立刻出言阻止的。
他指着冰原狼嘿了一声,抖着手失声地喊起来:“别这样!”
——那一瞬间克劳萨甚至花了点时间来考虑自己到底该说『住手』,还是『住嘴』……
然而微弯着脖子的狼扭头看他一眼,居然非常不爽地龇着牙朝自己的主人发出代表威胁的呼噜声,还一下用脑袋撞了过来。
克劳萨没弄清这家伙是怎么了,冰原狼立马又转个圈,继续跟在打算趁机逃开的里昂屁股后面。
当下两人隔出几步远的距离对上视线,都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克劳萨只好先支开冰原狼,命令对方到走廊上去面壁思过,边和涨红了脸的里昂确认了一下某些信息,比如那家伙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这样的?
终于不用拿屁股蹭着墙的里昂抓紧时间回想了一下,把记得起来的部分都大概说了说,总结起来就是这现象已经出现了一周多左右了。
克劳萨满脸的无奈,但总不好数落对方怎么也不早和他提这事。
他装模作样地轻轻咳了一声,这才说道:“关于格雷,我很抱歉,我会去和它谈谈的。”

里昂点了点头,他就乖乖在书房的门边靠着,目送着克劳萨面目严肃地出门去,在短短的走廊上逮着不停原地转悠的格雷,蹲下身和它谈话。
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听进去没有,克劳萨说着说着时不时就得用手把冰原狼故意扭开的脑袋给摆回来,接着手指一点一点地继续说教。

后来据里昂用长达两周左右的时间来观察,冰原狼收敛了许多,至少确实不会再靠到他的屁股后面闻来闻去。
里昂只是奇怪,以前格雷也时常会来缠他,但从来不会像这样做出奇怪的行为。
他感到十分不解,可就算直接去问克劳萨,那人也不肯说为什么,只是欲言又止地交待道:“你不高兴就别理它。”

眼看克劳萨不打算多纠缠这个话题,又埋头去认真处理公务了。坐在旁边小桌子上的里昂眨眨眼,突然想起一件事。
——最近训练营里在每天下午新增了一节课,导师总说这个班上的所有训练生都已经过了16岁,是该让大家多了解一些生理方面的知识了。
同时导师还强调道:“这也是为了你们在将来遇到心仪的向导,不至于手忙脚乱不清楚该做些什么。”
里昂记得对方说出这句话时,站在讲台上投来的目光,却是正对着他一个人。

当时还有学员当着导师的面直接就大声调笑起来:“我们这些人里除了肯尼迪,谁还有那么好的运气,还没毕业就能遇到愿意和自己配对的向导呀,所以我们学这些又有什么用。”
大家都哈哈哈地笑起来,导师一脸愠色地数落了那个学员几句,然后招呼大家继续来听他的讲解。
唯有里昂看着那些幻灯片打在墙上的图解和说明的文字,好像慢慢地领悟了一些什么。

此时再来看着克劳萨,里昂回想到近期对方在对待他的时候,好像不再时常摸摸头抱一抱,像他小时候那般亲近了。
而当他彻底弄明白前阵子自己弄脏了床单的事,原来确实不是所谓的尿床,在脸红心跳的同时又十分迷惑。

里昂从椅子上站起来,克劳萨手上的动作跟着顿了顿,很快他又假装若无其事地伸手拿过旁边的杯子,往嘴里直灌水。
里昂靠到他的办公桌边,微弯了腰将手肘压在桌沿,用手掌托住自己的下巴,一脸认真地问:“少校,你什么时候才会和我做爱?”

克劳萨被这话吓得连带呛到了喉管,直接噗地一声喷了一桌的水……
他猛咳了半天,好容易才缓过那口气,这就急着问道:“这话谁告诉你的?!”
里昂还那样靠在桌边,用天真无害的口吻回答他:“训练营里现在每天下午都有一节生理卫生知识课啊,导师也有详细告诉我们,向导和哨兵之间该如何进行结合。”

里昂记得他和克劳萨这些年间的相处,对方做过的最亲密的事就是拥抱他,或是亲吻他的额头和鼻尖。
更过一点的,从来也没发生过。
最近才刚对某些事有了一些了解的里昂还和几个交好的同期们一起翻看了不少他们这种年纪的孩子不该看的书,有些甚至是图文并茂的那种。
外加有人违规弄来了小黄片,学员们会在午间休息时窝在无人的教室里,拉上窗帘反锁了门,贴在一起坐着偷偷观摩。
有好几次里昂也被拉去,他都好奇地跟着看了,并从这些不算正规的渠道才大概知道所谓的『做爱』是什么意思,那和导师放的幻灯片上的内容绝对完全不同。
等片子放完,几个少年互相看看,发现大家全都涨红了脸,很快他们又哈哈大笑地互相推搡着嘲弄起来。

里昂由此也知道,克劳萨的那些拥抱以及亲吻的动作,和情欲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对方在对待他时,向来是克制而又冷静。
那些生理卫生课上所说的内容,还有他从小书本和小黄片上学来的东西,两人一样也没机会尝试过。
他并不仅仅是好奇,里昂一直就知道自己将来会是和克劳萨结合绑定的哨兵。
无论是克劳萨本人、又或者是训练营里的同期和教官们,总会对他耳提面命地提起这事。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现在不可以做爱呢?

里昂的胡言乱语令克劳萨抽抽嘴角,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但又不能正面用什么太敷衍的理由来回绝,因为那可能需要向里昂解释得更多。
他只能语带含糊地说:“你还小,这种事……等你成年以后再说。”

里昂朝着对方凑过去一些,还在努力为自己争取福利:“可是我觉得现在就可以啊,我今天下午才又多听了一节课,导师告诉过我们怎样能让向导兴奋起来。”
他想若是能和少校一起来演练一下也很好嘛,这才叫真正的学以致用。
半大的少年立马摇头摆尾地进行诱惑,或者说是怂恿:“这可是个好机会!”

“那不是机会,那叫重罪……”克劳萨用手掌将里昂的脑袋往旁边别了别,再开口时的声音都有点不稳了,“抱歉,不了,我不想犯罪。”
可哪怕克劳萨已经当面明着表示谢邀了,里昂还在自顾自地说:“虽然我觉得好像屁股会很疼的样子,不过我会努力让少校开心的!”
正假装淡定地继续喝水的克劳萨又一次噗地喷了满桌……气得他扔下杯子,先抽了一堆纸巾过来抢救他桌上的文件,末了又甩着手,像赶苍蝇一样将那个口无遮拦的臭小孩给赶开了。

 

第二天清早憋了一肚子窝囊气的克劳萨拎着里昂去训练营,等他将对方一把扔进教室里,这就扭头冲进工作人员办公室,不由分说揪起一位导师的领子,大声质问他们为什么要告诉小孩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几位导师们集体安静地听这位军官很激动地比划着说了半天,这才明白他又来闹事的缘由。
但大家又同时觉得很冤,纷纷上前来拉着克劳萨的手,意思是有话好说,先放开人家啦。
有位导师顺便解释说:“可这一向是训练营里的标准课程啊,及时接受正确的性教育,也是孩子们成长中关键的一步。”

克劳萨不爽地松开手,又抓狂地当场怒吼:“要么你们就把已经成年的学员和未成年分开教啊!”
他恨恨地一时也忘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只是用着抱怨的口气又碎碎念道:“不然那小子天天回家问我什么时候能和他做爱,这他妈叫我怎么绷得住……”
周围一圈人听了这话,都哈哈哈哈哈地直接笑疯了。

最后直到克劳萨独自闹了一圈,也自觉很没意思,他这就悻悻地边骂边走了。
等到那位军官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办公室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有个人看着同僚们,试探着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几分钟前闻讯赶来围观的主管笑了笑,然而一想到实际操作起来时会遇到的麻烦,他头疼脑热地叹了一声说:“也别分什么成年或是未成年了,一刀切了吧,那些课先别上了……你们今天都通知下去,让他们有兴趣的自己去图书馆借阅书籍就是了。”

——说起来主管明明记得当初威斯克亲自下令时,话里带上的关键人物就是这位前来闹事的军官,口口声声地说:克劳萨少校对他家哨兵的相关生理卫生知识一片空白感到很不满意,你们想想办法调出些时间,尽快将这类课程补上。
——结果这倒好,教得太多人家也有意见了。
还、还亲自来骑脸抗议。
什么人呐。

主管恨恨地想着,要么大家都不要上那些课了!
反正那些哨兵们能找到向导的机率也小得可怜,就算真有那么一天,那也都年纪不小了,该怎么做自己研究一下也就好了嘛。
于是里昂他们这期学员的某项课程,这就悄悄地被抹消了。

 

可对此里昂本人表示他绝对不甘心,更加地不会放弃!
根据同期们提供的相关建议,也就是俗称的馊主意——里昂在某个晚间决定尝试着进行一下所谓的色诱。
他抓住时机,趁克劳萨洗澡时撬开了门溜进去。

某人正在用丰富的洗发水泡泡揉头发,眼睛闭着又不好立刻睁开。
——但是从撬门到开门的动静,克劳萨确实是听到了。
不大的空间里很快多了一个人,有个熟悉的气息突然离得十分近,却又没有什么像是会发动袭击的动作。

克劳萨尽快地在花洒下面将头上和脸上的泡泡冲干净,抹了把脸睁开眼一看——某个猴子正垂着肩,在用手比划、嗯……比划他某个部位的尺寸,还要一脸震惊地抬头来看他。
两人一上一下地对上视线,克劳萨发出震怒的狂吼:“……这又是谁教的!”

当晚偷袭——啊不,色诱失败的里昂被暂时摒弃了不使用暴力原则的克劳萨一把按住,也不顾他俩都全身湿淋淋,一路从浴室出来将里昂按在椅子上,照着屁股一顿猛抽。
待到无情的惩罚终于结束,克劳萨冷着张脸,拎起哭得一抽一抽的里昂回到浴室,动作粗暴地给他洗洗白,再揪出去吹干头发,绕到书房将里昂丢在属于他的那张小床上。

 

那个深夜克劳萨依然是辗转反侧无法安然入睡,他在脑海中历数着两人自相遇以来彼此间相处的种种,心里各种不是个滋味。
以往他看待里昂就跟自己的半个儿子差不多,毕竟年龄悬殊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
克劳萨无奈地想自己早年但凡再努力一点,说不准真的能有个里昂这种年纪的儿子了……
当初对方刚来他身边时,又确实是个瘦巴巴的小孩子,整天不是生病就是挨揍受伤,让他几年来操碎了一颗心,根本无法安心说服自己用看待未来伴侣的目光去看待里昂。

可是自从今晚的这场据里昂哭哭啼啼地供述,将其称之为『色诱』的行为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断之后,现下冷静下来独自回味了一番,克劳萨却惊恐地发觉,自己对里昂的态度和内心所秉持着的最忠于自我的感情,确实是有在一点一滴地产生变化的。
克劳萨很清楚就目前而言,他还是必须像过去一样,极力克制着那份暂时无处安放的感情。
毕竟里昂如今还没成年,更不用说那家伙脱光了就跟只白皮猴子一样,和性感魅惑之类的词汇压根不搭边。
但不得不说他也初步有了那么一个模糊的概念——里昂 肯尼迪,这个哨兵在将来总有一天,会成为与他相伴一生的伴侣。
克劳萨已经默默地守护了里昂很久,而现在,他只需要再付出和过去一样的耐心,多等上一些时间。
等里昂长大,等他成年。

克劳萨在床上翻了个身,耳边是隔着一道薄薄的墙壁传过来的,那个孩子熟睡时很轻很小的哼哼声。
心底莫明萌生出一丝认清自我后的坦然和释然,克劳萨撩了一把额前滑落的发丝,微微叹了一声。
还能怎么样呢,那就、等着吧。
一边继续照顾和守护着里昂,然后在等待中期待着于他们而言都很特别的那一天的来临。

 

那一年的盛夏时节,里昂光荣地迎来了哨兵预备役生涯的第一次结合热。
克劳萨相信这份经历一定会令里昂终生难忘,他在高烧中脸色洇出大片的坨红,倒在床上动弹不得,四肢酸软不已,从关节里直泛疼痛。
刚一有些力气,里昂就虚弱地从嘴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单词,对着天花板直呼救命。
克劳萨无语地请了假在宿舍里照顾他,时不时就得用拧干了的湿毛巾擦拭里昂满是汗水的额头脖颈和胸口。然后再把他翻过身去,后背也擦一擦。
顺便克劳萨还要故意嘲笑里昂,说他现下看起来简直像一只对香蕉过敏的猴子,不单是全身发热潮红不说,汗水也怎么都停不下来。
为了不让对方在这种出汗方式下脱水,克劳萨只好掐着表,每隔一个小时就给里昂喂上大半杯水。

至于那句不怀好意的调侃,里昂根本无力去反驳,此时他不单是头晕脑胀,耳边还嗡嗡作响嘈杂得很。
现下里昂总算真正体会到哨兵过于敏锐的感官对于极其遥远和微小的信息流都能事无巨细地接收到大脑中枢,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好难受……
里昂闭上眼,只剩下了喘息的余力。
那就如同一瞬间整个世界所有事物所产生的杂音都被塞到他的脑子里来,根本没有时间去分析、或是主动做出屏蔽,因为他已经烧得快要晕了。

 

贴身照顾了里昂大半天,克劳萨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知道里昂是真的在结合热中饱受着煎熬。
从昨晚到现在他烧了几乎一整天,到现在为止情况也还是没有半点改善。
哨兵的初次结合热,通常是不建议使用抑制剂的,所以克劳萨将这个选项往后推了推。

可眼下对方还仍是个未成年,哪怕克劳萨是个向导,只要恪守着那条原则,那么他就几乎无法为里昂多做些什么了。
——若不能和向导进行结合的话,就只能等高烧过去了自然退热,但是这过程对于哨兵而言会很难熬。
克劳萨不忍心对方小小年纪就承受这些,他打算尽力想些办法,如果能稍微让里昂不那么难受的话,他想自己大约还是可以做到的。

克劳萨尽快地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务,然后去卧室里关照了一下小狮子。
小家伙也正在犯迷糊,幸而有冰原狼一直在陪伴它。
巨大的灰狼用肚子做床垫,让小狮子枕在上面一起趴在地板上,看起来这边的情况不需要他来担心了。

克劳萨转身回到书房,在里昂的小床上俯身抱住他,亲吻着他的额头,在他耳边温柔地传达着由向导力直达脑海里的声音。
『里昂,是我。』
『别害怕。』
『不要去捕捉和跟随那些纷乱的信息流。』

克劳萨动了动唇,这句简短的话是直接诉诸于口的:“循着我的声音——跟我来。”
里昂勉强地抬起下巴,微微睁开眼望向克劳萨。他的脸颊边全是汗,连睫毛都湿漉漉的,瞳底如同晃着一抹湿润的水迹。
但那些很强烈的心声,他确实是接收到了的,也包括克劳萨的那句话。

年轻的小哨兵强撑着集中精神点了点头,然后努力微偏过身,将额头抵在向导的肩窝里。
好温暖,里昂想着,虽然身上很烫,可是少校的体温却并不令他感到难受。
相反里昂就只想一直紧贴着对方,但很快他发现精神再度变得涣散起来,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攫住了他,似乎在不断将他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拉去。
当意识支撑不住地坠入那片地域的最深处时,里昂恍惚觉得耳边仿佛听到了层层递近的海浪声。
好奇妙啊——

 

这个夜晚克劳萨第一次带着里昂来到自己的精神图景中,这片地域是于向导而言最为宝贵的私密领域,除了配对的哨兵,通常是不会为任何人开放的。
克劳萨原本并不打算这么早让里昂进入他的精神图景,毕竟是个特别的地方,姑且保留点神秘感也不错。
但一天下来所有有效的降温措施他都给里昂用过了,哨兵的特殊体质令结合热带来的高温顽固地压不下去,时不时就会起伏波动。

克劳萨的那片属于他的在今天之前还从未向任何一个哨兵开放过的精神图景是一处拥有成片沙滩的大海,海岸线的天气阴晴和日与夜,都会随着向导的心情和精神状况发生不同的变化。
克劳萨带着里昂一起在浅岸边漂浮,海面上万分平静,傍晚时的半轮夕阳慢悠悠地消失在远处的海平线下。
很快天黑了之后,点点闪烁发亮的星星在墨蓝到近黑的天幕中铺陈开来。
那一层层浅浅泛起的海浪让他们在海面上平稳地摇荡,克劳萨抱紧了靠在自己身侧的少年,依旧轻声地对他说:“不要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里昂大概是感觉到自己大半的身体浸在了水中,湿润的微风从头顶拂过,鼻息间钻入些许咸腥的属于海风的气味。
他迷迷糊糊地说:“可是……我的游泳课成绩只有B级评定。”
克劳萨笑出声来,慎重地告诉对方:“在我的图景里,你无所不能。”

里昂努力撑起来了一些,克劳萨很干脆地放开了手。几秒的慌乱过后,里昂发现对方的话好像不是在开玩笑,他居然真的没有沉到海水里去。
克劳萨又慢慢地在水里躺平,他面朝着天空,顺便捞过看起来还在晕乎的里昂,把他抱到怀里,按在胸口的位置。
里昂整个人趴在克劳萨身上,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很没由来地傻笑起来。
他提起之前在训练营时,有个周六的下午因为突降暴雨,教官懒得带他们冒雨操练,就将最后一节改为了室内课,用来给他们播放纪录片。

里昂记得那是一部和人类修建大坝有关的纪录片,其中有一部分内容和生存在大坝附近建巢的水獭有关。
脸蛋依旧红朴朴的少年说道:“水獭妈妈在水中睡觉的时候,就会这么抱着自己的孩子,这样它们就不会被水冲散了。”

克劳萨也笑了笑,很快又唉了一声:“你但凡课业也能记得这么牢就好了。”
里昂立马又呜呜呜开始难受地直哼哼,克劳萨知道这下是不能多数落了,这个每次都很会借机装可怜的家伙,永远都能及时按住他的软肋。
他只好伸着脖子用唇贴贴里昂的脑门,确认了一下那里的温度,果然还是有些烫。
克劳萨更用力地抱紧了怀中这个以完全依赖的姿态躺在他身上的孩子,对他说:“不用担心,好好睡吧。我保证明天一早,我们也和水獭一样不会被海水冲散的。”
然而这时候的里昂早就没动静了。

 

第二天早上里昂醒来时,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那片熟悉的书房里的天花板。
克劳萨一直在他的身边,见状立刻伸过手,在他额前试了一下温度。
幸亏总算是退烧了。

吃过早饭里昂记起昨晚看到的那片从傍晚过度到太阳落下海平面后的暗夜之海,那个空间里到处都溢满了熟悉的充满抚慰气息的精神力波动。
他知道那是对方的精神图景,却没能反应过来进入这片地域于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里昂只是傻乎乎地追在克劳萨身后,不停地追问:“少校,你下次还能再带我去图景里玩吗,我很喜欢那片大海,好美啊。”
克劳萨别扭地转开脸做出了回绝:“不行,昨晚是因为情况特殊,才提前给你一些优待罢了。你若想再去,要等你正式成为我的哨兵。”
里昂不开心地撅了撅嘴,嘟喃着『好小气』这样的话,自顾自就跑开了。
留下克劳萨一个人被气个半死,想着好心给你开个后门,你倒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这个可恶的臭猴子。

 

为了应对哨兵的结合热所带来的困扰,克劳萨从医务室带了一盒抑制剂回来,每当里昂发生结合热时就得挨上一针。
还未成年的孩子郁闷极了,以往最怕打针的他现在每个月屁股都要定时挨扎——啊,好气啊!
里昂真的好希望自己快点长大成年,不过当他这样想的时候,却尚还不清楚所谓哨兵成年后应对结合热的最优方式,到底是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直到某天里昂才知道,其实抑制剂进行静脉注射就好,完全不用特意脱裤子扎屁股的!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经过一阵子的观察,克劳萨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冰原狼对于里昂的结合热敏感程度不是一般地高。通常在那个日子来临前两天,它就会一直紧贴着里昂,像是很担心地望着他。
克劳萨很快借机摸清了规律,他会在那两天格外注意里昂的个人状况,及时地给他注射抑制剂。

但有一个令两人同时都烦恼的事又发生了,老实了好一阵子的冰原狼不知为何故态复萌,又开始总是缠着里昂,趁机凑过去闻他的屁股……
里昂依然每次都窘迫地捂着屁股直躲,早在前阵子发生这样的事时,克劳萨就悄悄地前往图书馆找出相关书籍,查阅了关于野生动物的一些行为模式都各自代表着什么意义。
他也由此才知道,原来公狼会在交配期来临时,不断地用这样的方式来确认潜在交配对象是否做好了准备。
——这是不是说明,克劳萨其实早在潜意识里,也已经将里昂视为配偶了呢。

有些不太确定这种心情的克劳萨不能将之表现出来,但对于冰原狼的行为多少还是有些不爽。
他总会避开里昂,抓住机会朝对方说教:“那小子是我的,你找辛巴去。”
体型庞大的精神体毫不相让地站立在克劳萨眼前,抬起下巴直面着正散发出颇具攻击性的精神力波动的主人。
一人一狼盯着对方进行对峙,都很有绝对互不相让的意思。

安静了一会儿冰原狼调转脑袋,故意绕了出去,甩着尾巴进入书房找到里昂并贴住他,用尾部直蹭他的手腕。
尾随而来被严重被噎到的克劳萨咬牙怒瞪,上前把趴在地板上打盹的小狮子一把捞起来,直接塞进冰原狼的嘴里,这才好容易把它给打发走。

随后克劳萨板着脸走上前,将满头问号的里昂扯到怀里,抱住他的同时紧了紧手臂。
嗯,这手感,似乎又变得结实了一些啊。
克劳萨默默地想着,若是能长得再快一点,那就最好了。

 

Chapter 9

Summary: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接下来请看昂宝救夫——

Chapter Text

当训练营中的授业进度推进到实战模拟课程,教官在前一天便正式通知这批学员,明天就要开始进行他们的首次实战模拟训练,让大家都做好心理准备。
坐在位子上的学员们有些兴奋地开始交头接耳,唯有里昂安静地坐在那里,用手指揪紧了腿面上的制服裤料。

对于将要面对的模拟训练,里昂莫明感到十分担忧和害怕,晚上回去在餐厅吃饭的时候,连手腕都不自觉地在微微颤抖。
坐在对面的克劳萨问清了缘由,这便耐心地进行了宽慰。
他告诉里昂:“每次你害怕面对那些恐惧时,想一想你要保护的人,就能让自己坚强起来。”
里昂垂头丧气地默默想着小时候他希望自己能保护爸爸和妈妈,可是最后,他们反而都是为了保护他而死……
——但现在,他再次有了想要保护的对象,就是克劳萨少校,他未来的向导。

里昂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属于对方,到了那个时候,克劳萨也会成为只是他一个人的向导。
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有了些力气,不再那么萎靡不振了。
而克劳萨却故意好笑地对他说:“你才吃光了那么大一块牛排,可不是身上有劲了。”
里昂咬咬下唇:“………………”
可恶,少校真的是好会破坏气氛啊!!
他郁闷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对方特意添到他盘子里的生菜沙拉。

 

第二天早上教官将学员们带到训练专用的巨大场地中,同时告诉大家,待会儿就会有BOW从深处的拘禁笼中被放出来。
在安全区外被捕获的几种基本型号的BOW时常会被哨兵部队特意留下活口,由专人运送到训练营内关押看管,以便在必要的时候留给学员们进行作战练习。
这里四周被通了高压电的铁丝网包围住,以防止BOW逃脱。场地上也有很多建筑和草木之类的物体,可以充当掩体,尽量模拟了外部的环境,让学员们可以更加直观地感受到将来在外行走时,他们所要面对的严苛环境。

教官又交待了一遍模拟训练时的注意事项,让大家再检查一下自己的装备。待到全员确认没有问题,他当着孩子们的面,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狗哨,唤来了几只丧尸犬。
这个类型的BOW对于目前头次参加实战模拟训练的学员而言要好对付一些,毕竟杀伤力不算很强。
丧尸犬的特点是行动速度很快,但只要找到关窍,对付起来还是相对容易一些的。
并且这也是在外行走时除了丧尸以外最常遇到的BOW类型,所以训练营通常会使用它们做为训练生们的实战模拟训练入门的对抗对象。

在这场模拟训练中,里昂努力克服了后天对于狗所产生的恐惧感。他费了很大的劲和组队的同期们共同合作,杀死了一只丧尸犬。
旁观中的教官给他们这个小队打出了集体获得B级的评定,对于初次面对BOW的学员来说,这算是个不错的成绩。
几人都笑得很开心,纷纷凑近了互相拍了拍手掌,以示庆祝。

 

傍晚里昂踩着单车飞一样赶回宿舍,朝着克劳萨炫耀了一下今天的战绩,边得意地说自己已经很厉害了,大约可以出去多找些BOW来进行下一个阶段的试炼。
“少校少校。”里昂跟在对方身后,在书房里直转悠,“下次你外出的话,可以带上我吗?”
克劳萨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瞥了那个小鬼头一眼,态度冷淡地做出了拒绝。同时交待着让他好好训练,现在想这些未免太早了些。

里昂立马不服气地站直了身体,还竖着举起一只手臂:“申请复议!”
克劳萨回头继续在书柜里找东西:“驳回申请。”
不死心的少年仍没有放弃:“再次申请复议!”
这一回某人也不和这不依不饶的臭小孩绕弯子了:“接受申请,维持原判。”他知道里昂又要发话,很快便出言堵了他的嘴,“——以上是本次讨论的最终决定。”
吃了鳖的里昂哼叽着不说话了:“…………”

 

其实里昂一直以来确实总想在克劳萨的面前好好地证明自己,以示他确实是有在努力地试炼,以期将来成为一个能保护自己的专属向导的优秀的好哨兵。
可那人像是总将他当成小孩子,半大的少年心里自然气不过,每天都在悄悄地盘算着到底要做些什么事,才能让少校正眼看待我呢?
在初次实战模拟训练过后,里昂想到若是能击杀更多的BOW,那个人就能知道,他至少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哨兵预备役了吧!

里昂兴冲冲地找了某个周日大家都休息的日子,约上提前两天就说好的杰森和帕特里克,三人潜入了实战模拟训练场地,打算进入关押着那些BOW的牢笼区,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两只他们可以对付得了的怪物。
由于里昂几乎从没在周日回到训练营,所以在进入门禁时,守卫的士兵还和他多搭了几句话。
原本士兵只是想着对方大概是来找同期们玩的,毕竟很多训练生是孤儿,在休息日也依然待在营内的宿舍区。
这人便也没多想,打开门禁将那个少年放了进来。

而在里昂离开后没过多久,营区内突然拉响了独立的警报。
这声音并不常见,但所有待在这里的导师和教官们却都警觉了起来。
——这个警报声意味着,在训练场的牢笼区里,有关押着BOW的牢笼被违规开启了。

没多久尽快聚集到模拟训练场地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发现,在设置了许多障碍物的建筑物中间,有几个学员正在疲于奔命地躲避几只舔食者。
这种类型的BOW的双眼是退化的,里昂和杰森他们还天真的以为释放一只出来,然后三人试着进行合作,还是可以将它击杀的。
不想牢笼打开后他们才发现,那黑暗的深处居然趴着数量绝对不止一只的舔食者。

钻出来的几只怪物一路尾随着惊慌失措的三人,直跑到模拟训练场地中间。
幸而那些障碍物让学员们有了暂时躲避的空间,而舔食者们现下正四散开来,到处寻找可以发动攻击的对象。
它们一路撞翻了不少用来当作路障的柜子,甚至令翻倒的柜子挡住了训练场进出的入口,导致教官们被堵在外围,无法进入内部对学员们进行施救。

好在舔食者主要依靠声源来进行捕猎,教官们在铁丝网外打着手势,让里昂和杰森先继续躲在现在的障碍物后面,然后又『问』他们两个:还有其他人吗?
里昂点点头,指了指躲藏在另一个障碍物后面正在瑟瑟发抖的帕特里克。
教官们生无可恋地互相看看,刚才问话的那位又接着打手势:你们手上有武器吗?
三个孩子都心虚地举起了手里的枪。

这些枪和实弹都是里昂他们溜进靶场后,撬了柜子偷拿出来的。本打算用完了再悄悄还回去,现在看来估计是很难善了的了……
但现在也不是操心这事的时候,毕竟一个不留神,他们可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几个少年纷纷握紧了枪。

目前的情况下由于铁丝网通了高压电的缘故,所幸舔食者们无法离开这个场地,这大概算是目前最为值得安慰的事了。
教官们凑到一起商量了一下,先是派了人去通知克劳萨少校,毕竟这次出事的学员里有他家的那个麻烦分子。
剩下的人准备再研究一下,究竟如何能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进入场地内部去。

这个训练场除了目前被堵住的出口外,还有一个设置在高墙上的大约半人高的紧急备用出入口,可以从那里进入场地侧面,然后找准机会击杀那几只舔食者。
但是只进入一两个人怕是远远不够,因为如果打开紧急入口时的动静过大,将舔食者吸引过来的话,情况可就不好了。
这下教官们都有些一筹莫展,几人互相眨着眼看看,也不知道谁愿意主动接下这摊棘手的麻烦事。

 

直到克劳萨闻讯赶来时,里昂几人已经胆战心惊地快要尿裤子了。
他们不时需要变换一下躲藏的地点,以免被四处游走着爬来爬去的舔食者们瞎猫抓到死耗子般地逮到。
况且枪也是不敢开的,目前能看到的舔食者数量足足有五只。就算他们能每人保证一枪放倒一只,那也依然还有两只可以随时冲上来,轻轻松松地拧下他们的脑袋。
于是三人也只好先这样害怕地继续躲藏着,一边疯狂地流着鼻涕和眼泪,希望教官们快点想出办法,把他们活着救出去。

克劳萨先是大致弄清了目前的状况,当他隔着铁丝网和里昂对上视线时,不自觉深深地皱起了眉。
里昂自觉理亏,心虚地很快埋下头,将目光移到自己的鞋子上。
他像是因为紧张激动和害怕,呼吸不自觉地越来越快,已经有些在加重喘息的趋势了。
杰森离里昂很近,自然听到了那动静,他不停伸长脖子担忧地望过来,听觉无比敏锐的几只舔食者也都纷纷往里昂所在的方位试探着慢慢靠近。
里昂只好捂住嘴,勉强地埋下那些声音,起身半蹲着四肢并用地爬开,又换了一处地方躲藏。

 

金发军官从教官们已经在地面上摆好的武器中间拿走了一把霰弹枪,他先是确认了一下子弹的装填量,沉思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作战方案。
大约过了一分钟克劳萨终于又有了动作,他拎上两枚闪光弹,对着教官们描述了一遍自己的计划,随后又确认道:“——就是这样,由我一个人进入场地中,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们守好紧急入口。”

教官们面面相觑,再又看了看克劳萨此时手上的武器,有一人忍不住地问:“少校,你确认这些装备足够吗?那可是五只舔食者……”
克劳萨反而有些轻松地笑了笑:“那里面不是还有三个学员吗,我会让他们一起来配合我。”
这位提问的教官顿时就噤声了,毕竟无论换了谁,也不会胆子大到愿意让才进行过一次实战模拟训练的预备役学员来配合自己,企图击杀这种数量的舔食者吧。
一个不留神,就会脑袋和身体分家的……
可是这话没人敢说出来,毕竟克劳萨本人的大名整个安全区里的军人谁没听过。对方的野外对BOW实战经验可以说是极其丰富,自然没有人敢质疑他做出的决定,也只好由着他去。

克劳萨转过身隔着铁丝网,朝着用求救的眼神望向他的三个少年做了个原地待命的手势。再又单独面对里昂指了指自己,往别处挥手指了个方向,意思是他会从那里进入场地。
那是紧急备用入口的位置,不过里昂他们自然是并不清楚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里昂突然觉得安心了许多。因为他知道,克劳萨绝对不会弃他于不顾。
那个人,一定会来救他的。

里昂面色潮红地半掩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动静。
可那太过于困难了,他很久没有因为喘不过气而难受,几乎忘了这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就连意识都快要变得不清醒了似的……
克劳萨及时注意到里昂那不对劲的情况,连忙又回头向教官们询问是否有应急类的药品。
为了有备无患,刚才医务室的工作人员就已经被喊过来了。那人见状连忙上前打开药箱,让这位军官看看有什么需要带进去的。
克劳萨在箱子里翻了半天,找到了一个吸入器。他将这东西揣进口袋,这边连忙往紧急备用入口的位置走去。

 

许久未曾使用过的紧急备用入口在那道加厚的半人高铁门被开启时,铰链部分还是发出了些许吱呀的动静。
克劳萨尽快地在舔食者们闻声聚集过来时抢先跳出门框落到地面上,弯下腰潜行着远离了那几只怪物。

几个学员们很快就听到有个声音直接传达到了大脑中,克劳萨正在使用向导力和他们对话,同时也是在进行接下来的战术安排。
『准备好找准时机进行射击,先确认一下你们手上的枪支已经解除了保险栓。』
『等我发出信号再行动,现在先原地待命。』
『里昂——你感觉怎么样?』
当克劳萨问出这话时,他已经在地上翻个身,钻过一个半悬空的障碍物,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里昂躲藏的位置,还抬手朝对方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少年的面色已经因为缺氧开始发青了,克劳萨抱住里昂,暗自猜测应该是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对方许久没有出现的哮喘症状又复发了?

大概是克劳萨终于来到自己身边,里昂略微放松了一些,自喉间挤出的喘息的声音不自觉变大了几秒。
靠在紧急入口方位的舔食者察觉到了这动静,立刻纷纷调转位置,朝着他们爬了过来。
巨大的利爪在铁制的废弃柜子上划拉出刺耳的声响,有一只怪物堪堪从他们的头顶路过。
里昂吓得不敢再发出声音,可是憋着气几乎无法呼吸,这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埋下头死命地贴在克劳萨的胸口,因为缺氧而在不断地颤抖。
现下同样不能发出丝毫动静的克劳萨只能先抱紧里昂,他解开军服的外套,将对方整个人裹在自己胸前,希望能尽力将那些喘息声掩得再小一些。

克劳萨知道里昂已经很努力了,无法顺畅地进行呼吸本身就很难捱。更不用说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人类会本能地紧张,也让症状随之变得更严重了。
但只要再坚持一小会儿就好,克劳萨将手掌按在里昂的后脑上,希望多少能让他明白,自己一直在他的身边,更不会让他出任何事。

待到十多秒后,那只舔食者终于又远离了一些。
克劳萨暗暗出了口气,他将带来的吸入器掏出来塞进里昂嘴里,轻拍着他的背,帮助他尽快地调整好呼吸。
没多久看到里昂多少在药物的作用下缓过一些劲,克劳萨在他的脑海中说道:『之前教官教给你们的,那些不同种类BOW的特性和弱点、还有主要攻击的手段和方式,现在用20秒时间,都好好地回想一遍。』
——这句话同样也传达给了杰森和帕特里克。

克劳萨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直到他从几个学员的面色表情上得到了他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信号,这便带着身边的里昂一同站起了身。
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等待着克劳萨的信号的两个孩子也从隐藏地点后方探出头,随即跟着站起身。
『杰森,盯住3点钟方向的敌人。』
『帕特里克,6点钟方向的那个是你的。』
『里昂,看到12点钟方向躲在障碍物后面的那只了吗,我把它交给你。』

克劳萨递给里昂一个闪光弹,朝他比划了一下动作。对方明白了那意思,很重地点了点头,用手指抠进上方的拉环中。
最后在发出行动信号前,克劳萨又和杰森以及帕特里克用眼神确认了一遍。
那两个学员年纪和里昂差不多,先前虽然也受到了惊吓,但显然克劳萨本人的出现让他们和里昂一样彻底镇定了下来。
此时他们都深吸了口气,握紧手上的枪做出准备射击的姿势,朝着克劳萨点点头。

克劳萨又回头朝着里昂打出倒数321的手势,比出1的时候他们同时扯下了闪光弹的拉环,分别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将它们抛了出去。
向导及时释放出精神暗示,暂时封闭了学员们的视觉和听觉感官。
克劳萨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先交待他们要记得缓过闪光弹的效果,未免不太现实。
人在过于紧张时,那些规则于他们只会适得其反,站起来的学员们会拼命想要尽快地用枪进行射击,到时候一定会先被闪光弹麻痹感官。
所以他及时自行做出了最为恰当且省时省力的处置。

待到大家可以自行活动时,克劳萨握紧手上的霰弹枪,快速将它上了膛。
每个人都从躲藏的障碍物后走出来,各瞄准了一只翻倒在地直抽搐的舔食者,尽快地朝着头部射击,直到它们尖叫着不再动弹为止。
克劳萨一人包办了两只,不过因为手上的武器怎么也比学员们的手枪火力更大,所以他几乎是和三人同一时间解决掉了这些麻烦的。

 

克劳萨四下巡了一遍,直至确认场地中的五只舔食者全都死亡。
他轮翻拍了拍小学员们的肩,用鼓励的口吻告诉他们:“干得不错。”
违不违规的这个过后自然会有说法,但几人都能在他的指令下快速地冷静下来,听从命令配合作战,关键时刻枪法准头都挺不错,完全没有掉链子。
单就从这一点来说,很多没有实战经验累积的预备役是很难做到的。
克劳萨认为若由他来打分的话,至少可以给这几个惹事精打个B+。

当然过后该有的惩罚肯定也是少不了的,克劳萨决定就不去管了。
他正准备走回里昂身边去,好确认一下对方的情况,在铁丝网外围观的人群突然发出一阵惊呼。
克劳萨本能地警觉起来,耳边传来阵阵利爪的尖端在地面上磨砺的声响,一阵夹杂着腥臭气味的冷风朝着面门袭来。
他回过头时,正好看到从离他很近的阴暗的巷道里居然又窜出了一只舔食者——是被所有人忽略的第六只。
那家伙从一开始就始终没有露面,一直潜伏在暗处进行观察。
现下它突然窜了出来,直奔发出声音的克劳萨所站的位置,速度异常迅速地用爪子朝着他头部的位置横扫而来。

寒毛倒竖的克劳萨本打算闪身避开这攻击,电光石火间他又很快反应过来,里昂就在他的身后——如果他只顾自己,无论蹲下或是躺倒,这一爪子都会直接冲着里昂去。
那个瞬间克劳萨将出于本能的歪过身躲避的动作硬是扳了回来,极短的一个硬直破绽之间,舔食者已经跳到了他眼前。
这下再是反应多快,也难免吃下这一击。
幸而克劳萨优秀的反应速度和多年来的实战经验,还是让他有机会强行避开对方朝他脖颈间袭来的致命攻击。

但下一波舔食者又再度欺近,落地后它的另一只爪子也从不同的方向挥了过来,从人类的脸颊边擦过。
感觉到疼痛的同时,克劳萨被逼得连连后退,霰弹枪过长的枪管无法在这种距离下顶到对方腹间,他忍不住啧了一声。
大意了……他想着,应该把匕首带在身上的——

就在那大张开的能恶心死人的巨大的怪物的嘴靠过来的同时,一个枪声贴在克劳萨耳边响起,以近乎响彻天际的方式炸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两排利齿在离他几英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克劳萨仰天倒了下去,他整个人被舔食者压倒在地面上,直扑起一圈尘埃。
脸上黏黏的,还热乎乎的……
感到有些恶心的克劳萨很快意识到,那玩意儿已经死了。

克劳萨倒过脸往身后的方向看了看,坐在地面上的里昂还保持着开枪的姿势。
他的手腕依然在颤抖,面色也激动得直泛红,虽然依旧在边喘边咳,呼吸却是比先前平稳多了。
克劳萨用手肘撑起自己,推开压到身上的那具BOW的尸体,翻看着检查了一下。
——这颗大脑袋被贴着他的耳廓擦过去的子弹击穿了,所以刚才喷到他脸上的,全是血和脑浆。
呕……

克劳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真没想到他有一天会被那小子救上一命。
甚至是在这种他和舔食者靠得太近,没有留出多少空隙的情况下,里昂的枪法却准得出奇。
算是很难得了,克劳萨知道但凡再歪一点,那一枪都有可能先一步把他送走……
这说明里昂在枪术方面的基本功确实是很扎实的,克劳萨决定过后轻点骂对方。

 

克劳萨起身后优先对靠近而来的三个学员确认了一下情况,三人都没什么大事,各自的脸上和手上虽有些伤口,看着应该是在躲藏的时候不慎到处刮伤和擦伤的,问题应该不算大。
他带着孩子们去搬开了堵在出口处的大柜子和碎石块,然后离开了这个模拟训练场。

教官和护士们都围了上来,开始替几人处理伤情。这一回经过专业辨别,他们身上的伤确实都不严重。
克劳萨本人被舔食者的利爪伤到了脸,肯定是要抓紧时间注射病毒疫苗的。
至于几个训练生,虽然身上的伤口都不是BOW造成的,但已经出血暴露在空气中了。
而刚才在射击被闪光弹震晕的舔食者时,为了保证不出差错,他们和舔食者的距离十分近,自然都无法避免地被那些血液给溅到。
为了保险起见,闻讯赶来的主管还是要求将他们四人都收容到隔离病房中,以便进行定时观察。

可是关自己训练营里的学员这自然是没什么问题,还能顺便将之当成是惩罚式的禁闭。
毕竟这三个家伙犯了错,居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事。
幸好这回没有弄出人命,不然过后被问责的话,主管汗颜地想,感觉他本人要职务不保……
这一趟还真是多亏了身为向导的克劳萨亲自赶来,解了这僵局一般的困境,否则主管和其他教官们怕是要狠狠伤一翻脑筋了。
一想到那位军官,主管又很歉疚地靠过去,脸色为难地说道:“关于隔离这事,很抱歉克劳萨少校,恐怕要拜托您配合一下了。”

“没关系,我顺带也借机休息几天。”克劳萨的反应出乎主管的意料,完全没有为此而恼怒。
毕竟惹事精成员里有他家的一份子,这事实令克劳萨怎么也硬气不起来。
正好他也想着有白送的假期为什么不要啊,虽然待在隔离病房里是挺无聊的……
以前克劳萨时常在出行归来后,依照规定流程需要接受封闭式隔离,此时想着好久没体会过了,行吧那就去吧。

站在一边的里昂还在担忧害怕,但发现克劳萨并没有当众呵斥他的打算,他又有些放心了,靠过去悄悄地揪了揪对方的衣角。
克劳萨回过头,放低视线望了过来,对他说:“先老实地去隔离吧,检讨之类的,过后再说。”
这话令里昂顿时又蔫了,跟在旁边的杰森和帕特里克互看一眼,也是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好倒霉啊……
他们明明是被里昂这家伙给鼓动来的,谁知道他们打开的那个笼子里的BOW是舔食者,谁又知道舔食者居然这么恐怖的啊……!
呜呜呜,再也不要相信里昂这家伙的话了。

 

几人按规定去了训练营里的医务室,先轮流进了趟消毒室,然后由医护人员将他们带到了定点观察的隔离病房门口。
理论上在这里面是无法对外进行联络的,不过克劳萨身份特殊,而且在军中的职务和日常工作也很多,他肯定是不能未经上报无故失联的。
克劳萨给威斯克打了个电话,大概说了说今天发生的事。
他知道只要威斯克想,真有什么非他参与不可的工作,那人一定还是可以直接找到他的。
所以在行使了告之义务后,他便安心地进入了隔离病房。

这个不大的房间里就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和配套的椅子,以及一个简易型的衣柜,另外还附带一个小浴室。
站在一眼能望到头的房间内部,虽然空间算不上特别逼仄,但完全不能外出、也不能和别人进行联络,就这样硬生生待上一周时间,对于心理方面来说也够折磨的。
好在大概是为了让进来的人能安静地消磨时间,桌面上堆着垒了一摞书。
不过此时克劳萨也没什么心思去翻看那些书,他只是沉默地在靠墙放置的那张床上躺下,放空了心思望向天花板。

 

夜间有人从门板上的窗口给克劳萨送了份餐点,他安静地吃完,再将餐具都放回窗口处,然后稍隔了一会儿就去洗澡。
冲水的时候克劳萨听到外面的门口又传来响动,应该是护士将餐具都回收走了。

洗完澡克劳萨又躺到床上,感觉身心有些说不出的空虚。
平时他的一天通常都在连轴转,就算到了此时大概也是在继续忙着工作,突然闲下来了就挺不适应。
也不知道里昂待在哪间病房里,有没有乖乖吃饭?他想起对方身上的擦伤之类的倒是影响不大,晚上还是能洗个澡好好休息的。
克劳萨只是更加担心里昂很久没复发过的哮喘,不会又变严重了吧?
但是今天之所以发作,应该多半还是和当时的情况有关。
姑且不用太过担心吧,他知道医护们会通过房间里的探头严密地监测着病房内的动向。
不过克劳萨还是希望里昂若是有什么不舒服,能及时主动地告诉外面值班的护士才好。

克劳萨仰天躺着,将手臂枕在脑后,又深又沉地叹了口气。
隔离病房的天花板在昏暗的灯光下灰蒙蒙的一片,看久了眼睛都又干又涩,克劳萨慢慢地闭上了眼。
很莫明地他记起之前差点被那只偷袭的舔食者咬到喉咙的时候,脑中居然浮现出一个画面——那是一个飘着绵绵细雨的阴天,里昂站在他那小小的墓碑前,抹着眼泪嚎啕大哭。

克劳萨也不知道自己当下的第一反应怎么会是这样,此时想想只觉得既好笑又无奈。
只不过他若真的在天有灵,肯定会插着腰怒骂道:臭猴子我可是被你害死的,所以别到我的坟前来哭鼻子!

“太傻了。”克劳萨仍旧闭着眼,却是下意识地开口说道,“哭起来的模样还丑丑的。”
然后他突然听到有个声音闷闷地应了个单音:“——啊?”
克劳萨一下子睁开眼,整个人坐直了。

原来里昂居然被安排在隔壁的病房里,克劳萨也没料到这里的墙壁隔音效果居然这么差的吗。
他随口一说的音量也没多大,里昂居然听到了。
很快当里昂也意识到隔壁的人是谁时,他摸着那道墙,用垂头丧气的语气说:“我想你了,少校……”
克劳萨拉拉嘴角,再开口时却是故意有些严厉地说:“有点出息,我就在你隔壁!”
里昂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可是要隔离一周,整整七天不能见面,呜呜呜……”

稍微克制地安静了一小会儿,克劳萨终于也承认自心底浮出的那份感觉是有些不对劲了:“虽然这么说是有点奇怪,但你自从到我身边后,我们从没分开过。要这么多个晚上见不到你,好像是有点想念了。”
闻言待在墙壁那一头的孩子立马开心地脑门直蹦小花花,克劳萨听到一些布料摩擦的声响,随后听到里昂在问他:“少校,你现在也和我一样,正贴着抱住墙吗!”
“…………”克劳萨顿了两秒才回答,“没有。”
里昂那边瞬间沉默了,很快空气中又响起一阵摩擦声。过后里昂总算又开了口:“那我、我也没有……”
克劳萨对着空气发出一丝微笑时的气音。

 

那几天里昂动不动就贴着墙壁直喊克劳萨,表示想和他说说话。
克劳萨会挑着心情看有没有回复的必要,但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坐在书桌边看书。
偶尔他还必须接过护士从小窗口外递进来的电话听筒,和特意打过来找他的威斯克做些公务方面的交流。
晚上的时候克劳萨会更愿意花些时间和里昂聊上几句,但若觉得对方太吵了令他有些烦的话,他就会坏心地悄然和对方隔空做个精神连接,然后送出一波波精神暗示,好让那小子尽快安静下来,头一歪就能睡着。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的隔离期很快就过去了,四人顺利地从房间里被放了出来。
杰森和帕特里克对上克劳萨的脸就很紧张,赶紧打个招呼就直接回到训练营的宿舍去了。
克劳萨则负责带走里昂,今天他们还能暂时休息一天,明天里昂就该回到训练营去继续训练了。

先前隔离期间威斯克在某次通话时特意告诉克劳萨,经过他的介入和协调,这次的事件可以轻拿轻放一下。
毕竟没有弄出人命,也没给训练营造成过大的损失。三个学员的表现还算临危不惧,说明教官和导师们的日常教导还是很成功的。
于是主管也决定通报一下事件,再给三人记个过,另外扣掉相应的学分、以及每人上交一份万字打底的检讨书以外,就不再予以追究了。
毕竟这一周的隔离也形同犯事被关小黑屋了。
克劳萨对这个处理结果还算挺满意,当然有一些威吓式教育是该趁此机会好好做的,不过这留给他自己来处理就好了。

 

回到宿舍后里昂害怕克劳萨要秋后算帐责骂他,一路上都畏畏缩缩地不敢抬头,全然没有在隔离病房里时不时就要来骚扰克劳萨一下那般欢乐的心情。
但克劳萨只是进了书房就转身拉过里昂,很严肃地对他说:“经过这次的事,你该大概知道目前的自己一旦到了外面的世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了吧。如果这次我没及时赶到,你们这几个臭小子的小命都要没了。”
里昂还在不服气地嘴硬,甚至搬出某个事实来反驳——当时可是他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甚至没有机会的时候,果断开枪射杀了最后一只舔食者,这才救了所有人——尤其是克劳萨的性命。

克劳萨淡定地发出个冷笑,语气不亢不卑地问道:“你亲手杀死过熟识的同伴变成的丧尸吗,闻过它们被浇上气油燃烧时所产生的气味吗,见过那些被炸断的肉块掉落在你脚边吗,收殓过同伴腐烂残缺的遗体吗。”
里昂被这些话里所描述的场景震惊了,愣愣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而站在里昂面前的克劳萨只是用充满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开始不失时机地进行他早就准备好的威吓式教育:“现在的你还不够强大,不要以为杀了一只丧尸犬或是舔食者,就能天下无敌了。”
“外面的BOW可是多种多样,并且还在不断进化迭代。”
“机构内派出去的哨兵们收集相关情报和数据的速度,永远都赶不上坏人制造新型BOW的进度。”

克劳萨停了一下,给里昂一些时间好好消化自己说的话。
他知道对方现在正处于叛逆的青春期,与其大声斥责他而令他出现更严重的反弹情绪,倒不如心平气和地摆事实讲道理。
想来这孩子也没笨到听不进自己的意见和建议——希望是吧。
“目前你的首要任务还是先好好训练,以优异的成绩从训练营毕业,正式成为一个哨兵。”

里昂干巴巴地抿了抿唇,完全没脸还嘴。
毕竟当时的情况确实很危急,他还害得杰森和帕特里克和他一起命悬一线。
如果两个好友出了什么事,他的良心也会不安的。
这次的事件也让里昂彻底明白,若是处于真正的野外环境,他们目前为止所学到的技巧,根本还不足以自保,更遑论要去保护于自己而言无比重要的人了。

想通了的里昂终于不再强撑着薄薄的面皮,不单老实地垂头认了错,更是特意对克劳萨诚恳地表示,自己今后一定会更加努力地勤于训练,绝对不会拖同伴们的后腿。
同时他还向克劳萨做出保证:“——少校,等我成为哨兵之后,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向导呼了口气,用要笑不笑的表情放低视线望着自己的小哨兵,突然很没由来地伸手去他脑袋上胡乱揉搓了一番。
然后在那叽叽呱呱的抗议声中,克劳萨终于无声地笑了出来。

 

第二天当里昂带着奋笔疾书一晚上才终于写好的检讨回到训练营时,杰森和帕特里克都第一时间顶着熊猫眼拱了过来,和他交流了一番。
昨天三个少年都被通知了这几乎可称为无足轻重的惩罚结果,说起来还是要托克劳萨的福。
帕特里克又回忆了一下那天在模拟训练场地中的经过,一脸羡慕地对里昂说:“克劳萨少校真的好酷哦,你能拥有一位这样强大的向导,实在是很幸运。”
明明对方夸赞的人是克劳萨,却不知道为何里昂跟自己得到了一朵受到表扬的小红花似的,整个人得意地快要飘起来了。
三人嘻嘻哈哈地又在操场边的跑道上互相推搡了一番,这就一同往教室的方向跑去。

 

原本克劳萨还认为里昂上次搞出事差点丢了小命,又被自己情真意切地教育了一番,怎么也该收敛些。
但他没有料到,自己终究是高估了那个可恶的臭猴子。
太过急功近利的里昂不仅仅是想让大家认为他配得上克劳萨,更为了能让那个人能够早日看到他的进步、承认他的强大。

没多久总是急于表现自己的里昂就在新一轮的实战模拟训练中出了差错而受了伤,差点又一次小命不保。
课程结束后教官让几个同期扶着里昂去医务室包扎,至于作战总结报告,教官表示明天提交就可以,让里昂今天先回去休息。

可里昂又倒霉地受了伤,自然心虚气短地不敢提前回宿舍。
他只好拜托杰森帮忙去找克劳萨,让对方和那人说一声,表示自己今天会晚一点回去。
这边克劳萨一见到杰森支支吾吾的模样,就大概猜到里昂又搞出事情了。
他起身关门插腰再拉个脸,进行了一番逼问,很快就得到了必要的情报。

气个半死的克劳萨只好先放下手头的工作,亲自赶到训练营去抓人。
还在躲躲藏藏的里昂迎头看到那人来势汹汹地黑着脸,他被吓得直往墙角钻,边想着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了我会晚一点回去吗,怎么少校直接就冲过来了!

克劳萨找到了人就远远站着不再前进了,他抽着手朝那家伙勾一勾,意思是你赶紧自觉地滚过来。
里昂挠了挠头,顿了一会儿还是蔫了巴唧地靠过去。
他先老实地做小伏低一番,然后对着面上有些冷漠的人解释道:“抱歉,少校,我就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克劳萨微眯着眼盯了他两秒:“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嫌你麻烦。”
垂着脑袋的里昂一时搭不上腔,克劳萨叹了口气:“这话我过去就曾说过不止一次——无论生病还是受伤,我都会照顾你。”
眼见里昂正为这番剖白感动得抬起下巴眼里直冒星星,克劳萨有点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并且欲盖弥彰地又追加了一句:“既然你说过要保护我,那我当然也不会弃你于不顾。”

里昂突然开心得拱了过来,贴在克劳萨身侧对他说道:“少校,我好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像你一样充满男子气概,无论是什么型号的BOW都能用最短的时间干掉!”
他边说还要在手上做个用力握拳的动作,克劳萨好笑地看着这小猴子,心想原来你就这么点出息啊。
而且里昂那正处在变声期的嗓音因为兴奋而提高了些音量,听起来腔调有些阴阳怪气的。
他只好无奈地敷衍着鼓励了一下:“那你加油吧,祝你早日达成心愿。”
里昂松开手拽住克劳萨的衣角,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对于这一次里昂在模拟训练中受伤的事件,克劳萨痛定思痛,在训练营安排的下一次模拟训练来临前特意去了一趟那边的办公室,找到主管同对方商量了一下,表示他自愿做为带队向导,全程负责主导这一次的训练。
幸运的是讨论的结果是主管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毕竟这里平日只能找导师来辅助教官们进行模拟训练。
难得有位向导哭着喊着要接手,况且人家军阶又不算低,主管想说个『不』字也一时张不开嘴,这便应道:“那就看您自己安排吧。”

回头克劳萨安排好了具体日期,再去找威斯克请一天事假时,自然也把这事大概说了说。
某人的上官手上握着笔,同意栏里的名字才签了一半就抬头来说:“你这不算是作弊吗?”
威斯克想着这人要护着那猴子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吧,同时犹豫着这名字他到底是签还是不签……

克劳萨原本抄着手斜靠在威斯克的办公桌边,意图亲自监督他签名。
这会儿见那人的动作停了,他从善如流地抽手在对方手背上压了压,意思是你先签完再说。
威斯克犹犹豫豫地把剩下几笔也勾完,然后听到克劳萨语气淡定地说道:“非必要情况下我不会出手,我只负责看顾着他们,在危急时刻保证这些孩子们的安全。”
这下威斯克算是没辙了,他只好甩甩手,意思是『行了我明白了,你忙你的去吧』,以此结束了今天的见面和对话。

 

一周后这一期的学员们终于迎来了他们的又一次实战模拟训练,大家已经提前两天从教官那里得知克劳萨少校将会担任他们的带队向导,兴奋且有点安心的同时又都十分紧张。
在那天里大家还都见到了传说中的属于克劳萨少校的精神体,居然是好大一头银灰色的狼……
孩子们以往几乎都没有正面接触过向导,唯一交集算多的克劳萨也从来不让精神体在训练营里四处游走。

上次训练营被从外部潜入的BOW偷袭时,冰原狼曾短时间地出现过。
不过后来它一直待在某间教室里陪伴里昂,所以见到它的人并不多。
有不少学员在当时曾目睹了这只非常规物种的向导精神体,导致有很多传闻风传了好一阵子。
但如今真正直面了冰原狼,对学员们来说就完全是另一种感觉了。

冰原狼在围观人群的空隙里转了个圈,毛绒绒的尾巴跟着扫了一轮,吓得大家连连后退。
但是很快他们又见到那家伙和里昂很是亲热,找到他的位置后就不停地靠过去,垂下脖子用脑袋蹭他的手臂。
并且若是发现小狮子被其它哨兵的精神体欺负,冰原狼就会立刻闪现,用庞大的体形吓退一群精神体,然后张开嘴将小狮子叼走。

来自强大向导的精神体所散发出来的威压,令一群聚齐在角落里的哨兵精神体们今天都变得异常老实,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无故上前撕咬和欺负小狮子了。
这些欺软怕硬的家伙们甚至还会夹道成两排一起蹲着,安静地望着那只巨大的冰原狼昂着头到处走来走去,背上驮着那只皮毛被舔得乱七八糟,并且呼呼睡着的小狮子。

学员们眼看着这变化就仅在不到半小时内发生而已,这期间他们还在跟着克劳萨做做热身和入场前的其它准备,但精神体们已经被治得服服帖帖,不似平时那般吵闹了。
众人都想着冰原狼果然是和克劳萨少校本人一样啊,既高又壮,看起来就十分强大。若是不小心招惹到他和它,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简直是不敢惹不敢惹,大家都要夹紧尾巴,好好做人!

但是说到好奇心嘛,自然是人皆有之。
大家都在偷偷地观察克劳萨少校和肯尼迪学员凑近说话时的动作和一些细微的表情变化,似乎看上去那个哨兵预备役还挺放松的。
虽然克劳萨本人一察觉有人在瞄来瞄去,立刻就会面无表情地投过视线,众人就赶紧歪开脑袋不敢再看了。

——直等到克劳萨移开视线,他们又忍不住要去偷瞄,因为实在好奇那对据说在将来某一天注定会结合的向导和哨兵的相处方式。
学员们暗自羡慕的同时,也在奇怪虽然克劳萨看上去板着脸很可怕,而且他面目严肃且冷淡、说话时的口吻还十分严厉,但里昂看起来却并不对他感到害怕。

 

当天的实战模拟训练在几小时后并不算十分顺利地结束了,庆幸的是这一期的学员们没有一个因『死伤』而折损退出。
他们在克劳萨的指挥和带领下,全部完成了自己需要应对的测试内容。

在场地外围观这难得一见的场景的教官和导师都忍不住打趣着说道:“克劳萨少校,我们都看出来了,你可实在是很偏心某个哨兵哦。”
克劳萨大方地接下了这直球,抬起下巴毫不介意地将话喊回去:“我的哨兵,我当然偏心。”
他将学员们一个个送出训练场的大门,挨个点着人头,一边对听到刚才自己和教官们的那番对话的孩子们说道:“等将来有一天你们找到配对的向导,就能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
学员们往前走时忍不住互相回头看看,使着眼色默默无语——这年头向导哪是那么好找的,还能人手一个哦。
这下大家便更加地羡慕嫉妒里昂那小子了。

 

没多久在克劳萨每天都很心累的碎碎念中,里昂终于迎来了属于他人生中的17岁生日。
之前里昂在观看某部电视剧的时候,嚷嚷了好久自己也想要一颗剧中的小男孩拥有的那种神奇8号球。
这玩意儿以前确实挺多的,而且在孩子们中间非常受欢迎。但这年头克劳萨还是花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托人帮他找到了一颗。
虽然只是个八成新的二手物品,但擦擦干净,再拿个差不多大小的盒子包装一下,当作礼物送出手还挺像模像样的。

然而自从开心地收下了这份礼物,里昂每天回来都要抱着它摇好多次。
例如问那颗球:“我现在要吃饭吗?”手上跟着摇一摇。
过一会儿又问:“我该喝水了吗?”再用力摇一摇。
甚至连要不要去上厕所这种傻到没边的问题,里昂都得上手摇一摇。
不想这不摇还好,摇中了否定的答案,里昂顿时就僵在原地,憋着尿没敢挪动身体,差点没把自己憋个半死。
从走廊外走进书房的克劳萨及时发觉了这份异常,气得骂了里昂好几声,连忙赶对方先去上厕所。

等那人扭扭捏捏地从浴室出来后,克劳萨恨恨地发出警告:“你再发疯,我就把这破球给没收了,拿到训练营里送给别人去。”
里昂又急又紧张地直喊道:“别别别!”回头想想这行为确实有点傻里傻气,他这才彻底地老实了,乖乖将那礼物拿到克劳萨的书柜边上,找了个位置放了进去。
默默注视着对方的克劳萨倚在门框边,抄着手低叹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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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臭猴子终于17岁了~离成年只差一岁!争取下章把他们送入洞房【 ̄ω ̄】

Chapter 10

Summary:

用力塞内容了,但还是因为太长所以圆房只能放下章……

Chapter Text

里昂 肯尼迪学员依旧在他的室友兼未来向导的监护下,继续着自己不可谓不悲惨的哨兵训练营生活。
鉴于他每次都在体术课上被教官打得实在是太惨了,克劳萨时常一脸忧郁地在帮忙上药时默默望着里昂,绝望地想着这猴子在训练营里活活待了五年,居然没有半点长进,至今还仍不是受罚就是挨揍。
如今的克劳萨已学会拼了命地为里昂找点补——考虑到那些教官毕竟全是从一线退下来的战斗经验丰富的哨兵,臭猴子会挨打,倒也不奇怪吧……
但这多少还关系到克劳萨本人的面子问题,他知道不行了,再不进行干预就太晚了!
克劳萨终于痛下决心,打算开始亲自教导里昂体术。

但很快随之出现的问题也接踵而来,首先克劳萨认为里昂的肌肉量远远不够,还必须进行适当的额外体能训练。
然而里昂总要嚷嚷着训练了一天已经很累了,如果克劳萨还仍坚持要他去长跑,或者做俯卧撑仰卧起坐之类的运动,里昂就立刻翻着白眼倒地装死。
站在一旁的某人恨不能上去亲自踩爆那颗狗头。

至此额外体能训练是想都不要想了,克劳萨只好勉强换个思路,考虑着不如来加强一下里昂在自如应用各项武器这方面的技能。
这其中的重点是刀刃战和射击——尤其是快速动态射击。
克劳萨屈尊上阵,亲自手把手矫正里昂有些不够规范和标准的射击或是肉搏对战姿势。
好一阵子的磨练下来,慢慢地里昂连射击时的姿势好似都开始变得和克劳萨一模一样。
经常在大家一起前往靶场做射击训练的时候,其他班的教官们路过偶然瞄上一眼,哪怕仅仅只是瞅到那背影而已,他们都会说上一嘴:“哦哦——那小子就是克劳萨少校家的哨兵吧。”

而里昂为了回到家少挨骂挨训,就算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他还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接受那些特训。
这样的开小灶式特训逐渐开始显现出效果,没多久同期们都开始打不过里昂了。
甚至有天里一位导师把里昂拎回克劳萨的宿舍,敲开门一把将对方丢还给应声前来打开了门的军官,废话那是半句不多说:“正好您在家,克劳萨少校,我谨代表哨兵训练营,把这猴子正式交还给您了。”

当下克劳萨的第一反应还是臭猴子又在外面给他惹出什么事了,可是里昂既不心虚也不害怕地将目光正面迎了上来,令克劳萨警觉地敛起眉心。
他怎么感觉自己从里昂脸上那并不丰富的表情里,接收到了一抹得意洋洋的味道呢。

克劳萨只好先虚心地向来人请教,那位导师只是甩甩手说:“他今天把带着他的那位教官都给打哭了,主管气个半死,表示这家伙我们教不了了,让您赶紧把他领走领走!”
“…………”克劳萨转头盯了里昂一眼,无奈地又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暗想着里昂也没这么厉害的吧,居然能把那位带了他多年的教官打哭?……
克劳萨在脑海中描绘了一下那位教官壮硕高大的身型,那可是就算他自己上去找事打一场,也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类型啊。

导师看起来气得不轻,眼睛一瞪也顾不上自己面对的是谁,他心有怨气地反问道:“您倒还问我?这小子用的那些招式我可是知道的——都是您亲自教的吧!”
这副疾言厉色的模样令克劳萨直接噤声了,之后听到对方还在恨恨地说:“少校您本人这么厉害,又将这崽子也教得这么厉害,那还把他扔在我们训练营里干嘛?——这里只负责训练新手!”

眼看这人唾沫横飞的激动模样,克劳萨知道是再难问出什么细节了。他只好微微偏转身体,朝着里昂问道:“你到底把教官怎么了?”
里昂挠挠头,一脸的无辜:“他以前打我也够狠的啊,今天我不过是回敬罢了。”
“……”克劳萨深吸口气:“你真把人打哭了?”
这回里昂嘻嘻地笑出声来,回道:“——真的哭了。”他说完呵呵两声,在脑海中回想起教官当时的表情,他忍不住又说,“好好笑哦。”
克劳萨感觉自己今天有点烧心……

 

当天傍晚克劳萨拽着里昂直奔训练营,打听了一下教官宿舍楼的具体位置,又拎着那毛孩子一路赶过去。
等找到正确的地址并敲开了对方的门,才刚正眼看到克劳萨的脸,那位教官的嘴角就不自觉地抽了抽。之后视线再往下一点瞟到里昂,他直接往门内退了至少三步。

在礼节性的寒喧过后,克劳萨还是被对方客气地让进屋去,不过他乖觉地让里昂蹲在了门口。
就一个单间的教官宿舍实在也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尤其现下他们还要进行一番恳谈。

教官对于军官的某个举动算是不置可否,他把克劳萨让到椅子上,没想到得到的待遇还算不错的人立刻先真诚地替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崽子向对方进行了一番情真意切的道歉。
随后克劳萨又问了问细节,才知道今天下午的体术课训练中,里昂直接把这位教官上月刚补的新牙给打断了……

这会儿里昂正在外面蹭着门沿,伸了半个脑袋进来,闪着眼睛在旁听。
教官一脸头疼地指着他喊道:“你别进来、你可千万别进来!”喊完这话他扭头苦着脸对着克劳萨做了个完整些的补充说明,“我上周才花了一年工资补好的牙,您也知道这年头约牙医补个好牙不容易、更不便宜。结果他一拳过来力道半点不藏,我当时还没来得及喊停,他倒好,转个身还上脚了……”
克劳萨怪嗔地拐个方向瞪了里昂一眼,对方抿唇歪歪嘴,满脸『我又不是故意的』这种表情。

就在克劳萨表示补牙的钱他一定会全数赔付后,教官还仍是很坚持地对他说:“不是我说,这猴崽子真的已经可以提前毕业了,有这技术完全不必在训练营里待着,太屈才了!”
对方脸上的神色太过认真,一时令克劳萨完全弄不清这是记仇故意要把里昂就此赶走,还是真的打从心底这样想的。
但是谈话到了这里,克劳萨很清楚没什么继续纠缠下去的必要了。他只好无奈地站起身告辞,并且表示明天他会亲自去找主管再谈一谈。
教官似乎正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这就跟着起身,将克劳萨送出了门外。

 

第二天早上克劳萨还得先把自己前一天写完的报告给威斯克送过去,现下唯有暂时将里昂带在身边,一并前往长官的办公室。
威斯克一见到里昂贴在门外探头探脑就大概猜出了什么,他好笑地对克劳萨说:“听说这小子昨天把一个比他至少壮三倍的教官给打哭了——也是个人才。”
为这事愁了一晚上的克劳萨脑子发昏浑身无力,根本没法还嘴。
要知道里昂这可是被训练营一脚踢出来了啊,真不知道待会儿他去找主管谈话,究竟是要面对什么样的疾风骤雨……
光是想想心情就不免糟糕且更加恶劣了起来,克劳萨也没多话,抓住时机对威斯克说今天自己又要请半天假——他现在得带里昂去趟训练营,看看主管到底会给出个什么样的说法。
威斯克已经安然坐在那里埋头开始翻看那份报告了,抬手挥了挥意思是去吧去吧。

 

当克劳萨带着里昂赶到训练营,沿途有很多人都纷纷停下动作望着他们。
真是坏事传千里,看来大家都知道了昨天里昂把教官给打哭,并且直接被主管劝退的事了……
不过现在里昂还没有成年,就算离开训练营也不能做为哨兵正式出外勤。克劳萨还是决定抓住这点,替对方再多争取一下。

在主管的办公室里,克劳萨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昨天他前去拜访的那位教官也正在这里,大约就是为这事而来。
但奇怪的是他现下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并没有发话。
这情况反而令克劳萨觉得不太妙——估计在他和里昂到来之前,主管和教官就已经达成什么共识了。

主管先是朝着克劳萨表示肯尼迪学员实在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哨兵预备役,他还满脸违心地声称自己才调出档案,查看了一下肯尼迪的日常成绩,同时觉得这真是非常地好、相当地好——肯尼迪学员完全可以直接满分通过,提前毕业了。
克劳萨一言难尽地说道:“不是我有意唱反调,您刚才说出这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

主管张张嘴,站在旁边的那位教官反而抢先开了口:“肯尼迪学员优秀到我们都认为训练营里已经没什么可教导他的了,呃……大概除了文化课程差那么一点点。不过少校您那么全能,想必带他回家自己教也可以的——我们都看好您!”
克劳萨顿了一下:“我觉得不可,文化课还请你们帮忙抓紧,再多教他一些……”

局外人一般的主管自顾自装模作样地将应该是提前打印好的成绩单抽出来抖一抖,教官见状立马配合地弯腰凑到办公桌边,提起签字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克劳萨犹疑地凑近观看了一下,好家伙,这人居然直接当着他的面,将里昂的文化课业成绩从一排的C-和D之类,全部涂改成了A+。
随后早已准备好的主管从抽屉里掏出公章,啪叽地一声重重盖了上去。
之后他拿起成绩单,半站起身手臂一伸递给克劳萨:“好了,肯尼迪现在已经是个优秀的毕业生了!”
“………………”克劳萨突然很后悔,他今天怎么没把配枪给带出来。

 

现下已无退路了,克劳萨只好接过成绩单,悻悻地带着里昂离开了训练营。
开车往宿舍而去的路上,里昂在副座上问克劳萨:“少校,赔教官补牙的钱很贵吧……我会还你的。”
专心开着车的克劳萨目不斜视,语气淡淡地问:“你怎么还,你有钱吗?”
里昂心虚地对了对手指:“……我可以出去打工。”
克劳萨终于抽空抬抬眼皮,从后视镜里瞟了里昂一眼:“就你这身板,能干得了的活我给你算算,每个月不吃不喝全拿来赔钱,少说也得赔个七八年。”
这一回里昂彻底回不上话了:“…………”

车厢里冷场安静了好一会儿,盘算着到底事已至此,克劳萨唯有叹了口气,妥协地对里昂说:“既然已经毕业了那就到军队来吧,我会找威斯克打个招呼,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
可是这话的后半句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吞了回去——毕竟得由他亲自盯紧里昂,这家伙才不容易又惹出什么事端。
其实克劳萨还有那么一丝懊恼,早在前阵子听里昂傍晚回家时揪着他不停在炫耀自己已经可以边哭边打趴几个同期这种事时,他的感想还只是『醉了』,完全没往深处想。
这一放任的结果,就导致了更可怕的事件发生。
他也不清楚里昂到底真的是在扮猪吃老虎,还是一旦害怕起来,手下的劲收都收不住……
目前来说已经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但提前毕业也不是说不好,起码能证明这小子的个人能力是绝对没问题的。
关键是这一段空档期,克劳萨不知道该怎么安置里昂,这一点才是最为麻烦的……

 

隔天热心上官威斯克牵头走了流程,亲自批准里昂 肯尼迪成为登记在册的哨兵,他的个人档案和人事关系也正式从哨兵训练营转到了军营内。
克劳萨带着里昂去了趟后勤处,在这里完成报到手续的年轻哨兵领到了属于自己的军牌,同时还被工作人员带去一个房间里,由专人给他的左手手腕和右脚脚踝都纹上了和军牌上一致的个人服役编号。

从房间里出来后里昂疼得有些郁闷,克劳萨就在走廊外面坐着等他。里昂也不敢碰触刚刚被纹了身的位置,走近后苦着脸不解地问对方:“少校,他们为什么要在这两个地方都给我弄上这个号码?”
克劳萨很耐心地对里昂解释道:“哨兵出外勤任务的风险是很高的,随时有可能……”他停了一下没把话说透,只是交待道,“总之这是为了多留些能辨认具体身份的印记。”
里昂想了想大概明白了,他不再追问,表情丧丧地垂下头轻轻地哦了一声。

对着里昂解释这些事的时候,克劳萨的心里异常不是滋味。
在早已过去的那些年中,他曾亲眼见过太多哨兵死亡的场景,惨状可谓数不胜数。
他当然不希望里昂有任何危险,然而总有一天,里昂是要外出面对那一切的。
而克劳萨只希望到时自己能站在他的身边,尽力护着他。

眼见那人突然不说话了,里昂也跟着沉默了下去。
直到他们离开后勤处的大楼一直走到僻静处时,克劳萨靠了过来,毫无预警地张开双臂抱住他,好久都舍不得松开。
里昂哼哼唧唧了两下,却也没敢过分挣扎。他好容易抬起下巴说道:“少校……你抱我好紧,好热啊……”
明明听到了这话,克劳萨却仍抱着他,甚至还故意紧了紧手臂:“闭嘴,安静地待着。”
里昂哦了一声,想想又问:“那你是打算和我做爱了吗?”
这话成功地令克劳萨臭着脸松开里昂,原本是想抓住时机训他几句『小小年纪不要整天胡思乱想』这样的话,可是才对上那张表情万分无辜的脸,他就直接破功地被气笑了。

克劳萨凑到里昂眼前,在他害怕地想要躲避时轻轻咬上他的鼻尖,尔后他将声线至少放轻了两个档,低声地对他说:“快了——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年满18岁了。”
里昂兴奋地问道:“等我成年后我们就可以做爱了,是吗!”
克劳萨极力忍住很想猛弹对方脑门的念头,笑了笑回他:“是。”
这一回里昂不说话了,他既开心又很兴奋地回抱住克劳萨,还用脑袋一个劲往他怀里猛扎,像极了他小时候来到克劳萨身边刚和他熟稔起来时那般。
只是现在的里昂比当年起码高了两个头,而他在艰苦的训练营里待了很多年,如今也稍微有些肌肉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克劳萨的眼里,还仍是个孩子这样的事实。
唉,再多等一等吧,都有点耐心,克劳萨第……第无数次地这样暗想着。

 

晚上里昂洗完澡光着身子去衣柜里埋头翻了翻,找出并穿上一件洗得太多次显得有些宽松的小背心,然后窜进书房,故意在克劳萨工作时蹦过来问东问西。
觉得有些烦的克劳萨微愠地怒瞪过去,一眼瞧见某人那片皮肤白呼呼的小胸脯就在他面前晃悠,那件背心的一侧肩带还要掉不掉地半滑下来——视线微偏上那么一点点,一颗淡粉色的小小乳头就奇迹般地若隐若现。

克劳萨无语地一把推开里昂,移回视线双眼死死盯住桌上的资料,同时保持目不斜视地从侧面探过手,用指尖勾着帮里昂把肩带给捞回原位。
傻子都知道这臭小子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怎么说,这种要露不露的模样,居然还真有那么点性感……
不过克劳萨深知自己还是要坚定地把持住!
在对方又要有所不轨地做出动作前,他严肃地开口说道:“你想待在这里就自己玩,别一直打扰我。”余光里见里昂张嘴要说话,克劳萨迅速地接口,“还有,坐好了不要老是蹦过来!”
挨了训的里昂挫败地哦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去旁边的椅子上赖下,坐着不动了。

 

从训练营提前毕业的里昂最近日日都要闲出屁来,有时他会在宿舍门口蹲着,百无聊赖地观察精神体们互动,这才知道原来冰原狼在白天和小狮子玩的时候,会教它摆出各种捕猎的动作,还会轮流互相追逐、或是进行抢夺树枝和石子之类的游戏,看着活泼生动十分有趣。
这么想想有些像他自己和克劳萨相处的模式,然后里昂就会托着下巴,咧个嘴发出意味不明的傻笑。

但相对而言克劳萨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好了,他自觉里昂整天游手好闲那怎么行,便在见面的时候找威斯克咨询了一下,询问对方这情况下他该怎么办?
威斯克难得又对里昂的事再度发表意见,相当中肯地建议道:“就还是暂时安排他跟在你身边吧,目前他还没成年,军队也不会给他安排有危险性的外出任务,你可以试着让他帮忙处理一些文职类的工作。”
克劳萨觉得这意见还是不错的,总比纵容那家伙天天睡到太阳晒屁股要好。
可是自己手头上具体有什么内容是目前能让里昂处理的呢,克劳萨又犯了难。
他接手的工作多和机密有关,倒不是说信不过里昂,只不过保密条例是一定要遵守的,克劳萨决定还是先让对方把保密条例相关的手册拜读几遍再说。

 

由于现在里昂已经是机构里的在编哨兵了,这就开始正式有了一份目前来说尚属微薄的薪水。
考虑到里昂也没有什么需要大肆花钱的地方,克劳萨告诉他可以把薪水慢慢攒起来,等以后有机会用再说。
里昂抬头眨巴着眼,圆润地接口说道:“好的,少校,我这就开始攒钱,将来用来娶你。”

克劳萨猛地对着书桌上的资料喷了一桌水,他简直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恨恨地心想这猴子绝对是故意的,专门挑他安静喝水的时候,在旁边趁机语出惊人是吧!
克劳萨捞过纸巾盒,用力抽出一张又一张,小心翼翼地把文件上的水珠吸干,嘴上还不停地数落里昂,并要求他别老是趁自己喝水的时候说些奇怪的话。
那边里昂不解地挠挠头:“比如像『做爱』这种话吗?”
“……噗!”好容易才把桌面收拾干净的克劳萨正准备再喝口水压压惊,结果又——
他气得直喊:“闭嘴!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他愤怒地用揉成团的湿纸巾一颗颗朝里昂丢过去,还无情地将对方赶出了书房。

 

这一番痛定思痛,克劳萨打定主意不能让里昂太闲了,果然就像威斯克日常说的那样——小孩子一旦太闲,就难免会想干些坏勾当。
于是他稍微挑拣了一下,找了些不涉及机密内容的文件,让里昂试着整理好并且录入成电子版。
结果那笨小孩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几份文件送到他手上时还是分门别类特意理好顺序的,可当克劳萨扭头去做自己的事,过上几小时过来关注一下进度,就发现纸质的页码被里昂给弄的乱七八糟。
不单如此他的录入速度还很慢,前两天克劳萨专门申请了一个笔记本给里昂使用,可是教了好半天,这死猴子还是连打字都打不好。
他用两只手吝啬地各伸出一根手指,就那么当着克劳萨的面一下一下地按键盘。
金发的军官捂着额头,觉得自己要气晕了。

可无论克劳萨指着骂了几次,里昂依旧死性不改,问就是打字录入真的好难嘛,拼错一个单词还得删了重来。
结果某天克劳萨试想着看看里昂是不是会趁他不在时偷懒,他悄悄回到宿舍,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去了书房。
潜伏在墙边的克劳萨听到室内发出的声音好像有点吵,他伸出半个脑袋往门内一看,呵,当场发现里昂正在用那笔记本打游戏。
这时候那猴子倒是十个手指头都十分地协调了,按起键盘的速度真是既快又溜,嘴里还吵吵嚷嚷地喊着:“左边、左边,跳啊!哼,看我打死你这大马猴!”
克劳萨咧开嘴笑了——他意识到今天的自己,也是被那小混蛋给活活气死的呢。
妈的,原来那家伙说什么不会打字全是装的,根本就是为了逃避干活……
被气死一轮再又复活了的男人这就故意制造出一点声响,阵势浩大地冲进门去,将抬眼见到他突然出现而吓到忘了要切一下屏幕上的游戏画面的孩子揪起来一把摁在桌面上,上手狠揍了一顿。

抓包事件过后克劳萨认定轻易不能再让里昂碰触电子设备,他当即决定让对方去档案室里帮忙整理档案。
他盘算着这活虽然枯燥无味,但好歹不用费什么脑子——将档案分门别类地记录一下,再放置到相应的架子上,这难度也不算大吧?

然而没过两天克劳萨就被那边的负责人拉着告了一通某人的状,对方痛心疾首地连连朝他抱怨:“不好用不好用,这哨兵实在是懒,干起活就犯困直打哈欠,可一到饭点跑得比谁都快……吃得还很多。”
这些天这边的餐厅里大家都在口口相传那小金毛是哪家的猪崽子?吃起饭来可真香。

克劳萨目光如麻地望向站在不远处用屁股乖乖地贴墙站着、还乖觉地垂下头,只是不停往上瞟过来那么一两眼的臭猴子。
拳头正不自觉捏得咔咔直作响的男人接下来就听到那位负责人为难地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克劳萨少校,能麻烦把您家这位哨兵接回去吗?——明天开始可以不用来了。”
“…………”克劳萨再度被气个半死,可还得向人家道歉外加道个谢,毕竟给这位负责人添了麻烦不说,人家还算是客气地给足了他脸面的。
随后克劳萨虎着脸朝还在心虚贴墙的里昂招招手,意思是还不快点滚过来,和我一起回家!
里昂立马就像头欢乐的小鹿似的,一路直奔某人而去。

 

这下子克劳萨是真没地方能暂时安置闲闲的猴子了,他只好由着对方去,同时在每天自己外出工作前交待一声:“不许惹出什么事来!”
除此以外,克劳萨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里昂就继续每天在书房里睡到日上三竿,然后打着哈欠起床去洗漱,再困顿地吃掉克劳萨早起帮他准备好的早饭。
补充好每天里的第一次能量后,里昂很快就会清醒起来,赶紧抓紧时间用笔记本打打游戏,一直玩到午时左右,他会准时出门去吃个午饭。

里昂从小就在军官宿舍区的餐厅吃饭,因为克劳萨的关系,他跟那边的人自然都打混得很熟了。
现在就算克劳萨没跟在一边,大家也都认识这笑容很灿烂的小哨兵,根本不会有人因为见到一个普通等级的哨兵在这里进餐而感到惊讶。
而通常在晚餐时分遇到克劳萨本人时,还总会有人上前打趣地笑着说:“克劳萨少校,你家那小哨兵长大后可真是越来越能吃。”

关于这种调侃,天长日久的克劳萨耳朵都听到起了茧子。
如今他也早已懒得管教里昂了,左右骂也不听,总不能天天打——关键是打完人家哭得很伤心,嚎叫一晚上结果扭头又照旧。
况且动手之后看到里昂红着眼,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一样,偶尔挨打的时候还会倔强地一声不吭抹眼泪,克劳萨又于心不忍。
他在脑子里不断地想到对方当年来到他身边时就孑然一身,对里昂来说,在这世上除了克劳萨自己,还有谁会真正关心和爱护他呢。

再说里昂若是心情不好,情绪起伏波动得厉害,那种状态就会直接影响到小狮子。
今天克劳萨忍不住一回来就抓着里昂又训了一顿,等他们鸡飞狗跳地闹完一通,小家伙趁着空档靠过来蹭蹭克劳萨的裤脚,然后无精打采地垂下头倒在地面上。
每到这里冰原狼就会和往常一样,上前来紧盯着克劳萨,用仿佛是在怪罪的眼神无声地鞭打他。
——这种模式多年来一直没有变过。
他自觉自己完全受不了这种环环相扣的连锁式反应……
克劳萨对此的感想只有:服了,我可真他妈是服了。

举手投降并表示妥协了的克劳萨后退一小步,蹲下身一把捞起小狮子,动作温柔地揉它小小的脑袋,边自言自语地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你那个争气的主人一起长大些呢。”
克劳萨扭头看看受了气趴去床上,正屁股朝着天花板独自在那里抽噎的里昂,刚才他气不过这人一天里无所事事,所以一时控制不住就骂了对方几句『游手好闲像什么样子』之类的话。
不想这大实话反而将里昂气得不轻,仰着下巴和克劳萨对着吵了好几句,现下这家伙居然还直接赖在他床上不肯走。
克劳萨又看看手里捧着的软乎乎毛绒绒的小狮子,忍不住大大地叹了一声。

结果那晚里昂居然就在克劳萨的床上睡着了,任是怎么喊也喊不醒,跟头小猪似的。
唉……算了,克劳萨想着,工作和任务之类的,还是等里昂18岁成年再说吧。
这孩子毕竟是个哨兵,将来肯定是要出外勤执行任务的,到时里昂所要面对的,可就是一片充满血雨腥风的黑暗世界……
还是趁着现在,让他再多放松一阵子吧。

 

最近里昂的身量像是又大了些,他小时候克劳萨买给他的那辆用来代步的小单车已经连曲着腿坐上去踩着踏板都费力,更不用说骑了。
考虑到自己有一辆军用吉普车,克劳萨就抓紧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开始教无事可做的里昂开车。
这不教还好,教完那人开着车在路边翻了好几次,每回克劳萨找了拖车来将他的吉普车拖去送修,都要被修车店的人哈哈大笑地调侃好几句。

好在翻着、翻着,里昂还是不算非常顺利地学会了开车,克劳萨也就不用在副座上一边教一边骂,一边用力抓着车顶的前扶手,声嘶力竭地高喊着『踩刹车!!』、『打方向盘!!』,以及『别把脸扭过来说话,给我好好看路!!』这些话。
克劳萨对里昂交待道有空别忘了去报个名,让他过阵子去考驾照。然后克劳萨打开副座的门,从车上翻滚下来,离去前他只给对方留下一句:“别死了。”这就踉踉跄跄地往办公区域赶去。

 

离开训练营好一阵子的里昂在每周末还是会去找打混得很好的那几位尚未毕业的同期们玩,而自从并不算顺利地拿到驾照后,他更是得瑟得厉害,时常厚个脸皮去找克劳萨借车。
随后靠着死缠烂打得到首肯的里昂便要开着那辆被他撞翻无数次,弄得到处修修补补而显得有些破旧的吉普车,带着同期们一起去集市上玩。
如今有了工资的里昂花起钱来十分随心,他总喜欢在集市的摊贩上来回晃悠,但弄回来的却都是些奇怪的东西,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更甚至于没有什么日常使用的意义。

每次见那人大包小包地从吉普车的后备箱里往外搬购物袋,上前去搭把手的克劳萨都感到很奇怪。
但里昂只是说看着喜欢——那些物品或是他小时候家里曾有过、要么就是很类似的,总之都在后来的颠沛流离中丢失,再也找不回来了。
现在能在集市上看到类似的东西,里昂感觉十分亲切,就先买了再说。

对于这样的理由或者说是借口,克劳萨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
毕竟人家现在是个领薪水的哨兵了,花自己的钱他也没资格去指摘什么。
克劳萨就只是沉默地主动帮着里昂将那些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挪到书房里,还会挑心情帮着整理一下,再归类好,找些地方放置。
等都弄完了,克劳萨会摸摸里昂兴奋得红朴朴的脸颊,对他说:“你要喜欢,就都买吧。”
然后大方主动地给对方在书柜里整出些位置来安放。

 

隔了阵子克劳萨从威斯克那里接到个外出接收一份机密资料拷贝盘的任务,因为不能惊动太多人,所以无法大张旗鼓地派出哨兵小队跟随。
好在和线人约定碰头的地点离安全区大约仅有5英里左右的直线距离,克劳萨盘算着由他一个人轻装上阵,只带上必要的食物、饮用水和弹药补给品,只要线人给力能准时到达约定地点,碰头后取到拷贝盘然后立刻返回,一天之内他肯定能完成这份任务。

现下正处于深冬时节,从前几天开始降下的大雪一直没怎么停,地面上积出了厚厚的雪层,出门踩一踩很容易就会陷进半条小腿。
得知克劳萨居然有外出任务,里昂自然是闹着非要跟随对方一起去。
正在整理行装的克劳萨抽空瞥了他一眼,无奈地说:“在野外你受不了那么大的风雪。”而他吞回去的后半句是更不要说对方这小身板了,狂风一吹简直能把里昂掀到地上,打着滚翻出几英里去。

被小瞧了的哨兵不服气地直跺脚:“不会的,我现在很强壮,我可以保护你!”
“…………”听了这话,克劳萨想他总算有些弄明白对方闹着要一起去的原因。
他淡定地将背包的拉链拉上,直起腰看着就比自己胸口高出一点的小鬼头,尽量用不刺激对方的语气说道:“还是不了……这毕竟是个秘密任务,不然我就该带着至少一个排的哨兵出行了。”

可里昂还在不服,甚至观察着他肢体间的动作,克劳萨都担心他会躺到地上撒泼打滚。
然后他听到那人口口声声地喊道:“我不管,我就要去!哨兵的责任就是、就是要保护自己的向导,我可以做到的!”
克劳萨只好表示:“关于这点你可以好好加油。”可是跟着很快又委婉地做出了拒绝,“但这次不行,下次有任务我一定带上你。”

 

闹了一晚上翌日清晨独自外出的克劳萨还没走出几步远,就发觉难得没有睡懒觉的里昂也背着个小包潜行出门,偷偷地跟在了后方。
只是对方如今的个头也不算小了,又走在毫无遮挡物的小路上,某人实在是没法假装看不到。
深谙此人的性格就是越不让去越想去,就算他扭头骂上几句,也还是会继续被跟踪,克劳萨唯有无力地劝自己妥协。

虽说这是项秘密出行的任务,但威斯克对他的要求也就是『拿到那份重要的拷贝盘』,以及『活着回来』就好。
况且整个安全区外围大约方圆15到20英里左右的区域,会有哨兵队不定时进行巡逻,以便用最快的速度清剿接进安全区的各种有害生物。
所以基本上这趟出行,没有意外的话不会出现太大的风险问题。

——其实克劳萨很清楚,就算里昂再怎么死皮赖脸地跟踪他,最终也一定会在出口关卡处被拦下来。
但对方既然好奇外面的世界,带他出去体验一趟,也不失是个实践的好机会。

克劳萨停下脚步转过身,给正准备滚去路边找地方躲藏的里昂打出个手势,意思是让对方跟上来。
正处于伏着腰欲扑地爬行状的里昂愣了愣,随即笑嘻嘻地拐个弯跑向了对方。

 

不料两人这才一前一后通过安全区最外围的关卡,踏出设施来到露天的野外不到五分钟,里昂就几乎要被迎面吹来的寒风给卷走。
他努力地将脚面往雪地里踩,微弯下腰以图保持住平衡,一边从嘴里挤出话来,朝着已经径自走出好几步远的克劳萨拼命地喊话:“救、救命……少校救命啊,呜呜,我要、要被吹走了……”

克劳萨好笑地回过头看着那人,想想叹着气又转回来,拉住里昂让他贴在自己身侧,护住他避开风向的那个方位,这才令里昂有了些时机能稍做喘息。
这冰冷的夹杂着雪花的风实在太大也太猛烈了,克劳萨注意了一下,里昂裹着厚厚的手套,手臂弯起来半蜷在腹前,像是在隐隐地全身发力,好让自己不至于被吹跑。
像只在狂风中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金毛狗狗。

 

两人沿着被大雪掩埋了近三分一的路标指示的方向走走停停,大多时候克劳萨总是在照顾里昂那实在迈不快的脚程而放缓前进的速度,并且时不时还需要让对方休息整顿,例如喘个气喝点水之类。
但每次喝完水没多久,里昂又嚷着要去解手,克劳萨已经不止一次的开始后悔为什么之前脑子一抽带上他?
——不如干掉就地掩埋吧。
他甚至还恶毒地祈祷对方那可恶的小鸡鸡在冰天雪地里被直接冻掉算了!
这么暗想的同时克劳萨听到里昂在不远处发出嗓门超大的呼喊,他抖出一个激灵,连忙朝着路边跑去。

原本克劳萨紧张地以为里昂会不会是遇到了袭击,他顿时面色严峻地拔出配枪,直接冲进那片冬季里稀稀拉拉只余下大半枯木桩的林间。
可到了近前他抬眼一看,里昂倒是没事,但他的手上,嗯,抱了只雪白的兔子。

那兔子在里昂的手臂间蹬着后腿不断挣扎,兴奋的哨兵见到克劳萨来了,还在朝他大喊:“少校你看,我抓到了这只兔子,好大好可爱,我们把它带回去养起来好不好!”
克劳萨垂下握着枪的手,觉得自己全身都有那么点子无力。

事后兔子是绝对不可能带回去的,毕竟他们还在执行任务的途中。
但无论克劳萨磨破嘴皮如何劝,里昂就是死也不肯放手。
他抱着那兔子走了一早上,最后在午间休整时,趁对方又去林间解手,克劳萨用最快的速度抽出刀,果断干掉了那只兔子。
没几分钟在里昂回来后目睹了惨案现场而发出的哭天抢地的噪音声中,克劳萨面不改色地给兔子去去皮毛和内脏、再正面反面划上几刀,然后生个火,把可怜的兔子给烤了。

整个过程中里昂都在嚎啕大哭,同时指责克劳萨实在是个很坏的大人。明明带只兔子在身边也没什么不方便,它又不会叫,完全不会导致他们暴露目标让附近的BOW发现,从而被袭击。
为什么不肯呢!
——不肯就算了,怎么、怎么还把人家给杀掉了呢!
还生个火给烤了!!!
里昂抽噎着吸了吸快流到嘴边的鼻涕,没留神手里被克劳萨塞了个什么东西。
又烫又香的……
里昂埋头一看——啊,是烤好的兔子腿。

里昂的鼻子好像瞬间变得比猎犬还要灵敏,鼻腔里铺满了温暖咸酥的香味,令他忍不住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
“试试吧。”克劳萨还在翻动插着兔子其余大部分遗体的小木棍,边说道,“今天带在身上的佐料也不多,就只有盐和胡椒,但是做个简单的调味也足够了。”
还在用力吸着鼻子的少年突然就不落泪了,毕竟这个兔子肉,它是真的好香……
里昂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咬下了第一口——

这下里昂也确实没脸再闹腾克劳萨不愿意让他养兔子这事了,因为接下来他吃掉了至少三分二的兔子肉……
眼看这顿午饭是完美地解决了,两人也休整得差不多,克劳萨便将火堆灭了,起身活动活动四肢,招呼里昂跟着他继续赶路。

而里昂却是看着克劳萨将那把刚才用来杀害兔子的刀按在雪地里抹了抹,大概擦去了血迹,转手准备插回刀鞘里。
对方的手腕转动间,那把刀反射出来的光芒晃了里昂的双眼,他看到刀身上端有一个蛇纹图案的标志。

这把刀里昂认得,过去他总是隔着宿舍书房里那个大书柜的玻璃窗看到它。
克劳萨似乎非常珍视这把刀,好好地将它插在刀鞘里,放在书柜中很显眼的位置架好。
他还时常会在闲时将刀拿出来,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看上很久,再将它擦擦干净,重新放回去。
而里昂也是在每次旁观时,才能看到这枚蛇纹的印记。

偶尔他也曾壮着胆子趁着克劳萨不在家,偷偷地将刀取出来把玩过。
那把刀差不多有他大半个小臂那么长,可是拿在克劳萨的手里,就显得小了许多。
里昂同样记得它的重量,沉甸甸的。

当时发现里昂在偷玩这把刀的克劳萨并没有责怪他,只是坐下来拉过里昂,安静地给他诉说了一些自己当年出行时遇到的许多性命攸关的故事。
克劳萨说这把刀曾救过他很多次,同时也陪着他,一次又一次地目睹了那些哨兵们的死亡。
哪怕如今已经过去很久,和熟识的人之间连多余的话都来不及留下半句的死别对于克劳萨而言,至今都还难以直面。

在故事的结尾,克劳萨目光深沉地望着眼前的孩子,一字一句地对他说:“这把刀不单单是我的朋友,它也是一路走来,与我共同见证了无数牺牲的重要的伙伴。”
那一天里对里昂说完这些话,克劳萨便沉默了,他垂下视线望着手里的刀,用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刀刃上的蛇纹。

——可里昂对于克劳萨的某一句话,印象却异常地深刻。
那时收回了刀的克劳萨对他说道:“你觉得它很重?我想那大概是因为,它所承载的,是无数人为了向往的明天而献出的最为自由和纯洁的灵魂吧。”

——现下在雪地里吹着呼呼的冷风,里昂愣愣地抬着下巴望住克劳萨,好一会儿没说话。
克劳萨早就发现里昂像是很喜欢这把刀,他将刀转了一圈,反手递给了眼前的少年。
里昂缓了两秒,随即埋头看着两人的手,用掌心朝上,接住了克劳萨放下来的刀。
——依旧沉甸甸的,却不再似过去他曾悄悄摸过它时的感触了。

很快里昂又意识到一个事,连忙朝着转过身的男人追问道:“少校,你是把这刀送给我了吗?!”
克劳萨侧过脸,半点面子都不给地讪笑了一声:“你想得美,这把刀可是只配强者拥有的。”听到里昂在后方发出不爽的哼哼,他又接着强调,“不过是在这次任务途中借你用两天,回去后要还我。”

 

下午的路程还是因为里昂那个懒驴上磨屎尿多的家伙而耽搁了不少,当他们终于到达指定碰头地点的那座安全屋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克劳萨四处巡了一遍,在大门内的门框上方摸到了被防水袋装起来的U盘。
不出岔子的话,里面的拷贝内容就是他所要接收的资料。
而前来交货的线人应该是等不及他到来,早已离开了,只能将东西隐藏起来留下。

眼看屋外的天色渐晚,呼呼刮过的寒风中夹杂着的雪点也越来越大。就算现在立刻出发,他们在天黑前也根本来不及赶回去。
克劳萨只能做罢,决定在这个安全屋里留下来过夜,明天一早再赶路。
靠在窗边往外观察时,克劳萨的心情可真够糟糕的,原本他自己来回一趟,大半天的时间绝对足够往返。
偏偏他一时没想通,拎上了里昂这家伙。
一路上那臭猴子一会儿说肚子饿想啃几口饼干,要么就是口渴了需要喝点水。然后才重新走了十多分钟,又嚷着要去解手……
这一下全程都被拖慢了脚程,导致现在赶回不去。

克劳萨很清楚就算强行赶路,肯定需要在野外露宿。
先别提露天就只有两个人,根本没法警戒到位这种严峻的事态——他也没有带上帐篷和加厚型的睡袋,露宿一晚明天两人都要冻成冰块。
所以现下待在这座安全屋内过夜,已经是他们目前所能有的最好的选择了。

 

克劳萨拉上破旧的窗帘,带着里昂在室内每个房间里都再次仔细巡了一圈。
地面和家具上都落了一层灰,像是很久没人来过了——又或者临时进来落脚的人还是有的,毕竟这里仍是哨兵队的巡逻范围,但大抵没有人在此过夜。
几个房间里的简易型床铺全都脏兮兮,门刚打开迎面就腾起一股混和着潮气和尘土的气息。

他们又回到最外间的客厅,柜子里只有一些压缩饼干看着没有过期很久,应该还能食用。
屁事很多的里昂又在嚷着口渴,可是摸出水壶送到嘴边倒了倒他停了动作,克劳萨望了过去,见对方将水壶甩了又甩,听起来没有发出声音。
不死心的里昂用力抓着水壶控了又控,艰难地倒出来大约两滴……

这下克劳萨不得不把自己的水壶拿出来和对方共享,里昂还算自觉,他也知道今晚他们得在这里过夜,现下纯净的饮用水来之不易,可稀罕了。
于是他朝着克劳萨摇摇头,意思是不要了。
然而那人强行将水壶往他手腕边塞,里昂只好顺从地接过手,但却没有打开盖子,像是有心要把不多的饮用水留好,所以没有动作。
他只是很认真地自言自语着说道:“还是留给明天路上喝吧。”

克劳萨好笑又心疼地摸摸这难得懂事的小猴子的脑袋,语带安慰地对他说:“喝一小口没事的。”
里昂应该是真的渴了,眼看着克劳萨朝他投来的应许的目光,他花了几秒钟思索了一下,这就听话地拧开盖子,乖乖地微仰起头,往嘴里抿了一小口。

 

这座安全屋虽然破旧,但好在暖气装置尚还能运作。
不过拉长耳朵听着从那管道深处传来的古怪声响,克劳萨乐观地估计半夜暖气八成是要停了。
看来之后得留意上报一下,让哨兵们有空巡逻到这附近的时候,派个人过来进行简单的维修和清扫。
另外要给柜子里的补给品做个相应的补充,以便将来有人在进入时使用,暂避外面的风险时不至于冻死或饿死。

两人在房间里翻出一张不算太脏的毯子,合作着摊开抖了抖,这就将它挪到客厅里来。
这里的暖气比较集中,目前来说就算睡着也不会冻到在梦中失温而导致他们去见上帝。
但克劳萨还是记得敲打般地提醒着里昂说道:“下半夜要是冷起来,估计我们就得抱在一起互相取暖了。”
里昂立马兴奋地喊起来:“——这个我知道!以前在训练营里时教官们教过的,在这种情况下要脱光了紧紧抱在一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持体温!”
正半蹲在地用指节敲打散热器的克劳萨刚想夸他学得不错嘛,一扭头就见那人居然已经在他视线移开的几秒间脱了个精光了。
克劳萨眨眨眼,觉得本不美好的心情,它瞬间又变得十分复杂……

考虑到唯一的毯子不算特别厚,而且睡着了也不知道何时暖气就断了,所以最后妥协了的克劳萨还真就把光溜溜的里昂拉过来抱到怀里。
只是出于个人的原则性坚持,克劳萨还是在动手动脚的里昂面前顽强地保留了制服下面的里衣——简称背心和大裤衩子。
同时他还记得别扭地将胯部稍微移开那么一丢丢,再按紧里昂,让这家伙不要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动个没完。

很久没和对方一起躺平睡觉的里昂像是很开心,好半天都不愿意闭上眼,总在抬着眼睛从低处望着抱住他的人。
被吵得无法入眠的克劳萨不得不煞风景地提醒某人:“半夜真要断了暖气,你就这样光溜溜地冻成冰块,等着哪天又有人来这间安全屋了,掀了毯子一眼看见——丢人不丢人。”
里昂哼哼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笑了一声,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安静了些,一整天在外赶路时积攒的疲惫感终于逐渐笼罩了过来。
他微侧过头靠在克劳萨热乎乎的肩窝里,歪脸张着嘴模糊不清地应道:“才不丢人,和你一起光溜溜的、最好了。”
受到震撼的克劳萨无奈地发出低叹:“……我觉得很丢人,这么想想都不好意思被冻死了,无论如何还是要强撑着活下去!”
里昂在最后发出一连串渐渐收音式的哈哈哈,接着很快就窝在某人怀里呼噜出声,彻底没了动静。

 

第二天克劳萨在清晨时分叫醒了里昂,两人起身整理了一下行装,并且诚挚地感谢了一把顽强地为他们撑到后半夜的暖气装置,这就动身往机构的方向赶。
后来他们顺利地回到了安全区,先到餐厅里解决了迟到的午饭。然后克劳萨让里昂回宿舍去补眠,他自己则立刻去找威斯克提交他的任务简报。

傍晚时分结束了一天工作回来的克劳萨做的头一件事,就是找里昂要回他寄放在对方那里的刀。
好容易将它抢回来的克劳萨抽出刀,用干净的软巾擦了又擦,待到回鞘后再郑重地重新摆回书柜里。
回头对上里昂不满的眼神,克劳萨摊摊手姑且做出了个承诺,也就是俗称的画大饼:“——等有一天你成为真正强大的哨兵,我会把它送给你。”
里昂一脸『你摆明是在敷衍我的样子嘛』的表情,可是抢又抢不到,打也打不过,原以为拿到刀藏起来就好了,兴许那人回来后就给忘了这事。
不曾想克劳萨记事堪比记仇,根本忘不了!
里昂只好不爽地哼了一声,转身跑开了。

 

这趟在任务中带回来的机密文件就交由威斯克去细细研读了,克劳萨不知道对方在搞些什么事,最近威斯克像是挺忙碌的样子,也很少来骚扰他了。
这一闲下来克劳萨突然记起里昂那副在外出时万分不中用的样子,实在是太不顺眼了。
算起来里昂从训练营提前毕业后,至今差不多躺平了三个月有余。
意识到这一点的克劳萨终于彻底坐不住了,开始狠下决心给里昂布置些由他个人安排的训练任务。
同时态度强硬地交待里昂必须每天按他所提出的要求,将表格上的训练项目全部做完一轮。

工作之余克劳萨会抽空盯着里昂,三不五时还直接下场带着对方训练。
时而在靶场里和里昂来几场一对一的射击比赛,时而将对方拖到训练场地里,手把手地教导体术格斗技巧。
里昂早先就有过被克劳萨贴身教导的经历,基础在训练营里也打得很好,除开他本人实在是有点惫懒以外,一旦认真起来水准还是十分稳定的。
只要有空任何项目克劳萨都会亲自带着里昂好好做一遍,誓要把他的猴子训练成整个机构内最强大的哨兵!
——结果一阵子加强型的试炼后,里昂身上的肌肉量倒是上去了,也可以说是明显要进步了许多,但说到所谓『最强』的话,呃、应该可能还有一大段艰苦的路要走……

至于每周一到周六又变成和在训练营时期一样整天训练个没完的里昂,眼睁睁地看着快速枯萎了下去,讲究劳逸结合的克劳萨还是大方地让他在周天的时候出门去走走逛逛,借机转换一下心情。
里昂还仍是很喜欢去居民区每个周末开办的集市上溜达,以往他总会和同期们相约一同前往,现在若是偶尔找不到人,他也会愿意独自去一趟。
克劳萨记得里昂年纪小些的时候总是不敢一个人去集市,若他没有休假不能陪伴的话,里昂就会满脸失落地待在宿舍里,默默地靠墙坐在地板上忧伤。

幸而近年来随着年纪渐长,某人的脸皮也越发地厚了起来。
如今里昂不单是很懂得集市上哪些摊主的东西价格厚道品质良心,并且还在吃了很多次暗亏后变得精明起来,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容易被人哄骗。
他摸清了门道,慢慢地学会了砍价,甚至还嘴甜得时常能哄得摊主们开开心心地额外附送他一些小礼物。

 

最近威斯克总是见到早起完成了据说是由克劳萨本人布置的训练任务的里昂在午时后前往军官办公大楼,一找到人就跟在克劳萨身边跑前跑后,殷勤地帮忙打个下手,例如递送些资料、或是前往影印室和档案室之类,他觉得这还挺有意思。
偶尔有天威斯克又见到克劳萨来找自己的时候,后面难得没跟着那条小尾巴。
他只当是今天里昂没有来,这就笑着调侃对方:“怎么,今天你的小狗挂件是忘带了吗?”
克劳萨在门边顿住瞪了一下眼睛,意思是你能别乱说话吗……
那边坐在办公桌后方的威斯克还在侃侃而谈:“哈哈哈,说起来你见过短腿柯基吗,你看它那个腿,很短很短,有点像那谁——”

然而其实今天里昂也是跟着来的,只不过正要进门时他发现鞋带松了,这就弯腰蹲下身去系鞋带。
威斯克正好被克劳萨站立时的身躯遮挡了视线,这会儿才发现那人居然就在后面。
听到那番话的里昂立马反应有点激烈地站起来,抬头眨着眼意思是怎么怎么,这是在骂我吗?

现下趁着话没说分明,所以事态不算升级,克劳萨不爽地对威斯克说道:“烦死了,闭嘴。”
那边同样不爽起来,拍了一下桌面质问道:“这就是你对待上级的态度吗?”
克劳萨走了两步在沙发上坐下,瞟去一眼不耐烦地说:“烦死了,请你闭嘴。”
然后他朝着里昂勾勾手指,示意他将手上的资料递给威斯克。
里昂撅着嘴走上前,表情和态度都十分不敬地把那叠东西甩到桌面上,一直滑到上官的手边才停住。
威斯克深吸了口气,很认真地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两人集体轰出门去……

晚点某两人谈了些工作方面的事,威斯克就打发里昂去帮他复印几份资料。
等那人前脚出了门,威斯克立马凑上前将门关上,回头朝着克劳萨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靠在沙发上的男人警觉地整个人坐直了,忍不住问道:“你要干嘛?”
威斯克甩甩手意思是别紧张,他绕到克劳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这副平起平坐来谈话的姿态反而让眼前的军官更是从心底升腾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不好不好!克劳萨想着,通常情况下,当威斯克露出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容的时候,就说明他要准备搞事情了。
并且那大概率不是好事!

果不其然安静了一小会儿,在沙发上安然坐下还调整出一个舒适角度的威斯克朝着克劳萨开了口:“算算日子,你家那小哨兵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年满18岁了吧。”
克劳萨眯了眯双眼,心想话是这样没错,但这人看上去怎么那么地不怀好意呢。
他这便犹疑地没能及时答上话来。

威斯克像是并不在意某人怠慢的态度,他在制服大衣的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个U盘,手臂一伸递到克劳萨眼前。
克劳萨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朝威斯克抬起一侧眉毛,像是并不理解他的行为。
又或者说,克劳萨想要先向他确认一下U盘里面的内容。

自认向来坦荡的威斯克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些什么,他大大方方地解释道:“这里面都是关于『那些方面』内容的教学,我想着时间差不多了,肯尼迪成年后你们该尽快进行结合——之后上报你们正式成为向导哨兵组合的流程就能往前推进了。”
一连等了这么多年,这份当初上级让威斯克接手解决的大龄向导单身老大难问题的任务,也终于能彻底划上句点了。

克劳萨别扭又古怪地抽抽嘴角,他倔强地一偏头,中气不足地挤出话来:“谁会需要这种东西!”
威斯克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将掌心又刻意往前拱了拱:“你个老处男,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往哪里操都不知道的话该怎么办。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初夜如果留下心理阴影,可是会影响到以后一生的性福的。”
谁想克劳萨居然恼羞成怒地捶打着沙发的扶手,怒不可遏地喊出来:“谁说我是老处男?!”

威斯克放低视线,眼看着两个沙发之间的茶几跟着那动作震颤了一下,把马克杯里的水都给晃出来了,他连忙抽手虚虚地扶了一把。
之后威斯克细想一番反应过来了,他差点没当场笑死,连连说道:“哦,那可真是失敬了,这么说你是第一次给了手的那种选手吗?”
克劳萨还在用力表演他的猛男气呼呼,同时为了维护尊严,他恨恨地接口进行了驳斥:“我只是没和哨兵做过,但那不代表我没有性经验好吗!”说完他想想,像是为了提出一些佐证以表自己所言非虚,“——你要是不信,我我我我可以给你列举出我曾约会过的对象的名字!”
只是他说出这话时不单脸红气短、声音极度地不稳,眼神还从头到尾都处于游离的状态。

威斯克并不想同这人进行所谓的根本没有必要的证明过程:“行了别死撑着了,我们认识这么久,对你这点了解我还是有的。”眼见克劳萨又张嘴想反驳,他坏笑着补充道,“——如果你真的和谁做过,刚才绝对会用更加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出来的。”
他原以为这话一出口,必定又得被那人追着骂上好几句,意外的是室内一时却安静得有些诡异。

威斯克这才注意到克劳萨嘴上确实还在小声且快速地进行一番骂骂咧咧,但那眼神已经游离到窗边去了。
他气定神闲地啜着咖啡不再说话,耳边听到克劳萨从沙发上起身时的动静。
那人用满是埋怨且不耐的语气对他说:“真他妈每次和你聊天,都是一种对我心理防线的无情摧残……”

克劳萨愤怒地起身摔门离去,威斯克却并不着急。
他将那枚U盘放到了刚才对方狠狠捶过的沙发扶手上,接着继续淡定地细品咖啡,并在心里默默地从1数到了10——
果然很快克劳萨又黑着脸踹开门冲进来,两步走到威斯克眼前,居高临下地冲着他粗声粗气地发问:“喂,那个u盘呢?!”
威斯克不说话也不抬头,只是指了指那边的沙发扶手。

克劳萨弯腰一把将东西抄走,又一次离开前还故意中气不足地哼哼了一声回头撇了威斯克一眼,放话威胁道:“敢说出去的话,你就死定了!”
眉心隐隐紧了一下的威斯克心想,这可真的是种不识好人心的具象化啊!
两人正隔着没关上的门板互相用眼神对峙间,里昂抱着一堆印好的资料从走廊那一头跑了回来。
克劳萨连忙将U盘收进裤子口袋,他让里昂把资料都交给威斯克,这就拽上对方半拖半拉地离开了。

 

当晚趁着里昂洗澡期间,克劳萨在书房里偷偷将U盘插到笔记本上,打开了文件夹里的资料,大致上手翻了翻。
——好家伙,看起来这里面不单有文档,居然还有照片和视频之类的资料。
克劳萨不动如山地看了看天花板,很快将视线移回来。
他壮着胆子快速下拉着浏览了几个文档,又打开了几张照片,可没坚持上两分钟,他就用差一点砸碎键盘的力道猛地关闭了它们……

也不知道威斯克那混蛋都是从哪里搞到这些鬼东西的啊?
克劳萨又一次地怒了!同时又暗想着所以男人和男人、呃,做的时候,是那样的吗?
他先前还真的不太清楚来着,咳……

克劳萨坐在椅子上微微扭开身体,面朝墙壁捉急地抓耳挠腮了一番。
考虑到距离里昂成年确实也没多少日子了,早点做好相关的理论准备,这样当实践的时刻来临,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这也是与为了保持住自己在对方面前一向伟岸的形象息息相关的极其重要的大事!

克劳萨接连做了两次深呼吸,随后重新扭回去,故做沉着地抖着手将鼠标键移到了一个视频上,点击着将之打开。
随着屏幕上映出的画面和断断续续传出的声音,克劳萨涨红了脸,但仍强迫自己进行一个实战前的观摩。
不想大概是由于异常紧张和激动,同时也看得过于入神了些,他的脑中不时地在想着一些关于『哇啊啊啊居然是这样吗!』、『好奇怪那里看着好小,真的可以进得去吗?』,以及由于不自觉地套到里昂身上来想象了一下,所冒出的『也不知道那臭猴子的屁股能不能挨得住……』这样的念头。

太过入神的男人甚至没注意到洗完澡的里昂正光着脚走进来,他刚进门就看到克劳萨坐在书桌前,整个人伸着脖子,用一点都不端正的姿势抬着下巴微张着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笔记本的屏幕。
那里面似乎在播放什么视频,里昂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和他以前看过的小黄片有些类似。
屏幕上的光芒打得克劳萨脸上时明时暗,闪出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色彩。
从他身后的书柜门上的玻璃反射出一些不太真切的画面,里昂好奇地踮着脚走上前,用手掌压上了桌面,有些关切地问道:“少校,你在看什么?”

突然受到这份惊吓的男人很夸张地从椅子上保持着坐姿整个人跳了一下,随后克劳萨胡乱摸着键盘,着急中弄了好几秒才终于把视频给关闭了。
他粗喘着将屏幕一把扣下来,从桌前站起身,为此还不慎用膝盖撞到了桌角。
可是面子还是要强撑着护住的!
克劳萨仰着下巴拽拽地假装刚才自己什么也没干,可心虚不是假的,气短的反应也是很真实的,他望向天花板的方向,挣扎着对里昂解释说自己刚才只是在看一些机密的文件,意思是你就、就别再追问了!

里昂没能主动地领悟那话里暗藏的隐义,还在不停地贴过去说道:“可是少校你的脸好红。”
克劳萨噎了一下没脸再发话,当他将视线移回来时跟着又愣住了。
里昂只穿着一条短裤,上半身是真空的,唯独在脖子后面围了一条毛巾。
那些自湿软的发尾上滴落到锁骨间、再慢慢往裸露的胸口滑下的水珠,在他的眼前一点一点地往更深的地方坠落——
对方这副模样明明和平时也无异,今晚却莫明其妙地显得万分诱人,令他看得完全移不开视线。

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失态的克劳萨掩着嘴轻轻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我该去洗澡了,你擦干了头发就先睡吧。”
随后也不等里昂回答,他只是如同受惊的兔子般飞一样地窜出门去,离开了那间像是比平时狭小了许多、居然令他感到有些窒息的书房。

 

洗澡的时候克劳萨把水温不断地调低,直至能让兴奋起来的身体好好地冷静一下……
他默默地将额角顶在了冰冷的瓷砖墙面上,边无力地想着:一个月,顶多再熬一个月,这种绝望的生活就快要见到曙光了!

那个晚上克劳萨用这样的说辞反复地安慰自己,直到下半身终于听话地变得安静了些。
可是眼里的热泪却还是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命好苦啊,克劳萨吸了吸鼻子,满脸悲催地动手开始给自己搓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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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突然意识到萨总几年没升职,好像也挺bug,但是算了,猴子喊『少校』比较顺口嘛。

Chapter 11

Summary:

终于送入洞房了,撒花~

Chapter Text

有件事克劳萨没有告诉里昂,其实他早早提前半年左右,就在特意积攒巧克力了。
在里昂18岁生日前一天,克劳萨拎着那一大袋巧克力造访了军官宿舍区的餐厅,请后厨的工作人员帮忙做一个巧克力生日蛋糕。
当然除了给予必要的好处,像小麦粉、鸡蛋和黄油还有牛奶之类的制作原材料也是需要额外收费的,不过所幸这对克劳萨而言并不会造成什么负担。
在离开前克劳萨向工作人员再三交待明天自己来取蛋糕的时间,得到了请尽管放心这样的保证,他这就转身离开了。

 

翌日虽然不是周末,但克劳萨还是早早完成了手头的工作。一整天下来他总是赶着下班的模样被众人看在眼里,大概是因为太过罕见了,免不了要听到几句善意的窃窃私语,为此他还被威斯克摸着下巴笑而不语地盯了好半天。
克劳萨开着车前往餐厅,拿到约定好的蛋糕,后厨的工作人员十分贴心地用一个纸盒将蛋糕包装好,还特意找来了一小盒没有拆封过的彩色生日蜡烛。

精心花了一下午时间做好蛋糕的那位专职制做甜点的中年女士还特意向克劳萨解释了一下,由于各种原材料都有限额,所以蛋糕并不大,巧克力也剩下大半没有用完。
不过这已经很好了,为了向特意挤出时间帮忙做这个蛋糕的人表达谢意,克劳萨大方地表示将多出来的巧克力都送给对方以及后厨今天上班的所有人。
为此他还收到了一小袋大约有五到六颗左右的草莓做为回礼,考虑到这些都是里昂爱吃但平时很难得才能吃上的东西,克劳萨果断决定将这袋草莓一起带回去。

 

回到宿舍后克劳萨发现里昂早早就在等待着他了,原本这种时段大约都在埋头打游戏的少年难得老实地安坐在椅子上。
听到开门声里昂第一时间站了起来,眼里闪着的光芒和往常都不太一样,看起来既激动又紧张。
克劳萨将装着蛋糕的盒子放到书桌上,对里昂大概做了个简短的说明。然后他解开包装盒外面的丝带,将盖子掀起来。

这个巧克力蛋糕大约仅有1磅左右,虽然确实如那位女士而言不算特别大,但克劳萨看得出来,收到这份特别的生日礼物的里昂非常开心。
平时军官宿舍区里的餐厅偶尔会限量供应普通的小蛋糕,但由军需物资中可可脂含量特别纯正的巧克力专门制作的蛋糕,就算是克劳萨也是许久不曾见到。
而里昂的兴奋也并不仅仅是因为每年生日克劳萨都会送他一份礼物——对于他来说,收到插着五颜六色漂亮小蜡烛的生日蛋糕,是他在离开爸爸和妈妈后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克劳萨将袋子里的新鲜草莓一颗一颗按在蜡烛四周做为装饰,令这块蛋糕看起来更加美味了。
这过程中他好笑地用手肘将不断凑过来的里昂赶开些,一直等到袋子完全空了,他才对迫不急待的孩子说道:“在吹灭蜡烛前,你可以先许个愿。”
里昂侧过脸抬头望向他,略想了想轻声地说:“希望能永远和少校在一起。”
摇摇头的克劳萨笑了笑:“愿望是不可以说出来的。”
但是算了,他想着,只要里昂开心就好。

眼看着蜡烛的火光被里昂逐一吹灭,克劳萨递过一把餐刀,示意对方给蛋糕象征性地划上几刀。
毕竟只有两个人,倒也不必切得多么工整。
仍在持续兴奋的少年非常乖觉地给盘子里添了一大块蛋糕,优先将这一份递给了克劳萨。同时还不忘揪来两颗草莓,放在上面按一按。

 

两人分着才刚吃完了各自盘子里的蛋糕,克劳萨就伸手捞过嘴角还没舔干净的里昂,抱紧他、并且第一次郑重地亲吻了他。
这个属于他们之间的初吻持续了很久,久到里昂甚至无暇感受到自己脸颊和颈侧间染上了粉嫩的色泽。
唇与舌之间的接触原来是这样的奇妙,湿湿软软的有一些烫,混合着草莓的清甜和巧克力醇厚微苦的味道还未消散,舌苔便被对方不轻不重地碾压,来回刮过口腔内敏感的黏膜。
他能在最近的距离下感受到对方呼吸时鼻息间带动而过的气流,搔得他痒痒的,既想躲和逃,却又很难不去贪心地索求更多。
于是里昂也尝试着深入对方的口腔里去,两人的舌尖互相绕动,推来推去的动作像是在打架,却没有人会在乎这小小的输赢之争。

里昂一直记得以往每次他们所做的最为亲密的事,顶多就是亲吻额头和鼻尖,并且还多是由于里昂小时候生病,为了试他的体温。
后来这类行为变得越来越少了,他还曾因为克劳萨在他长大后对待他时变得有些距离这事而失落了很久。
其实里昂也不知道当他们可以进行真正意义上的『亲密行为』这一天来临时,他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个人。
几分钟前被对方抱住并吻上的瞬间,一股莫明害怕甚至是恐慌的情绪猛然间翻涌着席卷而来,里昂紧张得全身都在微微发出颤抖。
而克劳萨的手掌用着完全不会令里昂感到不适的力道贴上他的后背,结束了这个亲吻后他退开了一些,随即又重新凑近里昂,再一次亲吻了他的额头,用很轻的音调近乎耳语般地对他说道:“不要害怕——跟我来。”

 

属于他们的初夜来得如此突然,却又那般顺理成章。
对于克劳萨而言,里昂由他费心养育教导了许多年,在这个夜晚犹如亲自摘下并品尝了一枚成熟的果实,只能说,嗯,总不负他辛劳一场。
就连克劳萨都觉得这真是好神奇,明明里昂的身体他早就看过很多次了,每一回都只是好笑地认为对方永远是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鬼。
可在对方年满18岁这一天的夜里,里昂还是那个里昂,但现在看着这副身体,却是该死地性感,令克劳萨心痒难耐地几乎快要按捺不住。

他很慢很慢地为对方褪去身上的衣物,尽量让这过程再长一些,同时也显得不那么具有侵略性。
躺在下方的里昂主动地微抬起上半身,将T恤拉到胸口的位置,最终由接过手来的克劳萨脱去了它,随手往后抛到了地板上。
下半身被用力地贴住,军用制式的短裤在肢体互相摩擦时慢慢滑了下去,不知道落在了何处。
直到克劳萨的手掌覆在了里昂腿间,那尚还保留着一丝雏态的器官被灵活的指尖抚慰着,在他眼前慢慢地挺立起来。
里昂发出很轻微的像只小老鼠似的哼唧声,很快自他腹间紧绷的肌理直至更下方那隐在背光处的部位,都渐次浮出一片很美丽的色泽。

有那么几秒快要忘了进行呼吸的里昂多少还是感到尴尬要大于那些高涨起来的羞涩情绪的,他不知道克劳萨的心中对于这件事会怎么想,但在过去几年间,他确实曾一度将对方当成了『父亲』。
——那不是一个身份,而是一种感觉。

年长的向导在未来某天终会成为与他相守一生的人,关于这一点,里昂始终坚定地相信着。
为了让自己能配得上站在对方的身侧,他也一直在为此而不断地努力。
而伴随着年岁渐长,对于某些事知道的更多了,里昂也同样偷偷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这样的场景——在这一天里他们会融合为一体,从真正意义上地不再分离。
每一次对于那副背影的张望与凝视,都成就了立于他心中的一道墙,助他攀爬、借力,以此才能站得更高。
而那个人也会随之将他归于身侧,带他走得更远,让他有机会去俯看这个如克劳萨所言,虽然残破、却还不算非常糟糕的世界。
他为此而感到荣幸。
——有幸降生于世,有幸遇见这个人,有幸能成为他的哨兵。

所以当现下这一刻近在眼前,于他期盼多年后终于到来,里昂虽然难免紧张,很快又借着几个动作很大的深呼吸冷静了下来,好让自己不显得过于慌乱。
不过也许最大的原因要归结于,克劳萨落在他额前、鼻尖,直至嘴唇上的一个又一个的亲吻,实在是太过于温柔了。
就像是最为轻柔的羽毛从天而降,悄然落于唇畔的些微不易察觉的重量。
你知道它存在,但并不会被打扰,柔软而微痒的触感令他不自觉地想要由此追寻得更多。

里昂用所学的知识做为参照的依据和蓝本,努力敞开身体迎向对方,哪怕是于克劳萨而言本就从未有过的秘密。
他坦诚地捧出自己那颗永远不会对这个人设防的心,连带这副身躯,一并献祭于此。
因为里昂知道,无论之前的相伴有多么亲密无间,唯有跨越过这一步,他们才终能成为无法分割的一体。
克劳萨也会彻底从他的守护者,成为他今后一生的伴侣。
然而里昂却只是贪心地想要得更多,他的精神和身体都无比地渴求着眼前的这个向导,要和对方互相分享彼此的感受,变得不再有距离和间隙——他想和这个人完全地融为一体。

克劳萨松开里昂的唇,下方的人发丝散乱在白色的床单上,眼神有些迷离,先前因为过度紧张而涣散的精神力还处在缓慢恢复的阶段。
这种时刻下向导的能力是最为贴合的抚慰试剂,于是克劳萨拉住里昂的手,和他十指交握,让他好好地感受来自彼此掌心里燃起的热度。

 

当晚有个值得一提的小插曲是明明暧昧的气氛已经酝酿得刚刚好,克劳萨却在要做进一步行动时,才记起来自己下班后特意去买的安全套和润滑液被他落在车上了……
先前大概是专注地想着蛋糕的事,一到宿舍外他就急着绕到副座上去拎蛋糕盒子,这一着急就把那事给忘了。
可恶,大意了!
克劳萨不得不将光溜溜还眼神迷离的里昂先放置在床上,抓了被子过来裹住对方,自己慌张地大概拎好裤子奔出门去。
他弯着腰在吉普车副座前的储物格里手忙脚乱地翻了又翻,好容易找到重要的物品,这就四下看看确定附近没人,扭头又奔了回去。

回到卧室里的克劳萨有些挫败地坐到床沿,伸手给里昂看看他特意出门去取的东西,还悻悻地解释说他也是第一次买这些,为此还在居民区的那几条商店街上假装若无其事地转悠了好久,这才找到一家小药店开设的自助柜台……
说完一堆话克劳萨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莫明的心虚,他只好咳了一声:“抱歉,让你久等了。”
趴在床上的里昂笑起来:“没关系。”他歪过脑袋仰视着克劳萨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你值得我等待。”
这话令克劳萨瞬间动容,当下他又觉得,根本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他们对视一眼,随即默契地再度吻到一处,不断变换着角度,尝试着想要更加深入对方的口腔里。
这一次的亲吻比先前都要顺利同时也激烈得多,舌尖互相翻搅出粘腻的声响,不知不觉间里昂发现他的精神世界里在几分钟前还奔腾着的躁动和不安,全都消失不见了。
毫无疑问克劳萨身为向导的能力极为出众,总能自最细枝末节之处察觉到里昂的每一个微妙的心理变化,及时出手安抚他。

克劳萨肆意亲吻和抚摸着这副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用体温浸染上那浮起红痕的锁骨和胸口,然后是下腹——直至滑到更深的地方。
他用嘴和手帮着里昂释放出来,对方完全没有被这样照顾过,尚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界限模糊的身体即使是初尝情事,也还是起了不小的生理反应。
微薄的胸口泛出大片深粉的色泽,跟随呼吸不断加快的节奏起伏着微挺起来。
无处安放的双手拧住身下的床单,将它们揉弄在掌心里,呜咽的声响自喉间深处断断续续地挤出。
待到一个回合结束,细密的汗珠离开那片潮红渐深的皮肤,慢慢地沁出滑落,打湿了下方被弄乱压皱的床单。

这是不可能停得下来的开端,克劳萨单手拧开了软管的盖子,用指尖沾着润滑液探入对方最为私密的部位。
手中的触感又软又烫,紧得令他也跟着皱起了眉。
曲着腿的里昂不自觉地开始在床单上挪动,腰胯抬起时被上方的男人用手肘轻轻压了下去。
克劳萨长长地呼着气,在一片粘腻的水渍声中十分缓慢地插入了一个指节,来回进出研磨着紧张收缩的肠道。
待到那些入侵的动作让对方稍微适应过来,内襞不再将他渐进出入的整根手指挤压得生疼,他缓慢地抽出一些,又加入了一根手指。

在这种情况下忍耐实在是有些折磨人,两人的脸颊边都有汗水在悄然地滑落。
克劳萨一直在仔细观察着里昂的反应,同时也禁不住想象着之后自己进入这副身体时的感受,该是怎样的美好。
手指在变换着深度和角度的反复抽送中很快将身下的那个年轻哨兵直抚弄到在身体内部的深处高潮,陌生的快感骤然降临时,里昂整个人弓起来,咬住下唇隐忍地发出短促的轻喊,前端跟随着射出。

对方收紧眉心时持续发出的绵软的呻吟声让克劳萨的下腹处硬烫到不行,他挥开汗珠,快速地将身上本就所剩无几的下装除去。
趴到上方的男人认真地望着那张写满深陷在青涩和情欲交织而成的错乱感的脸孔,那自眉宇间所展露出的迷醉的表情,如同吞服了最为撩人的媚药。

克劳萨扶住自己的硬热,将前端抵在那圈外围略微收缩着的入口处,轻轻地顶入一点点,在不断加快急促的喘息中缓慢地埋入。
他知道自己不愿再等,同时也不能再等下去了,只是在依照本能地对身下的人进行着温柔的侵犯。
此时他混沌的大脑内的思维在疯狂地发出叫嚣,催促他尽快地完成结合,好让这个哨兵完全成为他的所有物。

躺在下方的人难受得整个上身挺了挺,酸胀伴随着略微一丝丝疼痛感从尾椎处钻出,爬升着沿着四肢铺散开来,里昂憋不住地发出有些哽咽的哭声。
克劳萨及时为里昂关闭了某一条精神线,毕竟是艰难的初次,他不希望里昂在性事中过度地读取到任何和疼痛有关的信号。
如果可以,他私心地希望今后里昂会永远记得属于他们的这一夜中的所有美好。

向导从一开始就悄然开启的精神连接令哨兵时不时会将身体的感受传达给克劳萨,好让自己知晓对方此时为他所承受着的一切。
若是里昂觉得太疼了,接收到信号的克劳萨就会努力体贴地放缓一些进攻的速度和力道。
等到对方不再向他输出代表着不舒服的信号时,彼此间紧密交合的速度又会变得加快一些。

他们在脑海里用互相交织的精神力交换着感官间体会到的所有种种,那感觉太过于美妙,以至于一连在双方都高潮了数次后,克劳萨还是舍不得从那具湿热紧致的身体里退出来。
里昂用力抱住克劳萨,用就在不久前才被对方亲自用着同样不成熟的技巧教导了的方式,变换着角度地同他接吻。
两人的下半部分还仍深深结合时所产生的快意直传达到脑海深处,刺激出阵阵来自精神世界里的鸣动。
身为哨兵的里昂还是第一次拥有这样的体会,他不由得将撑在上方的人抱得更紧。
克劳萨和他之间的精神连接让对方在他体内所获得的美妙感受也一波波地传来,有那么几个瞬间里,里昂几乎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

里昂一直紧紧地攀住克劳萨在上方不停晃动的肩头,有机会接吻就绝不浪费时机。
当对方一次又一次用越发沉重的力道反复撞进他的深处,引发出腔道内部阵阵无法抑制的剧烈颤动时,里昂的叫声也开始变得完全不受控制。
向导在声声不断的呼喊中强硬地堵住了哨兵的嘴,身下的硬热略微抽出后狠狠地再次重新顶进去,抵在无法进入更多一分的地方。
克劳萨仰起头,轻叹着神思迷乱地射精,毫无防备地将自己最为脆弱的脖颈暴露在对方眼前。
里昂撑起上身,再度揽住克劳萨早已满是汗迹的肩,吻上他滑动着的喉结。虽然并不是很让人舒服的碰触,但这是只有最为亲密的人才可以做到的程度。
克劳萨没有拒绝这样的行为,他伸手主动揽过里昂的腰际,好让对方可以不用那么吃力地靠近自己。

他们用尽全力抱住对方,在剧烈的快感间沉浮,毫不避讳地交换着双方的感知,在这样的结合中慢慢地攀上了让彼此都全身不断震颤着的巅峰。
当对方在这项亲密行为中所获得的快意传达到自己这边的时候,悄然渗入了自身的快感中,颇为奇妙地混合成了类似双重高潮一般的舒爽畅意。
于是他们默契地将眼前的这个人抱得更紧,像是两副深深地互相咬合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的齿轮。

 

当接连几轮激烈的性事终于结束,里昂缩在某人怀里苦着张脸,用微哑的嗓音唧唧歪歪地抱怨着自己的屁股实在是很疼。
克劳萨本想帮他再深入处理一下痛觉方面的感知,然后换个姿势接着再来做,但又不愿显得自己太过像个变态色情狂了。
威斯克有句话说得很对,初夜要是留下心理阴影,会影响以后一生的性福的。
克劳萨决定劝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冷静,毕竟今晚尝到的甜头足够多了,见好就收也是今后他们能顺利发展长久伴侣关系的基础。

只是虽然决定今晚不再继续了,克劳萨还是看着腿间依旧很精神的某个部分哀叹起来。
他想想又实在是不甘心,转身便将半昏睡中的里昂整个人翻过来,慢慢将自己插到对方并起的腿间,磨蹭着粗喘出声,一直到他终于满足地再次射了出来。

待到稍事休息过后克劳萨清醒了些,疲惫感随即便紧随着席卷而来。
他用所剩无几的力气吻上那副又恢复了苍白色泽的身体的背部,沿着突起的蝴蝶骨一路啜到腰窝下方的位置。
克劳萨觉得此时的自己也终于在进行了激烈的性事后所涌出的疲惫感中深陷了进去,尤其是做出了数次释放过后,那股夹杂着莫明空虚意味的满足感攫得他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
他蒙头倒在早已不省人事的里昂身侧,清醒的最后一刻还记得用手从对方腰际绕过,将那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再用脑袋侧着枕在哨兵的肩侧,如同将里昂当成了抱枕,这才叹息着安心地闭上了眼。

 

第二天里昂居然醒得挺早,抬头才刚睡眼朦胧地想要揉揉眼角,旁边有一只手抓了过来,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拉开。
有个人用和缓的语调对他说道:“不要用力揉,对眼结膜不好。”
里昂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他有些吃力地睁开眼,调整视线茫然地努力对焦了好一会儿,眼前那个有些模糊的人影终于变得清晰了。
他张张嘴想向对方道声早安,可是屁股疼、腰还很酸,胸口的位置在昨晚被那人又啃又咬地亲了好久,现下酥酥麻麻地有些难受。
更不用说他此时正赤身裸体地被少校同样赤裸着抱在怀里,两人躲在被子下面的皮肤都温温热热的,互相紧贴在一起……

里昂觉得自己似乎正气血上涌,要、要绷不住了!!
克劳萨哈哈哈地笑出声来,紧着手臂将那个正在独自难为情又很纠结着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的小猴子抱紧些,抚摸着他的后背,等待着对方将激动的情绪平复下去再来谈话。

待到两人都稳定了情绪,凑着脑袋一起复了个盘,克劳萨记起昨夜的里昂其实对情事的具体过程还是挺懂的。
当他用颇不是滋味的语气提出这个疑问后,里昂挠挠头,怪不好意思地给出了完全合情合理的解释:“以前训练营里的导师教过我们的,就是、关于哨兵要怎么服侍向导的很多事,说得很详细……”他说完偷偷瞄了克劳萨一眼,见对方嘴唇紧抿,表情还有些严肃,他正要挤出来的后半句话就跟着顿住了,“——还有那个……”
“?”静默地等了好半天没等来下文的克劳萨抬了抬眉,抽手去里昂下巴上扶了一把,意思是鼓励他接着说下去。
里昂虚虚地咳了一声:“上个月威斯克上校私下找过我,给了我一个U盘,让我照着里面的内容好好学习……”越说越小声的人又埋头往克劳萨胸前钻过去,后面的话就简直和蚊子叫差不多了,“那里面的小视频我都、都看了……”

其实里昂没好意思坦白自己早就看过很多小黄片啊,毕竟是太过让人脸红的事,而且说出来也怕要挨骂,里昂决定这事还是藏着不说好了。
而克劳萨的暴怒也就只在一瞬间,要不是此刻正躺在床上,怀里还抱着里昂,他简直就要腾空而起了。
——谁能料到威斯克这个混蛋,居然还把同样的东西也给了里昂一份!!!
可恶……擅自对他的哨兵做这种事,经过他的同意了吗!!
克劳萨决定等自己有空,一定要过去找那家伙好好理论一番!

里昂退开一些位置,摇了摇克劳萨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又说:“不过以前都只是知道理论,昨晚是第一次实操,既激动又很紧张。”他咽了咽口水,“少校,我做的好吗?”
回过神的克劳萨自觉刚才有些失态,毕竟再多细想一下,正因为知道得多,所以做起来才会格外顺利,倒也、不算坏吧。
但他却又强撑着面子,用故作不怎么在意的表情回答道:“这个嘛,还要多观察和体会一下,过阵子我会给你评级的。”
里昂有些失望地撅了撅嘴,明明他好卖力地在配合少校了,都不可以给他一个哪怕仅仅是安慰形式的表扬吗。
哼,不开心!

这份怨气颇重的精神波动几乎不怎么费劲地被克劳萨给捕捉到了,他笑着凑过去吻吻里昂的额头,终于不再吝啬地给予了肯定:“你做得不错。”
眼见里昂自如地转换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这就飘飘然地得瑟起来了,克劳萨很想逗逗他,但到底抵不过一颗他也好奇的心,这便问道:“终于做了当初答应过你在成年后就能做的事了,你有什么感想?”
里昂很清楚若是没有克劳萨刻意的照拂,昨晚他绝对是要吃些苦头的。
可要他当面承认的话,又怪难为情的,他只好迂回地红着脸反问回去:“你想听长点的,还是短点的?”
克劳萨眨眨眼心想怎么这感想还分长短的?他只好思索了一番优先提出:“嗯,短点的?”
里昂笑着对他说:“舒服。”
“…………”克劳萨再次眨眨眼,顿了两秒喊出声来,“那长点的!”
这回里昂直接趴在他怀里哈哈大笑:“——好舒服。”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竟然在使坏的克劳萨又气又好笑地掐了掐里昂腰上的痒痒肉,两人借机假装扭打起来,之后很快抱成了团。
这大清早的对谈了几句,似乎就完全清醒了——跟着清醒的还有其它的部位。
结果就是最后他们双双对上眼,默契地凑近对方接了个又湿又软的深吻。
嗯……两人都同时在心底悄悄盘算着:还挺想继续那个啥。

于是克劳萨一个翻身压上来,在里昂主动将藏在被子下面的光溜溜的双腿缠上他腰间的同时,用手臂圈过了对方的腰。
接下来他们又做了至少两个回合,整个过程中得到的体验总结出来比之昨晚要更加美妙,甚至难得令克劳萨冒出了『今天不如干脆不下床吧,工作?——去他的工作!』这样的想法。

而当回合结束熬过了贤者时间的克劳萨记起一个于他们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事项时,他顽强地在温存过后爬下床,翻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份表格,又去书房里拿了把签字笔,冲回来坐在床沿,将手里的表格递给了里昂。
这是一份向导和哨兵注册绑定的申请书,前阵子克劳萨领回表格后就已经先将自己的名字都签好了。
现下里昂只需要把该有他签名的地方都填满,然后克劳萨会亲自将这份申请表送到威斯克手上。
——之后的事,就不用他们俩去操心了。

里昂翻过来趴在床上,认真地看了看那表格抬头上的说明,很快明白过来克劳萨给他的这份申请到底是什么。
他用手肘曲起来撑住上半身,抬起下巴望着坐在床沿的人。
克劳萨很轻地用手掌整个拢住他的一侧脸颊,摸了摸说:“想好了再签,如果你觉得太着急了,需要再等一等的话——”说到一半另一只手上的签字笔被抽走了,里昂埋头就要将名字签上去。
克劳萨好笑地指着空白的地方,一处处地指导他:“这里,嗯,还有这里,等一下——”他说完翻了页,又继续指指,“这这,对。”

回头该签的字都到位了,克劳萨将那份好几页的申请来回又翻了一遍,和里昂一同确认了签字无误。
他这就起身开始穿制服,边回头对正要跟着下床的人说道:“今天不要出门了,在家里休息吧。”
里昂的一条腿还没沾上地面,听了这话顿时烧红了脸,唯有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这就乖乖缩了回去。

出门前克劳萨靠过去搂着里昂,去他额前吻了一下:“我先去餐厅帮你把早饭带回来,中午需要我再回来一趟吗?”
里昂想了想随即摇摇头:“没关系的,到时我可以自己去餐厅。”
“好。”克劳萨说完又提起一个话题,“晚上回来带你去个地方。”
里昂扣住克劳萨的手腕,好奇地发问:“什么地方?”
“晚上你就知道了。”卖着关子的男人在里昂腰后揉了一把,将他重新塞回被子里去卷好,这就安心地出门了。

 

最近威斯克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可今天一见克劳萨来找他时的表情居然得意洋洋的,他算算时间自然是秒懂。
金发的军官很给面子地暂时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他调整好表情往后靠在椅背上,朝着正主动往沙发上坐下的人发出调侃:“想不到大喜的日子,你这人生大赢家还会特意过来一趟。”
克劳萨朝上官耸耸肩却没搭话,威斯克微歪着头看他,又问:“怎么今天居然没请假,我以为你们这至少得连续滚床滚个三五天呢。”
克劳萨难得用带笑的表情骂了句神经病,之后他将手上的申请表递给走过来的威斯克,嘴上说道:“交给你了。”
就算他面上装得再云淡风轻,那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

威斯克故意漫不经心似地将那表格反手丢到自己的桌面上,果然就收获了来自某人非常想动手揍人的怒瞪。
他只好做出保证:“放心吧,待会儿我会优先处理这事的。”
克劳萨这才靠到沙发靠背上,抄着手不说话了。

威斯克走过沙发,去墙角的桌边给自己和某人泡咖啡,安静了几秒他听到后方那人坏笑着说:“其实你很嫉妒吧,瞧你这万年单身狗,看着可真是可怜啊——啧啧。”
威斯克果断地将拿出来的杯子收了一个回去,末了扭头指着门口的方向,对还在不怀好意地嘿嘿笑出声来的男人说道:“——你,就是现在,给我出去。”
克劳萨仰头朝着天花板发出哈哈哈哈的噪音,顺便决定今天就算要被对方枪毙,他也要蹭完这杯咖啡再说。
——顺便还得再想想有什么可以刺激到对方的话能拿来说一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傍晚完成工作的克劳萨根本没心思加班了,一天下来他但凡脑子里有闲暇清空几秒,首先就会想起里昂还在家里等着他。
但是再深入一些的细节性内容,克劳萨一时也不敢想太多了,因为那样里昂在昨晚万分性感中透着股莫明可爱的模样就会出现在眼前,嘟着小猪嘴朝他索吻。
想着想着在办公场所就起了生理反应,这自然是非常不好的!
克劳萨心虚地转动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下,幸好没人注意到他的情况。他连忙将注意力拉回来,赶紧更加努力地工作去了。

下班后回到宿舍的克劳萨带着在床上舒舒服服窝了一天的里昂去了餐厅,给对方点了份加大码的肉多多套餐。
他悄悄盘算着得先把小家伙喂饱了,之后才好拎回去丢到床上,再这样又那样各种姿势轮番全来一遍。

所幸里昂这种半大年纪的青少年是真的很能吃,埋头呼噜噜的时候也没漏掉克劳萨特意从自己盘里挪过来的东西,他忙得都没空道谢了,那速度令克劳萨忍不住还是略有些担忧地交待道:“慢一点,别噎着了。”
然后他会伸出手去,将被里昂忽略掉、或者说故意装做没有看到的蔬菜再往这人手边推一推。
知道这下再难逃开的里昂只好扁个嘴,老实地将那些蔬菜也都尽力吃光了。

饭后两人并排散着步走回去,里昂总会找时机偏过头偷看身边的人一两眼。
终于在某个瞬间他壮着胆子,用肩侧贴住克劳萨的手肘,在对方有所反应前眼疾手快地一把握了上去。
克劳萨埋头看看他们对着牵在一起的手,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继续往前走,顺便扯了扯愣在原地以为自己八成会挨训的里昂。
回过神的年轻人很快跟着笑起来,迈开步子跟上去。

 

那晚两人刚一回到宿舍,就由克劳萨提议先去了书房,合力将里昂睡了一年多的那张小床给拆了。
床板和支架还有床垫之类的暂时先竖起来靠在墙边,克劳萨打算过些天找两个士兵来帮忙将这些东西搬出去,可以考虑直接让后勤处回收,或是送去福利院。
至于被子和枕头,他和里昂互相分了分,克劳萨抱住卷起来的被子,枕头就让里昂自己拿上,一前一后嘿咻嘿咻地将它们挪回了卧室。
为了这事里昂差点没开心得原地起跳,当即主动拉着克劳萨滚到床上。把持不住的某人也是立刻回抱、翻身,包括脱光光等等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两人翻来覆去地甜蜜了许久,一直到凌晨时分都累个半死,却还舍不得松开手。

克劳萨猜里昂大约一直在惦记早上自己出门前说过的那句话,他将皮肤还微湿着的人拉过来些,揉揉里昂的脸颊,将手探到他眼前,掌心翻出来朝上,对他说:“带你去个地方,跟我来。”
里昂才刚把喘息平复下来一些,此时在近距离下看着摊在眼前的那只手,他又去望着克劳萨,从对方那里得到了一个点着头眨了一下双眼的动作,他突然放下了微悬着的心,主动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掌心相叠的那个瞬间,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席卷而来,世界的模样仿佛就此在眼前展开。

里昂本能地闭上双眼,耳边响起一片起伏着的海浪声,渐渐地身侧开始有风一阵阵吹过,咸湿的气息充盈着鼻腔,沿着喉管深入,直达肺部。
当他睁开眼时,所见之处便是一片最为美丽壮阔的星辰大海。
多年前里昂曾到达过这片属于克劳萨的精神图景,于他而言,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向导所愿意给予他的,最为珍贵的应许之地。

克劳萨就站在里昂的身侧,安静地陪他吹着徐徐而过的海风。
当悬于空中的那轮圆月从飘散开的云层后方渐渐显现,他带着这个终于完全属于他的哨兵,在月光下的海滩上光着脚一同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只在身后留下两排深浅不一的脚印。
浅滩上的海浪不时漫上来淹没了沙地,里昂紧了紧克劳萨和他对牵着的手,似是酝酿了良久才用兴奋又有些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少校,以后我能天天晚上来这里吗?”
“只要你想,当然可以。”克劳萨还在看着脚下的沙滩,不时瞟一瞟里昂很可爱的一排脚趾在上面留下的痕迹,他极富耐心地说:“如今我们是互为唯一的存在了,你的愿望,我都会为你实现。”
里昂没有接话,但那乐颠颠的动作表明他对此很开心,脚下像是都快要飘起来了。

克劳萨挥了挥手指,为了里昂而让整片海边都逐渐飞满了细小的萤火虫。
那些在微风中摇晃着,尾部有节奏地亮起一团光芒的小虫尤如从天而降的细小流星,它们一只只飞向里昂,停留在他的手臂和肩膀上。
里昂用指尖掂起一只屁股正闪着光的小虫,观察的同时好奇地问克劳萨:“海边真的会有萤火虫吗?”
“当然不会有,萤火虫一般生活在树林和草丛里,它们喜欢潮湿温暖的地方。”克劳萨对里昂说,“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真正的萤火虫。”

在图景中这里的一切都由向导本人来掌控,所以布置得再夸张也不会显得奇怪。
里昂似乎永远会对闪闪发光的东西感兴趣,有些类似某种鸟类。
年长的向导用极度纵容的眼神望着自己这位兴奋地在沙滩上直打滚的哨兵,他告诉对方在加州一些海滩上的特定时节,可以看到很美的蓝眼泪。
以及在俄罗斯有个海滩,那里有很多很多被废弃后投放的玻璃瓶,经过海水长年的冲刷,变得像是彩色的玻璃鹅卵石。
里昂微仰起身看向身边的人,听到对方特意对他说:“你喜欢收集玻璃珠,那也一定会很喜欢那片海滩。”
另外据克劳萨所知,塞班岛上的星星沙被很多人坚信只要对着它们诚心地许愿,那么这个愿望就一定会成真。

里昂像是在听克劳萨讲述着有趣的童话故事,但以他那贫瘠的阅历,完全无法在脑中描绘出具体的画面。
他颇感遗憾地埋下头:“我好想去那些地方,亲眼看一看。”

克劳萨在里昂身边隔了几步远的位置盘着腿坐下,边应道:“好。”他用很郑重的语调做出承诺,“有机会我会带你去。”
里昂接连翻转了几圈,一直滚到克劳萨的脚边。
他在对方的帮助下爬到克劳萨腿上趴好,仰起头说:“若是有一座岛屿,能包容这些所有世间的美好景象就好了呢。”
克劳萨笑着摸摸这颗奇思妙想十分多的小脑袋,默默地又望向远处隐在一片黑暗中几不可见的海平面。

夜空中不时地有流星划过,两人彼此安静了一小会儿,直到克劳萨听到里昂托住下巴喃喃地说道:“如果可以,那一定是个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克劳萨像是想起什么事,抽手揪了揪里昂的耳尖,在他又扭头朝自己望过来时,克劳萨对他说:“我知道有一座地处偏远的小岛,据说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当地人将它称之为天空岛。”
突然又变得十分有精神的里昂嘿咻地蹦了起来,跪在沙滩上抓住克劳萨的衣角晃了晃:“我想去看看!”
某人面露难色地解释道:“那座岛在英国,离我们很远的。”
里昂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克劳萨只好想着先哄哄他:“等以后我们可以离开机构去旅行,再找机会一起去吧。”

里昂兴致不太高地点点头,像是他也知道这种事发生的机率未免太低了。
或许有一天,等到外面的世界不再充满被生化病毒感染而出现的恐怖的BOW时,他们才能安心去旅行吧。
在里昂自小的深刻印象里,离开了家的他和父母一直在颠沛流离中担惊受怕。
后来有幸在安全区里待了好几年,里昂都快要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但那种深埋在大脑中的关于那个世界非常黑暗,以及充满危险这样的念头,却是从来不曾忘却过。

哨兵的失落情绪不单是写在了脸上,在这片图景中,克劳萨可以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对方所有的所思所想。
几秒前他正在认真地考虑要不就在附近找个地方,把他所想要看到的景色都集中在一起,再给里昂建造一个飘在空中的小岛吧。

但现下克劳萨知道,身为对方的专属向导,他必须优先对这个打不起精神的家伙进行一番完全又彻底的安抚。
他将里昂拉起来整个抱到怀里,根本不用说话,因为那并没有什么效果。
克劳萨只是用掌心一下下地抚摸对方的后背,直到他所感受到的那一丝不安逐渐从精神波动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充满安定的平静感。
“我向你保证——”克劳萨在里昂的耳边对他许诺,“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们会离开机构,一起去外面那个变得美好起来的世界走走。你想旅行,那我们就去旅行,一个一个地去看你想要亲眼见到的景色。”
“少校,你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吗?”
“会的。”
“嗯……”来自向导的精神力波动和缓而磅礴,里昂挤在这个人的怀里,悄悄地闭上了眼,“——会的。”
他愿意相信这一切终能成真,并不是因为对方大概只是想要安慰他。
而且——里昂偷偷地想着,不管怎么说,我的少校,是全世界最温柔的恋人。
抱住他的人隐在海风中,默不作声地翘了一下嘴角。

安静地抱了一会儿里昂冷不丁地记起一个事,他歪过下巴故作淡定地问对方:“少校,那现在我还需要在结合热来临的时候屁股挨针吗?”
克劳萨好笑地密而不答,而是反问道:“你想挨针吗?”里昂立刻疯狂地进行一个摇头,克劳萨抿了抿唇,“那就不挨针了,我会负责帮你解决的。”
里昂挠着头问:“怎么解决?”
克劳萨抬起一侧眉毛,去他腰间摸摸:“刚才做的时候,你觉得舒服吗?”
里昂顿时满脑子里都浮出不久前那些霸道又温柔的乱暴画面,他红了脸没好意思说话,微咬着下唇点点头。
克劳萨抱住他,凑近了在嘴上嚼了一口:“那以后就用你觉得舒服的这种方式来帮你解决。”
这话差点没令里昂开心得飞起来,又可以和少校做舒服的事,又不用屁股可怜兮兮地挨针,上帝对他也太好了吧!
——当然飞是没有飞起来的,里昂就是两脚一蹬,挣脱某人的怀抱跳起身,开始在海滩上一阵疯跑。
好容易追上去的克劳萨几次都没能成功抓住那人,唯有无语地跟在后面直喊:“拜托你,稍微安静点……”

 

后来两人牵着手在映衬着美好星空的海边接着漫步,里昂时不时就要抬腿踢一脚翻涌过来的海浪。克劳萨埋头看去,就见到那些脚趾头半陷入沙地里,又被漫上来的海水冲刷得越发白润可爱。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这片似乎没有尽头的海滩边他们见到了一座悬崖。
里昂抬头望着高高的顶端,奇怪地问:“为什么会有个这样的地方?”
克劳萨拉住里昂往那边靠过去:“原来没有,后来我觉得在这里的高处坐着,双腿悬空看着海平面上的日出或是日落,那感觉也挺不错。”
闻言里昂想像了一下,他好像来过的这两次,都只是见到日落和夜晚时的海滩。
想来这片海边的日出,一定也会是一副很美的景象吧。

他们沿着不算太陡峭的山坡走到悬崖顶部,安静地在边缘并排坐下来。
里昂悄然地想着这样吹着海风,时不时头顶的夜空有流星划过,下方反射着光芒的海滩变得有些远,伴随着阵阵海浪翻卷的声响,像是最为真切的来自大自然的体验——向导的精神图景真的是个很奇妙的地方啊。

晚点他们准备离开时,克劳萨发现里昂顺手在悬崖下的沙地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克劳萨跟在旁边看了看,他并没有阻止对方,只是不解地问:“那是什么?”
里昂像是也不太清楚自己用一根精神线捏出来的这颗种子会变出什么品种的植物,他想想说:“导师曾说过,精神世界里的回忆能在图景中成长出最为美丽的花朵,我就想试一试,嘿嘿。”
哦,这下克劳萨算是弄明白了,原来这猴子打算在他的精神图景里做试验呢。
他决定也来跟着观察一下。

 

几天后克劳萨发现里昂的那颗种子在他的图景中顺利发芽,一路开了三倍速似地成长壮大,直至某天里终于开出了花。
那是一株白色的玲兰。
慢慢地克劳萨还注意到一颗小小的种子带来的玲兰居然在这悬崖下本不肥沃的沙地里越长越多,接连冒出一串串成片的花朵。
那些绿叶和圆头圆脑的花朵上还会缀着几欲垂落的露珠,萤萤闪闪怪好看的。
晚间到来的里昂总会第一时间狂奔到悬崖下,蹲在花丛前托住下巴欣赏好一会儿。
直到找寻而来的克劳萨借故将他拉开,就连在渐行渐远时,里昂脸上的表情还仍依依不舍的样子。

 

没两天里昂发觉有一阵子没凑过来闻他屁股的冰原狼莫明其妙又开始故伎重施了……对此他简直和以前一样哭笑不得,就算躲得再快,格雷也总会瞅准时机,甩着尾巴窜到他身后去,根本防不胜防。
但如今就算有点难为情,里昂还是主动找克劳萨提了一嘴。
意外的是对方并不像先前那样展现出有些类似混合了恼羞成怒的无力感,反而笑着抱住里昂对他说:“那家伙就是想要确认一下,看你是不是被我做过标记了。”
里昂努力在这副困他很紧的怀抱里抬起下巴,发出一个充满困惑的意味的单音:“……啊?”
两人近距离对着大眼小眼地看了一会儿,里昂左右挣了一下总算重获自由。
他走到墙边半蹲下去,面对着趴在地上的巨大的灰狼,像是要确认什么似地尝试着将对方抱住。
过了一会儿里昂松开在他肩窝里用脑袋蹭了又蹭的格雷,扭头红着脸对克劳萨说:“它喜欢我。”
“这不是废话。”某人故意不爽地一瞪眼:“这就让你看看谁更喜欢你。”他上前来把里昂一把捞走,打着横抱在怀里一路冲向卧室的方向,才进房间就将他丢到床上。

自从两人做过之后,现在都不需要里昂再费尽心思地去搞什么色诱了,因为他几乎天天晚上都要被克劳萨变着法地扒个精光。
若是他们待在书房里,那么按照就近原则,克劳萨会优先在书桌上安排来一场。
之后在里昂哇哇直叫的抗议声中,再将主战场转移到卧室。

可里昂没好意思诉诸于口的事,是现在每次搞点亲密行为的时候,他老是憋不住要偷偷往下方瞄几眼,染上红晕的脸上跟着就会填满既期待又害怕的神色。
明明以前两人一起洗澡的次数也很多,他就是打从心底觉得克劳萨少校是真的各种意义上的很强壮,重点是某个部位的尺寸也有点令他感到望而生畏。
里昂还曾不止一次地想象过那样的庞然大物,怎么也不可能塞到自己屁股里去的吧?
然后他就萎了……

可当那天真的来临时,除了害怕和好奇以外,也没有太多时间想别的事。
那个人体贴地照顾着他,用很美妙的方式打开他的身体,令他在那过程中几乎完全没有感受到超出承受范围的痛楚。
后来里昂才知道,原来是克劳萨以向导的身份用自己的能力帮助了他,及时为他关闭了感受痛觉的精神线——果然向导就是很厉害啊!

羞羞的内容回味多了些,里昂就会忘记现下他们正在做的事。
克劳萨掂着他的下巴和自己对上视线,用一个亲吻唤回了他的思绪。
里昂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全身赤裸地躺在床上,下方的硬热缓慢地一点一点从被手指开拓过的湿润入口顶进去。
克劳萨总会体贴地给出几秒的缓冲时间,好让皱起眉的里昂能够适应,接着很快就会开始粗暴又不失温柔地反复侵占他。

这样的每一个夜晚像是没有尽头的温存,都能令里昂在天亮后醒来看到那个人的脸,就只想钻进被窝里不好意思见人。
可是一想到对方本就是他所期盼了多年且追寻着的目标,好像心理就没那么别扭了?
然而克劳萨的体力和耐力都太过超群了,被翻来覆去地弄到后半夜的里昂总觉得自己好像至少晕过一到两次,没休息多久又被对方摆出个什么姿势再给活活操醒,他当即就要受不了地发出哭唧唧的求饶。

克劳萨半点情面都不留,一把将里昂又翻过来,抬手在他湿漉漉的屁股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像个狼外婆似的恶狠狠地说:“臭小子别以为我心大忘了,叫你以前天天搞色诱,害我忍了又忍差点爆掉血管,这些都一笔笔记在账上呢,现在给我连本带利还来!”
里昂发出鬼一样的哀嚎,同时还在以理据争:“哪有天天,不过是偶尔——偶尔啊!”
只是现下无论说什么也是白搭了,屁股里又被塞进了那根热热烫烫的东西,酸胀的发麻感一路从尾椎毛刺刺地涌上来。
里昂半侧过身将握不紧的拳头软软地砸在对方胸口:“少校绝对是个变态,是禽兽!”
然后他就被那个既变态又禽兽同时还故意一声不吭懒得分神接茬的人抓住手腕,嗯,摊到床上压一压,接着又狠狠地操了好几轮。

当然他们之间的性事也不总是这样带有对抗意味的,克劳萨欣喜地发现随着做爱的次数开始增多,里昂也比最初显得要放开了许多。
那家伙在他面前不单呻吟得很好听,在配合的过程中还很会扭动那情动时汗湿滑手的腰际,诱人效果简直加倍增殖。
根本无法冷静下来的克劳萨气得直想揪这人过来揍他屁股,可是因为这副模样实在是太过色气了,真下了手也只是啪啪地打得那边发出来的声音直听得他反而更硬了。

无端感到有些脱力的人只好粗声粗气地质问对方:“你到底是从哪学来的这些伎俩……”
里昂得意地微仰起下巴:“我今天又看小黄片了。”
克劳萨紧接着发出巨响的一声:“什么,从哪弄来的?!”
有那么两秒里昂还以为这人是不高兴他看那些东西,可他很快听到克劳萨接着问出的话是:“见鬼——为什么不找我一起看!”

心情起伏动荡的里昂哈哈哈地笑出声来,对于这种愿望,不满足一下实在是不像话。
他挣脱了对方的怀抱,蹦下床去直奔书房,找到自己平时用来打游戏的那个笔记本,一把抱上回到卧室里。
里昂趴到床上把屏幕打开,拉着克劳萨一起来观摩自己今天去训练营玩了一趟,这就顺道从几位无良同期那里弄来的资源。

然而克劳萨却没料到自己随口抱怨一句嘛,结果这小子居然来真的——啊?谁怕谁,就要一起看!哪怕是当做学术研究也好嘛。
打开视频前里昂记起一个事,连忙扭头问道:“那看完了我们要进行讨论吗?”
板着脸的克劳萨极速瞥去一眼:“理论联系实际?好主意!”

等两人并排趴着面红耳赤地坚持看完几部小黄片,里昂最大的感想是那里面有些动作好像难度挺高的,但现下他有个更加重要的问题:“少校,今天做的时候可以不用套吗。”
他翻个身先主动地躺下来,仰头将视线移到克劳萨嘴角抽抽的脸上,用羞涩不已的语调轻轻地说:“就是今晚、想要你直接进来。”

——这居然是刚才的小黄片里的某位主演说过的话,不单是台词一字不差,就连语气都模仿了十成像。
更不用说里昂此时所展露出的表情了。
“可恶……”克劳萨甩甩头,臭猴子用这种软绵绵的语气说出这么色气的请求,叫他怎么能拒绝得了!
克劳萨果断地将笔记本的屏幕一把扣上,手臂一伸放到了床头柜上。
毕竟是机构下发的电子设备,还是应当要保护好。

随后他转过身,靠近里昂主动分开的双腿间。
这时候也不用再顾及什么矜持不矜持了,克劳萨的双手撑在了里昂脑袋两侧,趴下去和他接了个持续时间很长的湿吻。
待到彼此分开后,里昂听到这个人用着一惯低沉的嗓音附在他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早就想试试射在你里面了。”
里昂哈哈哈地笑出声来,这同样是小黄片里对接的台词,看来对方还是有用心在观摩的。

温度很高的手掌握上了他裸露着的腰际,里昂跟着扭动了两下,眼睛转转提议道:“不如来试试刚才看到的几个姿势?”
克劳萨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大约是觉得里昂想的话,就随他去好了。
这一放纵的结果就是在大约五分钟后,他无奈地帮平躺在床上背部朝天的里昂做按摩,边哭笑不得地说:“你看我早劝过你了,也不想想你若真能扭成那样,那还需要我吗?”
从腰到背都在抽抽地疼痛着的里昂郁闷地哼了一声,悻悻地将脸埋进被子里去了。

 

在两人正式结合几天之后,克劳萨找了个时机,郑重地用两人各自的一根精神线融合在一起,就像对方曾在他的图景中做过的那样,他同样也在里昂的图景中找到一处地方,埋下了一颗种子。
只是这时的克劳萨还不知道这颗种子会在将来的岁月中成长为何种模样,他竟然有些期待。
同时这还是克劳萨头一次进入里昂的精神图景,年轻的小哨兵没有太多的机会同外部进行接触,这片安静的地域显得十分干净和宁静,仿佛只是一个静止的空间而已。
克劳萨在其中四处走动散步了一小会儿,稍微停留了一阵子,又去刚才埋下种子的地方看了看,这才离去。

 

自打初夜过后,本就心意相通的两人对彼此的身体都充满了热情和渴求,一到晚间的独处时段来临,满脑子似乎就只想到床上去做点什么激烈的事。
这天威斯克掐着下班的点赶到办公楼来找克劳萨谈公事,他话还没说上几句,抬眼总见这人的心神似在游离,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时不时埋头看看表,再往门口的方向瞄两眼,感觉随时想拔腿落跑。
威斯克好笑地哼哼一声:“说起来我一直没机会问你,和你那个哨兵睡完后感觉怎么样?”
这话让克劳萨短暂地回过神,却很快跟着又是一愣,他想想说:“原以为从亲手养大的孩子到成为伴侣,跨过这一步会很艰难,心理上大概需要一段不少的时间来做个建设吧。”
然而真到了这一天,他才知道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难。
克劳萨不能否认自己是真的很喜欢里昂的,在等待他长大的那段可说是漫长的岁月中,也用了最真的一颗心来对待他。
这大概就是现下他完全不会觉得难为情的根本性原因。

威斯克却是笑着接口道:“看来你们这适配度确实还挺高。”眼见这人很快又开始心不在焉,他又调侃道“要不要给你们放个蜜月假。”
克劳萨板着脸将头扭过来:“倒也不必。”
威斯克故意拉长地用升调哦了一声,然后很快听到那人厚着脸皮接上话来:“我看一周就好了。”
今天难得做个人的上司哈哈哈地大手一挥,还真的当即在流程上给克劳萨批出了一整周的假期来。

结果才得瑟了没两天,克劳萨这就又悲催地被军务相关的事宜给召回了……。
里昂一副万般不舍的样子,明明电话响起前,他还在享受着克劳萨不停落在他身上各处的亲吻。
当那人一下子离开时,胸口都跟着凉了凉。
快速穿好制服的克劳萨坐到床边抱了抱里昂,充满歉意地对他说:“晚上我会尽量早些回来陪你。”
被这短短一句承诺哄得很开心的里昂点点头,重重嗯了一声。
他趴在床上,像前些天一样,目送着对方赶着出门去忙工作。

 

最近克劳萨偶然注意到一个事——里昂就连在做爱时,都只是喊他的军衔。
倒也说不上是不喜欢吧,毕竟这么多年来也习惯了,克劳萨就是有些好奇:“以后我若升职了呢,你怎么叫我。”
里昂搓着鼻子怪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因为都叫习惯了,所以我可能还会这样称呼你……”他在对方瞪眼的动作中连忙又打起补丁,“但是但是!我会努力纠正的,只要请你多给我一些时间就好,嘿嘿……”

克劳萨无语地捏捏里昂红朴朴的脸颊,哄着他说:“你可以直接叫名字啊!”
可是好说歹说诱骗了半天,里昂全程都叫不出口,反而还暴红个脸,直往他的胸口蹭住埋一埋。
改造失败的克劳萨无力地呆呆望着天花板,露出醉了的表情。

无论怎么想,克劳萨都无法理解里昂为什么叫不出他的名字。
年轻的小哨兵依旧红着脸,小声地解释道:“以前年纪小些,知道你会是我未来的伴侣,但那时我什么也不懂,就觉得你很像长辈……”
在里昂的意识里,对着长辈直呼姓名自然是很不好的。
这边克劳萨捉急地打断他:“——长辈?”
里昂眨眨眼说:“就是,父辈那种……”
受到惊吓的男人自觉有点绷不住了,连连甩着手喊道:“你说具体点!”
里昂还在支支吾吾:“嗯,就是像爸爸。”
克劳萨在痛苦和绝望的感觉中仿若被子弹击中,他缓慢地仰头闭上了双眼:“…………”

里昂还记得自己刚来对方身边的时候,在相处过程中克劳萨总是相当严厉,里昂也一直对他怕怕的。
后来慢慢又觉得这个人居然也会很温柔地照顾和安抚他,每次自己生病或是受伤,对方都不会凶他,反而很有耐心地陪伴他。
也正是在那些日积月累的关照下,里昂才慢慢地转变了心态。
克劳萨摇摇头笑了,里昂怕是年纪小不太记得,其实在最初他还是被自己给不留情面地凶过几次的。

至于真正结合过后,他们之间相处的情况又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的克劳萨常常在床上总是表现得攻击性很强,大部分时间里都十分能折腾。
可就算里昂觉得很累,常常在第二天都腰酸背疼不愿意下床,但内心里却既得意又十分开心。
“…………”克劳萨心虚地没好意思接上话来,脑子里跟着就想到里昂在床上的诱人模样,再对比他刚到自己身边时那瘦瘦小小的少年身躯,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如今的里昂已经完全成长了起来,从头到脚都令克劳萨感到万分着迷,不知不觉便沉溺其中。
他坚信着只要再给对方多一些时间,而自己也多赋予一些耐心来好好地陪伴里昂,假以时日,这个哨兵一定会蜕变得更加完美和强大。

更不用说现下他们做爱时,里昂会咬着唇呻吟出声,被操得极深时他蹙起眉,微开的唇瓣间时而吐露出所谓『不要』的言辞,一会儿又会颤着声说出『求求你、再深一点……』这样的话。
对方高潮时挺动着缀满吻痕的胸口,在克劳萨眼前僵直着抬高拥有美好线条的下颌,静悄悄地从绯红的脸颊边滑落下颗颗晶莹的泪珠,这副景象令男人从征服欲到占有欲都被大大地满足了。
这具身体的内部那般紧窒火热,勒得克劳萨只想趴在里昂身上不停地发出叹息。但很快他就会调整过来,尝试着不断用着不会弄伤对方的方式,一次次挺腰用力再度撞开他。
——然后在脑中回想着这些的克劳萨就又硬了,这便要火速拉着里昂接着来啪啪。

 

待到每晚那些激烈的性事终于结束,克劳萨会带着里昂进入自己的精神图景中。
在那片送走了落日的余辉、头顶有着无尽星空的沙滩上,他们会牵住对方的手,迎着拂面而过的海风,漫步于夜间的沙滩边。
克劳萨将不久前对里昂述说过的各处的景象都放置于这片图景之中,沙地里埋藏着的许多玻璃珠出自俄罗斯的玻璃海滩,浅水的岸边浮着许多闪烁着萤光的蓝点,那是在加州某些海域出现的蓝眼泪。
若是仔细观察,成片的沙地里还埋藏着许多塞班岛上被称为星星沙的某种单细胞动物的外骨骼,远远看去,它们都会在月光下反射出抢眼的光芒。
甚至是仿若出自传说中的天空岛,也能在那片用于观景的悬崖顶端的某个角度里,自天空中时隐时现地偶尔被窥见。

 

那个晚上在海边,克劳萨带着里昂走走停停地四处确认过那些景象。
和前些天一样,里昂总在坚持不懈地追问:“这些地方,你都会带我去看的,对吗。”
克劳萨也仍是坚持地应允道:“是的,总有一天,我们会一起去的。”
一处一处地将那些他们想去的地方都走过一遍,这样的约定,克劳萨相信总有一天能够实现。

里昂拢了拢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松开克劳萨的手跑出几步,脚趾在沙滩上翻涌而来的海浪中溅起一片水花。
冰原狼带着小狮子在附近的浅滩上互相追逐游戏,里昂也凑过去和它们玩了一会儿。
克劳萨就安静地坐在不远处,远眺着暗夜中的海平面。

和精神体们闹上一阵子的里昂很快注意到克劳萨正独自待着,他悄然靠了过去,贴在对方身侧坐下。
两人默契地互相碰着肩头,吹着海风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谁也没有说话。
那个时候的他们却不知道,一场暴风雨将要带来的巨大危机,其实已经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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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个人状态好差啊,都在瞎脊薄写,原谅我好像开始胡言乱语了【
这篇文从头到尾本身的时间跨度比较大,好像不用很多日常来填的话体现不出来这一点,但日常太多又显得干巴巴很无聊,挠头,真难办。
如果有BUG请无视,等完结之后再修改吧。
总之能坚持看到这里的友友们辛苦了!以及没有意外的话就该整出些意外了,下一章我们的目标是搞事!

Chapter 12

Summary:

没啥,就、搞点事。

Chapter Text

克劳萨努力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每天抽空为里昂重新构筑了一个非常完美且坚固的精神防御壁垒,他认真地尤如对待一项庞大的工程,一点一点地精心加盖而成。 在里昂还很小的时候,他就曾为对方建造过相对简略的壁垒,可以让里昂少受些外界传来的干扰信息流,更加容易集中精神。 但如今考虑到对方已经成年了,克劳萨猜测大概不久之后,军队就会正式给里昂安排跟队的外勤任务。
他必须赶在那之前帮对方把精神状态调整到最为完美的程度,以备不时之需。
克劳萨很清楚现在非一般情况下,威斯克不会轻易同意让他冒险带队出门。
所以到时里昂所要面对的,就是在出勤时远离自己的专属向导。

当精神壁垒彻底完工的那天,克劳萨带着里昂来到他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将这处可以隔绝繁杂的不良信息流的防御工事展示给他看了看。
目前来说里昂的图景内还是没能出现太多的景象,一方不大的空间中倒是距克劳萨上次来此时相比,原本贫瘠的土地里生出些杂草般的嫩芽,绿油油的铺了一路。

克劳萨注意到先前他特意种下的那颗种子似乎也顺利发了芽,混在杂草丛中却并不显眼,里昂本人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是克劳萨凭借着从此间隐隐溢出的属于自己的精神力所感受到的。
他半蹲在地,很轻地摸了摸那几片软软的绿叶,暗暗想着或许还是要给里昂多一些时间吧。
对方毕竟是个才刚成年不久的年轻哨兵,需要获得更多的阅历和处世经验来充实和完善自己的精神图景,完全不必太过急于求成。
耳边传来阵阵奔跑时的脚步声,克劳萨随即便在里昂朝着他猛冲过来时站起了身,一伸手将对方拦住接到怀里,带着他离开了这片地域。

 

回到现实中的两人躺在床上睁开了眼,今天晚饭后回到宿舍洗了澡,克劳萨就神神秘秘地带着里昂进入了精神世界。
但是当他带点炫耀意味地展示完了那座防御壁垒,并满意地获得了里昂一个大大的拥抱做为谢礼后,克劳萨又盘算着,有一些事,他果然还是喜欢在床上慢慢来做。

里昂似乎想得和克劳萨差不多,他们在枕头上挪了挪脑袋,对看一眼便双双心领神会。同时半撑起身凑近了对方,默契地开始接吻。
几秒之后克劳萨翻个身撑到上方,沉下胯紧贴着里昂,用下半身压上去轻轻地磨蹭,看着对方略微歪开脸,发出既舒服又难为情的哼哼声。

唇角被温柔地亲吻了好几次,里昂感觉到这和平日里克劳萨通常会给予他的充满攻击性和占有欲式的啃咬不太一样,像是蜻蜓点水般的,轻碰两下就会离开。
很快克劳萨便松开了同里昂交握着的手,用两根手指撬开他的唇畔,缓慢地插入他的口中。

指尖略微粗糙的磨砺感在碰触到口腔黏膜时,里昂将视线往上移去。克劳萨只是很沉默地深深望进他眼里,他的手指被里昂一直努力吞咽到指根的部分。
唾液被翻搅出轻浅的声响,大概是担心里昂会感到不舒服,克劳萨动动手腕将手指抽出来,他保持着和里昂对望的姿势,用充满暗示的方式将那只手沿着那呼吸时起伏的胸口一路往下抚去,划到紧张的腹部、再接着往下——绕过开始变得很有精神的部位,直至在更深的位置缓缓地停留。
明明克劳萨早就从这一处进入到他的身体里去过很多次,可此时里昂却还是害羞得涨红了脸。
发丝变得有些凌乱的男人安慰似地将后背微伏下来,轻啄着里昂微盍的眼睑,然后单手轻轻卡住他的下颌,继续那些温柔的亲吻。

哨兵听到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指引着他尤如完成上级军官下达的指令一般,让他全身软绵绵地完全放松了。
克劳萨用宽大的布满老茧的手掌在那裸露的臀肉上揉弄,分开臀瓣找到隐秘着的穴口。
周围一圈肌理敏感且紧致,濡湿的指尖艰难地磨开了一些缝隙,慢慢地塞进去。

缩着肩的里昂难耐地微挺直了上身,喘息时浮出些媚色的胸口就近在对方眼前。克劳萨忍不住埋头将近心一端的那颗粉嫩的乳粒含到口中,这动作令里昂跟着发出一个短促的轻吟。
他用手扶上克劳萨的后脑,揉弄他向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淡金色发丝,用指尖将它们搅得更乱。然后停顿了几秒,又将对方的脑袋搂在怀里。

自己的呼吸喷洒在那片潮红渐深的皮肤上,克劳萨抽空将注意力放到下方。穴口那处四周的软烫肌理湿了一圈,手指在里面进出时渐渐开始变得顺畅起来。
里昂的呻吟声开始隐隐变大,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手指开拓的动作已经不再让两人都感到满意,他挪着肩扣住克劳萨的手腕,将他的指尖从体内抽出来。
男人抚上对方抵在自己腹前的性器,手法娴熟地套弄起来,用着平日里教导里昂枪法和体术时那般冷静沉着的音调说话。
然而今夜的此时,克劳萨却是在教导里昂如何手淫。
他似乎恶劣地十分乐于见到里昂一边露出难为情的神色在努力听从他的话,可同时又败在那些过于露骨的细节描述之下。

当里昂头昏脑胀地咬住下唇,半是顺从地用手握住自己,克劳萨同样将自己的手掌覆了上去,随后在里昂于他眼前同这股异样的快感做斗争时有意发出笑声。
像是过了很久,克劳萨也终于不再过多地磨练彼此的耐心。他将整个上身撑起来,跪在里昂往两侧分开的腿间,用手扶住那激动挺立着的阴茎前端往下方按去,对准被处理得很湿润的入口,慢慢戳入了一些。

整个人如同化做为一滩水一样无力地躺平的里昂只能跟着呻吟出声,甚至没有什么力气去往上抱住那个正不断往他体内刨刮着的男人。
深入浅出的研磨感越发强烈,身体不由自主地震颤起来。里昂却感觉到自己明明还被那个人插在里面,对方毫无预警地停下腰间的动作,在上方左右摆弄了一会儿,折弯他的双腿往上抬高到膝盖几乎要贴到胸口的位置,然后猛地将他翻过身去。

内部被拧动时有些难受,一瞬间在异常巨大的快感包围下里昂几近晕眩,而克劳萨还在接着不停地一下下从后方操进来。
他被顶得几乎快要受不了,哪怕想要出言抗议,却也只是徒劳地从喉管里挤出一阵阵奇怪的打着抖的颤音。
里昂受不了地埋头咬住了不知道是枕头还是床单的东西,这只是今晚的头一轮,他知道接下来还有得受……
这么想着的同时体内挤压进来的力道和速度都变大变快了,克劳萨趴下来,灼热的呼吸带动出的气流离他很近很近了。
里昂松开嘴微歪过头,感觉到那个人轻咬上他的唇角,在几次动作更大的挺动中,成功地将他送上了今夜到达的第一个高潮。
意识逐渐飘远的里昂还在眼花缭乱之中享受着无比温柔的亲吻,一边不服气地想着:哼,明天一定要记得向少校抗议一下,不要总是将他当成沙包似地按在床上翻来翻去啊,会很晕的!

 

隔天里昂一觉醒来才发现外面都太阳晒屁股了,身边的被窝冰凉凉的,克劳萨应该是早起就出门去忙工作了。
他撑起身看了看,桌上放着对方特意为他准备好的早饭。
里昂打着哈欠瞄了眼墙上的时钟,顿时又吓又冻地哆嗦了一下,连忙去床尾翻找自己的衣服来穿上——再不吃早饭的话,这就要自动转变为午饭了。

至于克劳萨则从当天开始被威斯克拉去连续加班了好几天,由他和其他几位军官一同为某项没有透露过多细节的任务制定出了好几条不同的路线。
克劳萨和另外几人都注意到,那些路线最终的目的地,都指向了位于科罗拉多州的浣熊市。
从华盛顿前往那个城市,按现有的出行方式可谓是路途遥远。虽然沿途周边附近有些安全区可以落脚调整,但飞机绝对是交通工具的首选。

军官们都不清楚威斯克给出的这个地点有什么特别,只是按照要求合力规划出了最为妥贴的主路线和备用路线。同时还给撤离时经过的几个安全区的距离也都留出了余地,以便于在紧急情况下,大部队可以随时拐道前往。
之后他们一同将这份报告提交给了主导这项工作的长官克劳萨少校,连续几日的加班才总算是结束了。

身为调查员的克劳萨却很清楚,现在的浣熊市并不仅仅是个中型安全区,更是在其中的主城区地下位置,隐藏了一个政府机构已探知的属于保护伞公司的病毒研究所。
而威斯克的那位老相熟威廉 柏金博士便就职与此,根据历年来得到的相关情报显示,那个人多年来一直在进行某种新型生化病毒的相关研究和试验。
威廉 柏金博士和威斯克早在全球生化病毒危急爆发前便已认识许久,彼此间关系匪浅。
只是当末世不可避免地来临后,两人为各自的去向产生了重大分歧。威斯克希望威廉跟随自己待在军队里,这里有规模不小的研究机构,可供他发挥所学的专长。
但威廉始终醉心生化病毒的相关研究,独自去了号称拥有着全球现有技术和相关资料以及仪器都最为先进的保护伞公司。

自从当年分道扬镳后,威斯克似乎并不曾和威廉 柏金保持联络。至少在克劳萨的理念中,一个满脑子醉心于研究稍有不慎出现泄漏就可能毁灭人类世界的生化病毒的人,和他们这些努力想要清除这些灭世之害的组织机构是死敌。
可一想到在最初时,他和威斯克还有柏金以及汉克就是彼此相识的四人组,若不是一场生化病毒所带来的浩劫席卷了全球,他们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回忆起过去的许多事,克劳萨又有些被致郁了。
他特意去了威斯克的办公室,打算询问对方关于那份制定路线的工作报告的相关事宜。
如果确实涉及机密,威斯克或许不会松口提前告诉他什么。但克劳萨知道自己不能装做不在意,他必须尽力尝试着获取一些情报。
因为若无意外,真有一趟近在眼前的外勤任务的话,里昂有可能需要前往。

克劳萨本以为让那人透露机密要费些力气,谁想威斯克也并没有打算隐瞒些什么。
他只是将来访的男人让进屋里,还伸着脖子朝外面四处看了看,这就将门给关上了。
威斯克先是将这一批从哨兵训练营毕业的学员名单交给克劳萨,意思是让他在交谈开始前可以先看一看。

起初克劳萨不太理解这行为,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正常情况下训练营每隔半年向军队输送一期学员,而此次新一期和上一期大概只间隔了不到两个月。
也就是说最新的这批学员,至少比以往同期提前了近四个月毕业。

他埋头认真将名单全部翻了一遍,里昂在训练营里的那些同期正是如今提前毕业的这一批。克劳萨在其中看到了杰森和帕特里克的名字,不知道里昂得知这个消息,会不会很高兴。
但接下来克劳萨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批预备役的达标率相当高,几乎接近70%,这种情况相当罕见。
多年来训练营里严苛又艰苦枯燥的训练原本至少能筛选掉近一半的预备役,克劳萨接过威斯克递过来的另外一叠资料,翻看了一下发现这是那批毕业生们的最终成绩。

这一次的翻阅又有了新发现,训练营对这批学员们的成绩实在是放宽了不少,这也是提高了毕业率的根本性原因。
——相同情况在过去曾出现过一次,克劳萨也是亲历者。
当初在出兵围剿亚历山大 阿斯福特所拥有的某处大型地下病毒实验室前,训练营就曾为了集结更多的人手从而保证战力充足,提前将当时总共三期的训练生集中毕业。
而那次行动的惨败以及后来所造成的深远影响也仍历历在目,甚至令机构失去了最为强大同时也是唯一的一位黑暗哨兵。
那个哨兵就是汉克。

关于汉克的生死,其实至今也尚无定论。想到那位昔日自己在军中的好友,克劳萨禁不住皱紧了眉。
他将思绪拉回来,用郑重的口吻询问威斯克关于这次将要进行的任务,到底是不是危险性很高。
对于主线的情况威斯克三缄其口,只是简单扼要地朝着克劳萨大概说这一趟政府打算集结大部分哨兵精锐,前往浣熊市执行一趟大任务。
之后他瞄了眼前的男人一眼,在对方又要张口前先用话堵了克劳萨的嘴:“你先别问太多了,安心做好路线规划,将报告交给我就好。”
克劳萨明白这是不允许他再多加探询的意思,他顿了一下,由于不想和威斯克因为这些公事而起争执,他唯有交出了手边的那份报告,随后心事重重地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随后不到两天,里昂就得知杰森他们都顺利从训练营毕业。
为此几人还在正式到军队报到后专程找里昂聚了聚,一群人兴高采烈地前往居民区,找了一家餐厅吃了顿饭。
饭后几人正打算找个地方继续野一野,这便接到了下发的通知,告之他们被征召,必须立刻前往军营向自己的直属上官报到。
同时机构内取消了所有军官和士兵的休假行程,并且在接下来的48小时内全体进行戒严,原地待命不得外出。

当天里昂回到宿舍后对克劳萨说了说这事,原本他自己还挺兴奋,想着可以和同期们一起外出执行任务了啊,实在有点紧张!
然而对上克劳萨不动声色地变得越发严肃的脸孔,里昂乖觉地闭上了嘴。
可就算他再怎么追问,对方却避开了某些问题不作回答,克劳萨只是对里昂说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地等待下一波命令。”
之后克劳萨就起身去了书房,还刻意反手关上了门,似乎意思是并不想让里昂跟着进去。
站在走廊上的里昂摸不着头脑地抠抠下巴,只能和主动贴过来像是想要安慰他的冰原狼抱在了一处。

 

克劳萨在隔天终于被威斯克正式告知了完整的行动计划,根据威斯克得到的情报,威廉 柏金拒绝向保护伞公司交出自己花费大量心血研制出的G病毒样本,近期的几次会谈双方都不欢而散。
威廉担心保护伞公司的高层会决定进行武力夺取,希望威斯克能考虑派部队来接应,将他和他的家人连带着目前G病毒为数不多的几管样本,一起转移至安全地区。

威斯克特意将G病毒相关的研究报告也交由克劳萨翻阅了一遍,能够提前收集到如此全面的信息,很难不说威斯克和威廉 柏金的私下联系并不仅止于此次的救援计划。
——研究报告中所述的G病毒的全称是『Golgotha Virus』,但威斯克告诉克劳萨,威廉本人似乎更喜欢『God Virus』这个绰号。
威廉 柏金开发这种病毒的初衷,是为了创造一个被称为『「神」人类(G-Humans)』的新人类种族。
他在实验中将Nemesis(复仇女神)注入被T病毒感染的实验体,过后发现其宿主产生了变异。
经过近十年的潜心研究,G病毒最终诞生于世。

翻看报告的克劳萨眉心越拧越紧,有时候他实在是不了解研究人员的想法,这么危险的生化病毒,一旦泄露或是被恶意释放,对早就已经算是岌岌可危的人类世界完全是一场全新的巨型风暴。
怪不得这一回机构异常重视此次的任务。
依照之前克劳萨参与制定的计划报告中所示,由政府派出军队前往浣熊市,奉命带出威廉一家和G病毒样本。
能赶在保护伞公司的特种兵部队之前出手最好,若是运气不佳两路人马短兵相接,一场恶战怕是避免不了。
可即便克劳萨全程参与了路线的规划与安排,但他本人却不在派遣部队的名单中。
——也就是说哪怕他是里昂的专属向导,这趟任务他也并不能陪伴在对方的身边一同前往浣熊市,只能让里昂跟着大部队离开。
对于这个结果,克劳萨当然早就默默地自我接受了。

考虑到从华盛顿到浣熊市之间的距离将近1500英里,顺利的话在路途往返中所占用的时间、以及被分配到的具体任务细节——如果只是救出柏金博士一家,部队人员大约在进入市区后半天左右就能完成。
万一情况有变,例如生化病毒已经泄漏并扩散,那么就需要帮助整个安全区的居民进行大规模疏散,算下来则顶多一周左右就能返回了。
当然这一糟糕的假设是建立在确定当地已经不幸发生病毒泄漏的情况下——在目前为止的情报里,都暂时没有提及这一点。
由于这是里昂在成年后的第一次外勤任务,哪怕再不放心,克劳萨还是决定放手,让对方出门好好地磨炼一下。

 

在里昂将要离开的前一晚,克劳萨特意给他做了一次十分全面的精神力调整。
过程中大约是感觉到里昂因为他本人过于重视的态度而多少有些无措和不安,克劳萨连忙抽空尽力地安慰他:“不要怕,我拜托过威斯克,他会派人照看你的。”
里昂乖乖地点点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手紧紧地揪住克劳萨的T恤下摆。
向导说完努力想了想,记起了一个关键事项,便又仔细交待自家这位哨兵:“随行队伍里也有不少专业的导师,如果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以去找他们帮忙。”

晚点他们抓紧时间去床上温存了一番,里昂在亲热的间隙里红着脸问克劳萨:“少校,我可以叫一次你的名字吗。”
克劳萨望着里昂扑闪着光芒的双眼,微笑着给予了回应:“当然可以。”他说出这话时微眯起双眼,眸底的笑意变得更盛了些,“——之前不就一直让你试着叫过的吗。”
里昂明白对方是在隐隐怪他总是不肯听从那个提议,当然是因为他会难为情啦!
可是明天自己就要离开了,而且大概会有好一阵子见不到少校,里昂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想要和对方来做些什么特别的事,来再度深入地确认一下彼此间的关系。
仿佛不这样做,他就无法安心地外出。

里昂鼓起勇气,还稍带做了至少接近两分钟的心理建设,这才蚊子叫一样含糊地喊出了克劳萨的名字。
虽然就是那么哼哼唧唧的一声呼唤,哪怕其实并没有听得太清楚,但克劳萨依然很高兴。
可当下念头一转,又难免对于里昂从明天就要开始的外勤行程有些担心。

里昂大约是从克劳萨变幻莫测的表情上猜出了些什么,他抱住躺在身侧的这个人,去对方肩窝里埋着脸蹭了蹭,挤出声音说道:“我会回来的,一定会。”
克劳萨绕过手臂抱紧了自己的哨兵:“好——我等你回来,这期间会给你攒好多巧克力,到时再让餐厅的后厨帮忙做个蛋糕,给你庆功。”
听了这话里昂咂咂嘴,紧贴住克劳萨默不作声地在回忆着不久前才吃到的那个巧克力生日蛋糕。
真甜啊,里昂悄悄地想着。

 

第二天清晨里昂早起将昨日就整理好的装备又稍微巡了一遍,克劳萨站在一边,同样帮他一样样确认一下。
随后克劳萨记起一个承诺,便独自去了书房,从书柜里将自己珍藏着的那把匕首取出来,打算将它送给里昂。
年轻的哨兵看着被对方递到眼前的这把刀,却是轻轻往一侧推开了克劳萨的手臂。
“不。”里昂对着露出迷惑神情的人说道,“我现在还没成为你所期望的强大的哨兵,等这次任务结束我活着回来,到时候我会主动来取这把刀的。”
克劳萨对着里昂的脸愣了愣,待到安静了几秒他终于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摇摇头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的。”克劳萨收回了手,对里昂郑重地说道,“我等着你来找我,拿走这把刀。”
两人在很近的距离下对上视线,相顾无言——更是无需多言。

门外传来吉普车的鸣笛声,短促的两下——是威斯克按昨天和克劳萨说好的,亲自过来接里昂了。
克劳萨帮着里昂背上目前还不算重的出行背包,武器弹药和医疗类的补给品是等向列队报到后才统一进行分发的,到时候就是真正的负重前行了。
克劳萨一路跟在后面走到了门口,用手拉住正准备迈出门去的里昂,再一次认真地望着这个正式穿上了军装的年轻人。

威斯克特意从副座上下了车,但还是体贴地隔出几步距离,让他们能有时间简单地做个道别。
可克劳萨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安心地等待对方归来,这样就足够了。
——该说的话昨晚都说过了,太过黏糊糊的道别也并不适合他们。
多年来他一直将里昂放在贴身的位置保护着,也是时候放手让对方去闯一闯了。

于是克劳萨伸手替里昂仔细地整了整军服的领口和袖口,刮了刮还不够笔挺的后背线条,然后用双手扣住里昂的肩,轻轻捏了一把。
以至于后来每次回想起这一幕,克劳萨都十分后悔,关于自己在这一次的离别前,没能上前拥抱一下里昂,哪怕只是随口说上几句话也好。
可他就只是这样将里昂交给了威斯克,然后站在路边,揉着满眼塞入了寂寞之色的冰原狼靠过来蹭住他手臂的那颗脑袋,安静地目送着那辆吉普车远去。

 

出行期间里昂和队友们相处得挺好,他所在的小队里有很多年长哨兵和之前他在训练营里的同期,老鸟们带着这些新鲜出炉的小菜鸟们,一路上照顾有加,还常说些带颜色的笑话来放松一下心情逗笑众人,总体来说氛围相当不错。
但是到了夜深人静的休整时刻,里昂便十分想念克劳萨。
这一天里从汽车将他们送到远离机构外的机场,再登上飞机突突飞上了天。途中遇到几场可怕的气流,令机体在冲击中被摇晃颠簸得十分厉害。
生平还是头一次坐飞机的里昂和几个吓坏了的同期贴在一起瑟瑟发抖,幸而没多久飞机在另一处军用机场落了地,他们下了飞机又一队一队地点过名,然后换乘上军用卡车。
这一趟重新出发也不知道车开了多久,大部队才在第一个落脚点安了营地。
这里网络不好,同时为了保密,所以普通士兵不能对外进行联络。
里昂就想着等回去后,一定要告诉那个人,自己有多想他。

 

所有人在翌日清晨早起后的点名完成后,才被告知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以及他们所肩负着的任务。
目前离到达浣熊市还有十多个小时的车程,先行一步的先锋小队大约20人已经在离市区10英里的位置设好了前哨站,并在此处歇脚,一边进行警戒的同时等待大部队到达。

届时在进入浣熊市后,特别行动小队将会前往深藏于地下的保护伞公司所属的秘密研究中心,接出携带了G病毒样本的柏金博士和他的家人,完成此次任务的第一阶段部分。
如有必要对整个安全区进行人员疏散,那么由散开在市区内潜行做出评估的其他哨兵给出信号,到时候对此次行动进行了授权并全程跟进的指挥官布莱恩 艾斯隆将会下令他们集体进行行动,开启任务的第二阶段。

 

和大家一起吃完早饭的里昂跟着队友们再次登上卡车,大部队又一次出发,并于傍晚时分顺利到达了浣熊市外标注好位置的前哨站。
然而这里的一片平地上看起来像是已经被什么物种提前光顾过,临时搭建的几处帐篷全都被毁坏,撕扯着散落了一地。
地上有很多脚印和物体被拖拽的痕迹,甚至还有很多干涸的血迹。
但奇怪的是搬运来放置着的补给箱虽然也被翻得一地凌乱,里面的物品和弹药之类的东西只是被刨了出来,仔细清点之下发现并没有遗失。
显然毁掉了这个前哨站的并不是像是需要这些物品的人——或者说,并不是人类。

威斯克跟随在艾斯隆身后,一同闻讯来到损毁严重的前哨站据地前。
周围站了一圈警戒着保护上官的哨兵们,以供两人能进行实地勘查。
艾斯隆那不断左右环顾的神情显得有些慌乱,根本无心去研究什么。
在威斯克的印象中,此人还是头一次来到前线——哦不,应该说是接近前线的地方。
所以这种不自在和紧张,倒也算是可以理解的。

威斯克独自沿着那些痕迹细细看了看,拖拽的路径有十多条,一路向着他们眼前远处的一片山林而去。
按照地图来比对,翻过那片山林就能够到达浣熊市。
接近市区的山林间若是疑似出现了BOW的话,对于这座以城市为单位的安全区,可能就意味着已经不再安全了。
现在到底要不要穿越山林,前往情况未知的浣熊市继续执行原定任务,就成了一个重要的决策分歧点。

威斯克原本是在大约一周前收到了威廉本人发来的带着暗号的私人邮件,请求他能给予自己和家人们一些帮助。
现下算算时间,若是研究所内真有生化病毒泄漏,大约只需要三天左右,就足以让病毒沿着下水管道一路侵袭,感染居住在城区中的普通市民。
目前这座前哨站已毁,在那之前也未曾传出过任何消息,没有人知道那些哨兵们是否在提前到达的两日内获得过什么重要情报。
艾斯隆似乎总想尽快离开这片气氛恐怖的地方,他着急地后退了几步,一声不吭地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威斯克回头看着那人,皱着眉摇了摇头,然而他也只能先行跟上再说。

在他们目前设下的指挥中心营帐内,艾斯隆主动提议还是按照原有计划,由哨兵部队进入浣熊市,直接前往研究所寻找柏金一家。
威斯克顿了顿,还未及开口,他的秘书官从帐外走了进来,首先朝着两位上官敬过礼,这就将目前为止搜集到的情报都大致排布了一遍。

——在任务部队出发之前,接受过官方接洽的浣熊市所属安全区的机构负责人表示,会考虑给予政府军派遣部队进入市区的授权,但如今已经至少超过48小时没有再次给出过明确的答复。
而依据前哨站最后发往浣熊市的请求进行接洽的通讯中,曾意外接收到了一个秘密频段的信号。
经过现下及时对还未损毁的仪器进行分析后,得出的结论是,那是一个求救信号。
发送信号的人可能没有太多时间描述他们面临的具体情况,只是独独发送了求救信号,看起来要么时间过于仓促,或者是当时的情形十分危急。
只可惜以现有的情报来分析,还是不足以得出浣熊市中是否发生了生化病毒泄漏、亦或是其它紧急事件的论断。

 

艾斯隆不明所以地看了沉默不语的威斯克一眼,这一出搞得他有些拿不准这种情况下,到底该不该坚持将这任务进行下去。
毕竟让他们的哨兵部队直接进入浣熊市,若是遇上意外而令任务出了纰漏,这可不是他所想预见的事。
但艾斯隆本就是抱着利用这个任务让自己有机会再次升职的盘算而来的,他怎么能甘心就此止步。
于是他最终还是开了口:“目前为止的迹象顶多表明可能前哨站的成员在野外遭遇了不明物种的袭击,并不代表着浣熊市内也出现了同样的状况。”
说到一半的艾斯隆悄然注意了一下威斯克的表情,从那张神色有些冷漠的脸孔上,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窥探不出很强烈的情绪波动。
虽然没有什么底气,但艾斯隆仍继续接口道:“我认为不能再继续原地等待,应该立刻让哨兵部队进行突入式作战。”

威斯克此时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说明他多少有些不爽,但面对着直属上官也不能过于直接地进行表达,唯有忍耐着选择了劝谏:“就我个人的经验而言,浣熊市内部恐怕的确发生了生化病毒泄漏事件,如果周边的山林中出现了BOW,那么城区的情况应该已经相当严重了。”
至于那个安全区,最终肯定是要进去的,但必须是在能够最大程度保证己方士兵安全的情况下。

所以威斯克给出的建议是可以先派出一个巡逻队前往山林中,查探和确认毁掉了前哨站的生物究竟是人类,还是未知的生物。
之后再经由巡逻队反馈的结果来决定是否立刻进入浣熊市,在等待巡逻队返回的时间里,派人在后方持续和浣熊市尝试着再度建立通讯联系,最好能用最为直观的方式来获取一手信息。

关于这一点,艾斯隆也没有过分反对。他只是装模作样地思索了几秒,又和自己的副官耳语了几句。
眼见对方点点头使了个眼色,他转头对威斯克说道:“那这些事就交给你来安排。”
威斯克没有多做停留,接到这示下就起身离开了。

 

站在营帐外时威斯克捏着眉心回头嫌弃地投去一瞥,之后交待秘书官去寻找一位军官,安排一个巡逻队即刻出发。
在对方应声离开前,他想起一件事,连忙又低喊了一声:“——记得找人把肯尼迪看紧些。”
一想到自己那位挚友在大部队临行前交待给他的事,威斯克就倍感头疼。
话说都出来执行外勤了,面临险境可以说是在所难免。他总不能把那个小哨兵背在背上吧,又不是奶娃娃了……
但无论怎么说,既然当时自己口口声声应下了,威斯克只好想着暂且先找人照看着那小子吧。
至少在进入浣熊市前,部队的人员状况还是很容易掌握的。
目前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秘书官一路走到临时驻地前,将威斯克的指令布置了下去。
之后他盘算着应该去找一趟肯尼迪所在小队的队长——只要把某个不应该让其他哨兵听到的单独指令再给送出去,属于他的这份任务也就完成了。
秘书官东转西转,好容易找到了那位队长。对方听完那番话,虽然略感奇怪,但是随即记起肯尼迪本人好像是克劳萨少校的专属哨兵,看来果然还是背后有人比较重要啊。
身材高大的络腮胡男人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他会在必要的时候看好那个年轻人的。

秘书官在返回的过程中注意到已经有一位军官在四处拉扯他看到的哨兵,那似乎只是一种随机的挑选,大约是要凑齐几个人,以便组成长官所要求的巡逻队。
当这些人进入山林后,还需要进行一些探索和搜寻,乐观估计少说也需要几小时才能得到反馈。
秘书管这便快速去往威斯克所在的临时营帐,赶着复命去了。

 

当天深夜由11名哨兵组成的巡逻队进入了浣熊市周边的那片山林,里昂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情况下摸黑前行,原本收到命令的队长只是随机找到了几个蹲在各处休整的哨兵,直至凑到了10个人。
但在下达了指令并准备出发前,不知为何有一个金棕发色的年轻人见到他们在补给处的营帐内整理装备,这就靠上前来主动报了名。
考虑到多一个人也就多了一份战力,这位队长便点头同意了,同时歪一歪头,让对方去拿上称手的武器。

途中队长注意到这个哨兵一直和另一位个头不小的哨兵靠在一起,时不时轻声交流几句,看起来两人应该互相熟识。
隐在黑暗中的那两副面容都十分严肃,对比其他人来说看起来要紧张不少,就连前进时的步伐都有些僵硬,队长在心底哧笑了一声。
呵——果然是毫无经验的新兵。

在队伍最前端领头的人吸着烟,朝前方举着枪和散开光芒的手电筒,闲散地做着警戒一边不断地往前走。
他们行进的方向是由被毁的前哨站那一处留下的拖拽痕迹开始,但队伍一直在茂密的山林中深入了很久,除了空中偶尔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地面上的草丛里大概还有老鼠或是其它小型啮齿类动物被轻微的脚步声惊到而突然窜开以外,似乎没有更多的不对劲。
直到打头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抬手收紧拳头,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
紧跟在后方的哨兵见到那人歪过脸吐掉了烟头,将手中的枪举得高了些,正对着前方。
但前排几人放眼望去,那里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哨兵扭头又打了几个手势,告诉大家:那边好像有东西。

队长压着脚步声从队伍的中段快步往前挪,和那个队员近距离做了些交流。
随后他开始掉头倒退,经过每一个人身边时都给对方比划着布置了任务,例如让跟在打头阵的队员后方的两人配合打手电,他同时重点用手掌切了一下方位,示意往那里打过去。
另外队长还交待其中几人负责掩护射击,以及为了谨慎起见,他分别给剩下的每个方向都留了一个枪口,由队伍后段的几人来把守。

命令下达完毕大家都尽快各就各位,哨兵们努力凝聚着精神力时所捕捉到的动静不太一般——自远处至少30到35码的距离内,似乎有越来越多的细碎声音传来。
队伍中只有里昂和杰森是头一次出外勤的新兵,难免打从心底感到成倍的紧张和不安。
但眼看着其他人似乎表现得还算平静,他们不得不按捺着不由自主想要后退的想法,依照指令握紧了手里的枪,对准身前的那片漆黑山林。

在队长的手掌示意下,两名队员用手电筒的聚光模式猛地打向先前发出异动的位置。
那里似乎什么也没有,但树丛确实在光芒照过去的瞬间隐隐动了一下。
目睹了这一切的哨兵们都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那里确实有些东西,只是现下没有见到本体,无法进行具体的判断。
光束左右扫射了几轮,树丛跟着动了几下,然后那动静便停止了。

到底要不要继续往前走?众人纷纷看向了队长。
年长的军官面色很严峻,这肯定不是个好现象,但目前为止他们没有发现更多的不对劲,巡逻队是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无功而返的。
他也只能下令:继续前进,保持警戒。

这一回行动时大家都自发地靠拢了些,绷紧神经的同时四下张望着,在回归了黑暗的林中前进。
不知是谁先注意到,原先还不时听到的鸟叫或是草丛中小动物窜动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四周安静得有些诡异,甚至可以说是可怖。
几名常年参与外勤的哨兵提起了精神,这类迹象一般说明很可能在这片密林中,有令那些动物感到害怕的生物存在。

“嘿,杰森……”里昂忍不住调整着步伐往同伴身边靠了靠,“你说这里到底有什么……”话说到一半,前面的哨兵扭过脑袋朝他们轻轻嘘了一声,里昂只好听话地闭上嘴。
那人又啧了啧,正要回头时他似乎是一脚踩空了,整个人猛地摔进了何处,下坠时还在嘴里裹了一句粗口。
跟在后面的里昂和杰森立刻往旁边退了一些,前面的人听到动静也都停下来,纷纷往这边聚拢。

草丛中掩了个不大不小的坑,刚好够一个人塞进去的身量,所以前面的人没踩中,都从这路径上安全地路过了。
坑洞的底部有些容量,但幸而目测并不是很深。
队长打着手势让两个人去拉掉下去的哨兵,剩下的人继续在周围警戒。

掉进坑里的队员坐在坑底狼狈地发出抱怨:“真他妈倒霉啊,怎么就我掉下来了?”
“闭上嘴。”队长朝下轻喊了一声,同时催促着被安排了施救工作的两个下属。
那两人从背包里翻出绳索,四处看看似乎在离坑口十几步远的一棵大树可以用来捆个加固型的绳结,拎着绳索的人便独自跑了过去。

其余队员目前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围在原地等待。

四周依然黑得吓人,跑开的哨兵开头几秒还在那边发出甩动绳子的声音,突然却好像随着草丛里发出的一阵猛烈的动荡而变得安静了。
发觉不对劲的队长压低声音朝那边发出询问,一阵连续的枪声响彻天际,那人发出巨大的惨叫声,树下的空间被枪口冒出的火光照亮了几秒,可很快就复归了一片黑暗。

直到朝那边去的人完全没了动静,众人听到树丛里又连续发出一些声响。
落进坑底的队员在下面喊话,想找上方的队友们确认一下现在的状况。但很快他又发出咒骂声,大声叫道:“见鬼……这下面他妈的有、有东西!”
队长只能优先调过头去趴在洞口,喊着话问道:“是什么?”
还没能得到答案,他就听到下方也同样传来了阵阵枪响,不大的空间里传出的声息却盖不过接下来人类所发出的惨叫声。
很快那阵突如其来的枪声就停了,怪物的嘶吼带着回音,从坑底的位置传来。

经验丰富的队长知道现在再去救援已经太晚了,他立刻抬头朝着身边其他几人喊道:“注意四周——”
话没说完四面八方几乎同时响起树丛摇动时的沙沙声,在哨兵们敏锐无比的听觉感官下反射出一种尤如蛇类爬行着从后背一路卷过的湿冷感,带出阵阵令头皮发麻的僵直,侵蚀了大脑中的思维。
那些不明生物的速度极快,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时,就从各个方向包抄了上来。

几秒前里昂还在害怕地心想自己并不是头一次听到人类发出那种变了调的怪叫声,似乎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曾近距离听过。
这一切原本早因为他彼时尚还年幼而湮灭在逝去的时间中,然而此时却被猛然地强行唤醒。
那份恐惧感时至今日,依然能令这个经历过训练营中无数次实战模拟训练的年轻哨兵整个人动弹不得,连握住枪的手都在身前剧烈地颤抖,无法正确地找到位置以便及时扣下扳机。

突然冲出来的怪物终于彻底现身,在黑暗中看着那伏地时的体形和跃进时的攻击动作,按经验猜测应该是舔食者。
队长和几名哨兵无法掌握敌人的确切位置,同时靠近前来的舔食者大约至少在四到五只——甚至数量可能更多。
他们只能尽量避开自己人,朝着发出动静的位置不断连续地扫射。
火光所过之处很快随着枪口移开又重归黑暗,里昂和杰森仍靠在一处,回过神来跟着朝那些方向开枪,直到他们听到队长在不远处对着他们喊道:“撤退!马上回营地去,告诉他们这里——”
这句没能说完的话被硬生生地打断,跟在后面的是男人发出的一个闷哼。

里昂睁大眼睛努力在黑暗中想要寻找到队长所处的确切方位,但一团团黑影跳跃到了同一个位置,很快闷哼就变成了掩不下去的叫喊。
“……快走!”这是队长最后朝着两人发出的指令,现在开始往来时的路奔跑,新兵们的运气若是够好,还是能勉强留下命离开这里的。
——关键是必须有人活着出去,向部队里的上级报告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枪声慢慢都停息了,惨叫声持续了几秒也很快消失。
一行人中似乎只有里昂和杰森还呆呆地站在这包围圈中,他们原本就处于队伍最后方的位置,此时却紧张地不知所措。
但队长最后的那句话,他们都听到了。
这支巡逻队不能全灭,必须至少有一个人要活着出去,告诉在树林附近设下驻地的大部队,关于这片山林中有BOW在活动的事。

杰森一把扯住里昂,带着他蒙头找了个方向开始狂奔。耳边除了呼啸而来的风声,还有树丛间不断摇摆时的沙沙声。
不知道有多少舔食者一路跟过来了,大概是在伺机捕杀这两个人类。

才刚摸黑跑出没多远,后方传来手雷爆炸的声响,很快有一阵气浪袭来,推着两人的后背令他们狠狠摔到了地面上。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里昂比杰森起身得要快些,这回换成他来拉住对方,连滚带爬地一个劲直往前冲。

途中也不知道是不是慌乱之下摸错了路,他们一前一后全都脚下一软,陷进了浓稠冰冷的松软泥地中。
里昂骂了声见鬼,手掌不自觉地往下摸,试图稳住平衡。
可是紧张时绷住的身体陷落得太快,没几秒两人就都被困住了几乎整条小腿。

别紧张!别紧张……
里昂这样在心底提醒着自己,是的,好好想一想,少校曾在训练营里教过我们,陷入沼泽地时该如何自救脱困,对吧。
他仰头朝着天空做了两次深呼吸,感觉到膝盖的部分也开始变得冰凉凉了。
下陷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要快上许多。
里昂对同样在挣扎着的杰森说道:“少校在野外求生课程上教过我们的内容,你还记得吗?”
杰森喘着气,语气粗鲁地应道:“什么时候了还问这问题……操!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里昂无语地准备先安慰对方,但想想似乎不是时候,他只能直截了当地喊出来:“就是那节教我们如何从各种深度下的沼泽中脱困的课程!”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杰森停下凌空胡乱挥舞的手臂,看上去应该是真的记起了些什么。
顿时冷静下来的他和里昂在黑暗中对了对视线,这就纷纷快速地开始解除身上的背包和装备。
此时这种重量只会令他们越陷越深,若是被没及腰部,想要脱困就难上加难了。

一番努力之后两人身上都变得轻快了些,可是这些动静显然是引来了那几只在追逐他们的怪物。不远处的树丛里又在沙沙作响,吓得他们同时望过去。
里昂嘘地打着手势示意杰森先不要动——他看到了几团比黑暗四周的色泽显得要更加墨黑一点的东西,正伏在地面上缓慢地爬了过来。
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法优先想着脱困……
里昂只能和杰森一起去摸还没完全跟着沉入沼泽的枪,抹开那些泥泞找到扳机,朝着黑影的方向一阵扫射。
怪物们发出尖利的叫声,或许是他们打中了几只,漏网之鱼很快又冲了上来,挥舞着爪子企图进行攻击。
但那片过于软塌的沼泽令怪物们也失足陷了进来,当下就无法继续前进,只能翻滚着本能地想要逃离。

 

不大的一片沼泽地里,两个人类和不明数量的BOW一同挣扎着求生。
可是陷落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舔食者很快就没了动静,完全沉入了沼泽深处。
里昂觉得呼吸开始变得有些困难,他知道这代表着泥浆已经没到胸口的位置了。
他试图用手里的枪去尝试着够一够能踩踏的边缘,可越是在身体的一些部位用力,脚下陷入得就更深。
杰森离他虽然很近,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是自身难保,根本抽不出手来帮助他。

那瞬间一股强烈的求生意识连带着恐慌和绝望的情绪无法抑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盘踞在大脑中叫嚣着无法消散,甚至冲淡了其它的思维。
里昂知道自己是怕死的,他不想死,这明明才是他的第一次外勤任务。
可是哪怕在训练营时早已经历过各种不同场景下的模拟测试,他却从未设想过在野外,自己所要面对的,却是一种根本来不及反应就会即刻毙命的情形……

里昂忍不住开始设想若他真的死了,克劳萨少校会在什么时候接到这个消息?
那个人会为他的离去而伤心难过吗。
——又或者对方会气到隔空骂他果然是个不中用的废物,仅仅第一次的外勤任务就不幸命丧黄泉,甚至没有机会击杀一只BOW……
然后就这样陷落于沼泽地里,被掩埋后窒息而死。
真是好惨的死法……

正在极度郁闷间,里昂又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虽然有些蹒跚且不稳,但随之而来的喘息声确实是出自人类。
——从他们先前奔过来的方向似乎是有一个哨兵幸运地突出重围,他也蒙头在黑暗中找错方向,往这片沼泽地奔了过来。
里昂大喊出声制止了对方,连连提醒道:“别过来,这里前方是一片沼泽地!”
那人应声停了下来,之后稳了稳心神和呼吸,慢慢地朝着发声源靠近了些,轻喊道:“你掉进去了吗?”
“是的……你能帮我们上去吗?”
那人听到了复数,似乎为此而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先说道:“我找找绳索。”

一阵翻动背包的响动过后,里昂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甩到了他的面前。
他努力伸出手来,冰冷粘稠的泥浆已经快要盖过他的肩头了。
克劳萨少校曾说过,若是淹过了脖子,那就可以放弃自救开始祈祷了。
可他不想死,他要活着回去。

手掌艰难地探到了绳索的末端,里昂用手腕绕着转了两圈,这才握住了它,用力扯一扯。
收到暗示的人开始扯动另一头,里昂回头想要拉住杰森,对方却是无奈地说:“你先上去,一次拉两个人太吃力了,你上去后帮着来拉我。”
里昂只能收回了那只手,配合着救他的人施力的方向,努力让身体在泥沼中躺平。

他一点一点地被拉向草丛边缘,但腰下的部位还仍陷在沼泽之中。
就在里昂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获救的时候,周围又响起了怪物的叫声。
急速接近中的动静从好几个方向传来,绳索的牵动随即停止了。里昂抬头看去,那个人纠结了两秒,轻声地说:“我很抱歉……”
他扔下绳索的另一头,陷在泥泞中的哨兵一把抓了过去,才发觉原来此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里昂抓住了对方的脚踝:“不!”他说道,“请你、拜托你……”
“你知道我不能留在这里……我不想死!”
“不,我的意思是……请你把这个替我带回去。”里昂知道在这种险境下要求别人不顾安危地来救他未免太过自私了,但他不想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克劳萨少校所不知道的地方。
用尽办法也要传回一个讯息,这是他最后所抱有的坚定的想法。

里昂快速扯下脖子上的军牌,拎着链子塞给对方,那人在抽出脚前还是半蹲了下来,接走了对方递来的物件。
里昂原想再说句什么,让对方一并捎带回去,可是那人速度很快地跑开了,没有留下给他说出只字片语的余地。
里昂只能挫败地放弃,缓缓垂下了手。

可现在还没到完全放弃的时候,他用力抠住指尖所能触及的沼泽边缘略硬的地面,正准备匍匐着往前爬行时,前方有一团冒着腥臭气息的黑影也慢慢地爬了过来。
血腥味和腐臭味裹挟在冷风中扑面而来,令里昂几乎就要作呕出声。
他偏转着脑袋躲开位置,身体在沼泽中移动时发出的湿黏声响让对方又持续接近了几步。他只能伏下头,同时给仍陷在沼泽中的杰森发出一个短促的暗号,让对方尽量坚持着稳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里昂能感觉到自己的下半身又在慢慢下沉了,可是在这里爬行着进行搜索的舔食者却仍未离开。
它们应该是能闻到人类身上的新鲜血肉气味,但又找不准具体的方位,只能抓瞎似地摸来摸去。
杰森知道再僵持下去,他的脑袋都要沉入沼泽了。眼看里昂的位置十分有利,他故意冲着舔食者的方向喊了一声,那只怪物立刻掉转身躯冲了过去。

很快这只舔食者也同样陷入了沼泽中,在下沉时它不断挥动着巨大的爪子,尖利如刀的爪锋在离杰森很近的地方搅起阵阵泥浆。
里昂抽出肩上的匕首,朝后方划来划去,似乎是意外地戳中了它的脑袋。
滚在泥地里的怪物发出尖长的一阵哀鸣,抓住时机的里昂又接连往差不多相同的方向猛扎了数次,这才终于艰难地杀死了这只舔食者。

极度倒霉的情况是跟在后面的还有另外几只舔食者,但就在它们正欲将里昂团团围住时,不远处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几只怪物纷纷调过头,迅速地同时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里昂喘了几口气,抬起头观望时才发现那应该是刚才想救他们的那个哨兵沿途跑走的位置。
估摸着对方大概是在某一处也遇到敌袭了,他想自己得尽快从这里脱身,赶过去支援才行。

但现在必须优先救出杰森,里昂努力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爬上了岸,趴在了结实的地面上。
他抓起那根绳索,快速地摸黑做了个活结,用力甩动着往杰森所在的位置抛去。

这山林里实在是太暗了,手电虽然没有遗失,但早已裹满泥浆,有点不太好使了。
里昂不断拍打着手电的末端,好容易才令它重新亮了起来。
他轻喊着杰森的名字,让对方赶紧抓住绳索,但好像是方位不太对,里昂收回绳索,甩了甩又重新抛过去。
正在努力对同伴施救的间隙里,树丛间那阵熟悉的隐动又徐徐传来。
里昂发誓他长到这么大,真的从来没有像今天此时这么想狠狠地骂上几句粗口。

这一轮舔食者的数量大约在两到三只,几度闭气躲避间里昂又被逼得退回了沼泽中,横躺着的大半身体再次陷入了泥浆……
远处自刚才响起的的枪声来回持续了很久,停顿了不多时后一枚手雷被引爆,炸得里昂耳边嗡嗡作响。
这几只舔食者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往那边去,但大概是由于这片沼泽里有轻微的动静在吸引着它们,同样舍不得放弃。
里昂挣扎时发出的喘息令靠近的一只舔食者爬了过来,很快也跟着头部朝下,陷入了沼泽中。

处于后方的杰森伸长手臂,顶在里昂的肩后把他往前按,不断施力推动,让他踩住舔食者的脑袋试着爬上去。
里昂偏过头声声地问:“可是你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杰森反而有些安静,此时就连声音都变得十分淡定:“我出不去了。”
“不。”里昂一脚将舔食者的整颗脑袋压在脚下,慢慢地重新往岸边靠近,边努力挤出话:“不,我上去了一定会救你的。”
这一回杰森顿了足足十多秒,这才接口道:“我刚才被前一只舔食者抓破了脸。”

“……”里昂脚下滑了一下,随即更用力地稳住平衡,他用刀戳了几下那颗乱动着的脑袋。
直到沼泽地里扑腾的动静消失后,他终于又一次扒住了坚硬的地面。
脱困后里昂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再次去寻找那条绳索,一边安慰杰森说道:“没事的,背包里有应急的病毒疫苗。”
肩部都已经没入泥沼中的杰森在黑暗中发出一声苦笑:“背包也都沉下去了……”
里昂跟着就沉默了。

“你一定要活下去,记得多杀些BOW,把我的份也给算上吧。”放弃了自救的杰森发觉下巴也被泥浆浸湿了,那触感冰凉凉的。
他想了想,有些事不说出来,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吧。
“其实以前刚认识的时候,看你瘦瘦小小挺不顺眼,居然运气那么好,还能拥有绑定的向导,就跟着别人欺负了你好几回——虽然晚了点,但我还是该向你道个歉。”
里昂将落下去的位置不太对的绳索揪回来,甩了甩又尝试着往杰森所在的位置扔去,边说道:“闭嘴……谁要听你说这些。我马上就能救你上来,待会儿我们及时回到营地去就好,那里有很多疫苗!”

杰森不再发出声音,那根绳索几次都在离他十分近的地方落在泥地上,可是他的手臂根本没法再抬起来,更遑论抓住绳索了。
里昂还在一次一次地揪回绳索,每次抛出时都能更加地接近杰森。可是很快泥浆就漫过了对方的嘴和鼻梁,黑暗中里昂什么也看不清。
在最后时刻,杰森努力仰起头,望向头顶那片被树叶遮蔽了大半的天空。
没有月亮、也看不到星星,真是好倒霉的一个夜晚啊。
随后杰森的眼前就彻底陷入了一片真正的黑暗。
绳索这一次就落在他的头顶——那没入泥浆下的位置正上方,但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

好半天没再听到杰森发出什么动静,里昂再度敲打着手电,抹开玻璃片上的泥,用不太清晰的光线在这片沼泽地上扫来扫去,却见不到杰森的踪影了,只是有一个地方不时地冒出几个带着泥水的气泡……
里昂松开了绳索,跪在那里压抑地哭出声来。
这些年杰森是他在训练营里最要好的朋友之一,虽然刚开始时确实如对方所言,这家伙曾伙同别人欺负过他。
可是后来大家友好地和平共处了,杰森在训练中还帮过他好几次……
就连刚才,那人也是为了救他,不顾自己的安危,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在后面推他。
若不是这样,只要先保持住静止的状态,杰森不会这么快就完全沉入泥沼中去的……

 

在夜晚的寒风中冷静了几分钟,里昂知道就算再难过,他也不能再耽搁了。必须立刻离开这片山林,找到他们的大部队所在驻地。
但是刚才那个哨兵跑开的方向肯定还有其它的舔食者,他不敢往那里走。
此时年轻的哨兵独自剩下一人,在这片密林中失去了方向感,通话机也接收不到任何有效的信号。

周围始终很暗,现下里昂的身上只有一把匕首,以及腿上枪套带里的一把手枪,多余的弹夹也在陷入沼泽时的那阵混乱中遗失了,除此以外再没有其它能进行自卫的武器。
里昂抬头望着夜幕中稀稀拉拉的几颗黯淡到几乎看不清光芒的星星,埋头找了个方向跑去。
前进时所发出的动静不断吸引着附近的BOW闻声而来,本就不多的弹药很快见了底,他在暗夜中分不清方位,只能徒劳地拼命往前奔跑,希望能够早些到达这片山林的尽头。

仿佛过了许久,天色却仍未开始发亮。
里昂也不知道他走走停停地到底跑了多远,只觉得喉咙干得直发痒。
深秋时分的空气干躁而又清冷,耳边的风声呼呼的,他似乎迷了路,一直在密林中来回地打转,然而突然间整个世界却都变得无比嘈杂。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呼喊声、军用卡车的制动装置沉沉地闷响、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许多军靴踩踏地面发出的声响、枪支上膛、手榴弹又或者是闪光弹的拉环被抽出的细微的卡嚓声、信号棒被引燃时哧哧的火光声、以及很多很多的子弹壳落在地面上,叮铛作响。
然后渐渐地——属于人类的动静也随之而来。
尖叫混合着哀嚎、濒死时的呻吟、呼救和受到惊吓时的惨叫,等等等等都混合在呼啸而过的寒风中,从同一个方向席卷着不断翻腾,直直地涌入哨兵的耳膜,袭向大脑。

繁杂的信息流过度挤压着脆弱的感官,令里昂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试图努力将这一切暂时从精神世界中屏蔽。
克劳萨为他所建造的精神防御壁垒虽坚实可靠,可是一时间也无法完全摒除如此之多且异常强烈的爆炸式信息流。

远处的高空似乎是被来自地面上的火光映亮了,里昂回头看向后侧方,停下脚步定定地站了一会儿。
众多信息流的来源正是那个方向,先前他在林中由于迷失而不停地打转,可此时里昂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往那处方位。
就在犹豫之中离他很近的林间又有树叶和草丛摇摆时发出的沙沙声,由远及近地一路响了过来,他慌忙地侧身闪到一棵大树后面。

有很多黑影从深林中窜出,里昂屏住呼吸露出一只眼睛,至少从中辨认出了十多只不同种类的BOW,有舔食者和丧尸犬,它们都速度很快地朝着那个发出很多声音的方向奔去。
里昂还没能彻底镇定下来,就听到耳熟的丧尸发出的恶心声响。
一路沿途有许多丧尸慢悠悠地跟在后方,偶尔有那么几只行动速度要稍快些,他们随着风向闻到了新鲜人类的血肉味,正趋之若鹜地想要赶过去。
有一只丧尸似乎意识到离它们很近的地方同样有股新鲜的味道在吸引着它,僵硬地转动着脑袋打算往里昂躲藏的地方扭过来,不料中途被一只凌空落地的舔食者给撞翻了。
之后它挣扎着爬起来,重新跟随着越来越多的丧尸,海浪般地往那个方向涌去了。

 

躲藏了大约十多分钟后,眼见从林中冒出来的BOW似乎都离开了,贴在树干后面的里昂稍微放松了一些,注意力刚一回来,全身都感觉到既累又酸疼……
他同时还感受到了饥饿和口渴难耐,一串的连锁反应令他的脑子里也乱成了团。

越来越多也越强烈的信息流持续地从远方阵阵袭来,许久不曾停歇。
里昂猜测那边大约是浣熊市所属城区的方向,因为尖叫和哀嚎里有很多女性和孩童的哭声,那不可能是他所在部队的哨兵们会发出的声音。
可是他目前连把带子弹的枪都没有,里昂考虑着还是要先找到自己所属机构的部队,上报关于他们这支巡逻队在林中的遭遇,之后再由长官们来决定该怎么做。
正在思忖间远处有相当剧烈的爆炸声传来,几秒后巨大的冲击令里昂脚下的地面都跟着震颤了好几下。

他连忙扶住身侧的树干,靠上去稳了稳心神。
这么大的动静,驻地的部队不可能没人注意到的,或许他们也都已经往那个方向去了。
与其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林中转悠着找不到回去的路,里昂决定还是跟过去看一看情况。
浣熊市这样的安全区内部有相当规模的军队,但在生化病毒有泄漏和扩散的可能性时,需要大量人手尽快参与转移城区中的平民,这本就是此次任务的第二阶段。

里昂握住了拳头,多年前在训练营遇袭时,面对着BOW他曾为了自保而逃开,独自躲藏了起来。
但这种事已经不能再发生了,现在的他是个哨兵,不可以再做会让军人身份蒙羞的事。
更何况,他还要完成任务,才能回去见到少校,亲口对他说出:『我已经是个优秀的哨兵了。』这样的话。

里昂擦了擦脸颊边粘住的干巴巴的泥团,搓了几下又用力拍了拍脸,好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然后他抬头望向几近开始翻出微白的天空,深吸口气朝着不断腾起火光的方向奔去。

 

当里昂好容易离开那片茂密的山林,眼前便是一整排安全区外围的防护型铁丝网,只是此时几乎所有立柱都已倒塌了。
残破的网内竖着的一圈砖墙出现了许多塌方,熊熊的火光在城内各处的建筑物内蔓延。
自城区内传来的枪声变得不再密集,里昂能感觉到先前不断涌入耳膜的人类所发出的动静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可怖的BOW的嘶吼声,接连不断地填满了他的精神世界,激得他脑中发出阵阵刺痛。

年轻的哨兵一步一步地跨过那道没有半点作用的铁丝网,翻过只余下小腿高的砖墙,进入了这座城市之中。
远处的天空中那半轮初升的朝阳破云而出,建筑物的顶端开始逐渐被大片的暖色照亮,将那些燃不尽的大火映衬出成片金红色的光芒。
城区间那些来自巷道中的枪声不知何时完全停止了,爆炸声却依然十分剧烈。
在里昂所站的位置不远处,在震荡中从高处塌落的建筑物残片砸扁了停靠在路边的一辆不断响着警报声的汽车。

他茫然地仅凭着直觉在慢慢往前走,街道上到处都四下躺着人类残缺不全的尸体。
其中有不少是和里昂身着同款制服的士兵,以及一些武装人员的胸口都有浣熊市安全部队的标志,周围还有不少他们生前在抵抗时击毙的各种型号的BOW。
——可当里昂再细细地查看了一番,那些不幸死亡的人类中,有不少是身着普通服装的本地市民。

里昂犹豫着停下了脚步,他发觉无论如何努力,至少几分钟前他就再也捕捉不到任何由人类所发出的动静,越来越多的属于怪物的吼叫声重新填满了他鼓涨疼痛着的耳膜。
眼前这座城市所呈现出的惨状令哨兵的脑海中涌出一片悲凄,他又迈开脚步,接着停停顿顿地往前走。
沿途的这一切,大约是里昂此生至今为止所见到的,最为黑暗和恐怖的一片炼狱。

四周开始传来各种各样不属于人类的脚步声,许多黑影围成一个圈,逐渐地靠拢过来。
而里昂站在巨大的失去保护作用的安全区内,在这一片四处都在燃烧着大火的城市中央,根本不知道孤身一人没有弹药和任何补给品的自己,现下到底该何去何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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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这一章节中关于G病毒的部分描述摘自相关百度百科。
另外好像安排出场的BOW大多是舔舔,留着些难缠的放到后面的剧情里吧,笑死。

Chapter 13

Summary:

一整章基本都是过渡的叙事部分,干巴巴写得好痛苦,所以这周更新有点迟了哈哈。
我果然还是喜欢谈情说爱上个床的部分,sad……

Chapter Text

两周后浣熊市行动以政府军的惨败做为收尾,正式宣告结束。
早在接近浣熊市外围见到被毁去的前哨站时,威斯克就曾表示,市区周围的森林中若出现了变异体,多半意味着有生化病毒发生泄漏,从地下水系统渗透了整座城市。
这种大面积的感染很难判定具体范围和程度,但估计情况已经相当不乐观——甚至至少在他们到达前三天左右,病毒就开始悄然在城区内蔓延了。

彼时威斯克说服了艾斯隆,暂时让大部队原地待命,派遣巡逻队进入山林,以期做个实地勘察,其它的事等巡逻队带回消息后再做决定。
而在等待巡逻队近两小时未归的情况下,原本安静到诡异的浣熊市中出现了异动。
有一面铁丝网内的砖墙自内部发生了爆炸,导致这座安全区出现了一处缺口。

得知这一状况的艾斯隆私自决定不再徒劳地尝试和安全区内建立联络,更不及等待巡逻队返回,便直接下令部队向浣熊市前进,并且还随身带上了一个至少20人组成的队伍,打算让这些哨兵护送他进入城区,到市政厅去静候天亮后与政府专人进行接洽。
不料前锋队派人反馈了消息:门禁处似乎是无人值守,但他们仅从外部也无法直接破开大门。
众人正在束手无策间,不知是谁无意间发现外围的铁丝网并没有按惯例通上高压电,于是艾斯隆便命令他们先想办法搞定那层铁丝网。

安全区外围的铁丝网属于特殊材质,既不易损毁也很难破拆。
一群哨兵们切切割割忙乎了好一会儿,城中各处接连开始发生剧烈的爆炸,甚至将铁丝网内的那层防护墙都炸出许多缺口。
没多久被爆炸波及的范围内,有几处铁丝网的立柱也随着崩陷的地面而倒塌,哨兵们这才得以从那些冒出浓烟的缺口处进入了这座城市。

接下来的片段则是所有亲身经历者这辈子都不愿意回想起来的噩梦,这座城市早已沦陷,市区内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有许多蹒跚移动着的人影自火光中显现,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动出来。
哨兵们警觉地发觉那些步行着的姿势和喉间挤出的低吼并不属于人类——那些都是已经感染了病毒而丧尸化的行尸走肉。
原先大约是已经找不到活人来充当食物,所以它们一直很安静地潜伏在各处建筑物中的阴暗角落里。
不久前那阵爆炸的巨大声响惊醒了这些蛰伏着的怪物,而此时列队进入城区的士兵们发出的动静又一次打扰到了它们,一群丧尸这便纷纷离开了建筑,摇晃着结伴走到街道上。
大家一起默契地举枪射击的同时,不远处的建筑物高处还有不少挥舞着布料或是有条件能发出信号弹的幸存者在向他们求助,此时帮助那些受困的市民们尽快转移也就成为部队的首要任务。

见势不妙的艾斯隆早就带着那一队哨兵们迅速地退出了城区,下令他们回到先前的营地去。
途中众人发现山林中不断有异动传来,很快便远远见到各种类型数量极其庞大的BOW从林中接连窜出,朝着不断发出爆炸声的那座被熊熊大火包围的城市冲去。
一想到那里面还有很多毫不知情的同僚,哨兵们立刻就要准备重新返回去进行救援,但艾斯隆厉声地阻止了他们。
这位指挥官当场强硬地要求这些哨兵必须将他的人身安全放在首要位置,守住这个营地以便妥贴地保护他。
哨兵们面面相觑,虽然愤怒且不甘,然而行动最高指挥官下达的指令,他们却不能不遵从。
一行人眼睁睁看着艾斯隆带着自己的那个秘书官,两人都是一脸的惊恐,互相扶持着腿软地跌跌撞撞拱进帐篷里。
哨兵们唯有四下围住那顶帐篷,按照长官的要求进行防卫警戒。

 

仍留在浣熊市的哨兵们在进行抵抗并四处寻找幸存者时,发现城区里到处都被布好了定时炸药。
目前看来还有些宽裕的时限以供撤离,有少部分先前躲藏起来的幸存者被找到并带了出来。
只是此时街区突然各处都开始发生爆炸,每一个方向的防护型砖墙都出现了损毁,连锁的爆炸带一并牵连到了最外围的铁丝网。
很快就从山林中窜出大量闻声而来的各种类型的BOW,它们撕扯着已经没有什么作用的铁丝网,从破损处涌入了安全区内。
带着幸存者们的哨兵们不得不退回城区之中,以期能伺机寻找机会突围。

那时接到进入城市指令的威斯克自知无法阻止艾斯隆,他只是点了几个可信的哨兵,带着这队人在进入城区后便直奔地下研究所的入口。
这一处果然是早就被保护伞公司的人自我清理过一遍,大部分的研究资料都已经被销毁,手段专业而干脆,做得几乎不留什么痕迹。
这个公司的高层一贯的行事手段就是下派特种兵部队,肃清不听从命令的研究人员。然后再找来雇佣兵团队,来替他们做些容易脏手的收尾工作。

 

队伍在研究所中深入时,还和一些零星出现的雇佣兵成员交了火。显然那不是带着一丝友好意图的人,待在这里的动机也待解。
威斯克原本以为他们只需要应对保护伞公司的特种兵部队或是雇佣兵集团,谁知道那些人早就带着病毒样本从母巢撤出,整座城市里只剩下了从试验室出逃的BOW和被病毒感染后丧尸化的市民,以及安全部队的成员。
然而现下就连原先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也受到了牵连,几乎要在从山林间涌入城中游荡的BOW的围攻下尽数丧生。

拷贝到为数不多的没有被及时删除的资料后,带队撤退的过程中威斯克和他的下属们在研究所区域中见到了威廉的妻子安妮特的尸体,看上去她也曾被某种BOW袭击过——所以死状并不太好看。
幸而通话机里由其他哨兵反馈来的结果是他们找到了柏金博士年幼的女儿雪莉,但那女孩不幸地感染了病毒。
为了救她,哨兵小队的成员在研究所内搜索到了疫苗的合成方法,同时还找到了放置在试验室冷冻装置中的G病毒样本。
此时正由那个小队的成员护送着雪莉 柏金和那份珍贵的样本,从下水道往城区边缘的方向撤退。

 

在从母巢通往城区的下水道中,威斯克带队追击着不断发出吼叫声的怪物而去,他们前后进行了多次的堵截和围攻,却又总是被对方侥幸逃脱。
威斯克和队员们都不约而同地注意到,每回再见到对方时,那副本就狰狞的形态就会深刻地又改变了许多。
可是威斯克忘不了在最初打上照面时,那个变异体还身着研究人员的制服,而『他』胸口挂着的工作牌上所写的名字,正是威廉 柏金。

——直至威斯克再度见到了那个身形变得无比庞大,再也看不出原本属于人类形态的怪物,那个人终究是被他自己亲手研制出来的生化病毒所击倒。
原本多年不见的昔日的好友如今变得面目全非,他们甚至来不及说些多余的话——像是不合时宜的问候、亦或是道别。
威斯克在原地站着,好几秒都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他身边的哨兵们都紧张地举着枪,可是长官没有进一步做出示下,由于担心会刺激到这个特别的BOW,众人也都没敢随意开火,只是握着枪的手指捏得越发紧了。

在安静的那十多秒里,威斯克只是眼睁睁地回想着威廉从原先的稍有人型、到如今被追击时一次次地承受着猛烈的炮火,却从来没有真正倒下死去。
甚至此时对方正在G病毒的加持作用下,从一只持续在不断进化着的BOW变成了仿如一大滩腐烂的肉泥,带着无数的尖牙和触手,时不时晃动着巨大又骇人的眼珠,在地面上像软体动物一样朝着他们爬行而来。
——那早已不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威廉 柏金』了。

威斯克轻轻推开了挡在前方的几位下属的身躯,慢慢往前走去。
常规型的武器怕是早已无法彻底杀死被G病毒侵蚀的威廉,威斯克
不得不用带在身边的那把在这些年里几乎完全没有机会使用过的他向来珍爱的拥有强大火力的手枪,又一次将那个变异体暂时击退。

威斯克带着身后一路走来损失过半的剩余哨兵们登上了火车,研究所里的自爆程序早在侦测到G病毒样本被带离时,便已自行启动。
赶在最后时刻逃离的威斯克在车厢内抬手看了看表,提醒队员们注意做出防撞击姿势。
——倒计时结束后,整座研究所爆炸所带出的气流令这趟还在隧道中行驶的火车剧烈地震荡起来。

好消息是经过大家的努力,将跟上了火车的G5变异体所在的那节车厢与前端成功地脱节,这个一路被他们追击的可怖而又强大的BOW,终是被留在了浣熊市,随着地下研究所的覆灭而消失在火光中。
威斯克站在那节车厢末端的门边,默默地望着那阵涌向他们的火团。
高热的温度扑面而来,吹翻了他那身军服大衣的下摆。
爆炸所引发的大火在隧道内滚滚地蔓延,即使是G5也不可能再次生还了。
威斯克却没有挪动步伐,一直到他们的火车成功地驶出了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隧道。

终于有机会喘上一口气的哨兵们都在颠簸的车厢中坐下,他们互相看看,每个人都灰头土脸。
只是死里逃生的兴奋却盖过了目睹了这场悲剧的心理打击,他们唯有无声地和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对了对拳头,谁也没有说话。
——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亮了,所有从浣熊市这座炼狱之中逃离的人却只是觉得,此生没有哪一个夜晚,曾如此地漫长。

 

当火车穿过城中地下水管道系统离开浣熊市后,带着队的威斯克在前往驻地的过程中又远远发现了几名保护伞公司的特种兵。
那些人来来回回地像是很忙碌,一路从城中带出了不少人员。
匆忙间特种兵们似乎没有时间去确认他们有没有受到感染,总之失去意识的最为方便,若还喘着气能睁开眼睛的,便一拳击晕后再全部抬上一辆卡车。

眼看那辆车上已经堆满了人,躲藏着的威斯克从望远镜里见到其中有不少是他们所属机构的哨兵,更不用说那些可能还仍活着的市民了,这是种绝对不能袖手旁观的状况。
威斯克原打算以现有人手来做个奇袭,先吸引开那些特种兵的注意力,然后派一个人趁机去将卡车开走。

但计划中途便遭到了阻劫,几个沿途都在不断纠缠他们的雇佣兵居然也不知道从哪一处通道逃离了那个研究所,此时正潜伏在附近,朝他们所在的方位开枪。
这动静惊扰到了那些特种兵,很快他们便不再等待着同僚从废墟里找寻出更多的幸存者了。一行人吹着口哨做出暗示,迅速收拾好枪支弹药,纷纷跳上卡车,调过头急驶着离去。
而那些烦人的雇佣兵还仍在原地做了十多秒的掩护射击,直到大约确定那辆卡车开出了政府军能进行追击的范围内,这才扭过头排着队也逃了。

威斯克气得狠狠捶了一下掩护地点的那面半塌的砖墙。
他认为保护伞公司的特种兵带走那些人看上去可不是好心想救人,说不准是打算检验其中有没有携带了G病毒的个体,以便近距离观察变异的情况。
目前看来步行是肯定追不上那辆卡车了,威斯克乐观地估计城区里可能还有他们机构内的哨兵仍存活着,但或许被围困在了某一处。
他得掉头回去,将现有人员组织一下集合起来,先进行搜索和救援。
其它的事,只能以后再说。

 

经过几小时的努力,威斯克的队伍在一片狼藉的市区建筑内找到了一些幸存的哨兵,再带着他们中间还能动弹的继续四处搜索,一直忙到临近傍晚时分。
再拖下去的话,天色一旦完全黑下来,或许又会从更远的地方摸来什么难以对付的BOW。
现下众人只能先撤离这座城市,回到相对安全的驻地去。

威斯克让大家在各处都留下一些记号和纸条,告诉可能还存在的生还者,让他们想办法到城外附近的军事驻地去寻求帮助,顺便注明这份公告的有效日期为两天。
毕竟大部队不能长时间地待在这片已经被生化病毒完全侵蚀的地区附近太久,另外已经被找到的幸存者们也不清楚有没有个别人员已经感染了病毒但还未产生变异。
集体的安全问题还是要优先考虑的,需要将伤员们都尽快做个转移,以便为他们进行检测和治疗——两天已经是等待日期的极限。

退回驻地后威斯克也包扎了一下伤处,保险起见他和队员们一起注射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鸟用的病毒疫苗。
因为面对的是全新的G病毒,唯一能祈祷的也就是他们没有不幸被感染。
否则在这种情况下,上帝也救不了他们了。

 

在突入行动和救援行动暂时收尾后稍微休息了几个小时,威斯克又接着投入了繁重的后续处理工作中。
他必须尽快将浣熊市的情况上报,政府会委派有相关处理经验的专人再进入城区中,从那些被击毙的BOW身上采集病毒样本进行分析和研究,也希望疫苗的研发能尽快跟进。
之后这座废弃的安全区是否需要被炸毁,那就是由政府官员们去决定的事了。

威斯克甚至没有时间去质问独断专横的艾斯隆究竟为何没有事先知会他一声,就下达了进入浣熊市的命令。
那家伙这次捅出的娄子实在太大,现下又直接躲在自己的帐篷里装死。
优先处理完上交给政府的工作报告的威斯克唯有恨恨地隔空鄙视外加唾骂了对方几秒,然后用力抹抹脸,接着埋头来整理在驻地里四处收集上来的幸存者名单。

来自浣熊市为数不多的生还人员名单,威斯克将之交由自己的秘书官去核实,他自己则重点着手整理此次部队生还人员的名单。
谁想正在进行核对和计数的同时,坐在椅子上的威斯克全身一冷,想起了一件事——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他着急地翻了翻手上仅仅两页的名单,那上面的姓名甚至还没有排满整张页面。
无论如何努力地翻找和仔细核对,他都没有见到『里昂 肯尼迪』这个名字。

威斯克突然觉得身上更冷了,先前虽然交待过让人关照肯尼迪,但凌晨时分进入浣熊市时的情况太过混乱,他压根没空想起这茬。
当时驻地里只留下了一部分后勤人员,另外刚一回来他就听说艾斯隆带着20人左右守在自己的帐篷外——除此以外,其他哨兵都在凌晨时分进入了浣熊市。
他连忙让秘书官出去确认了一下,关于肯尼迪是否在那20人的小队中这件事。
同时在对方离开的过程中,威斯克还生平头一次不断地暗暗进行着所谓大概没有什么作用的祈祷……

大约半小时后秘书官回来了,看那脸色应该在外面四处打听后得到的消息十分不好。威斯克不得不将整个后背挺了起来,面对着对方。
秘书官在帐篷入口处停顿了一下,抬眼望向威斯克。
由于能感觉到长官对于接下来要收到的不知结果如何的消息有些紧张,他居然也跟着不安了起来。

末了秘书官还是快步走到简易的办公桌边,他先是朝着威斯克摇摇头,然后才低声用带着遗憾意味的口吻说道:“我刚才四下找人问了一圈,进入过浣熊市的士兵都不认识肯尼迪,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眼见长官的面色沉了沉,秘书官轻轻咳了一声,又补充道:“但是后勤处有两个人记起曾在昨晚见到那个金发的小哨兵,还说他……”这显然不合时宜也不太恰当的停顿令威斯克深深皱起了眉,秘书官随即咽了咽干涩的喉底,“——说他之前跟着那支巡逻队出行,早就离开驻地了。”
威斯克愣了愣,这才记起来还有巡逻队这事……
——真他妈的!

从前一晚上直到现在天又黑了都没怎么合过眼的威斯克在喉间低叹了一声,近30多个小时的时间里发生的一堆事简直令他焦头烂额,无暇去顾及其它,根本就把那事给忘了。
可他完全没弄懂——那小子怎么会跟着巡逻队的人跑了?
秘书官表示先前他又多问了一些细节,对方只是说具体的原因他们也不清楚,就是在给那支队伍提供装备时,见到那个小哨兵进了帐篷还主动报了名,巡逻队的队长就将他带上了。
至于之后的事,他们摇摇头表示那就不知道了。

 

一个头两个大的威斯克连忙又紧急派出一队人去往山林中,试图寻找一下那支巡逻队的踪迹。
虽然大家在出发前也都心知肚明——这么久都没有人从那处密林中返回驻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那片山林中在凌晨时分还曾涌出了众多的BOW,那些家伙无一例外全部进入了浣熊市,给幸存的平民和部队人员造成了巨大程度的伤害。
这样看来,那支巡逻队里的成员现在肯定连尸骨都不剩下了。
但长官的命令是必须要遵从的,一位军官在驻地里四下揪集了几名灰头土脸的哨兵,背上装备前往了那片山林。

那些人四处进行了一些搜索,不多时后这就迅速地返回了。
而威斯克也得到了十分不好的消息——哨兵们沿途发现了几处打斗和手雷引爆后的痕迹,同时也有不少散落的装备,以及人类的遗体残骸。
几处惨烈的现场都没有人员生还的痕迹,由此合理判定那支临时集结的巡逻队应该是全灭了。
——为了应证这样的推测,士兵们从现场带回了一些物品。
但人体残骸实在是没法带回来,死于BOW袭击的人存于尸体上的病毒也仍具有活性,稍有处置不当就会有很大机率感染活人,他们不能冒险。

 

坐在桌边的威斯克扶住额头,歪过脸看着摊在桌面上的一堆物品,很快注意到其中有几枚军牌。
他一枚一枚地掂起来看看,秘书官在旁边用电子板迅速地瞄上几眼,随后不断地输入那上面的编号,为长官进行最为直观的查询。
直到威斯克拿起第四枚军牌时,秘书官在输入编号之后整个人停住了动作。
“上校……”他犹豫着说道,最终还是将电子板递到了威斯克的眼前。

金发略显凌乱的军官偏过视线望向屏幕,上面显示着某位士兵的照片和简历。
缓慢而慎重地来回对比了好几遍,威斯克终于确定那上面显示的编号,和他手上的这枚军牌吻合了。
——确实是、一模一样。

带回这些物品的军官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似乎对这枚上面有许多划痕的军牌有些印象,便上前一步说道:“这是我们从离驻地很近的一个草丛堆里找到的,当时有一只手拽着军牌的链子,我们想试着拉一下,将人给拉出来,结果后来发现那只是一截断臂而已……”
眼看威斯克面容沉静默不作声,开口的军官朝秘书官看了一眼,接收到一个摇头的动作做为暗示,他连忙闭上了嘴。
直到那人见势不妙乖觉地敬个礼退了出去,威斯克也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紧地捏着那枚军牌,抬起的手臂却慢慢垂了下去。

 

在等待的间隙里从浣熊市又稀稀拉拉逃出了几个哨兵,连带拉扯着为数不多的一些幸存市民,加起来总共不到10个人。
两天后残存的队伍终于踏上了返途,为了照顾伤员们,所以威斯克下令先行拐道前往离浣熊市最近的庇护所,以便进行相应的补给。

卡车上路前威斯克朝着远处的天空看了看,那个方向正是浣熊市的所在地。
城中的大火直到昨天半夜才渐渐地完全熄灭,阵阵腾起的黑烟却还没彻底消散。
政府很快会重新派遣部队保护着研究人员进入那里采集生物样本,后面的事当然也就不归他们管了。
现在他要带着那些归心似箭的下属们,尽快地返回他们在华盛顿的机构中。

隔天补给完成离开这座庇护所的时候,在浣熊市事件中幸存的平民们被留下就近安置。
部队人员则原路返回,在离开机场后队伍沿途放慢了速度,一路折腾着又花了几天时间,这才终于回到了所属机构的安全区。
此时距他们集体出行已过去近半个月,能保住性命回来的哨兵们都无比感慨,纷纷在门禁前无言地拥抱了一下离得最近的那个同伴。

而一想到自己必须特意去找一趟克劳萨,威斯克顿时感觉无比头疼。
明明是牵扯到身为指挥官的艾斯隆不愿听从他所给出的建议,胡乱下达指令而导致这趟出行的队伍损失惨重,但威斯克提前接到了内部消息,居然还有上级想要找些借口保下那个蠢货。
任务的具体执行情况被下了封口令,所以目前还没有进行公布,得知内情的人并不多。
——不管怎么说,在之后的任务报告里的措辞,威斯克想他是该好好做一番斟酌了。

进了门禁后威斯克看了看表,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他又四下观望了一圈,眼见闻讯而来的医务室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接手那些伤重的队员了,其他人则会先到后勤部上交武器,再各自回到自己的寝室去休息。
到这一步就暂时不用操什么心了,但威斯克很清楚,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优先处理。

威斯克原本打算让秘书官去走这一趟,倒也不是他刻意想要逃避,只是他得赶紧回到办公室,尽快完成那份麻烦且棘手的任务报告。
一预想到过后的收尾工作属实够呛,他的脑袋便更加地生疼。
但随即来回思索了好一会儿,紧敛着眉心的军官还是做了个手势,说道:“不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算着时间克劳萨应该下班回到宿舍了,威斯克让司机把车直接开过去,路上一边想着到底该怎么开那个口呢,实在是很困难。
估计被那人当场揍一顿都算是轻的……
——头更疼了。

 

今天下班后克劳萨也没心思去餐厅,这几天他总是感到心底莫明很焦虑,工作中也时常表现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就不由自主地开个小岔,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
但那大多和离开他身边去执行外勤任务的里昂脱不开关系,克劳萨担心那孩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待在安全区内,会适应不了外面严酷的环境。
可是再多想一想,克劳萨又安慰自己:里昂毕竟经历过训练营最为真实的模拟训练,一定没有问题的。

不料他越是这样想,内心反而就越发地动荡不安——这种情绪甚至在前些天几乎要到达一个顶点。
克劳萨再无法安心地工作,晚间也不能安然地入睡,翻来覆去总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最后他只能坐起来,披上外套到屋外来回地走上几圈。然后在深秋时节的寒风中冻到鼻涕直流,又悻悻地回到室内去。

 

而今天克劳萨只是在书房里抱着一本书坐着发呆,完全不想去餐厅吃饭。
近期他的胃口总是不好,有时候拖到胃里开始泛出阵阵代表着抗议的疼痛,他才勉强去一趟餐厅,赶在工作人员下班前领走一份已经变凉的定餐。

事先并不知道离开的大部队已经返回机构的克劳萨曾注意到附近有些嘈杂声,但整个人懒懒的,也就不愿意去深究。
不多时后他坐在屋里,听到汽车的引擎声一路由远及近——轮胎抓地时的刹车声显然就静止在门外。

这声音克劳萨很熟悉,每次威斯克让人开着车送他过来的时候,门外都会这样响上一阵。
克劳萨突然整个人站了起来,快速朝门边走了两步才注意到那本根本看不进去的书还被他抓在手上,他只好转回去,将书暂时放到桌面上。

走出宿舍的大门时克劳萨抬眼见到威斯克的那辆军用吉普车就停在路边,车窗玻璃有些反光,但克劳萨还是能大概看清对方在后座上垂着视线坐了很久,一直到副座上他的那位秘书官回过头,犹豫地开口说了些什么。
克劳萨停止了一切涌动猜忌着的思维,只是疑惑地慢慢主动靠了过去。
秘书官用余光往窗外瞥了一眼,随即再次出言提醒了威斯克。
克劳萨注意到自己的那位长官仍是用着端坐的姿势将手掌压在膝头,最后那人深吸了口气,打开了车门。

下车后威斯克面对着克劳萨定定站了几秒,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克劳萨发觉对方避开了他的视线,在他面前动作很缓慢地摘下了帽子。
然而哪怕在这一刻,喉间抽搐了一下的克劳萨都只是坚持地觉得心里确实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他拒绝联想,他要听到威斯克给出的最为笃定的信息。

关于浣熊市行动的进展,上级似乎是在有意封锁消息,就连克劳萨也一连在大半个月里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就在今天,威斯克居然回来了。
威斯克虽然不是行动的最高指挥官,但他一定不会独自离开前线。
再想到之前在书房里听到的那阵嘈杂声,克劳萨终于明白了,这意味着行动已经结束,大部队返回了安全区内。
这期间他由于联系不到威斯克,也就无从得知里昂的情况。
但他一直想着没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情绪却是克制不住地始终焦虑无比。
可现下,克劳萨意识到,那种等待大概是要有结果了……

威斯克单手将军帽挽在腰侧,朝着克劳萨靠近了一步。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是不能称之为轻松,而此时克劳萨还在徒劳地做着所谓的挣扎。他告诉自己,里昂没有跟着过来,应该是因为部队返回后,他需要先和同僚们一起前往后勤处,上交带出去的武器。
之后那孩子就会蹦蹦跳跳地回来找他的,应该是这样的——必须是这样的。

然后在这份臆想之中,克劳萨听到面目严肃的威斯克开了口,朝他道出了一个可怕的消息:“杰克 克劳萨少校,我很抱歉地通知你,里昂 肯尼迪在这一次的行动中——”
威斯克说到这里不自然地顿了一下,约摸是在考虑更加妥当的措辞。之后大概认为无论如何粉饰,都改变不了什么了,他狠下心说道:“肯尼迪在此次的行动中英勇阵亡了”

克劳萨愣愣地望着威斯克,好半天没能接上话来,喉结滚动时脸上的表情收得越来越紧。
此时威斯克只想着先给克劳萨留出一些空间,等到对方冷静下来了,他会多说一些关于那个年轻哨兵在这次任务中的情况。
但现下他所能做的,也唯有先将那枚下属们拾到的军牌从口袋里掏出来。

通常在处理这种状况时,考虑到家属的心情——当然前提是那些死去的哨兵们还有家属,为了照顾他们,从战场上回收了士兵们的遗物后,都会经过一番清理才将它们交还给家属。
威斯克手里的这枚军牌上的血迹和淤泥都已经擦干净了,他动作很慢地伸出手去,将军牌递给了克劳萨。

克劳萨的表情很快又随之变得有些茫然,只是下意识地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东西。
他埋下头仔细看了看,来回确认了至少三遍那上面的一串数字——确实是里昂的服役编码。
而当他明白过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时,嗓音不禁变得有些干涩和低哑:“我把他交给你——”他朝着面前的男人有些激动地说道,“威斯克,我把他交给你,你答应过的……”
克劳萨的话断在了这一处,再也挤不出一丝声音。
威斯克注意到对方捏着军牌的手指在暗暗施力,手腕都连带着在微微颤抖。
他从心底低叹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屋坐下,克劳萨好像缓过了一些,开口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威斯克不确定现在就谈及这个会不会过于残忍,他其实并没有太多面对阵亡下属的家属这种经验。毕竟处在这样的乱世中,很多人都已经是孑然一身了。
“……”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不作隐瞒,直接实话实说:“肯尼迪被安排进了战前派出的巡逻队,当时行动还没正式开始……那支队伍在山林里进行探查时中了埋伏。”
威斯克特意停了话,让沉默的克劳萨能好好地消化一下。那人毕竟是他的专属哨兵,待在一起这么多年,为了培养对方而付出的心血众人都看在眼里,难以接受是很正常的。

安静了大约足足五分钟,估计着克劳萨应该缓冲得差不多了,威斯克这才再度开了口:“这次的事件很不正常,我正准备派人把带回来的资料全部重新整理分析一遍,才好弄清来龙去脉。”
其实资料没有弄到多少,但是对行动的规划和实施后的种种细节复盘一遍,同时结合那些幸存下来的士兵们上交的个人任务报告,以及之前采集到的浣熊市幸存市民们的证词,希望能在一定程度上拼凑出大致的真相。

沉默了好一会儿克劳萨都没有再说出一句话,威斯克想着他也实在是不能再继续在这里待着了。
除了万恶的任务报告以外,还有一大堆后续的抚恤和其它各种事项需要他亲自安排和过问。
他站起身戴上帽子,本想再说点什么,张开嘴却又觉得根本无话可说。
于是威斯克只好上前用了些力气拍了拍克劳萨的肩,径直出了门。

 

那个夜晚克劳萨捏着里昂的那枚军牌,在单人沙发上枯坐了一夜。直到窗外的天空微微吐白,他眨了眨泛酸不已的双眼,心头苦不堪言。
他养育了里昂这么多年,尽力地陪伴和照顾,耐心地在可谓漫长的岁月中等待着对方长大。
可在里昂最需要他的时候,克劳萨懊恼地想着,他却不能在里昂的身边。
那个人在已经悄然过去的某一天里在远离他的地方,可能是在惊恐中痛苦地死去……
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太挫败了……

 

令威斯克多少有些感到意外的是隔天克劳萨就努力振作了起来,和他一起开始投入了对此次事件的调查中。
在浣熊市中所发生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了,若真是人为的悲剧,那背后隐藏着的问题或许就更严重了。
为了弄清真相,一个由威斯克亲自点名聚首的十多人组成的秘密调查小组将现有收集到的情报和资料全部进行了一轮整理和复盘。
一些曾经被半遮半掩的真相也如同一副拼图,在调查员们的手下渐渐显现出一个具象的画面。

早在进入研究所时,威斯克曾翻阅了一些没有被及时销毁的资料,并在监控室内查看了一些时段的监控。
由于当时时间过于紧迫,他只能暂且中止探寻真相,转而让下属们先将那些数据拷贝下来。
现下威斯克调动了专业人员,找到了柏金博士办公室里在事件前一周内的所有监控画面,奇怪的是本应是敏感信息的这些记录却并没有被人为抹去。

威斯克这才弄明白,原来那封向他求援的电子邮件确实是由威廉本人撰写的。可他当时似乎是在犹豫、或者说是纠结——关于到底要不要发送这封邮件。
毕竟邮件一旦发送了,威廉本人和政府机构军队中的高官私下进行联络这种事若被人揭露,对他在今后研究领域里的前途所产生的影响将非同小可。

然而就在不久后有一队全副武装的特种兵踹开门,闯入了这间办公室。
跟随在几人身后的一个背着手慢慢踱进门的男人似乎是这些特种兵的上官,威斯克看到屏幕上的人满脸轻松地坐到了威廉紧张不已地站起身后空出来的椅子上。
那两人在对峙时说了些什么,这里的监控由于某些原因没有投放收声功能,所以也无从得知。
但威廉一直紧盯着桌面上的一个手提箱,威斯克猜测那里面存放的大概就是重要的G病毒样本。

那个男人和威廉来回交涉了几句,眼看双方的脸色,谈判似乎是失败了。
一名特种兵立刻上前打算夺取那个手提箱,不愿就范的威廉冲到桌边想要阻止对方。然而他的这个举动被另一名士兵判定为属于危险行为,立刻近乎反射般地朝着威廉开了枪。

威斯克皱紧了眉,他见到同一时刻,一个始终站在那个男人身侧的特种兵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只是那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从监控画面上看,威廉应该是被连续的扫射击中了胸腔和腹腔,顿时就整个人往后倒去,撞到办公桌的侧面后,他慢慢地滑落到地面上。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终于站起了身,他从手下那里接过手提箱,将之平放在桌上打开,从里面抽出了一管试剂,将它放置进注射装置中,对着威廉的脖颈按了下去。
几人并不急于就此离开,还在办公室内继续逗留了几分钟。
那个男人凑近办公桌上没有关闭的笔记本电脑前,看到了那封尚未发出的邮件。
也不知道是不是收件人的姓名令他想起了些什么,男人站直了身体,抄着手叩了叩下巴,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事。
不多时后他大约终于下定了决心,伸手用指尖敲下了发送键。
随后男人抬起头,朝着监控探头所在的方位笑了笑。

——眼前的画面不算非常清晰,但那张脸实在是有些眼熟。
威斯克拧着眉心沉思了几秒,记起对方应该就是多年前在结束了一次外勤任务后的返程途中自行脱离队伍,就此失踪的名为格伦 阿里亚斯的哨兵。

视频中的阿里亚斯带着几名特种兵离开后,威斯克注意到其中有一人仍在原地停留了几秒,对方被防毒面具覆盖了整张脸,但那人的面部压得很低,威斯克猜测他是在看着『死去的』威廉。
很快那个人也离开了办公室,威斯克又接着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如同静止许久的画面终于又动了——威廉的身体在注射了G病毒不久后,开始产生了变化。

威斯克注意了一下监控画面上所显示的时间,和他收到邮件的日期是吻合的,正是他们带队出发前一周。
但关于更后面的部分,他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了。
于是威斯克亲手关闭了这个视频文档。

 

威廉 柏金博士大约在几年前就开始受到保护伞公司高层的胁迫,只是他始终醉心于研究,历经十年终于成功研制出了G病毒。
由于不愿意向保护伞公司交出病毒,他这才打算考虑向威斯克求助。
在G病毒被夺取之后,特种兵在城区中的很多重要的建筑物内都安放了炸药。
那些人完全没有考虑到城中的居民——哪怕在他们撤离时,病毒还没有开始大规模扩散。
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继续过着和平日没有差别的生活。
直到越来越多的恐怖异变在人群中出现——

 

克劳萨在调查过程中发现有些资料并不是此次被带回来的,看上去威廉和威斯克在近期内的联络也只有那么一封求助邮件,他没弄懂关于G病毒的机密资料,对方是从何得到的。
毕竟任务报告里写明了部队人员在进入研究所时,发现内部终端上的大部分研究资料都已经被永久性删除。
这其中也并没有提到他们带回来的威廉的个人笔记本电脑里有太多的相关内容,克劳萨默默地记下了这个不同寻常的要点,在独处时用微妙的眼神看向威斯克,想了想问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当年全球病毒扩散之后,你和威廉为何去往了不同的地方?”

威斯克看上去不太愿意提及此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言简意赅地答道:“那时我曾代表政府招募过威廉,但他从一开始就表现得无心待在军队。后来我们分开了,他就不知去向。”
克劳萨只好暂时停了话,毕竟那个人已经死在了浣熊市,甚至可以说是威斯克亲手消灭了被G病毒异化多次的威廉 柏金。
以那两人曾经的关系,此时过度追问未免有些残忍。

克劳萨按捺着思绪,埋头继续翻阅那些研究资料,同时也重新细看了一遍关于威廉的办公室被人从外部入侵,而他在那里被特种兵以近乎手误的方式射杀时的视频片段。
带领那队特种兵的人克劳萨和威斯克都可以说是很熟悉,这一回对上屏幕上那张脸时,他们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格伦 阿里亚斯,那个从机构中疑似叛逃后就多年杳无音讯的哨兵,他不单还活着,目前看来还成为了保护伞公司的一员。
关于阿里亚斯在浣熊市行动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单从这份监控来判断,似乎也并不全面或者说具体。
但他的确亲手给威廉注射了G病毒,并且还将对方笔记本上的那份写好的邮件发送给了威斯克,从而直接导致了机构以此情报为基准,全面误判了浣熊市里早就发生了严重性完全无法预计的生化病毒泄漏。
——也正是因为这样,里昂和其他许许多多的哨兵,都无法再回到这个安全区中。

思绪飘远了几秒的克劳萨很快又甩甩脑袋,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情报中有一份资料里的线索聚焦到阿什福德家的那对双生子身上,同时有一个人进入了调查中心。
——自从当年亚历山大 阿什福德在那座地下研究所覆灭后就不知所踪,有消息称他的那对双胞胎儿女接手了其它未曾被政府发现的病毒研究机构,多年来一直隐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暗中运行。

双生子其中之一的妹妹阿莱克西亚 阿什福德被称为是和阿什福德家族初代的女当家维罗妮卡 阿什福德一样,拥有神赐般天赋的研究天才。
自从接手了家族的病毒研究所后,她便一直潜心钻研新型的生化病毒。
阿莱克西亚将始祖病毒与古代女王蚁DNA相融合,生成了一种被命名为T-维罗妮卡(T-Veronica Virus)的强大病毒,能促使生物个体发生变异,乃至改造生态系统。
这种病毒能高度同化生物,创造特殊的社会结构。在使感染体获得强大力量的同时,对感染者的伤害相对较小。
但随之产生的弊端是感染速度过快,容易损伤受感染体的智力。然而因为已有方法能解决其缺陷,就目前而言算是一种最为成功的生化病毒。

情报还指明该病毒在融合时产生的缺点在现今已知的弥补方法有低温共融与周期性器官移植2种,周期均为15年。
——据信早先亚历山大并非失踪,而是被自己的这双儿女当成了这种新型病毒的首位试验者。
但试验似乎并未成功,此后亚历山大才可谓是真正的下落不明。

为了继续进行人体试验,阿莱克西亚给自己注射了T-维罗妮卡病毒。以现有的情报来判断,为了能和病毒进行完全融合,她目前应该正处于冷冻状态下。
而找到阿莱克西亚如今的藏身地点,就是下一轮政府反生化病毒工作的重点。

至于被保护伞公司夺取的G病毒,也处于严密查找和监控的范围内。
威斯克还另外提交了一份来源不明的情报——阿里亚斯很可能不单在为保护伞公司工作,同时还和阿什福德家族联手,为那对兄妹的病毒研究提供了不少帮助。
如此一来,若是G病毒也落到阿什福德家族手中,作为拥有始祖病毒基因样本的科研狂人,真不知道那对双生子中的哥哥还会制造出什么样的生化病毒来危害人类社会。

 

当目标成功锁定之后,情报部门也在加班加点翻找自家遍布全球的信息网络,希望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克劳萨在这一部分中的工作也就暂时完成了,他被临时调派到医院,为这次参与了任务归来后的哨兵们进行精神抚慰和调整。
他借机探查了一下许多哨兵在关于那场失败的行动中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跟随着他们的脚步,体验了那片无尽炼狱中的种种惨景。
只是他始终没能找到和里昂有关的任何线索。

后来克劳萨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若里昂确实在战前自愿报名加入了巡逻队,而那个11人组成的小队无人生还……那试图在回来的这些士兵的记忆里寻找一些碎片,显然不现实。
克劳萨还曾一度无力地想着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里昂会加入那并没有被点名的巡逻队呢?
直到他从后勤处上交的任务报告中找到了附有一份队员名单的表格。
当时巡逻队在出发前,前往后勤处领取装备时每个人都签了名。
这大概是现下唯一的相关线索。

克劳萨细细地看了一遍名单,在其中发现了除了里昂之外的另一个新兵的名字——杰森。
他靠到椅背上,沉默地望着天花板,终于发觉自己弄明白了。
里昂一定是因为在训练营里结交的那位好友被拉入巡逻队,这才上前也主动报了名的。
克劳萨拉拉嘴角,苦笑了一声。
倒也确实是那小子的行事风格,只是……最后的结局实在不是他所想要预见的。
然而到了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那阵子克劳萨抓住一个时机,趁当天威斯克看着似乎并不太忙碌的样子,这便在对方办公室里的会客沙发上坐下,沉着声问道:“现在已经过了好些天了,你能告诉我里昂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威斯克一脸『我根本不想再谈这事』的表情,可思来想去毕竟是他理亏,明明在当初从克劳萨身边带走里昂时,他口口声声答应过对方,会照顾这个第一次出外勤的小哨兵。
最后他没能把人完好地带回来,无论再找什么借口都显得很虚伪。

威斯克只好大概说了说他们出行后的一些事,并且重点强调道:“我之前就说过,我确实让下属记得找人去关照他了。但当时前哨站被毁,浣熊市里的安全部队又完全联络不上,那种时刻根本无瑕分心,你能懂的……”
克劳萨始终心平气和地坐在那里,并没有插话。
威斯克虽然不是行动最高指挥官,但艾斯隆那个蠢货什么也不懂,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确实没法把里昂背在背上照看,毕竟是在战时。
——这些克劳萨想他都懂,也都能够理解。
但他还是无法让自己调适过来,因为骤然失去那个人而感受到的深刻的痛苦。

关于艾斯隆做的愚蠢决定导致队伍损失惨重,这个自然不用多废话。
但里昂毕竟是在进入浣熊市之前就在那支巡逻队里出了事,威斯克认为有些报告上没有过多描述的部分,他有责任向冷静下来的克劳萨单独做个交待。
“那时我们好容易从浣熊市撤离,气都没喘上两口,我就让人去找肯尼迪,才知道他在前一晚就被调派出去了。”

在短时间内残缺的肢体腐烂得那么厉害,只能是被BOW袭击后立刻就产生了变异。
这种细节原本威斯克是不打算告诉克劳萨的,因为实在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但此时他知道,对方想要弄清关于那个哨兵在出行时发生的一切,若是有所隐瞒,将来克劳萨早晚可能会从其它渠道得知此事,倒不如直接坦白。

面对着这些先前自己无从得知的内情,克劳萨又是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艰难地开口问道:“你真的能确定,那就是他吗。”
威斯克抿着唇叹了口气,看了他一眼:“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不肯相信肯尼迪已经死了,但……那军牌的确是属于他的。”
这一回克劳萨没有吱声,眉间的神色却是越发地凝重起来。
威斯克探过肩,去他肩头拍了拍意图安慰,同时说道:“目前我们的首要工作还是要先找到阿里亚斯和阿什福德家的那对双生子。否则无论是G病毒还是T-维罗妮卡病毒,但凡再在任何一个安全区内全面扩散一轮,现存的人类甚至是其它生物都会有灭绝的危险。”
克劳萨一言难尽地抬眼看看对方,无力地根本没法开口接上哪怕是一句话。

这些天克劳萨一直在努力地劝诫自己先集中精力去处理军务情报和下派给他的其它任务,企图刻意用繁重的工作困住自己。
可是忙到深夜回到宿舍,看到房间里到处都是里昂留下的东西,他没有时间也不愿意去整理那些物品,总觉得一旦将它们收起来或是清理掉了,就代表着那个人真的回不来了。
拖着脚步洗过澡后他倒在床上,可身边的枕头和被子上还有淡到早就几不可闻的一丝气息,时刻都在提醒着他许多属于两人间的过往,多想一想简直悲从中来。

里昂的那枚军牌一直被克劳萨贴身收着,自从得知噩耗后,每到夜深人静时,他就要坐在床上,将军牌拿出来摸一摸看一看,用拇指轻捻着那变得有些粗糙的刻面。
略微有些变形的军牌上面的道道划痕清晰可见,可是没有人知道那支巡逻队到底在浣熊市外围的那片密林中遭遇了些什么。
就连威斯克亲自给出的口述,也无法满足克劳萨迫切想要得到一些关于那个人在人生中的最后时刻,有着怎样的遭遇的心情。

从枯坐到干躺着几小时后,实在无法安然入睡的克劳萨会重新起身,在冰原狼有些担忧的眼神下朝对方做个手势,独自离开卧室。
待在书房里时克劳萨总是忍不住看向被他摆放在书柜里的匕首,明明在里昂离开前,还雄纠纠气昂昂地说着等他成为了一个真正强大的哨兵,到时会来取这把匕首的。
那时的克劳萨笑着应下了,他却不知道,对方此次前往浣熊市,所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片炼狱之景。

克劳萨很后悔这些年来他对里昂总是很严厉,其实里昂的天份和资质都不算特别拔尖,但他真的一直有在努力上进。哪怕偶尔耍些小聪明偷个懒,被骂上几句也就乖乖接着训练了。
明明经过多年刻苦的训练后,里昂在哨兵队伍中已算得上是绝对的优秀,而自己却总是吝于对他说上哪怕是一句『Nice work.』……

现在克劳萨只能缓慢地抚摸着这把匕首,呆然地坐在书桌边,对着空气轻轻地道出了心声:“我并不是要你成为一个所谓强大的哨兵……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啊。”
可是这些话,那个人却再也听不到了。

 

这段时间睡眠状况极度不佳的克劳萨注意到,他似乎每天都能感应到一丝不同寻常的精神力波动。
每天深夜时分无法入睡的他会坐在书房里,用手撑住脑袋,无意识地沉入一个奇怪的梦境。
这像是在精神世界里,一片无光的黑暗中他找不到前路,也同样看不到来时的路。
所处的空间里没有风,也没有一丝声音。
但克劳萨总觉得自己非常希望能不断地走下去,仿佛他终会到达这个世界的尽头。
然后,找寻到他想要见到的一个人。

克劳萨不断地反复尝试,有时照着直线走,偶尔拐个弯往侧面去。
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醒来时他便会猛地从这个空间中退出去,然后头晕脑胀地发现自己整个人伏在了桌面上,后背、腰部和膝关节都因为彻夜固定住这个姿势而感到酸疼不已。

后来克劳萨会强迫自己在床上以正常的姿势入睡,随后发现梦境中的空间似乎没那么黑了。
他开始可以从中捕捉到一丝空气流动时的触感,胸腔里鼓胀着,像是被什么重物捶打过一般疼痛不已。
在这种令人极度不舒服的体验之下,每天清晨时分惊醒的他一旦坐直身体,就会发觉更加地头晕脑胀,外加全身无力。
那体验像足足挨了一整夜的打,偶尔他还会毫无预警地流出鼻血。

 

为了缓解这种过度的不适,克劳萨在某天天亮后去了一趟医务室,花些时间做了个基础性的检查。
但医生给出的结论是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
关于克劳萨所提出的相关不适情况,考虑到他最近才失去配对的伴侣,医生唯有满脸遗憾地强调道:“对于结合过的向导和哨兵,分离会十分痛苦,也难免会造成一种冲击身体和精神状况的巨大影响。我个人的建议是您可以尝试着放松一下心情,多想点开心的事。”

说到这里医生大概觉得对于才失去伴侣没多久的人做出『多想点开心的事』这种建议也太过不近人情了,于是他连忙又改换了另一种措辞:“——或者多出门走走,散一散心,这样也不错。”
克劳萨抿着唇嗯了一声,从对方手里接过一袋瓶子上大约都写着维他命之类的药,另外翻了翻他发现其中还有一瓶常规的止疼药。
医生强调道暂时还不需要使用精神类药物,毕竟克劳萨是个向导,在军中负责的日常工作也需要他时刻保持清醒。
目前而言克劳萨只是在近期出现了些许不适,过后还是尽量做个随访观察。

 

克劳萨带着那一袋的药回到宿舍去,当天晚上就服用了几片止疼药。
然后他迅速地洗了澡,倒在了床上。
在这个夜晚他的梦境变得更加压抑,同时也更加地真实了。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感受到了里昂的存在,但那股剧烈起伏波动着的精神力应该也反向追寻到了他。
丝丝缕缕在空间中游移着的精神线互相胶着,成功地融合在了一起。

那个瞬间克劳萨发觉脑中被一波波从远处袭来的强烈无比的信息流填满了,很快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具体的画面,一幕幕快速地闪烁而过,几乎令他反应不过来。
此时的克劳萨还不太确定这是不是一种臆想,又亦或是最为真实的、属于那个年轻哨兵的记忆。
从里昂整齐地穿上制服转身离开,到他缩在飞机的座舱里随着猛烈的气流带来的震荡瑟瑟发抖,画面一转待到他来到一个陌生之地时,克劳萨甚至能感觉到胸腔里共振般地涌起阵阵兴奋之意。

隐在一片漆黑之中的里昂见到有个军官在四处纠集人手,带上一个临时整编的小队前往一座驻地中亮着灯的帐篷。
帐前的门帘被掀开后,克劳萨看到里面整齐地堆放着很多军用箱。
队长带头领取了装备,并在表格上签下名字。他正回头招呼其他人也来跟进时,一颗金棕色的脑袋探了进来。
里昂四下看了又看,似乎是在队伍里见到了认识的人,随后他也上前主动报了名。

从这里开始,克劳萨几乎是从第一视角在观望着这一切。
有一只手握住别人递来的签字笔,在表格上填下了名字。
『里昂 肯尼迪』
——是他的里昂。

眼角不自觉地有些湿润了,克劳萨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就梦见对方,可是这份单方面重逢的喜悦很快就被冲散了。
里昂跟随着队伍朝着一片黑暗的山林出发,不时和走在前方的杰森轻声搭上几句话。
在他们进入山林没多久,不期的变故就接二连三地发生。

哨兵们一个又一个地死去,里昂和杰森也在折返回去寻找大部队的途中陷落到了沼泽里。
当所有令克劳萨感到窒息的挣扎过后,他看到里昂将自己的军牌扯了下来,塞给了一个逃跑时路过这片沼泽的巡逻队成员。

沼泽中的泥浆似乎快要卷过年轻哨兵的胸口,连克劳萨都感觉到了那阵阵伴随着呼吸变紧的压迫感。
但幸运的是在那之后有人在后方推了一把,帮助里昂勉强地爬上了岸。
于是克劳萨明白了,对方应该是借此逃离了这一处危机。

 

大量的不知从何处涌来的记忆还仍在克劳萨的面前一幕一幕快速地推进着剧情,他看到那个死里逃生的孩子躲过了一大群如潮水般涌向浣熊市的BOW。
可是最后,里昂还是选择了往那个方向而去。

那一刻胸腔内发出的强烈共感令克劳萨笃定里昂绝不会再害怕地逃避危险了,他要去往他的同僚们所在的位置,和大家一起并肩战斗。
可惜的是里昂并没能如他所想地达成这个了不起的心愿,当他终于离开山林接近浣熊市,这个安全区早已经沦陷在火光和BOW的围攻之下。

里昂似乎很茫然,只能在四处都燃着大火的街道上蹒跚前行,直到他发现远处正有一群集结起来朝着他靠近的BOW。
里昂低下头,克劳萨跟随他的目光看到手枪的弹夹已经空了。
于是那个人扔掉了枪,从固定在肩上的刀鞘里抽出了匕首。

可是这种数量的BOW,仅凭个人的力量是完全不足以全身而退的。
克劳萨不断地想要呼喊出声,希望能告诉里昂:离开这里,你做得很好,你是个优秀的哨兵,但千万不要逞强——学会适时地撤退也是每一个士兵在战斗生涯中的必修课。

可是他发不出一丝声音,喉间如同被塞了什么东西,只能徒劳地张开嘴,急速地以喘息的动作来尝试着继续努力……
紧接着就在克劳萨以为里昂再难逃出生天的时候,四周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
视角还没来得及转换,随即又归入一片黑暗,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爆炸和BOW发出的可怖的吼叫。

克劳萨不断挣扎着,几经尝试好容易才睁开眼——清晨时分的暖阳穿透了窗帘,细密的金色光束在枕头上打下点点光斑。
他这才发觉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空间,从并不安稳的沉睡中清醒过来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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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从时间线来说威廉注射了G病毒后应该很快就开始变异了,但是文中威斯克遇见他时还稍微能看出原形。虽然很BUG……就当成艺术处理吧。否则上来就是G5形态,威总肯定二话不说,一发火箭筒把它送走了。

*注2:本章节中关于T-维罗妮卡病毒的描述来自相关百度百科。

*注3:看过《无尽黑暗》剧集的友友们应该知道文中的杰森和帕特里克都是出自那部剧中的人物,我已经努力百度过了,但实在没找到这两人的全名,所以很抱歉那份后勤处的名单上也只是以“杰森”这个名字来做出陈述。

Chapter 14

Summary:

磨磨唧唧欺负一下小昂宝。

Chapter Text

里昂在浣熊市的街道上遭到大群丧尸围攻时很快就被它们推倒在地,手里的匕首在挣扎间松脱开来,不知落到了何处。
没多久就在里昂被挤压得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恍惚听到了阵阵枪响。
倒地后的视角不太好,但里昂模糊的视线里瞥见好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一路冲了过来。
可是当对方靠近时,他却发现那些人身上穿的并不是自己所属机构的哨兵制服,从装备来看应该是特种兵部队成员。

士兵们开枪杀死了好几只正压在里昂身上正在撕咬他的丧尸,随后有两个人弯下腰,将他从地面上搀了起来。
被特种兵带走的里昂根本没有力气问一句对方的来属,他只是垂着头,感觉到自己被架到了一辆卡车上。
现下里昂整个人难受得很,肢体不受控制地在抽搐,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但这绝对不会是个好现象。
因为此时里昂唯一能记起的事,就是刚才在被围攻的时候,他被丧尸们咬了不止一口。

或许是他不自觉所发出的呻吟声有些大,很快又有几人靠近了他。
里昂的眼前渐渐变得无法正常视物,只能依稀地见到好几道影子在围着他打转。
似乎是其中有人发现了他这不正常的状况,一双手伸了过来,给他缠上了一条腕带。
然后又有人合力给他挪了挪位置,把他抬到了别的地方。

身下的地面变得平坦了一些,好像也不像刚才那么拥挤了。
——四周很亮,空气流转得很快,里昂不确定拂面而过的阵阵凉意是不是吹过的风。
再后来他迷糊地觉得颈侧针刺般地狠狠疼了一下,像是被注射了什么东西。
他已经完全无法发出一丝声音了,喉间干哑得像是有火在烧,伸出的手也总是抓不到任何东西,很快里昂就在阵阵颠簸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那时的里昂并不知道,他被医护人员注射了保护伞公司花了几天时间按照威廉 柏金博士的研究资料紧急赶制出来的G病毒疫苗。
特种兵部队从城中带出来的很多人都被感染了,而那些早就感染多日的属于浣熊市中的人大多已经彻底发生了深度变异,只能在相遇时直接将它们射杀。
剩下的那些人如果尚未发生变异,会有专人上前特意辨别一下,还能救的就立刻注射疫苗,并且给他们戴上腕带做好标记,以便过后观察疫苗的生效情况。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再醒过来时里昂感觉身体没那么难受了,但可能是由于很久没有进食和进水,他整个人又累又乏,只能扶着墙慢慢地站起来。
这个不大的单间里有十多个人,有些早已醒了,有些则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里昂转着脑袋四下扫了几眼,发现那都是些穿着日常衣物的普通人,并没有他的同僚。
他跟随着那些人,壮着胆子打开了门,出来之后发现外面有一条长长的走廊通向远处的一道铁门,走廊的两边全是房间。
里昂靠到走廊边探头往下一看,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二楼,下方还有一条同样的两侧各排布着许多房间的长廊。
他悄悄地想着这是集体宿舍吗,到底是什么人把他们带到了这个地方呢。
——过于单纯的里昂只是不懂,比起集体宿舍,这地方应该更像是座监狱。

之前因为各种原因昏睡过去的人陆续开始转醒,当他们走出房间时,都在寻找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
等到大家到处辨认了一圈,才发现从浣熊市活着出来的幸存者认真数一数也还不算少。
然而这个地方令众人都感到很陌生,长廊的两头都有扛着枪的士兵站在那里。
对于这些人的喊话,士兵们如同雕像般地冷着张脸当作听不到,只是依旧挺直身体一动不动,那阵势像是专门在此看守他们的。

双方就这样静默了一小会儿,在大家团结起来群情激愤地想要质问那些士兵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的时候,走廊远处那一头的铁门打开了。
又有几个带着枪的士兵走了进来,里昂注意到他们的装束,和在浣熊市里他所遇到的救下他的人一样,应该都是特种兵。
那些人一路没有犹豫或是停顿地直直往前走,跟在后排的几个还不时把想要挤上来发出些问题的人给推回房间里去。

一行人在里昂的面前停了下来,有两个士兵默不作声地抓住他的手腕,一左一右地给他戴上了两个金属环。
里昂听到机关发出声响,扣在腕间的金属环立时收紧了,牢牢地贴在皮肤上。
冰冷的触感令他感到不适,那重量沉沉的,特种兵松开手后他的手腕便跟着往下坠了坠,垂到了身侧。

四周变得好安静,所有人都在望着他们。
那些原本想要追问或是按捺不住打算闹事的人也都不敢再闹腾了,纷纷很自觉地往走廊的两侧退去。
那两个士兵又上前扣住里昂的肩,拐个弯转身朝向他们来时的那道门,大概意思是要里昂跟着他们走。

里昂知道自己手腕间被套上的东西是什么,之前在训练营里他曾见到有些预备役因为发狂或是犯了事,被套上了禁制环然后带走,大多数情况下那些人从此就不会再出现了。
导师也告诉过他们,在机构中受到惩罚或是精神力波动极不正常的哨兵也可能会被套上禁制环,这是一种控制他们的机制。
通常情况下禁制环一侧可以产生电流,另一侧则是种手环状的麻醉剂注射器,双管齐下时完全可以令一个哨兵在短时间内失去所有反抗能力。
现下身处不明的阵营之中,里昂很清楚在这时候做出反抗于他而言不单没有一丝胜算,更不会有任何好处。
他决定还是先乖乖地跟着对方走,过后看看情况再说。

 

等待在另一处的阿里亚斯似乎还挺期待和那个特别的哨兵见面,先前他们的部队带回来的幸存者中,有不少这次政府机构下派的哨兵。
可惜的是他们有一部分要么已经被病毒感染而异化,要么在发现身上有伤口后及时注射了疫苗,却仍没能救回来。
但好在有一些人还是和那个哨兵一样,被生效的疫苗成功清除了体内的病毒,及时恢复为正常人。
这说明保护伞公司紧急制作的G病毒疫苗还是有效的,只是对于感染时长和单独个体而言仍存在一些不确定性。
现下需要更长时间和多次的人体试验才能确定成功率,以便进行相应的改进。

目前对于如何处置这些政府军的士兵,阿里亚斯认为既然救回来了,不妨先留下来。
若是能说服他们加入保护伞公司的部队也不错,毕竟在目前的乱世中,哨兵的战力是不可或缺的。
只要手握规模庞大的军队,对外就会更具有威慑力,这个道理无论何时都适用。
如果有人不愿意服从,那就拿他们来进行后续的病毒人体试验。这样的活体素材得之不易,是该好好珍惜,避免浪费的。

——至于那个所谓特别的哨兵,是在之前阿里亚斯派向导和导师们进到房间里读取哨兵们的相关记忆,想多获取一些关于他们和BOW的作战数据时有了意外的发现。
有个导师在近身碰触到里昂时没能成功进行形式简单的精神连接,并且从中察觉到了异常。
他立刻扭头火速报告给了随行的向导,再由那位向导亲自去检查了一遍,这就将从那名哨兵身上发现的异常又再度上报给了阿里亚斯。

其实所谓的异常只是种不多见的情况罢了,因为导师和向导经过轮番确认,发现这个哨兵拥有一座非常强悍且坚固的精神防御壁垒。
这人原本混在人堆里并不起眼,要不是他身上脏乱还有些残破的制服说明这是个来自政府机构的哨兵,导师们几乎就要跳过他去抓其他的人,从而错漏这个线索。
阿里亚斯一直想摸清自他离开后,政府将最为重要的机构总部挪到了哪个安全区内。
多年来的多番苦寻始终无果,他早就想找个知道内情的人来好好拷问一下了。

据向导所言那个特别的哨兵看上去很年轻,甚至可以形容为是年少。
单从容貌和外形来判断,估计才刚成年不久。
这么年轻的哨兵却能拥有一座精神防御壁垒,这绝对不是正常的情况。
因为在日常防御外来信息流的过程中,这道壁垒会出现自然损耗,需要有人专门定期维护。
这只能说明,这个哨兵的身边有一个全面结合并且绑定的专属向导。

如今的年代里向导资源比哨兵稀缺得多,能分配到一个专属向导的哨兵可绝对不多见,更遑论是这样的年轻人了。
阿里亚斯非常期待地微眯起眼,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待着他的下属们将那个哨兵带来。
——相对于他想要知道的情报,此时的他更加期待着那家伙会是怎样一个特别的人。

 

然而当阿里亚斯终于亲眼见到那个哨兵时,略微一丝失望的表情几乎很快就展现在他的脸上。
倒也不是说他无法相信这是个特别的哨兵,过于年轻只是一个方面,主要是对方看起来实在太普通了。
非要说的话,估计洗洗干净还是能承认长相是挺清秀。
并且他本人也并不强壮,以同样是哨兵出身的阿里亚斯来做出评估,未免有些差强人意。

他抬起眉梢,用眼神向带着对方前来的下属们做出询问。那些人中领头的那个朝着上官点了点头,意思是没有找错人。
阿里亚斯轻轻嗯了一声,绕着这个神情有些紧张的哨兵转了整整两圈。
——果然,他还是看不出对方有任何的特别之处。
他接过下属递过来的电子版,那位向导已经用最短的时间将对于这个哨兵的精神世界的查探结果做了个简报提交了。
阿里亚斯埋头扫了几眼,跳着看完了那一大段话。

与其说拥有精神防御壁垒的哨兵极其罕见,倒不如说此人身为一个如此年轻的哨兵,却能在这种年代里拥有一个自己的专属向导,实在是件让所有单身哨兵羡慕的事吧。
作为哨兵的一员,阿里亚斯完全能理解那种难言的情绪波动。
他对着电子版上的记录顿了几秒,向导的力量比导师强大许多,还仍是强行读取到了之前才刚发生不久的事件的一小部分片段。
于是简报里还附上了一些关于对这个哨兵的战斗记忆探查后写下的记录,说明这人完全就是个初次离开机构的小菜鸟,而他甚至在进入浣熊市后也没能亲手杀死任何一只BOW。
阿里亚斯仔细思索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了。
——若说这个年轻的哨兵并不特别呢?那么就应该判定为他的专属向导,是个十分特别的人。

通常政府机构对于自家的哨兵们的培养方式,是在当他们还是预备役时,就会由导师每天为他们定时进行一定程度的心理暗示。
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式的,在长年的类似暗示下,离开机构的哨兵们若是不幸被非政府机构的武装组织俘获,面对拷问时,在关于机构总部所在地这个问题,他们绝对不会开口泄密,甚至能令吐真剂都无法正常发挥作用。

即使是高深的记忆探查技术也很难打破这类纵横交错地植入于精神世界深处的心理暗示,如果有人试图强行突破这种防御,哨兵们会以各种当下可能进行的所有方式,不断地做出自毁行为。
这也是政府为了保证一些机密不被泄露,所设下的保险机制。
这些年阿里亚斯派出的特种兵部队曾多次捕获到来自政府机构的哨兵,只是从来没能成功获取他所期待的情报。
这次机会难得,他决定要再进行一次尝试。

而这个哨兵显然也和他的前辈们一样训练有素,虽然刚开始面对着这些陌生的状况时他显得有些呆滞,但年轻人很快就强迫自己调适了过来。
对于阿里亚斯所提出的问题,他一律只是以回答自己的姓名和在军中的服役编号来做出应答。
是典型的军队式反侦讯手法,确实是个被调教得很好的哨兵。

可是当阿里亚斯用带着笑意的面容向这个自称里昂 肯尼迪的哨兵问出『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可以有幸拥有一位专属向导吗?』这句话时,他注意到对方的眉眼不易察觉地紧了一下。
但很快,那一丝微小的变化就立刻从对方的脸孔上消失了。
在停顿了两秒后,那人随之又给出了一遍自己的姓名和服役编号,这令阿里亚斯颇感无奈地轻哼了一声。
他走到带着里昂来到这里的几名士兵身边,在领头那人的肩上拍了拍,虽压低声线却也没刻意避免被里昂听到这话,他说道:“让人好好关照一下这个家伙。”
眼见对方点点头,阿里亚斯在他们离开前又跟着交待了一句:“虽说我从来不限制你们在审讯过程中会使用的手段,但这次务必要留下活口。”
靠近门边的里昂觉得心底随着那句话狠狠紧了一下。

 

在那些天里,关押着里昂的那个空间狭小的审讯室显得那般地闷热而幽暗,但这并不妨碍同时有很多士兵以及导师相继进入,联手对着他施暴。
这些人来来回回只有那么两个问题,想要里昂松口告诉他们关于机构总部的安全区所在位置,以及里昂的个人专属向导的身份信息。

阿里亚斯没能从里昂的服役编号这个线索查到更多的讯息,毕竟黑入政府专门的档案数据库太过困难了。
那个数据库只要遭到外部入侵,就会立刻启动保护机制,持续不断地往入侵地址输送大量的无效信息。
阿里亚斯的身边没有技术足够过关的网络黑客能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很快那些攻击就会导致这个基站出现长时间的卡顿和延迟,且在这过程中无法恢复正常,直至最终彻底报废。
为此阿里亚斯只能放弃攻击那个数据库,转而接着让下属们试图在那个哨兵的身上寻找出哪怕一丝一毫能令他开口吐露一些情报的弱点。

进入房间的士兵们通常负责使用暴力,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士深知从哪里下手可以不留下太多显眼的痕迹,却能令受刑人的身体感受到无法忍受、甚至可称之为触及骨髓的痛感。
而导师们则负责在那些士兵打累了之后休息的间隙里,对这个哨兵进行不间断的精神攻击。

先前那位发现里昂有精神防护壁垒的向导也会隔上一天就过来一趟,但他们几经尝试,却都无法通过那层保护屏障,入侵这个哨兵的精神世界。
由于向导这种资源太过稀缺了,保护伞公司内部没有其他能下派的向导,就算从外面临时花了大价钱找来的几个向导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三角猫的功夫,同样都无法通过那道屏障。
只能说为这个哨兵建造精神防御壁垒的向导所拥有的能力确实十分强大。

得知这个消息的阿里亚斯考虑了良久,最后决定让士兵们把那个名为肯尼迪的哨兵带去见一见阿莱克西亚。
对方虽然在近年来一直处于冷冻状态下,仍在持续地和体内的T-维罗妮卡病毒进行融合,但身为向导的阿莱克西亚很方便能和外部进行精神方面的交流。
阿里亚斯也一直在用这种方式随时将发生的重要事件告之给阿莱克西亚,相信她也一定会对那个未曾见过面的强大向导十分好奇吧。
不如就让她来尝试一下,看看能从那个哨兵的身上获取到什么信息。

 

——那是里昂第一次见到那个奇怪的人,傍晚时分他从审讯室被人带了出来,走了很久又被推进一个很空旷的大房间,只在角落有一整排看着像是工作器械台的桌子。
这地方似乎是个冷冻试验室,低温令这些天在接受审讯时被扒得只剩里衣的里昂觉得身上好冷。
他的眼前因为多日来的暴行几乎无法正常视物,微睁开眼时就只是迷糊地看到眼前矗立着一个巨大而透明的像罐子一样的培养皿。
那里面浮着一个浅金色头发的人,对方似乎赤身裸体,看起来应该是个女性。
而阿里亚斯就站在那个培养皿的一侧,静静地望着里昂。

身边原本架住里昂的人同时往后退开了,他好容易才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堪堪站稳,令身体不至于倒在地面上。
然后他听到有一个声音直达脑海,朝着他发出了一个语调并不温和的指令:『现在,把精神世界的屏障打开。』

里昂努力分辨了一下声源的出处,之后惊讶地发觉这陌生的声音居然来自他眼前的这个正待在培养皿中的人。
但他不明白对方说出这话的意图是什么,精神世界是哨兵和向导最为私密的空间。除非进行过结合和绑定,否则绝对不会轻易在其他人面前展开。
对方那无礼的要求过于逾越底线了,于是里昂理所应当地用沉默做出了拒绝。

站在里昂身后的一名士兵在阿里亚斯的眼神示意下拿出了禁制环的开关控制器,对方完全没有留给里昂任何的反应时间,哨兵猛得绷紧肌肉的瞬间,电流便通过左侧手腕的禁制环流遍了全身。
仅仅几秒内里昂便控制不住地抽搐着肢体弯下了膝盖,他跪倒在地面上,麻醉的效果也随之接踵而来。
前方不远处就是那尊培养皿的边缘,丝丝极度寒冷的雾气一阵阵朝他的面门袭来。

里昂听到那个声音再度侵入脑中,用着比刚才更加冰冷的命令式口吻,又将刚才的要求说了一遍:『——哨兵,打开精神世界的屏障。』
事实上在电流接通后,表面处于沉睡状态中的阿莱克西亚就依靠着自身强大的向导力,立刻对这名哨兵的精神世界进行了入侵。
只是对方那道始终在进行自我保护的防御壁垒拒绝了不速之客的访问,将她释放出的精神力狠狠地弹开。
还从未遇到这种情况的阿莱克西亚自然从心底漫出一丝焦躁。

阿里亚斯及时给出了一些安抚,阿莱克西亚所拥有的强悍且霸道的向导之力在病毒与身体进行漫长的融合过程中被无形加持了数倍,但过度使用在此时还是并不建议的。
况且既然已经抓到了这个哨兵,他们可以暂时放慢脚步,好好地调教他。
在这样的劝慰下,阿莱克西亚放弃了此时就打算真正入侵到那名哨兵的精神世界里的行为。
她认为阿里亚斯说得不错,他们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所以现下在使用自己充满攻击性的精神力化为利刃,对那城墙般的壁垒进行了一番刺探之后,她适时收了手。

没有必要在最初就让这个哨兵体会到被强行打开精神连接时的恐惧,对于如同一张白纸一般的年轻人,最是适合用残酷的方法一点一点地磨去他所有的骄傲和自信。
然后她会亲自带着对方,慢慢地体会来自这个世界的所有黑暗。

 

在经受了一股十分强烈的来自精神方面的敲打之后,里昂只觉得头疼欲裂。
幸而对方只是稍做攻击,并没有过于深入。
但里昂却已经在这个寒冷的房间里冒出一身的冷汗,待他意识到那个被冻在培养皿中的女性向导完全收回了那股侵袭着他的精神力时,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人趴在了地板上。

先前带着里昂来到这里的士兵们又凑了上来,一左一右地架起他的手臂,将他从地板上拽了起来。
里昂迷糊地感觉到面前的门被打开了,那些人将无法自行站立的他拖了出去,沿着走廊步行了一会儿。
透进耳膜的那些声音渐渐自后方如风飘散一般地消失了,被带回审讯室里放倒在地板上的里昂努力想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几经尝试后却失败了。
他握住拳头默默地想着没关系,就这样……稍微休息一下吧,其它的事,等过后再说。

然后眼前变得更暗了,里昂无法再正常集中精力。他只能不断抵御着电击和麻醉所造成的不适,以及那些精神攻击给他所带来的疲惫感,直到彻底失去了知觉。
小小的幼狮在主人的身边悄然出现,它耷拉着耳朵虚弱地趴过去,徒劳地试图用自己毛绒绒的身体为对方取暖。
那个晚上里昂在冰冷的地板上昏睡了一整夜,但他却怎么也没料到,这一次他所经受的,仅仅只是一段黑暗时期的小小开篇罢了。

 

虽然在初次尝试时阿莱克西亚没能成功攻破属于那个名为肯尼迪的哨兵的精神防卫壁垒,但她并不着急。
现在每天早上里昂都会被人带到她的面前,隔着一层培养皿的透明强化玻璃,她虽未睁开双眼,却能在脑海中显现的画面里瞥见那个趴在地上浑身是汗动弹不得的哨兵,并且很是乐见对方在全力抵抗那些精神力攻击后变得脱力且虚弱的模样。

最近这一波波精神冲击比最初所感受到的要猛烈了好几倍,里昂还是由此才知道,原来当向导将所有力量都集中用来做为武器的时候,效果竟能好得让人难以置信。
但这种程度是不可能让里昂就此低头的,他闭上眼努力用那层壁垒护住自己的精神世界,半点放松的姿态都不曾展露过。

这种折磨大约持续几小时左右才会停止,每次在被带离之前,里昂都能听到耳边模糊地传来一声轻哼。
他的脑袋里因为受到的精神力攻击而大面积泛出针刺状的疼痛,激得他根本无法自行站立起来。

被丢回关押他的房间里的里昂再度倒在地板上挨过了一个夜晚,身边那份毛绒绒的触感是他的精神体再度出现。
小狮子只能陪伴着自己的主人,却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到他。
对方发出无力的呜呜声,靠过来用鼻尖轻轻顶他的脸。
里昂勉强歪过头看了小狮子一眼,想要伸手摸摸它,却发现手臂根本抬不起来。
“抱歉……”他说道,“让你也不好受了吧……”懂事的小小精神体不能说话,它又蹭了蹭主人汗湿的脸颊,仿佛在安慰地说道:有我,我和你在一起。

里昂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中湿意渐显,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受这样的痛楚了,待在克劳萨的身边太久,现下他才知道原来对方将他保护和照顾得那么好,从没让他挨过一天饿、受过多一秒的苦。
以往每次生病或是受伤,那个人都会体贴地呵护着他,直到他彻底痊愈恢复精神为止。
而现下陷入了这样的困境,好容易能多清醒一会儿的里昂发觉自己真的好想那个人。
——多希望他能立刻回到少校的身边去,抱住他、靠在他的胸口,委屈地诉说一下自己所受的遭遇……
可如今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里昂的额头热烫不已,身体因为先前的那波精神攻击显得乏力而又困倦,很快就偎依着自己的精神体昏睡了过去。

 

几天后里昂注意到那些人似乎在针对他的审讯过程中稍微更换了一些策略,当培养皿中的那个女性向导每次使用强大的精神力集中来攻击他的时候,以往总是从旁观察的阿里亚斯也开始加入,时不时配合着对里昂说些并非属于事实的谎话。
他一遍一遍地对里昂说道:“你只是一个最为普通的哨兵,到底凭什么能拥有专属向导?”
男人发出一阵笑声,那语气里充满了蔑视和鄙夷:“让我猜猜,你一定是使用了什么为人所不齿的手段——对吧。”

里昂很想张口反驳对方,可是另一边那个向导在同时施加给他的攻击实在太过猛烈了,单是抵御着强行守住自己的精神壁垒就已经非常困难。
这段时间以来那个人频频给予他的疼痛一次比一次更加剧烈,壁垒在经受着每天不断对同一处的攻击后,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缝。
克劳萨不在身边,里昂没有向导能为他修复这一切。
对方显然是感受到了这一点,很快便抓住时机,更加无情地攻击这一处,但似乎又并不急于彻底击破他。

直到有一天当阿里亚斯在对里昂进行着无情挖苦的时候,冷不丁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的专属向导并不是自愿和你进行配对的。你从浣熊市失踪至今过了这么久,从来没有人来寻找过你。”
当这句话完整地落入耳膜之中,趴在地板上的里昂将脑袋从地板上慢慢抬了起来。
他先是看到了眼前那个男人停在前方不远处的鞋面,他努力将视线也抬高了一些,费尽力气地询问道:“你在说什么……”

阿里亚斯只是冷冰冰地笑着,垂下视线望住他:“你没有任何优点,也看不出一丝特别之处。我实在想不通,机构为何要特意给你配一位向导。”
里昂先前无力地摊在地板上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握成拳不停地颤动。
类似的话自小时候起,里昂就听过很多次,可是克劳萨本人从来没有对此表露过任何意见。
里昂也总是安慰自己,他是幸运的,因为足够幸运,所以才能遇到那么好的少校。
可那些人的话还仍是在他的心上留下了一道疤。
自从结合之后,里昂一直紧揪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他从没料到哪怕是现在,居然还会被人如此直白地当面指出那一点。

阿里亚斯迈开脚步,抄起手在室内绕着里昂平躺着的身体转悠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承认了也不算丢脸,你只是个不被任何人期待和需要的存在。”
他想了想又故作不解地问道:“所以你为何要抵抗呢?政府机构给过你什么样的好处?在训练营里的日子其实是很难熬的吧,你不想将自己所受过的苦还回去吗,不想去确认一下你的那位专属向导是否心甘情愿和你进行绑定吗?”
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令阿里亚斯看得很透彻,这个年轻的哨兵既然涉世未深,诱供行为的重点就是做出适当的挑拨。
每一个哨兵在训练营中都曾九死一生,若是能成功引出对方心底隐藏着的一丝足以令他反口的恨意,那便值得尝试一下。

“你什么都不懂……也根本不会懂的。”此时里昂并不仅仅是愤怒,他甚少出现这样的情绪波动——对方居然妄图利用和克劳萨少校有关的话题来攻击他,简直下作得令人作呕。
多年来那个人在对待他时始终是充满了耐心和温柔,而且他们之间从来都互相坦诚,不带任何隐瞒和不甘。
里昂也从不希望自己成为拖累对方的存在,像是他不被人所期待这样的话——少校绝对不会的!

里昂当然不可能去理会那些恶意的挑拨,他盯住阿里亚斯,眼里燃起的怒意带动出精神力的波动,在这寒意深沉的房间内翻涌着,几乎要撞破四周的墙壁。
沉睡中的向导很快便感知到这一切,从脑海深处释放出更加强大的力量,拧住那些躁动不安的精神线,如同拍打一只苍蝇一样,将于她而言可说是完全无效的反抗轻易地摁了下去。

这一波对抗令里昂的精神防御壁垒在波动中破开了一道裂缝,攻击行为从外围快速地自那一处挤进内里。
急速喘息着的里昂忍不住闷哼出声,阿里亚斯抬手示意他身后的士兵上前去,里昂感觉到有人将他从正面扶了起来,猛地用拳头给了他的腹部一个重击。
精神和身体同时受到的双重暴击让里昂忍不住蜷起上身发出短促的呻吟,爬满全身的剧痛令他就此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里昂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又被拖回了关押着他的地方,他听到那个向来在对别人发号施令的男人从侧面靠到他耳边,用很轻的音量说道:“不要和我们进行对抗。”
随即里昂被拉扯着双手整个人拖到墙边,禁制环带有强力磁性的部分一左一右啪地一声吸住了墙上的两块装置。
之前清醒时趁黑在房间里四处摸索的里昂曾奇怪过这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过来。

先前那个浮在培养皿中的向导在击破了里昂的精神壁垒后却又并不急于做些什么,她收回了那些攻击的手段,随即安静地沉寂了下去。
而阿里亚斯也只是指挥自己的士兵们把里昂带回去,并用禁制环将他固定在墙上,这就悠然自得地离开了。
唯独留下里昂在这个房间里贴住墙壁,被迫枯站了一整晚。

今天小狮子在接近后半夜的时候才出现,那小小的身体不断地站起来,用爪子抱住里昂的腿,因为看到他动弹不得的样子而焦急地不停转圈。
它的主人苦笑着安慰道:“没事的……不要担心我。”
如今里昂能好好说话的对象,只剩下了自己的精神体。

里昂不禁回想起那个对着他自称阿里亚斯的男人所说的话,离浣熊市行动已经过去很久了,确实没有任何人来寻找他。
自己失踪的事,少校他知道了吗?
这段时间以来,大部队早就返回机构了吧,难道真的没有人来关心他们这些在行动中失去踪迹的人吗……
里昂垂下脑袋,在一片黑暗中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脚面。
『不被任何人所期待,甚至连配对都不是向导本人自愿的。』
——那个人所说的,肯定不是真的吧……
里昂劝慰着自己,那个家伙只是利用这件事,来做为攻击他的借口罢了。

——可是接下来的每天里总是反复听到同样或是相似的话,里昂心中的那股愤怒不甘和沮丧的情绪不断地累积着,每当濒临一个爆发点的时候,就要试图做出反抗。
但这样的行为很快就令里昂被阿里亚斯身边的士兵用物理攻击打倒在地,因为事先由禁制环造成的电击和麻醉以及来自精神方面的攻击已经让他疲惫不堪,那些士兵稍微挥出几拳,都可以轻易地将他痛揍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明明放在正常情况下,里昂确定自己有把握将那些家伙全都揍到哭着满地找牙。
他不禁自嘲地想着,自己可真是越活越回去。
好失败啊……

 

那阵子在遭受这种非人待遇时,里昂偶尔会见到一个和培养皿中的金发向导很相似的人。
对方挽着同样浅金色的头发,穿着一身华丽的裙装,总是用像是故意捏着的嗓音和阿里亚斯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那些。
那人对里昂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大多数时间里只是自顾自地抚摸着培养皿的那层爬满冰霜的外壁,绕着圈走上很久。直到里昂在经受住又一轮的精神攻击后,晕乎乎地被拖出去。

 

在阿莱克西亚完全攻破了里昂的精神防御壁垒大约几天后,他便不再被人带去那个很冷的房间里。
可是其它的待遇依然在继续,白天的刑讯殴打令里昂筋疲力尽,士兵们会在那些过程中故意折磨他,持续折弯他的四肢,关节被人用着恶意放大的力道过度碾压,这样的伤害所造成的疼痛感如同被重物撞击一般阵阵侵袭着身体,令他完全无法保持清醒。
而导师和向导所做的事则要更加恶劣,他们在多次劝诱无果的情况下互相商量好,合作着沿着出现的那道裂缝,开始拆解克劳萨精心为里昂所建造的那座精神防御壁垒。

里昂无法阻止这项发指的行为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发生,随着防御壁垒的逐渐解体,他开始能接收到很多原本围绕在他身边却被弹开的信息流。
那些士兵都在旁边咒骂他,嫌弃他总是太过嘴硬,令大家费时费力地耗在这里动手揍他,直揍到自己的拳头都生生地发疼,却得不到半点有用的情报。
还有人在嫉妒他为何能有幸拥有一个专属向导——『明明也不是个特别的人啊,凭什么呢。』

传达到里昂脑中的许多其它话语,甚至不少还充斥着恶毒的诅咒。
可是里昂知道,在自己能够拥有一位专属向导这件事上,并不是他有半分的特别。
而是那个人……是克劳萨少校,他才是最为特别的那一个。
自己做为对方的专属哨兵,在这种情况下,哪怕需要自我牺牲,也绝对不能泄露半分关于对方的重要信息。
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少校。
这是当下里昂用仅余的力气,在脑中堆砌起来的唯一的念头。

 

每天清晨被吵醒的里昂全身都仿佛快要散架了一样,四肢僵硬到几乎麻木,不久后他又会在新一轮的虐打中被迫找回剧痛的感觉。
但哪怕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令这个哨兵在审讯过程中苦不堪言,他也从未展现出哪怕是一分一毫的动摇。
为了防止他绝望地咬舌自尽,那些士兵强行给他套上了医用型的咬口器。
下定决心死守机密的里昂原本打算绝食,可是这些人发觉他不肯去动送到手边的餐点,便每天定时将他束缚在椅子上,拉过手腕接上营养液,似乎打定了主意不会让他轻易如自己所愿地死去。

每当看到那个哨兵越来越虚弱,在自己面前肉眼可见地慢慢失去了活力,阿里亚斯却开心得像是找到了有意思的玩具的孩子。
他甚至还趁着空闲时,坐在审讯室里的椅子上,翘着脚对里昂诉说了一件过往。

——曾经也有一个被他们所捕获的来自政府机构的哨兵,在这种『关照』下坚持得最久的记录是三个月。
持续的拷问令那个哨兵几乎濒临精神奔溃,某一天他趁着看守的人没注意,用一把进餐时偷藏下来的餐叉刺穿了自己的颈部动脉。
哨兵的身体机能异于常人,伤口恢复的速度极快,那个人为了让自己能够死透,不单接着扎破了手腕上的动脉,还在关押他的那个房间中的洗脸池里放满了水,跪在地上将手腕按了进去。
虽然没有热水,但这种程度的伤害也确实足以令长时间被关押受到折磨面临崩溃的人因为失血过多而奄奄一息。

“我们的人发觉不对劲开门冲进去的时候,那个家伙还一息尚存。但他的眼底已经彻底失去了光芒,就算抢救也没有意义了。”
阿里亚斯在椅子上稍微变换了一下坐姿,他注意到这个真实的故事让那个哨兵第一次认真地抬头望着他,哪怕对方此时正在他的眼前因为那一波波由向导刻意给予的带来身心剧烈痛楚的攻击而紧咬着牙关。
年轻哨兵的这副可怜的模样令男人忍不住在嘴角咧出一个弧度:“所以我下令给了他最后的仁慈,让向导用精神力强行挤压他的大脑中枢,彻底摧毁了他残存的意志。”

拷问不出任何情报的哨兵于保护伞公司而言,没有一丝费力留存的必要,但阿里亚斯还是很佩服对方的。
经由那个人,他们研究出了不少不会让这些被俘的哨兵立刻自杀的方法。
只不过政府机构的培养方式确实滴水不漏,很多时间里所谓的拷问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想想可真是有些挫败。

这种令人作呕的事经由对方用带着卑劣笑意的方式诉诸于口,里昂只感觉到无比的恶心和厌恶。
他记起克劳萨也曾和他说过,离开了机构的世界会有很多黑暗的一面,并会以各种方式展现在他们的眼前。
那时候里昂还只当少校不过是故意在吓唬他罢了,根本没有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而现在……里昂扭开脸,拼尽全力在顽强地抗拒着身边的向导放出的那一波波精神力攻击。
最近一段时间这些人已经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过于深入了,但他的精神图景还尚未被进入过。
这个向导似乎也一直努力在寻找着这块地方,阿里亚斯默许了这种行为,并且他所给出的言语攻击和那些士兵配合着对里昂进行殴打之类的手段也变得更甚了。
扣在里昂手上的禁制环带有麻醉效果的那一侧已经更新过好几轮,因为那些人总会选在他昏迷的时候来做这事,偶尔里昂只是感觉到手腕被抬起来,禁制环的沉重触感离开了几秒,很快又重新贴上来,那次数多到连他自己都根本记不清。

阿里亚斯真的越来越好奇,一个曾拥有精神防御壁垒的哨兵,即便是在那层防护被强行撤除之后,还仍能顽强地抵抗着被施予的精神攻击,并且将对于专属向导和机构相关的所有记忆都封闭在了不为人所知的地方,连日来导师们和向导联手也无法击破他最后的这层自我防卫。
他不得不改口承认,对方确实算是个相当特别的哨兵,而给予了他这份坚强的向导到底是谁呢。
——拥有这样强大的能力,可以尽力保护一个哨兵至此,若是能找到对方的话,让这个向导成为保护伞公司人数不多的向导队伍中的一员,相信在将来一定可以大有助益吧。
看来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方式都好,他都必须得到关于那个向导的所有信息。
但阿里亚斯不打算再带里昂去找阿莱克西亚了,那个人毕竟还处于冷冻的沉睡状态中,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她或许对于病毒的融合十分不利,他决定还是让自己的手下来处理这件棘手的事。

如今每一轮的酷刑结束,隔上几天阿里亚斯就会命令士兵将里昂用禁制环的磁力固定在墙壁上,强迫他用疲惫不堪受尽折磨的身体站立一整晚,来进行所谓的不愿吐露情报的惩诫。
阿里亚斯大概以为用不了多久,这个在此时还紧咬着牙关的年轻哨兵终会精神崩溃,又或者是会痛哭流涕地祈求着,要他们停止这样的折磨。
他甚至都想好到时要用什么样的笑意来面对这种场景了。
——只希望不要让他等得太久就好。

 

某天里那个向导终于摸到了里昂那片精神世界的最深处,在那小小的一片图景上落了脚。
这里比想象中要安静些,毕竟最近一段时间内这个哨兵连续经受了重度的精神力攻击,图景里早该变得残破不堪了。
但此时看上去,这里除去稍显凌乱外,并没有太多显得不对劲的地方。

阿里亚斯跟随着向导一同进入了这块地域,四下如同参观一般地散着步走了两圈。
无论何时每次进入同类们的精神图景中,总能令他感到新奇而又兴奋。
这便是他喜欢在下属们驯服哨兵时从旁观察的原因之一,虽然他不是向导,但经过其他向导的努力后,他可以通过特殊方式的精神连接进入到大部分哨兵的精神图景里,看到原本只有向导才能得以见到的景色。
只不过这种方式对于被入侵的哨兵而言十分不友好,但既然是俘虏,这座设施里也不会有任何人对他们心生怜悯。
这些人最后的归途不是死去,便是成为研究所里的人体试验容器,在那之前能尽量物尽其用倒也挺好。

属于里昂的这处图景实在太过空旷和平淡了,但很快阿里亚斯便注意到,在这个空间里一片安静的绿草地的中央,伫立着一棵巨大的树,枝叶繁茂且鲜绿。
这棵树独独在空间中占据了大片位置,顶上向四处延伸开来生长的树冠在抬头看去时,仿佛望不到尽头。
——像是经年所成长出来的、支撑着这个精神图景的重要存在。

不得不说这个哨兵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个体,向导从未见过一个年轻哨兵的精神图景可以如此干净且纯粹——内容物不多也就意味着他先前被保护得很好,未曾见识过这世间太多的晦涩与黑暗。
难怪每天坚持着对那个哨兵进行越来越严厉的身体和精神双重攻击,他却始终没有出现半点将要发狂的迹象。
虽然体质已经明显大不如前,但他的精神力一直相对稳定。
先前阿里亚斯认为大概是这个名为里昂 肯尼迪的哨兵确实有不为他们所知的过人之处,所以政府机构才会特意给他分配了一个专属向导。
——而现在看来,一切原因可能都在他精神图景里的这棵奇怪的树之上。

阿里亚斯指示着跟随在身边的向导去集中所有力量来攻击这棵树,一段一段地砍下它往四周伸展出去的枝桠。
图景里的地面突然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轰鸣声所对应的却是现实中它的主人所发出的悲鸣。

原本处于半昏迷状态下的里昂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刺向大脑和全身的疼痛让他的意识变得愈加模糊,只能从嘴里挤出一声声哀求:“离开这里、别碰它……”
这还是阿里亚斯第一次听到这个始终表现得很倔强的哨兵发出这样的声音——更不用说对方居然出乎意料地使用了哀求的语气。
果然没有受到向导定期看护的哨兵,终究还是不能顽强地抵御人为的精神攻击的。

他为自己终于彻底找到了这个哨兵的弱点而在高兴,但图景里的攻击并没有持续太久,逼供经验丰富的向导在那名哨兵开始全身颤动抽搐着的时候,及时带着阿里亚斯从那片精神世界里退出。
如果哨兵在此时精神崩溃,强行与他进行连接的两人也会不同程度地受到牵连,这绝对不是件上算的事。

攻击停止后里昂仍是极为不适地发出干呕,整个人趴在地面上无法再起身。
头晕目眩和爬满神经末梢的疼痛让他难受极了,眼泪控制不住地和汗水混合在一起,从脸上滚落。
他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一定非常狼狈,更不用说先前因为承受不住那样的痛楚,他居然忍不住开口向那些人求饶了……
深深的挫败感和孤立无援的失落感包围了这个孤身一人的哨兵,他至今也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何身陷在这里,还要遭受这种折磨。

里昂只是在训练营里听导师提过,外面有很多反政府的武装组织在行动,也听说有一个所谓的药业公司一直在不遗余力地为生化病毒研发提供资金,而这个公司和当年全球病毒扩散灾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他记得自己曾注意到这里的士兵和所有工作人员的制服胸口都有保护伞公司的标志,可惜里昂毕竟太过年轻,又是个第一次外出执行任务的哨兵,他根本不清楚浣熊市所发生的悲剧,到底是不是这些人所造成的。
但现下冷静下来想一想,结合着那个阿里亚斯不断地让人尝试着要他吐露出政府机构的总部到底设在何处这件事,若他们真的与浣熊市事件毫无关联,也就不必特意对他进行拷问了吧。
里昂咬紧牙关,这一回他尝到了口腔中淡淡的带着一丝咸腥感的铁锈味。
什么也不能说,为了少校和机构内所有人的安全,他什么都不能说。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阿里亚斯总会在晚间忙完手边的事务后,亲自和向导一同竭尽所能地进入里昂的精神图景去大肆破坏。
偶尔阿里亚斯和向导会在这个哨兵的精神图景里看到一些幻象,有一只全身银灰色的身形巨大的狼在他们周围不停地转悠,还会从后方扑食一般地跳过来,像是对于那个向导不断地在催毁图景中的那棵树的行为极度不满。
这只食肉动物低吼着龇牙咧嘴地发出咆哮,幸而这只不过是精神图景中的幻象而已,对方伤不到阿里亚斯分毫,只是会很影响到他们在待在这里时的心情。
阿里亚斯曾猜测这只狼应该是属于里昂 肯尼迪的精神体,但他们在现实中从未亲眼见到过对方的精神体,也就不能做出确认。
这种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丝毫不会打扰到阿里亚斯的计划,于是那些毫无人性可言的行径还仍在继续一天接着一天地发生。

在白天里昂也依然要承受那些暴力审讯,原本除了殴打以外,还稍带了其它五花八门的花样。以至于如今那些人总怕万一失手将他给弄死,反而多少还算收敛了一些。
里昂时常感觉到口腔和鼻腔里有时是湿润的,有时又干涩不已。
虽然体力和耐力都快要达到极限,但所有暴行中最令他难以忍受的,唯有那些人对他的精神图景所做出的恶意的破坏。

而阿里亚斯身边的那个向导也并不是每回在强行进行精神连接的时候都能顺利到达那一处,于是每每艰难地进入后,他便会立刻找到那棵树。
然后万分气恼地发现分明上一次砍断了它的许多枝桠,此时它却又几乎完整地恢复了原状。
旁观中的阿里亚斯确信这就是所有问题的关键——和他之前的猜测一样,肯尼迪之所以能在这段时间以来无论遭到多么严苛的对待,也始终没有出现半点崩溃发狂的迹象,并且还能一直拒绝所有强行读取个人记忆的行为,原因就是存在于对方精神图景中的这棵参天大树。

这种在受到伤害后能够自行修复的能力令阿里亚斯心生了一丝敬佩,若是以往他大概率会考虑留下这个哨兵多些时日,以便让向导有机会对他进行一番深度的研究。
但眼下尽早摸清那个神秘的安全区所处的具体位置,才是最为重要的事,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浪费在这个哨兵身上。
一旦G病毒被政府的研究部门摸透,并且大规模生产出病毒疫苗,之后的进攻策略都会被弱化许多。

于是所有的精神攻击都以必须令这个哨兵尽早低头松口而变得更为猛烈和过激了,没有将那棵树毁去大半,向导绝对不会离开这片图景。
——但也只能毁去大半,他不能再做得更多更狠了。
每当攻击行为达到一个极限,这个哨兵精神世界里的警戒线就会闪着红光,将他们强行驱离。

这一点令先前还一直表现得很淡定的阿里亚斯非常愤怒,当思绪回到现实中时,脑中隐隐抽痛的阿里亚斯总会看到痛苦地蜷成一团的哨兵倒在地板上,整个人不断颤抖地翻滚着身体。
他对此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就在第二天,对方居然还能用双脚支撑着自己再次站立起来,抬着头望向进入审讯室内的所有人。

阿里亚斯的那份焦虑开始变得掩饰不住,他已经在这个哨兵身上耗去了太多的时间,不曾想这个人坚强到即使被狠狠催毁也无法彻底击溃。
无论受到多么沉重的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攻击,里昂 肯尼迪的精神图景总能在过后不知不觉地悄然重建一个部分。
一直跟随在阿里亚斯身边的那位向导也开始变得万分迷惑,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过拥有这种特殊能力的哨兵。
或许……这就是政府机构为他下派专属向导的根本性原因?

既然如此,那么就在这个哨兵成长得更加强大变得无法控制之前,趁机将这个未知的不安因素从世间彻底抹杀吧。
于是抱着一定要让对方在发狂前给出重要的情报、再利用心理暗示让这个哨兵自行了断的想法,阿里亚斯只是更过分地加重了一切所能用上的极端手段。

在这样的对待下,里昂还是抵挡不住地受到了全面的影响。
他的精神力渐渐变得匮乏而贫弱,每一轮的磋磨结束后恢复的速度明显减缓,整个人都变得更加地苍白,反应速度也慢了许多。
就连他那原本金棕色的发丝也因为缺乏营养变得暗淡无光,同他刚被带到这里时相比,脸庞和身形都消瘦了不少。
看守他的士兵们大概是意识到就算没有咬口器,这人也早已虚弱到连咬断舌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那东西也早就没有继续使用的必要。

为了让里昂能暂时吊住一条命,最近当白天固定的刑讯过程结束后,他大概能稍微比之前多得到两三个小时不被打扰的时间,可这根本不足以让他能进行充分的休息。
没多久他又会被人粗暴地推搡着吵醒,全身酸疼不已的里昂甚至偶尔无法自主进食,这种情况下营养液已经派不上太大的用场,就会有人上前来强行给他灌下一些米糊一样的东西,用来填充他的胃部。
只要架住里昂的人松开手,他就会歪倒下去,重新陷入昏睡状态。

到了晚上阿里亚斯照例带着向导前来,让里昂继续接受精神方面的折磨,并且仍旧会在离开前挑着心情,隔上几天就恶劣地命人将他固定在墙上,强迫他站上几乎一整晚。
在这样的深夜色里,里昂满身是汗,双腿又僵又麻,总在心底混乱地祈祷着这份痛苦能早日远离他……
但若是他没有完全昏迷,便会发觉这种难熬的刑罚如今会在天快亮时悄然地结束。
——有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打开门进入这个房间,帮助他把禁制环从磁力环境下脱出,然后扶着他倒在硬硬的床板上,让他能稍微休息一下。
无力发问甚至无法睁眼的里昂没有力气去确认对方到底是谁,身体在躺平的那个瞬间,他的意识便暂时地消散了。

 

里昂注意到不知是从哪天起,他总在昏睡时隐隐听到翻涌的海浪声。
像是……就像是在他深埋于记忆中的属于克劳萨少校的那片精神图景中的海滩上所传来的声音。
他不知道这是否会是一种指引,但是想要尽快回到那个人身边去的心意,自离开机构后便一刻也不曾停止过。
里昂可以为了保护对方守住机密而不惜去死,但若有机会能活下来,他还是想要再见那个人哪怕仅有一面也好……
为了有力气从这里走出去,他默默地强迫自己开始主动进食。

最近几天那些人大约是担心里昂会因为过度缺乏营养而死,他们开始在晚间给他提供一份由压缩的固体食物组成的简餐,同时餐盘里还会塞上一些蔬菜和很少一点点的肉类。
某个深夜趁着无人注意,里昂用进餐后没有上交的叉子在尖端拧出一个弧度,插进门里去撬动这种型号老旧的门锁。

以前杰森曾教过里昂如何撬锁,几个要好的训练生就用这种方法偷走过一位导师收藏在储物柜里的红酒,为此还在过后狠狠挨了顿罚。
里昂努力回想着撬锁的关键要点,每次听到外面的走廊上有巡夜人路过时的脚步声,他就会立刻停下来。
等到外面的人走远了,再小心翼翼地继续尝试。
没想到几次变换角度之后,他居然真的成功了。

里昂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那道门,四下看看走廊上没有人,他便摸黑逃了出去。
他沿着那条长长的走廊一直跑,喘得再厉害也不敢停下来,只想早一点离开这座阴森的设施。
但很快守夜的士兵从监控画面里发现有人逃离,连忙在设施中拉响了警报。
没多久收到信号的士兵们都带上武器,按照指示开始沿途对逃跑的哨兵进行追捕。

 

里昂发誓他这辈子从没跑得这么快过,满脑子只想着往前、往前、一直往前。
哪怕他其实已经快要没有力气了,连大幅度地迈开腿脚都很困难,喉咙里还干得像有把火在燃烧,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停下。
为了离开这里,里昂几乎将今生所余的一切力量都用上了。

鼻息间被迎面而来的风带过来的潮湿的咸腥味越来越浓,里昂确定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觉又或者是幻觉。 他循着耳边那片自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响不断地狂奔,直到他终于跑到了接近那片海浪声的发源地。
然而当他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时,里昂绝望地停住了脚步。
现下他站在了一片高耸的悬崖边,在吹乱头发的大风中他伸长脖子看了看,下方是一片不断起伏拍打着岩石块的墨黑色的海浪,在夜幕中翻出层层白色的泡沫。

里昂根本搞不清他到底是被那些人带到了何处,抬眼望去远方只有更黑的一片与天连接着的海平面。
他没有退路,也无法再前进。
来自后方的动静表明追兵已经很接近了,比起就这样被抓回去,关回那个黑暗的小房间里,每天都要忍受着痛苦不堪的折磨,他宁可拼着性命赌一把——

里昂握了握拳头,在枪声传来的那一刻他紧闭着双眼,从悬崖边缘纵身跃了下去。
里昂被裹在寒风中不断快速地下坠,那过程里他又听到好几声枪响。
身体的哪个部位可能中弹了,下落至最低点他的下半身撞上了海边的岩石,左腿好像折断了……
冰冷的海水不时漫上来,带着他似乎要将他往深海处拖下去。
里昂挣扎着扒住那些岩石,手上使不出什么力气,而那些从肢体各处开始弥漫而出的阵阵钻心的剧痛也令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里昂从昏迷中醒来时,他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发现自己被束缚带捆在了床上。
阿里亚斯那张令人感到厌恶的脸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对方微笑着朝他摇了摇头,说道:“既没跑成也没有死成,是不是挺遗憾啊。”

眼前这个哨兵的眼里一闪而过的仇恨情绪太过明显了,阿里亚斯却并不感到冒犯。
毕竟处于不同的阵营,互相敌视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经历了这次的越狱失败事件,他反而还挺欣赏这个年轻人的那份敢于决断的勇气。
很多人在当时的情况下都未必能如此果决坚定,他决定还是适当地给予一些友好的敬意:“虽然你的身体很虚弱,但恢复的速度还是比我预料的快很多。”

阿里亚斯稍微顿了顿,在一个安全距离下望住里昂的眼睛,对他说:“你真的十分特别。”
但这份『特别』却不是阿里亚斯想要得到的,他要找到的,只有站在对方身后的那个向导。

之后阿里亚斯告诉里昂,为了惩罚他这种不顾后果半夜潜逃的行为,非常有必要给他留下一点终生难忘的教训。
里昂在心底不屑地哧了一声,原以为说来说去不还是要动用那些物理和精神上的攻击妄图击垮他吗,尝试了这么久,这些人还是不肯放弃啊。
可阿里亚斯却如同读取到了这份心声,他又再度笑了笑,抬起手做了个手势。
那几个里昂很眼熟的士兵从门边围了过来,他们解开了里昂双手和双腿上的束缚带,动作居然并不像以往那般粗鲁。
他们将他扶下床,带着他离开了病房。

 

里昂被带到一个大得像是篮球场一样的空旷房间里,他不解地抬头四下望望,注意到二楼有个观景台。
阿里亚斯就站在那里,对方正倚着护拦和防护玻璃的边缘,往下也在望着他。
带里昂进来的士兵们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只是很安静地从门口离开了。
当那道门从外面被关上时,这里就此变成了一个几近完全封闭的空间。
里昂定定地站在那里,却觉得呼吸和心跳都不自觉地变快也变紧了……

立在他对面的那堵墙上有一个更高更宽的闸门,从内里发出一些闷闷的撞击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挤在门的另一边,正在蠢蠢欲动。
站在上面的阿里亚斯回头和什么人确认了一下信息,待到他将视线移回来时,里昂看到那人拍了拍手——闸门上方的那盏红灯亮了起来,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
那道闸门在里昂的眼前慢慢地拉开了,有很多丧尸从里面摇晃着走了出来。

这些丧尸身上满是污浊的日常衣物表明他们在感染前都是些普通人,但里昂又仔细多扫了几眼,才发现这其中居然有很多他们机构里所属的哨兵。
那十多个人——不,那十多具丧尸都穿着残破不堪沾满血迹和污渍的哨兵制服,眼神空洞地朝着他走来。

明明应该立刻考虑进行回避和攻击,以便在这种完全不利的情况下保住性命的哨兵却在眼神略过某个丧尸时,突然整个人不正常地僵住了。
站在观景台上的阿里亚斯耸动着肩膀笑了笑,他抄起了手,朝下方的年轻人好心地提醒道:“——那边有个箱子,里面有不少武器和弹药,应用得当的话,你应该能从这里活着出去的。现在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吧。”

里昂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那些话似的,呆呆站在那里完全没有了反应。
而他之所以停滞得特别厉害,是因为在这群丧尸之中看到了杰森。
对方身上的制服裹满了干涸开裂的泥浆,虽然布满青筋的面部无比狰狞,但是多年来他们一群预备役在训练营里相伴扶持,无论如何他都认得出来……

杰森大概在当时感染了病毒丧尸化后,挣扎翻腾着从沼泽地里爬了出来,在那片密林中游荡。
之后他循着气味和声响跟随那些涌动的BOW前往了浣熊市,而他那身依稀可辨认出隶属的制服让到处在寻找活体BOW,打算将它们带回去做为研究对象的特种兵碰上,才刚新鲜异化的个体是种极好的素材,于是几名特种兵合作抓捕了包括杰森在内的一群丧尸,将他们赶进卡车的后车厢,一起运了回来。

 

那只看起来和其他丧尸无异的个体却让那个哨兵出现了如此之反常的凝滞,这让观望中的阿里亚斯很是感兴趣。
这事其实也不算费解,只有认识并且关系很好的人,才会令对方有这样的反应。
——他自己在多年前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完全知道跨越心理上的障碍去痛下杀手有多么地困难。
他原本只是想让里昂好好地弥补一下在浣熊市里那可谓颗粒无收的击杀数,但现下这不曾预料到的情况,反而令他改变了初衷。

阿里亚斯让士兵们从二楼伸着长长的前端接通了电流的杆子,将其它丧尸全都赶开,并在中间降下了一道防护网。
“那看起来是你的朋友吧。”明明阿里亚斯使用的是个陈述句,偏偏让里昂硬是听出了明知故问的味道。
里昂又再度朝上看了看那个依旧在脸上挂着一副微笑表情的男人,现下防护网的这一头只有他和杰森了。

为了躲避循着新鲜血肉气息而来的昔日同伴,里昂不得不狼狈地直往后退,中途不慎摔倒在地,他只能以几乎爬行的姿势往墙的方向靠近,摸向他被带进来时的那道门,试图打开它。
然后他听到阿里亚斯用不大却字字句句清晰的音量对他说:“我就好心地为你把难度降低一点吧——干掉那家伙,我就放你出来。”
现下那个人为了击溃里昂的心理防线,居然使用这样的手段,要让他为了活下来,去亲手杀死自己曾经的伙伴。

里昂没有理会阿里亚斯,他来来回回地摸索着门框,但这道门似乎只能从外部开启,墙内的这一侧既没开关,也没有门把。
里昂气愤地用力推了几下,回头看到杰森翻着白眼的面容几乎近在眼前了,吓得他矮身跪倒在地上翻了一圈,迅速地避开来。

他们在这片防护网的一端,一个追一个逃地折腾了很久,里昂始终没有勇气下手,唯有不断地躲避。
一直到他被逼入了角落中,再无处可逃。
喘息着的里昂又累又渴,体能和精力的消耗都几乎要到达极限。
先前从悬崖上跳下去时摔断的腿大概由于才刚愈合不久,长时间的站立和奔跑甚至是跪地翻滚爬行这样的动作令这条腿变得越来越沉,行动间析出的疼痛感也很尖锐。
很快里昂就体力不支地软了软脚踝,被再度凑近的杰森用伸直的双手压在肩头,一把将他整个人按倒在地面上。

丧尸那变异后的大嘴里满是被血水染成红黑色的尖利牙齿,伸着脖子不断试图依照本能想要咬上来。
里昂都没注意到自己何时哭得满脸是泪,他只能将手臂横在胸前不断地挡开对方的躯体,在这种境地下徒劳地试图保护自己。
可是原本杰森的块头就比他要大一圈,如今对方整副身躯压下来,他根本就推不开。

里昂知道自己不想死在这里,他要回去,必须回去——回到克劳萨少校身边去。
当那个念头自里昂的脑海中窜出时,他眼里原本绝望的光芒立刻就消失不见,表情也变得坚定无比。
几乎同一时刻他听到耳边很近的地方传来一阵金属物的撞击声,一把匕首被阿里亚斯从上方抛到了离里昂的身体很近的位置。

强烈的求生本能令这个哨兵立刻强行腾出手来,摸索着用指尖努力去够落在地面上的那把刀。
里昂没有花上太久的时间就拿到了它,指节用力握住刀柄的同时,他一把掐在杰森的脖子上,勉强将对方推离了一些。
然后配合着用另一只手从对方下颌处一下往上顶,刀尖自后脑斜斜地贯出,捅穿了这颗凑得太近的脑袋。
那个瞬间黏稠的黑色血液和脑浆喷溅而出,弄得里昂满脸满身一片腥臭。
他躺在地面上愣愣地喘息了许久,这才用力推开了倒在他身上的杰森。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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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虽然无人在意但还是标注一下,这一章节中关于刑讯部分的私设有借鉴我自己几年前在前圈写过的一篇哨向文。
无论向哨还是哨向的世界观,感觉虐法也就那几种,挠头,我还是更喜欢搞相声。

Chapter 15

Summary:

嘿,这周总算没鸽了【心虚

Chapter Text

全身都是黑色血迹的里昂被士兵从那个房间里带了出来,那群丧尸仍在不时地撞击防护网,发出此起彼伏的声响。
垂头踉跄着前进的里昂却是恨恨地回想起那个人在刚才,只是独独让他杀死了自己曾经的同僚。
那种无可奈何又被迫的不甘在心底浓浓地发酵着,当里昂被带到阿里亚斯面前时,这段时间所积攒出的绝望和当下的愤怒情绪融为了一体,再也无法忍耐地几乎要破体而出。

里昂不顾一切地甩开左右架住他的人,那些士兵大概以为这人早就很虚弱了,手上的劲用得并不大。
当那一下意外地被里昂猛地挣脱开来,众人都看到他摆出了攻击的姿态,袭向正离他不远的阿里亚斯。
士兵们倍感意外的同时反应速度也十分快,但在那几人正打算冲上前时,里昂便在中途就已经被站在阿里亚斯身侧的那个总是覆着面部的特种兵拦了下来。

这个人一如既往地安静,他并未亲自动手做些什么,只是反抝着里昂的手臂,将他交给了那些终究慢了半拍的士兵们。
一群人都为着这仅在几秒间发生的变故有些后怕,毕竟阿里亚斯若是因为遇袭而受伤,他们一个个可都没好果子吃。
于是他们当着对方的面狠狠殴打了这个可恶的哨兵,直到他呕出来的鲜血颜色变深了还没停手的意思。
趴在地板上的里昂侧躺着本能地蜷起身体,又过了好一会儿,那些拳脚才终于不再连续地落下来。

里昂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偏过头视线朝上时他模糊地看到有个人影朝着其他人做了个抬手制止的动作,那些士兵才暂时罢了手。
疼痛令里昂几乎动弹不得,但他听到阿里亚斯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对着他说道:“若再有下次,我会让你后悔这么做。”

随后里昂又被拖回了一向关押着他的小房间外,一把丢了进去。
那个晚上他的胸口疼得快要无法忍受,并且里昂还感觉到自己全身发着烫,明明很疲惫和困倦,却怎么也无法顺利地昏睡过去。
那种熟悉的感觉令他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见鬼……是该死的结合热。
看来他在这地方至少已经待了一个多月了,现下身边不要说是什么抑制剂,就连能促使他尽快降温的药品之类的也都没有。

胃间一抽一抽地开始跟着拉扯出痛楚,他连从地板上挪到床边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有几个瞬间里昂甚至希望自己干脆就这样死去吧——反正没有人来寻找他,单凭他微薄的力量也逃不出去。
与其每天忍受这样的折磨,不如就……

——不,不可以。
他好想少校,好想、再见那个人一面。
可是为什么逃不出去,为什么没有人来找我。
紧闭的双眼里能感觉到有暖暖的液体漫了上来,在眼眶内涌动。
里昂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少校,你曾对我说过如果迷了路,就待在原地等着,你一定会来找我。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你一直没有来啊……

最近里昂能感觉到自己那片开始变得越发贫脊的精神图景中,那棵树已经开始有了枯萎的迹象。
他想这也许是自己快要精神崩溃的前兆,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现在他反而要平静了许多。
毕竟属于他的那道残破不堪的心理防线,早已崩塌了……

本就不清醒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额头依旧烧得很烫,里昂却觉得室内的温度好像在快速下降,好冷啊——
然后他眼中的世界仿佛变亮了,身上的疼痛也开始慢慢地减轻。直到所有的思维都完全脱离身体,飘乎乎地远离了他。
里昂听到一个声音,很轻很轻地在问他:『为什么要做无意义的坚持呢,我看得到,你明明那么痛苦——让我来帮你,好不好。』

一只肤色很苍白的手掌从虚空一片的雾霭之中探到里昂的面前,可是他根本没有力气去握住它,也无从确认这个人到底是谁。
但那声音好像很熟悉,带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即使没有得到答复,对方也并末放弃,又接着贴在里昂耳边,一遍一遍地说道:『交给我吧,让我来帮你。』
『所有的痛苦,都由我来替你承担。』
『——你只要好好地睡下去。』

神智开始飘乎的里昂无力出言应答,无论是做出拒绝或是反驳。
但远离疼痛哪怕仅有那么一小会儿,也确实令他好受了许多。
于是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安静地沉入了一个陌生的空间里。
很快他便发觉身体不再感觉到时冷时热了,真好啊……
里昂默默地想着,那么就和以往一样,暂时、休息一下吧。

 

冰原狼最近一阵子和他的主人一样,一天到晚总是显得万分躁动不安。
克劳萨还仍是夜夜失眠,每每翻来覆去地挨到天快亮时,他终于撑不住睡着了,紧接着就然开始做些面画动荡且模糊的梦。
他不断梦到那些过去死在他面前的哨兵,一个个痛苦不堪地被身形巨大的人形怪物撕成两半。
有时那些人会被拧断脖子,脑袋掉在地上滚落到他的脚边,甚至当着他的面被开膛破肚,血水和内脏胡乱流了一地。
以往每次带队出行遇上的很多类型的BOW过于凶残,当伤亡人数不可控制地大大超出预期,克劳萨也只能先让剩下的人继续进攻或是即刻撤退。
而对于惨死的人,他根本没有办法伸出援手,亦或是去阻止那些悲剧的发生。

没多久在这片恐怖的梦境中不自觉陷入过深的克劳萨猛地清醒过来,伏在地板上的冰原狼立马抬起脖子,歪过头来看他。
大约是察觉到主人的状态不太对,银灰色的精神体站起身靠近床边,用脑袋蹭了蹭肩头正剧烈起伏喘息中的克劳萨。
源自内心的那股强烈的不安感在向导和精神体之间互相感染,克劳萨用脸侧也轻轻拱了对方一下,意思是不用担心了。
随后他叹了口气翻身下床,起身披上外套,带着紧贴住他不放的冰原狼去了书房。

在里昂专属的那顶小帐篷边,克劳萨沉默地跪到地板上,他学着以往那孩子钻进帐篷时的动作,半趴着上身压低头顶爬了进去。
这一处是里昂小时候在晚间最喜欢待的地方,后来他慢慢长大了,个头也壮实了不少,闲瑕时倒更喜欢在书房里做点别的事。
但偶尔两人闹了别扭,大晚上的里昂又没别处可去,他就还是会将上半身强行钻进去,然后好笑地露出大半个屁股和下半身,躲在里面不肯露面,直到克劳萨妥协地主动来找他讲和。

现下克劳萨翻身躺在这帐篷中,大约也只有上半身能待在里面。
他伸手打开帐篷里的小灯,安静地望着当年被他亲手为里昂挂到帐篷顶端的那张有些显旧了的捕梦网,双眼渐渐地开始发酸。
没多久他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这个夜晚克劳萨做了一个很长也很真实的梦,更是见到了好一阵子不曾出现在他梦中的里昂。
对方被困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蜷缩着身体蹲在角落里,哭着在喊他,一声声地问道:“少校,你在哪里……为什么没有来找我,你不是曾说过如果我迷路的话,就待在原地等着你,你一定会来找我……”
里昂泛出泪的眼底晃着水光,抽抽鼻子用可怜兮兮的表情继续说道:“可是我等了好久,你都没有来。”

这句话中所隐含的责怪意味令克劳萨无措地呆站在原地,他很想上前去抱住那个孩子,可是双腿完全动弹不得,像是整个人被固定在了地面上。
里昂将整张脸埋到了膝盖中间,再次发出的声音都变得又哑又低:“我好害怕,这里好黑……”
他似乎看不到就站在不远处的人,只是不断地在克劳萨的眼前重复着这句话,在喘息中夹杂着阵阵的啜泣声。

每当克劳萨好容易将双腿往前挪了一些,努力尝试着伸出手想要去碰触、去拥抱里昂的时候,四周就会变得雾蒙蒙一片,里昂突然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过了不久那个人的声音又会在不同的方向响起,一遍遍重复着那几句话,像是在有意引导着克劳萨去靠近。
他们就这样在这个晦涩无光的空间内不断地反复循环这样的场景,直至克劳萨终于意识到,无论如何他就是无法走到里昂的身边去。

但是梦中他们的精神连接依然存在,克劳萨能对里昂的所有感觉都感同身受,那些害怕、无助、彷徨、迷茫……甚至还有无尽的痛楚都在朝着他席卷而来,深深地扩散到身体各处,如同印记般被烙进神经末梢。
克劳萨很快就发觉自己的手臂开始发麻,脑中嗡嗡作响,无数刺耳的噪音吵得他烦躁不堪。
然后克劳萨闭着眼整个人坐了起来——他瞬间从这个仿佛没有尽头一般的昏暗梦境中脱离出来,回到了现实世界。

 

克劳萨喘息着四下看看,他还仍待在书房里,大概在梦中翻腾的时候他无意间远离了那个小帐篷。
但冰原狼还在他的身边,正伏在地板上抬着头,用冰蓝色的眼睛同他默默地对望。
克劳萨用掌心抚在剧烈起伏的胸口,这里疼得令他几乎无法顺畅地呼吸。额头和脖子还有后背上全是不知何时渗出的汗水,鼻腔里还湿湿的。
克劳萨抬手一抹,是近期常遇到的事——他又不明原因地开始流鼻血了。
他去旁边抽了些纸巾给自己擦了擦,顿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问冰原狼:“……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什么?”

冰原狼不会说话,它只是在主人的注视下站起身,扭过头走到墙角的位置去叼上小狮子最喜欢的那块垫子过来,放到克劳萨的手边,还用爪子轻轻刨了刨。
“…………”克劳萨确定那些都不是所谓的错觉,更不仅仅是个梦。
这段时间以来,他和里昂的精神连接的确没有完全中断。
——里昂还活着,并且被人关押在这世上的某一处。
那个人因为被困住而无法脱身,需要他立刻赶过去伸出援手,将对方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救出来。

 

当天清晨克劳萨出门后没有去往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去找了威斯克。
最近看他的精神状态实在不好,威斯克已经接近大半个月没有让他参与任何具有特殊保密性质的军务了。
但是听对方说明了来意,威斯克面色犹疑地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将近期以来情报部门所获取的重要信息都翻出来,让克劳萨大概浏览了一遍。

目前为止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洛克福特岛,那座岛屿是属于阿什福德家族的私产,但早在多年前就已成为了保护伞公司的秘密据地。
岛上拥有大规模的研究和军事设施,各种新病毒研发和生物试验都悄悄在这里的地下试验室中进行。
据可靠情报显示,大约近两个月来,陆续有保护伞公司所属的船只进出那座岛屿。

既然浣熊市事件发生时保护伞公司的特种兵部队和雇佣兵人员都在现场,那么可以合理猜测为他们想要捕捉一些因为感染G病毒后而变异的BOW,以便进行个体观察,留下详细的观测记录和相关数据。
在当初那场黎明时分的混乱中,威斯克曾目睹到有很多市民和政府军的士兵被隶属保护伞公司的特种兵捕获并带走,那么乐观点来猜测,里昂或许也在那些人之中。

克劳萨暗暗想着只要前往那座岛屿,应该就能找到里昂。
只是派出军队登陆的过程中所制造出的动静无法完全掩去,到时很轻易就会被守卫放哨的士兵发现,因此要悄无声息地上岛难度不小。
克劳萨知道想要蒙蔽守卫士兵的五感,让大部队有机会悄无声息地登陆还能不被立刻察觉,这趟任务肯定需要能力不低的向导随行。
他明确向威斯克表明自己要跟随部队前往那座岛屿,对阿什福德家族的非法病毒试验室进行清剿,同时救出被非法拘禁的浣熊市事件中的幸存者们。

“你疯了,别忘了你如今的工作重点位置是在后方。”威斯克难得瞪了某人一眼,他忍不住抽手抢回那些资料,恨恨地怒骂道,“你这家伙虽然身为向导,但已经多年不带队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克劳萨也没刻意阻止对方的动作,因为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情报了。
所以他老实地松开了手,注视着威斯克将资料都重新整理了一遍,垒在他们座位中间的茶几下。
但克劳萨可没打算放过这么好的出行机会,他想想还是实话实说道:“最近我能时不时隐约地感觉到里昂,我们的精神连接并没有完全中断,相信我——他一定还活着,我要去把他带回来。”

威斯克被这话弄得整个人停顿了至少两秒有余,随后回过神来的男人假装很忙地在手上翻了翻叠在最上面的那份资料,将内页里稍微被弄乱了页码的说明小纸条扯下来再又贴了又贴,愣是埋着头不肯吭声。
克劳萨很清楚这份刻意的缄默便是代表着否决的意思,他不由得皱起眉:“你若不同意,我就混在队伍里私下跟着去,回来要怎么处罚都随你。”
这直白的威胁令威斯克总算赏脸抬起头,心想你把话说到这地步,是想我在出发前找人把你绑起来对吧?
这混蛋,真的是分分钟要把他的嘴都给气歪。
“……”威斯克闭了闭眼,想骂又骂不出口,唯有怒极反笑地故意威胁道,“你若非要跟着去,我会降你的级。”
谁想克劳萨立马接口道:“无所谓,哪怕做个二等兵也行,这趟任务我一定要去。”

克劳萨很确定他在近期的几个晚上所看到的场景并不是他的梦,而是属于里昂在那浣熊市那一夜的真实经历,以及在过后对方应该确实是被什么人给捕获并且拘禁了。
而自己之所以断断续续地梦到这一切,同时还能感觉到伴随着他自身出现的一些无法解释的虚弱状态,克劳萨认为这是他总在精神世界中试图去感应里昂,而里昂也一定在不断地呼唤着他所导致的。
他已经丢下过里昂一次,让那孩子独自去面对浣熊市中未知的那片黑暗,若当时下定决心一起出行,他绝对不会让里昂出事。
因为这样的失误所以他不慎把那人弄丢了,但这次——克劳萨打定了主意,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他要亲自去找到里昂,把对方完好地带回来。

威斯克为着某人的那番宣言又是接连噤声了好几秒,但他却也明白,理论上做过双重结合的向导与哨兵之间的羁绊,可谓是奇妙中伴随着一丝微妙。
如果彼此间的适配度到达一定程度,即便是在很远的距离下也能产生共感。
这些都是在过去有过先例的——所以刻意拿这点来反驳对方未免太不近人情,也没有实际意义。
何况此时要他说出『你的哨兵也有可能早就死在浣熊市了』这种话,实在过于残忍。
毕竟当初带回那枚军牌的时候,谁也无法确认肯尼迪确实已经是死了。

那个初次参加外勤的年轻哨兵或许是在被BOW追逐而进行躲避时弄丢了军牌,过后又被其他人给捡到,那种巧合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出现的。
况且这次的行动计划确实需要大量的向导随队出行做为辅助力量,那座岛屿上有保护伞公司派出的驻军,要想登陆并且尽快在交战中获取岛屿的支配权,若仅靠着哨兵们蛮干,很可能又要再次面对数量不小的伤亡,政府机构已经承受不起这种程度的人员损耗了。

花了几分钟想通并且进行了有效自我说服的威斯克唯有暂时松了口,缓和着语气说道:“你要跟着去,就得好好听从我的命令。我可以把搜寻和转移幸存者的任务交给你,但中途你若敢擅自行动,等回来就立刻撤你的职!”
克劳萨点点头,随后又故意问道:“那你刚才说我若出行就必须降职的事——?”
这一回威斯克是真的气得想踹人了:“你就这么想被降职是吧?!”
“军阶什么的无所谓,方便我行动就行。”
“滚滚滚!”某人直接一脚将另一个某人给活活踹出了办公室,还用力地在人家背后摔上了门。

克劳萨站在外面揉了揉被踹得有些疼的部位,要不是实在是很难得见到这位上官今天这副大发脾气的模样,他都有点忘了,原来威斯克确实是会恼怒的啊。
他正准备离开时那道门又开了,威斯克从里面甩了份什么文件出来,没好气地对望向他的男人说道:“——这是行动的时间和具体计划报告,滚回去看完给我一个反馈!”
张张嘴的克劳萨没来得及开口说上半句话,就见对方又猛地将门板再度摔上。
“…………”行吧,看来自己今天真的是把那人惹得不轻。
他这就拿着这份资料,乖乖地回办公室做研究去了。

 

隔天清晨威斯克风尘仆仆地赶到军官办公区域来找克劳萨,一见面他就沉着脸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克劳萨先是将对方让到椅子上,他犹豫了两秒,中气不足地说:“好消息吧。”
威斯克朝他点点头:“这次的任务定在两天后出发。”
克劳萨脸上一闪而过的欣喜之色所持续的时间比他再次犹豫的时间还要短,很快就接着追问道:“……那、坏消息呢?”
这回威斯克定定看了他一眼,恨恨地说:“行动指挥官是艾斯隆。”

这消息令克劳萨禁不住愣了愣,他想着那家伙在浣熊市行动时的严重失误捅出的篓子还不够大吗?上级居然又让那人带队?
他脑子里抽了抽一时没管住嘴,下意识地脱口就是一句:“Son of a bitch!”
威斯克朝他摊着手摇摇头:“I know,right?”
这种有够打击人的现实直接令克劳萨弯了腰整个人往后靠到椅背上,完全不想再动弹了。

面对面坐着的两人忍住十分想破口大骂的糟烂心情,还仍是强撑着精神又交流了一些此次任务相关的安排事宜。
据威斯克所述,洛克福特岛行动事关重大,上级对此还是相当重视的。
克劳萨闻言露出个苦笑,意思是这样还非得让艾斯隆以最高指挥官的身份带队,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他打断威斯克,插了一句埋在心底很久的话:“或许艾斯隆其实是某位上级的亲儿子?”
原本有点不爽自己的话题被岔开的威斯克抿着唇想了想,提出了不同意见:“我觉得不是。”他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又说,“那蠢货或许应该是某些人的亲爹。”
两个男人对看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稍后威斯克又记起一个事,他将随身带来的一些文件都从档案袋里取出来,在克劳萨眼前的茶几上摆满了整整两排。
其中有一份个人简历原本不算显眼,但威斯克单独将它挑了出来递给了克劳萨,用眼神示意他仔细看看。
克劳萨接收到了那份暗示,他立刻放下手上正拿着的文件,转而接过威斯克从对面递来的那份简历,埋头开始翻阅了起来。
——这份文件上所述的向导名为克里斯 雷德菲尔德,是个目前还没毕业的向导预备役。
但经由威斯克本人出面极力斡旋,以参与此次任务为由,将他提前征召了。

威斯克知道在向导训练营有专项课程的克劳萨肯定对雷德菲尔德有印象,这便直接说道:“你也清楚这小子的能力十分了得,能在训练营时期就以这样耀眼的成绩脱颖而出的向导预备役很少见,所以这次我决定让他跟随部队参加实战。”
克劳萨顺着那番话回忆了一下,这个姓氏他确实耳熟——训练营中拥有这个姓氏的预备役学员一共有两位,分别在不同的年级。
若他没记错,那两人是一对亲兄妹。
他抬抬眉向威斯克发问:“破格征召?所以你认为这个学员已经具备参加实战的资格了?”
这年头机构内向导的平均培养周期是哨兵的一到两倍,从体能素质战斗技术到胆识魄力和临场判断力,以及最为重要的驾驭众多哨兵的带队能力,可谓是缺一不可。
毕竟这些人毕业后要带着队伍出行,手中握住的可是一群哨兵的性命。

眼见威斯克默不作声地朝他点点头,克劳萨又埋头看了看资料上的几张半身和全身简照。
小伙子确实很眼熟,看着人很精神,肌肉挺壮实眼神也很坚定,完全没有初次参加实战前的紧张感。
——末了克劳萨又及时想到,对呢,这照片也不会是今天现拍的吧。

最近他老是莫明其妙地走神,不自觉会想些奇怪的事,这对于临战状态而言可不是个好兆头。
幸而威斯克没发觉这些,而是自顾自又说道:“我很看好这小子,论体格和能力都不比你当年差。”
克劳萨保持着那副坐姿,面无表情地将眼珠子骨碌碌地滚过去斜眼瞄着某人。
威斯克好笑地抄起手:“怎么样,是不是感觉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闻言克劳萨又重新看了几眼那些照片,哼哼唧唧地应道:“呵,还行吧,也不是和我非常像。”
老友闹起别扭来那阴阳怪气的劲头可真是绝了,威斯克难得松开先前紧绷的表情笑了笑。他十分了然地探过身拍拍克劳萨的肩头,语气敷衍地说:“行行行,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所认识的最厉害的向导。”
这一回克劳萨直接不吭声了。

两人彼此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研究起这份任务的出行路线安排。
洛克福特岛位于大西洋西岸的某处海域中,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既然保护伞公司使用了该岛上的病毒研究试验室,肯定也派了不少驻特种兵驻扎,以便对岛内的设施和研究人员进行最大限度的保护。
另外考虑到浣熊市事件的众多幸存者也被带到了岛上,在接触战引发的危险下还必须优先顾及平民们的安全,着实是个非常让人头疼的情况。
而威斯克先前给出的说法是部队将定在两天后出发,时间方面是有些赶了……
但现在他们若能早一分钟到达岛上,那些可能会被用来当做人体病毒耐性试验的幸存者们就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克劳萨又大致看了看目前为止划出的线路以及上岛后的具体任务实施步骤,倒还中规中矩地没有什么能挑出可供修改的部分。
毕竟登陆作战对于军队而言,除了天时地利以外,更多的还是要靠运气这个部分。
好在随行的向导们数量不少,只要能够在行动前抢先封闭放哨人员的五感,再稍微施加一些强力的精神暗示,之后要让政府军安静地登岛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只是这非常考验向导的个人能力,一般人难以做得万全且毫无破绽,军队中目前能达到这种级别能力的向导也确实不多了。

——克劳萨突然明白了威斯克之所以提前从训练营征召那个名为雷德菲尔德的向导的原因。
他记得那个年轻人的精神体是一只通体有着金白色羽毛的隼,而对方曾在他带过的专门讲授如何将自己的视觉神经和精神体连接在一起,让精神体脱离主人去进行远距离对外侦察,并将所视之物全部反射到向导本人的大脑之中这样的一节课程中表现得非常优异,甚至到了连克劳萨本人都十分赞赏和钦佩的程度。

那次的专项课程中,克里斯 雷德菲尔德是同期里唯一成功且完美地完成了所有测试的学员。
克劳萨毫不吝啬地给他打出了全场独有的一个S+评定,为了这事他还特意给对方单独放了半天的假。
——能够如此自如地运用这种能力固然很厉害,但对向导本人而言精神力方面的损耗必定不会少,需要适当地进行休憩和调整。
不过此时的克劳萨又想着——目前看来,克里斯 雷德菲尔德所拥有的优秀能力,很快就有机会派上大用场了。

 

那阵子阿里亚斯发现他们抓到的那个哨兵似乎是终究没能扛住严酷的刑讯,再也无法像刚来时那样倔强地支撑着虚弱的身体来面对他们。
据看守们观察,那个肯尼迪待在囚室里时,似乎总在时睡时醒间游离,他清醒的时段不算长,但每次醒来都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不过要问他们到底哪里不一样……看守们又表示实在说不上来。

在阿里亚斯的眼中,里昂 肯尼迪还仍是个不肯吐露任何情报的麻烦分子,最近他见到这家伙就无端感到头疼。
而近身跟随在阿里亚斯身边的某位特种兵在以往是绝对不会出手参与这些逼供事务的,那个人每次都只是安静地旁观,冷眼倒也说不上——毕竟谁也看不清那人的特种兵面具之下的面容,到底对于这样的事展现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但某天对方居然在刑讯开始前,用平静到毫无波澜可言的语气提醒阿里亚斯:“上次有个士兵下手没收敛力道,打断了那小子的两根肋骨,为此中断了审讯整整三天,所以最近几天还是不要对他过度用刑比较好。”
随后应该是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是很在意那名哨兵的死活,这个人又多加了一句:“当然如果你的意图是立刻打死他,这话就当我没说。”

阿里亚斯特意扭头看了对方一眼,欲言又止的表情写了满脸,末了他想了想开口说道:“你似乎对这个哨兵很感兴趣啊,『死神』。”
对方并未就此做出应答,阿里亚斯像是也早就习惯了那份缄默,摊摊手又说:“算了,你让他们看着办吧。”
他边说边往门口的方向走,看上去今天并不打算旁观审讯过程。
那道门被关上之前,一句话轻飘飘地自阿里亚斯离开的方向传来:“我现在只指望有人来找他,让我有机会顺藤摸瓜——其它的事根本无所谓。”
眼看抓到这个哨兵已经近两个月了,无论多么努力也无法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情报。
有些事嘛——阿里亚斯无奈又好笑地想着,他早就放弃了。

 

在那几天稍微轻松了一些的时段里,里昂偶然发现自己身体里似乎有个人一直在试图抢夺大脑的控制权。
对方总会在他感觉不舒服或是筋疲力尽的时候出现,诱导他沉沉地睡过去。
每次这样里昂好像就会因为那些轻声的耳语而莫明昏睡上很久,醒来后有一小段时间内的记忆都是完全空白的。

里昂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生病了,又或许是过度的刑讯导致他出现了其它什么不明原因的症状。
可是待在这种地方,那些人也不可能费心请来医生给他诊断和治疗。
里昂难免感到有些害怕,唯有尽量保持住清醒,不让那陌生人得手,除此以外也没有什么办法来有效地应对这种情况。
那个声音始终在他的脑中回荡,尝试着和他进行对话,并且一直萦绕在侧不肯离开,这令里昂感到无比烦躁,却又束手无策。

一个人安静地待在那个黑暗的小房间中的里昂记起最近阿里亚斯身边的那些士兵已经很少再来拷问他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终于放弃了从他嘴里撬到情报。
就连外面的看守也只是每天定时打开门,带来专门为他提供的饮用水和餐点,倒也没饿着他。
然而可能是有人觉得不能让他过得太过轻松了,又或者是阿里亚斯特意交待过什么——看守会在晚上的餐点时间过后趁着进来收走餐盘时,隔三岔五地学着士兵们之前所做过的那样,毫无预警地将里昂揪起来随手揍上几拳,接着推搡着让他靠住墙边站好,用禁制环的磁力将他扣在那里干巴巴地枯站着。
——但仍和过去某阵子一样,在接近天亮时分,有个人会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放他下来,还将他扶到床边,让他能平躺着得到休息和放松的机会。

 

某天里昂吃完餐点悄悄地用手指压住餐盘里的那把塑料餐叉,不动声色地将它藏了起来。
十多分钟后前来回收餐盘的看守埋头在检查时大约几乎就要发觉餐具缺失了,但在他意识到什么之前,门外又进来一个人。
里昂见那名看守对那个一身特种兵装备的人点点头,哪怕对方径自接走了那个餐盘,看守也只是愣了愣却没有说话,看上去那人的职务肯定要高于他。

今天里昂也依然努力把食物都吃光了,留下的包装纸被他故意胡乱捏了捏扔在餐盘上,他只希望这个人不要发现什么不对劲才好。
里昂握着拳看着对方用手指稍微拨了拨不全的餐具,那站立不动的姿势似乎是打算在这里和里昂说些话,还挥挥手让看守先离开。
看对方这意思是今天的餐盘不用自己来收拾了,于是看守没有多想,听话地离开了。

里昂原本靠墙坐在地板上望着那人,眼见这特种兵一言不发的模样,他便猜测对方肯定是已经发现餐盘里的那根餐叉不见了。
先前将看守支出去,说不定是想私下威胁他一些什么话吗?
他在心里捏了把汗,为了转移一下那人的注意力,里昂很主动地站起身,朝着对方伸出双手,意思是又要体罚是吧?随便好了。
然而这个人分明是察觉了不对劲,刚才却并没有当着看守的面言明,就连现下也没有半点要提及的意思。
他只是微偏了一下脑袋,对里昂说道:“今晚不罚你了,好好休息吧。”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话里昂免不了愣了愣,他将手臂放下来垂到了身侧。
虽然不明白这人特意来此却没有任何对他进行体罚的打算究竟是为何,但想到这阵子的一些事,他埋低脑袋说道:“谢谢。”
对方离开前在门边停了一下:“一个晚上而已,没必要谢什么。”
里昂应声抬高了视线:“之前你总会在半夜进来将我放下来,这肯定不是阿里亚斯那家伙的意思吧。”

特种兵顿住脚,隔着层覆盖了整张脸的面具回头看向里昂,他似乎有点惊讶——这小哨兵居然能认出他来。
是因为对于哨兵的气息十分敏感吧,也难怪,毕竟很多时间里他们都是互相排斥的同类。
常年覆面的特种兵一如既往地安静,不做任何回应地转过头踏出了那道门——这回是真的走了。

看来那个奇怪的特种兵似乎对于他的餐盘中缺失了餐具这件事并不在意,无论对方是不是察觉到他的意图,只要不说穿,里昂决定还是按自己的计划和步调来行事。
他抓紧每个深夜无人来打扰的短暂时机,在墙角找了块粗砺的位置,一天一点慢慢地研磨那把餐叉。
自从前阵子里昂用铁制的餐叉撬开了门锁,那以后餐盘里的所有餐具都被换成了塑料制品。
但是对于训练有素的哨兵而言,入手的任何有形之物都可以被当成工具甚至是武器。
里昂尽量不在夜深人静时分弄出太大的动静,但塑料的叉子还是太难打磨了,在那过程中他不慎弄断了其中一个叉尖。
幸好剩下的两个都完好地保留了下来,并在一阵子后顺利地被他打磨得十分尖利。
他悄悄将那把餐叉藏在床板下面,只待有天能派上用场。

 

在克劳萨知悉行动计划两天后,大部队按计划准时出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机场后又转乘重型卡车,前往目前最靠近那片海域的军用港口,陆续登上了前往洛克福特岛的几艘军舰。
在行动正式开始的那个深夜,海面上的天气不错,是个难得风平浪静的夜晚。
准备登陆的士兵们坐上了一艘艘配备了手划桨的小艇,为了不提前引起注意,他们只能分批分次地先划着小艇靠近岛屿附近的礁石,找到地方暂时躲藏起来。

随行的预备役向导克里斯 雷德菲尔德依照计划,事先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他用精神连接将视线集中过去和对方进行了置换,操控着金色的隼悄然绕着整座岛屿盘旋着飞了两圈。
鸟类的夜视能力令克里斯看清了这里四处的设施排布和地形,同之前情报上显示的具体位置几乎没有太大的偏差。
同时他也记下了所有岗哨的位置,以及正在来回巡逻的那些士兵的具体人数。

这些透过底的情报在郑重地做了一次核对后,被及时反馈到了临时作战指挥中心。
收到消息的威斯克详细查看了详情,埋头在电子板屏幕所显示的地形图上依次划出三个圈,做了个初步分配。
行动计划是先由艾斯隆带一队人从岛屿的右翼绕过去,负责炸掉这里的武器仓库。
而威斯克本人将带着另一队人马,前往保护伞公司驻军的集中宿舍区,伺机将之催毁。
最后一队人则由克劳萨带队,去情报中指明的关押扣留了浣熊市 幸存者们的岛上监狱,争取先将这批人带出来。
——考虑到里昂若是还活着,有可能也被关押在那所监狱里,所以威斯克优先将任务中的这个重要部分交由克劳萨来指挥。

关于对方特意关照到这一点,克劳萨确实是心存感激的。
而这样一来,分为三线进行的任务就必须讲究一个时机——想要滴水不漏地救出所有幸存者难度太大,毕竟现在也没有确切的人员数量这方面的信息。
目前唯有先在暗中进行幸存者救援,最大限度地将尽可能多的人带出来,让他们登上哨兵们划过来的小艇。
若是中间被敌人察觉进而引发正面战斗,那么以枪声为信号,威斯克和艾斯隆所带的队伍也会同时开始进行他们各自的任务。
这样一来相信保护伞公司所属的军队人员也很难同时顾及当下出现的这么多处方位发生的变故,能让政府军一方最大限度地占尽先机。

但对于这样的任务安排,艾斯隆却提出了不同意见。
他个人认为应该先集中人手炸掉这里的武器仓库,这样就能适当削弱对方的进攻力度。
克劳萨看了那个在他眼里就是一头会直立行走的蠢猪的男人一眼,硬是憋住没发话。
威斯克则没某人那么淡定,他不负重望地冷笑着怼了上去:“你太不了解哨兵了,哪怕他们赤手空拳地冲上来,单是使用体术也足够你喝上一壶。”说完他又皱起眉,提及了一个更加棘手的可能性状况,“——况且这座岛上还不知道有没有在试验室里被病毒刻意强化过的超级哨兵,真要放出来几个,那才叫够呛。”

按艾斯隆的说法先去炸武器库,那动静令宿舍区里的人完全可以及时窜出来,然后和他们的哨兵正面对上。
若是先炸掉宿舍区,其他的地方肯定还有不少的士兵,无论是轮流休息或是被安排在了非宿舍区的设施里、以及岗哨和巡逻队里的人员,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是不可忽视的数量。
所以威斯克才不断强调着行动的时机至关重要,趁着监狱未被战火完全波及之前,暗地里先救出尽可能多的幸存者。
待到时间差不多由两路负责军事行动的人同时动手,将岛上的驻军炸得措手不及,接下来再让自家哨兵上去对阵。
如此操作,胜算至少能提高三成。

艾斯隆有点不爽威斯克对待他的态度,怎么说他也是这次的行动总指挥官,被对方几句话搞得当众下不来台,实在令他感到气恼。
但对于战术安排这方面,艾斯隆又确实提不出什么切实的意见或是建议,此时也只好忍耐着默不作声。

 

在最终分头行动之前,克劳萨和队伍中的向导们都按照先前的方案瞄准了各自被分配的目标,悄无声息且不留痕迹地暂时麻痹了远处正在岗哨上守夜的士兵们的五感。
这种影响无法持续太长时间不露出破绽,于是接下来行动便尽快地在暗夜中拉开了帷幕。

没多久克劳萨在赶往监狱的途中,突然听到一阵连续的爆炸声,那动静几乎撼动了整座岛屿。
众人脚下的地面震了又震,克劳萨带着队连忙就近找了一处地点暂时进行隐蔽。
待到十多个队员都藏好之后,克劳萨抬手接通了威斯克那边的通讯,他着急地询问对方:“这是怎么回事,谁先提前动手了?!”

——从耳机那一头传来很多士兵由远及近的呼喊声,分辨不出来是哪边的人,但可以合理推测,他们的队伍已经被放哨的士兵发现了。
克劳萨听到威斯克在通讯那头喊了一声:“那混蛋他妈的在搞什么?居然又来一次?!”
看来上回浣熊市的惨剧根本没让艾斯隆那个蠢货吃下这教训,威斯克的声音里裹出来的怒气值几乎透过通讯器传到了克劳萨这里,他打赌对方绝对是正火冒三丈地咬着牙在说话。

现下所有人都可以说是因为艾斯隆的错误指令而暴露了,威斯克那一队的行动只能强行提前。
而艾斯隆还在另一条通讯线上断断续续地狡辩道:“我、我刚才觉得时机可以了,我是行动指挥官,他们必须听到是我亲自发令才行……”
那人才刚说到一半,天空中自同一个方向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克劳萨闻声忍不住埋下头捂了捂脸,向导们好容易才让他们的士兵不那么快暴露,这一下付出的宝贵精神力可说是全白搭了。
这和打着灯笼在岛上一阵乱晃,高喊着『我在这里,快来抓我呀!』有什么不一样……

他从掩体前站起身,抬手朝后方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的队员们跟上。
——这支小队的任务目标不会改变,但他们可得加快脚步,更要抓紧时间救出尽可能多的幸存者,并且立刻将他们送离岛屿,以免那些人在双方交火时被无辜波及,或是被用来当做人质。

至于还在气头上的威斯克恨恨地掐断了艾斯隆那边的通讯,此时他是真的忍不住压低声音,对着克劳萨这边骂得很难听。
末了发泄了几句的威斯克话峰一转,告之克劳萨自己会尽快炸毁宿舍区,然后立马转道赶过去,亲自从艾斯隆那里接手整个任务队伍的指挥权。
¬——放着不管让那个靠溜须拍马上位的家伙再继续胡乱下指令,又不知道要被害死多少人。

听到这话的克劳萨知道倒也不能说威斯克的决定不够冷静正确,毕竟被一个根本不懂战术的蠢货带出去打战,是真的会增加很多无谓的牺牲。
但他仍是问道:“那我们这两边的队伍怎么办?行动的命令已经下达了……”
“——上,左翼得和右翼一起行动。”威斯克自通讯频道里咬牙切齿地混合出阵阵噼哩啪啦的杂音应道,“就按那混蛋的意思提前吧。”
但是这边的事务一结束,他就得立刻出发前去弹劾艾斯隆那个坑货指挥官,找人把那家伙五花大绑地捆起来,再塞上那张不会说人话的臭嘴才行。

克劳萨依照程序回应了一声,威斯克还记得冷着声提醒他:“小心点,我可不希望你死了。”
对此克劳萨毫不客气地回敬道:“还是先注意你自己吧!”
两人隔着通讯器都默契地笑起来,末了他们同时掐断了通讯,带上各自的队伍,掉头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没多久从宿舍区所在的方向又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腾上天空的云雾和火光映亮了大片海岛上方的黑暗天空。
渐渐地人声也变得更多更响了,克劳萨盘算着现下武器库和宿舍区全都发生了爆炸,至少能先将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他得带着队尽快到达监狱才行。
此时岛上四处都硝烟四起,前进中时克劳萨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隔上一会儿就会发出震颤。各处都开始传出密集的枪声,看来是互相碰了面的士兵们已经开始对阵了。

 

在继续带队前往监狱方向的途中,克劳萨的面色却是比先前都要更加地凝重。
——其实早在靠近这座岛屿时,克劳萨就隐隐能够察觉到里昂的存在了。那是比在梦境里都要更加真实和清晰的感觉,并且此时那份感觉逐渐变得强烈了起来。
对方的气息浅浅淡淡的,似乎是没有什么精神,不仅萎靡不振还丧里丧气的,像极了以往里昂每次受伤或是生病时所散发出来的降调式波动。

克劳萨抽空望向头顶那片未被火光映亮而显得依旧暗沉沉的天空,冰原狼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用庞大的身躯贴住他的腿侧,令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然后它用腰侧顶住克劳萨,示意他往一个方向扭过身去。
眼底映入的那一片白色建筑看上去是之前卫星地图上标示的研究设施,而冰原狼直直地盯着其中那座个最高的顶端,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再动弹。
克劳萨猜测它大概是在告诉自己:里昂就在那个方位。
可是随即他又觉得哪里不太对……明明他所感应到的属于里昂的气息,是从完全相反的地方传来的。

但无论如何克劳萨很清楚自己目前无法丢下这份重要的任务直接去寻找里昂,他首先是一个隶属于军队的向导、更是个士兵,其次他的身份才是里昂的专属向导,更加不能辜负威斯克对他的信任。
所以现下他只能先按计划行事。
克劳萨握紧拳头,最后又往那个方向的整片建筑定定地远眺了两秒。
他想自己过后一定会找到里昂,带着他回家。
在那之前,他必须先集中精力,完成现下最为重要的工作。

 

趁着四处都处于一团乱的状态潜入监狱设施后,克劳萨和队员们发现这里被放置了很多爆破装置。
他吩咐大家一定要小心行事,一边和威斯克进行了联络,由那边反馈过来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这座岛屿的设施中到处都提前被人安放了炸药,目测应该是遥控制式的。
克劳萨打着手势让大家都盯紧些,一旦看到什么人拿着遥控器想要引爆这些炸药,无需请示立刻予以击毙。

哨兵们隐藏在暗处,瞄准并干掉了零星的几个正为着外面的巨大动静而在紧张不安无心值守的看守,从他们其中一人身上搜出了一大串钥匙。
克劳萨派了几人去出口附近做警戒,其他人互相分了一下钥匙,四下散开去解救被关押着的幸存者们。
手上抓着好几把钥匙的克劳萨也加入了其中,他不断地在心底祈祷着,希望可以就此顺利地找到里昂。
然后他打开了离他最近的一扇门——

 

里昂的等待并没有太久,某天深夜他从浅眠中被惊醒,床板下的地面开始猛烈地震颤,隔着铁门外部远远地传来熟悉的爆炸声。
这座建筑的走廊上还仍顽强地安静了一小会儿,但很快四处都开始响起爆炸声,门框跟着那些动静在抖动,细细观察就能发现空气中扬起了浅浅的一层灰。

里昂原本坐在床沿,很突然地就挺直了上身。
——迷茫的精神世界中如同迎来了一线曙光,他发现自己感觉到了阵阵特别的波动,一如他记忆中的那般,强大、磅礴,不同以往的是还带着一丝焦灼的渴望。
是那个人,里昂闭上眼重新感知了一下,确实是属于少校的气息,对方的那股绵延不绝的精神力波动,他简直太熟悉了。
少校,一定是他来救我了!

铁门被打开的瞬间,里昂的脚趾不自觉地蜷起来抠住地板。
可是当他很欣喜地望了过去,却失望地发现进来的还是那些时常来带他离开的士兵。
里昂注意到,那个总是覆着面的军人此时也沉默地跟在后面。
几人面目严肃地涌上前粗暴地拽住里昂的胳膊,将他拖了起来。
趁着众人不备,里昂抢先反手将那把早已准备好的餐叉抽出来压在手腕内侧,又在被带出去的时候悄然将它塞进了长裤的口袋里。

沿途离开时里昂注意到走廊一侧的窗外能看到设施中有很多地方都被炸毁了,成片的废墟上燃起了大火,看上去应该是受到了有组织和计划的袭击。
里昂不清楚这种时候这些人为何不去好好地御敌,反而匪夷所思地跑来这里特意将他抓出来——是要打算做些什么?
有一个不怎么好的念头油然而生,但很快里昂又默默地想,不会的,不至于的……
他只是个于机构而言最普通不过的哨兵,就算拿他来当人质,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前进中众人身侧窗框上的玻璃不时被冲击震破,从远处传来的爆炸声越来越近了,冲天而起的火光几乎映红了整条走廊。
途中好几次他们在地震般的晃动下不得不出于本能地贴住墙壁,但很快里昂又迫不得已被那些人推着往前走,在经过那条眼熟的分岔路口时,他的眉间很深地拧出一个弧度。

 

克劳萨在监狱里来来回回巡了一轮,果然是暂时没有找到里昂的踪迹。
他询问了那些正在四下忙碌不断地从囚室内接出幸存者的队员们,从通讯中反馈回来的消息同样令人失望。
但是在路过二楼某间囚室的时候,克劳萨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身后跟随着的哨兵上前来试了试,发现手上没有对应的钥匙,为了节省时间,他们会统一破坏无法立刻开启的门锁。但是当那道铁门被打开时,昏暗的室内却空无一人。

哨兵们往内探了探脑袋,这就掉头往下一间囚室而去,唯有克劳萨还仍站在原地。
这个不大的空间里散发着一丝熟悉的气息,令他完全不满足于仅仅是在外驻足。
克劳萨慢慢地走了进去,从后方闪现而出的冰原狼贴到主人的身侧,它四下在床板和盥洗池还有墙角里都嗅了一轮,似乎也闻到了属于那个年轻哨兵留下来的气味。
汗水、泪水和……血液的味道。

克劳萨很确定里昂被那些人带到了这个地方,关押在这间黑暗的囚室里——甚至就在不久前,他还仍待在这里。
现在里昂在哪呢,克劳萨记起了先前冰原狼在部队刚刚登陆岛屿不久后曾眺望过的那座建筑。
或许先前他们的偷袭所引发的爆炸令那些人警觉了起来,所以特意将里昂带去了别处?
可是……为什么只是单单带走里昂呢。

克劳萨不解地叹了口气,他将注意力集中过来,准备转身出去继续协助队员们转移这里的幸存者。似乎有所发现的冰原狼却突然再次贴了上来,顶住他不断往一侧的墙边靠。
克劳萨没有喝止对方,他知道精神体不会做些多余的事,很多时候它们的感官比人类要敏锐得多。
于是他抬眼扫了扫,留意到面前的墙上有两块奇怪的金属装置,一左一右,看起来刚好够一个成年人的手臂伸展开来的距离。

冰原狼嚎了一声,将身体立了起来,用前爪刨了刨这两块地方。
克劳萨定定地看了它一会儿,这才无奈地说道:“该走了,等了结这里的事务后,我们就一起去找里昂。”
精神体发出呜呜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委屈,但大概也明白它的坚持并不足以让克劳萨改变主意。
它只好从墙上松开了爪子重新四肢着地,乖乖地跟在主人身后,一同离开了这间狭小又阴暗的囚室。

 

——时隔好一阵子,那些人又将里昂带去了阿莱克西亚所在的冷冻室里。
虽然现下正是夜半时分,但里昂注意到阿里亚斯居然也在这里,并且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地兴奋和激动。
刚一见到被士兵们推进来的人,他便上前两步扣住里昂的肩,摇晃了两下朝他追问道:“如果我没猜错,是你的那位专属向导来了吧。”
里昂迎上那道探询的目光却没有说话,所有人的耳边很快传来了更多更响的爆炸声和枪声。
明明外面的骚动如此巨大且异常,待在这个房间里的人反应却多少有所不同。
唯有一点却是类似的——对于设施外正在发生的事,他们都平静到近乎诡异。

房间里悬挂在一侧墙面上的大屏幕被一名士兵打开了,整个岛上所有设施在各处重要位置布下的监控所拍摄到的画面都立时接入了进来。
里昂还来不及仔细辨认那些画面上的人穿的到底是隶属于哪个机构的制服,颈间紧了一下随即有股力道将他往后带去,他被阿里亚斯拖住后领,一甩手将他抛到培养皿旁边的地板上。

今天的阿莱克西亚很沉默,不像过去很多次那样,会在里昂被带进来的同时便优先和他进行任何精神领域中的对话又或是诱导。
她只是直接强行入侵了这个哨兵的精神世界,和他进行了精神连接。那股比平时更具攻击性的向导力隔着一层透明的强化玻璃,浸染侵袭着哨兵的大脑。
现下处境极为不利的里昂终于能够确定,对方是要用他来做为诱饵,吸引他的专属向导前来此处。

一想到若是被这些人得逞,就会让克劳萨少校在不知不觉间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里昂强撑住身体,用虚弱的力量同那个和自己完全不在一个量级的向导之力不断地进行反抗。
可是这实在太困难了,当哨兵正面对上向导,在精神力方面可以说是被完全压制住的。
更费解的是不知为何,此时对方像是正处在莫明被激怒的状态下,攻击力比平日都更尖锐也更加猛烈。
很快里昂就冷汗直流地整个人趴在地面上,只余下了喘息的力气。

阿里亚斯没什么精力去关注这边的事态,他看了里昂两眼,又转悠到屏幕面前,在键盘上来回地试着切换画面,偶尔将它们定格住调来调去不断放大,仔细地寻找那个不知名的向导的身影。
到底是谁呢,他不禁想着,太令我期待了啊——快一点现身吧。

即使身体正在承受着那样的痛苦,当里昂回头看到阿里亚斯所做的事时,他仍是挣扎着起身扑了过去。
里昂深知自己对于这一切或许无力抵抗,但就算不能对这个人造成什么伤害也无所谓,他一定要阻止他们找到少校。

突然扑上前的里昂猛推了阿里亚斯一把,令他被撞得整个人动作很不体面地歪了一下。
几秒前还在集中注意力的男人难免有些气恼地将那个哨兵踢开,当着所有人的面不悦地拍了拍被碰触到的衣物。
他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在阿莱克西亚的控制下分明已经招架不住,居然还能趁机袭击他。
阿里亚斯挥了挥手,示意士兵们去制服里昂。

眼看那麻烦分子不怕死地又试图翻身站起来,情急之中有个士兵举起了枪,然而那个覆面的特种兵抬手拦下了他,用手指顶过去,将枪口移开了。
士兵默默想着是在担心流弹会有机率击碎冷冻舱吗?细想一下也不是不可能,他连忙主动收起了枪。

面对着的敌人前后仅有那么几秒左右的从僵持到松懈,里昂抓住时机,立刻又奋力朝着阿里亚斯的方位再次扑去。
站在上官身旁的另一个士兵眼疾手快地抄起手上的弓弩,朝着里昂射了一箭。一时间他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动着往后方倒下滑了出去,后脑和背部都狠狠撞到了墙面上。
有一只手动不了了——里昂抬头看去,左手的腕部被弩箭穿透而过,死死钉在了墙面上。

当集中的痛感从这一处伤口传遍全身时,里昂嘶哑地喊出来,但他很快紧咬住下唇,拼命将那些声音给吞了回去。
一直以来他都不愿意向这些人示弱,这次也不会例外。
……可是这种程度的伤害所造成的疼痛过于剧烈以及深刻了,现下他的大脑无法再继续清醒地运转,只余下痛楚带来的影响在深深缠绕着他。
里昂的整只手臂直到肩膀的位置都动弹不得,即便他想试着挣脱也做不到。穿透手腕的箭头刺入后方的墙壁,估计是扎得太深了,稍微动一动他就疼到几乎要晕过去。

趁着里昂正处于最为虚弱无力的空档,身在培养皿中的女性向导依旧在凶狠地深入他脑内的精神世界。
放射状扩散开来的波动沿途侵蚀了所有能触及到的精神线,代替他向那个未知的向导发出求救的信号,不断地呼唤着,以期让对方能够跟随这份指引,尽快前来此处。

 

血液断断续续地从伤口里艰难地渗出,至少痛晕了十多秒的里昂靠着一丝微弱的意志力又清醒了过来。
他软了身体,半撑着倚靠住后方的那面冰冷的墙壁,抬高视线望向那个巨大的屏幕。
监控上的画面太多也太混乱了,现下有很多属于不同阵营的士兵正在互相缠斗。
但里昂能辨认得出来,政府军一方在人数这方面的优势要明显得多。
即使自己正身处这样的逆境,他却突然觉得多少有些放心了。

眼看己方据地被狡猾的敌人事先炸毁了人数最为集中的士兵宿舍区,匆忙间从系统报上来的伤亡情况可以说是相当惨重,目前他们的人手肯定是不够用了——阿里亚斯拧住眉心,默不作声地思考了一会儿,随后扭头交待身边的士兵,让他们迅速前往试验室的地下层区域,将那里面收容的所有BOW的牢笼全部打开。
末了他凌空做了个手势,快速地又多加了一句:“尽快让人去准备好潜艇——还有,把『那家伙』也带上。”

几个士兵闻言集体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互相对看了一眼。
针对第一道指令,有个人小心翼翼地反问道:“这……真要打开试验区里的全部牢笼吗?那样的话一旦外面的局势变得无法控制,连我们可能也会……”
才刚回过头面对着那面大屏幕的阿里亚斯不得不重新转身,厉声朝着正在面面相觑的士兵们发话:“想活命就别声张,办完这些事然后尽快回来。”

——那艘潜艇放入囚禁着某个做为重要试验体之一的怪物的牢笼后,就只够再多塞进几个人,阿里亚斯打算到时把阿莱克西亚一起带走。
至于剩下的人,就自求多福吧。
阿里亚斯深知这座岛屿早已被政府机构盯上,如今居然还趁夜派兵强行登陆。现下就算再不舍这岛上得天独厚的研究环境,也不得不忍痛放弃了。

士兵们再度互相看了看,都很清楚这种紧要关头还是听从上司的话,尽快去办完事回来等着一起逃命比较好,这便领了命匆匆地离开了。
唯有那个始终覆着面部的特种兵还仍一直站在这里,既不动也没发表任何意见和建议。
当士兵们争相排着队冲出门口时,似乎被什么人从外面给撞了一下。
精神略微有些涣散的里昂注意到,先前他曾见过的那个总是穿着一身华丽裙装的人,此刻也急急忙忙地赶来了。

那人似乎同样对于正在四处发生的混乱并不在意,只是绕在阿里亚斯身边,语气焦急地不停追问对方:“我们该怎么办,阿莱克西亚还不能苏醒吗?外面的军队就快要……”
今天阿里亚斯在对待这人时完全没有了以往的耐心,里昂喘息着靠在那里冷汗直流,看到阿里亚斯被缠得太紧了,大约是妨碍到他继续在监控画面上寻找自己想要抓住的那位向导,他忍无可忍地伸手一把推开对方,冷冷地说道:“不要碍事。”

当那个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因为难得同对方靠得近了些,里昂意外地发现那张脸竟有些眼熟……
眼睑重重的,像是随时就要抬不起来了,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因为伤痛而不自觉溢出的泪水在他眨眼时沾上了睫毛,动一动就直往下坠。
里昂努力集中精力想了想,猛然惊觉这个奇怪的人,和被冷冻在培养皿里的阿莱克西亚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现下里昂还在阿莱克西亚的精神压迫和来自手腕的那份伤痛的影响下无法行动,即使是大口深呼吸又或是转移注意力,也没能减轻一丝痛楚。
无计可施的哨兵只能尝试着在脑中不断地通过于他本人而言几乎等于虚无的精神连接呼喊着:不要来,不要来,少校,快带着所有人一起离开!这里有陷阱,不要靠近研究设施中心,太危险了赶紧离开!!
可是里昂在脑中所能发出的声音实在太微弱了,根本无法与阿莱克西亚那份完全压倒性的力量相抗衡,那份重要的讯息只是一次又一次被无情地拦截。
——而属于克劳萨的那股精神力波动,不知不觉已经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对方应该也正在不断地反向寻找他,里昂恍惚听到了阵阵熟悉的狼嚎,那是冰原狼在呼唤他的小狮子。
可是他此时虚弱且贫乏的精神力不足以能让小狮子出现,更遑论是去回应那份召唤了。

阵势庞大的来自精神世界中的波动在持续地匀速靠近中,克劳萨应该确实是从阿莱克西亚所操控的呼唤和信号中感应到了他,但由于始终无法得到里昂给出的最为切实的回应,这一点令身处战场的克劳萨感到很焦虑。
当这样的情绪依靠着微弱的一丝连接传达到里昂这里时,他的鼻腔里顿时开始发酸了。
相伴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从对方总是万分沉稳冷静的精神波动中感受到这种程度的焦虑和浓浓地动荡着的不安感……

里昂抽抽如同呛了水一般的鼻子,慢慢垂下了脑袋,他好想再见少校一面啊。
——可如今他们却不能相见。
如果少校来到这里,一定会被阿里亚斯那个混蛋抓住的。
里昂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为少校而战斗,但是……他还是可以用性命去保护对方的。

里昂集中使用最后一丝微弱的力气,掐断了正处于密集连接状态中的所有精神线。
在那个瞬间里,只有阿里亚斯能对阿莱克西亚的震惊和愤怒感同身受——只差一点,明明只差一点点,他们几乎就要找到那个向导了。

阿里亚斯有些紧张地再度看向屏幕上的那一个个画面,出现在他眼前的士兵实在太多了,仅凭肉眼去辨认,根本无法得知到底谁才是他们在寻找的那个人。
一股懊恼的情绪自烦乱的心头浮起,但很快阿莱克西亚的声音便投射进阿里亚斯的大脑中枢,出言指示着他:我会再尝试一次,把这个哨兵带过来。

阿里亚斯原想指挥那些士兵们,回过神才发现几人都被他派出去了。
他又用余光望向很久都没有任何动作的如同幽灵一般的男人,很奇怪自己为何在此时唐突地记起这是一个被众人称为『死神』的家伙。
阿里亚斯自己也曾玩笑般地喊过对方这个称呼,在保护伞公司里他的地位不低,却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
可是阿里亚斯一直很清楚,关于『死神』这个代号,那并不一个戏称。

皱着眉的人犹豫了几秒,到底还是没有朝着对方发出指令。
阿里亚斯选择亲自走上前去,他用了些力气,将深深扎穿了里昂手腕的那支弩箭拔了出来。
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不小创伤的哨兵仅仅只剩下那么一口气了,脸色也苍白得像是随时要倒地升天。
这令阿里亚斯不得不蹲下身去,他简单查看了一下里昂的伤势,很快确定对方手腕伤口的出血量看着即便暂时不去理会,应该也不会立刻致死。
他压根没给过里昂任何多余的眼神,更不可能产生什么恻隐之心。
于他而言这个哨兵不过是个工具罢了,一切都只是为了找到那个特别的向导。
阿里亚斯用手掌扣住里昂的肩,对方已经无法用双腿支撑住身体站起来,他毫无耐心地反手将对方甩到离培养皿很近的位置,还命令他接下来必须好好地配合阿莱克西亚。

几乎就在里昂摔落到地面上的同时,阿莱克西亚也再度放出了一轮重整后的精神力,接着攻击里昂的大脑中枢,企图和他再度强行开启连接。
令她感到极度不悦的是那个被她所感应到的向导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份源源不绝向外输出的求救信号似乎是个陷阱,原先曾紧密连接过的精神线在轻轻碰触过后便悄然地断开,任由她再如何倾力地尝试,也不曾得到一丝回应。

——被识破了啊。
阿莱克西亚在心底轻轻哼了一声,不过没有关系,这片岛屿上还有很多可以被她加以利用的哨兵。
只要给那些人稍微施加一些带有指向意味的精神暗示,就能轻易搅乱他们的心理防线。
毕竟在向导的面前,任是再强大的哨兵,也不过是被随意拿捏控制的玩偶罢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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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本来是飙完了,但是3W多字,想想还是拆成两章来发吧。

Chapter 16

Summary:

这一章是双线叙述,敌方和我方剧情互相交叉,不知道会不会有点显乱……【我已经尽力了⊙﹏⊙

Chapter Text

正带着一支小队在岛上的军事设施间游走,伺机催毁了几个岗哨的克里斯突然发现了不对劲,这座岛屿中有什么人正在对外释放出异常强大的向导之力。
道道密集交错的精神线如同被精心编织而出的一张具有韧性和张力的捕猎网,在暗夜中悄无声息地自空中覆盖了下来。
在此前克里斯还从未亲身感受到等级如此之高、且充满攻击性的精神力,如果那一层层扩张范围持续性地扩大,岛上所有的哨兵都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考虑到现下保护伞公司在这座岛屿上存活的士兵已经不多了,在人数和武器装备这些方面都被压倒性地反制着,克里斯很清楚若那个不知正躲在何处暗暗催放出力量的向导令哨兵们集体发狂的话,一旦局面不受控制,对政府军一方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于是他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让队上的哨兵设法暂时替他做好掩护,这便转头集中着所有力量,去和那名向导互相激烈地用精神力进行对抗。
对方的实力过于强大,同时在察觉到有人试图挑战自己之后,很快便毫不费力地寻找到了这股精神力的发源地。
那份恐怖的压迫感随之源源不绝地透过精神世界中的感应传达而来,没多久便令克里斯感到应付得有些吃力。
但这是和守住阵地同等重要的工作,克里斯知道身为向导预备役的自己绝对不能退缩,更不能认输。

 

待在冷冻室里的阿里亚斯还仍不死心地继续在监控上来回查看,不想错过任何一条具有可能性的线索。
虽然从试验区被释放出来的BOW全都蜂涌而出,但能给他们争取到的时间并不多。
从监控上看起来,目前这些人为制造出来的怪物正在被政府军有序地集中消灭。
阿里亚斯的手掌重重地按在桌面上,此时他们的处境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利了。

悄无声息的阿莱克西亚正集中释放出更加强大的力量,试图夺取政府军一方士兵们的精神控制权。
但她的这份意图很快就被人察觉到,有一个向导出奇不意地同她进行了微妙的抗衡。
只可惜对方的力量和阿莱克西亚完全不在一个量级,很快就逐渐开始不敌。
令她意外的是那个人并没有放弃,反而一直在坚持着,拼尽全力让身边那些受到向导力影响而出现精神错乱的哨兵们保持住清醒。

这种情况下大多数向导本应及时抽身,先让自己逃离这种攻击力高得出奇的范围,以便自我保全。
阿莱克西亚无法理解为何那个向导就算明知无法与自己对抗,却还是在坚持着顶住了巨大的精神冲击,甚至还能抽空分神指挥那些哨兵们暂时退到精神力冲击的影响范围之外去。
但仍有很多哨兵由于在开头的几分钟内来不及退避,都已被那股充满可怕压迫感的精神力牢牢地牵制住,无法挪动四肢。

当克里斯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一瞬间内暂时分了神。
在危险的战场之上这种凝滞无疑是致命的,突刺着的精神线并不费力地破开了那道防护网,向着中心地带袭来。
奇怪的是对方似乎还在分神做其它的事,克里斯能感觉得到,那个向导明明有机会彻底击破他的防御,但相交接触到的精神线只是稍做试探,在确认了一些信息后便悄然地后撤,转而去寻找其它的目标,再接着进行试探。

在那阵很短的时间内,政府军中的大多数向导都和克里斯一样,感觉自己仿佛莫明其妙让人给隔空摸了一把……但是之后却没有发生什么事。
唯有哨兵们在这范围内受到的制约持续地挥之不去,而任是克里斯有多么努力,也无法完全消除这些强烈的精神暗示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他思考了一下终于意识到,对方进攻的意图应该并不是想要控制哨兵——至少目前还不是。

那个向导应该有着更深层次的目的,所以不断地在这座岛上具有指向性地在寻找着什么人。
并且那份精神力中好像还包含了一个被裹挟起来的信息,但可能是那份信息太过微弱了,又或者只有特定的对象才能准确清晰地接收到,所以很容易被大部分人所忽略。

由于碰触到那份信息的时间太短暂,克里斯没有充足的余裕去进行解读。
如潮水般扩散开来的气息隐隐留下的精神暗示很强烈,真无法想象若是这个向导全力释放出自己的能力,需要什么等级的精神力才能与之抗衡了……

眼看这份在高空巡游着的精神力即将完全压制过克里斯,关键时刻另外一股更强大而磅礴的力量进行了强力的介入——有人果断地切断了这一丝撕扯和制衡着的连接,接管了那个顽强地坚持到此刻的向导的工作。
当自家的哨兵们开始逐渐恢复正常,克里斯面色苍白地喘息着微站直了身体,暂时得到了一些休息的时间。
他抬眼望向那个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很难不露出个非常欣慰的笑意。
对方挺拔地站立于众人眼前的那副身姿,真的是非常令人感到安心。

早在训练营时,克里斯就曾近距离体会过克劳萨的那份精神力的强大。
在多年的课程中,那些艰苦枯燥的训练也让他明白了为何对方一直以来在军队中的地位如此之高,训练营中的导师们也总是将克劳萨少校的各种英雄事迹当成向导训练过程中的必修课来讲述。
那位军人早年在带队出行生涯中所获得的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经年来即使曾数次正面遭受了挫折,却从未想过要放弃。
对于克里斯而言,那个战绩辉煌的杰克 克劳萨少校并不仅仅是一位站在向导队伍中最顶端的传奇,更是所有预备役学员们的榜样,是他们穷尽一生都想要去追寻和跟随的目标。

这一趟外勤是克里斯向导人生中的初次实战任务,在那之前亲自前来训练营进行提前招募的威斯克上校也曾告知他,这次出行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让他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签署那份借调文书。
对此克里斯几乎没有考虑太久,因为当他得知杰克 克劳萨少校也会破例跟随部队同行前往目的地时,他没有犹豫地在威斯克的眼前握住签字笔,在那份属于他的借调文书上签下了名字。

威斯克脸上的表情说明他早就料到了克里斯的决定,只不过似乎是有意吐露这个消息给他。
金发的军官上前来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克里斯的肩,在接走文书时又调侃般地说道:“到时你若忍不住想找克劳萨那家伙要签名的话,建议等到任务结束后再说。”
克里斯摸不着头脑地望着对方转身离去时的背影,想了想这才喃喃地说道:“可是……找政府部门机要处的工作人员索要签名,这不是违反了保密条例的吗……”

早已渐行渐远的威斯克这一回是真的边走边笑出声来,心想着那人果然是个很好骗的毛头小子啊。
不过悟性还不差。
他当下便决定等克里斯正式从训练营毕业后,一定要把对方拐到自己手下来听命干活,好好地压榨一番。

不过关于某位上官当时那邪恶的心理活动,克里斯自然是毫不知情的。
——而现在,克里斯眨了眨眼,克劳萨少校就站在他的前方,接手了那份他目前哪怕使出全力也依然无法完成的工作。
真好啊,克里斯彻底放心了。

 

先前发现这座在岛屿上空盘旋着的能影响所有哨兵们的强力的向导精神力在涌动着蓄势待发时,克劳萨就相应也察觉到政府军里有位能力不低的向导正在同对方激烈交锋了。
大约在十多分钟前,克劳萨在脑海中的精神世界里接收到了一个微弱的求救信号。
他曾欣喜又担忧地认为那是感应到了他的里昂捎给他的消息,但一番接触过后,无论他如何想要尽快地确认发送这个求救信号的人所持有的身份,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没多久他们的连接便单方面中断了。

失望至极的克劳萨冷静了一下回过神来,察觉到那大概是一个陷阱。
他警觉地同那份又重新试图缠绕上来的精神线彻底断开了连接,但利用里昂来引诱他上钩的向导还未放弃,不间断地反复发送着那个讯息。
为了不暴露小队人员的位置,克劳萨只能将自己的气息隐藏了起来。
之后没过多久,这片岛屿上空便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所笼罩了。

考虑到已经有人出手去对付敌方的这个向导,克劳萨原本料想大概不需要自己去担心。他便继续清空了纷乱的思绪,专注自己的这部分任务。
但是那两股力量之间的差距悬殊越来越明显,已经到了他不得不亲自去关注的地步。
克劳萨尽快停下手头的事务,转头交待队上的士兵们继续将解救出来的幸存者们指引到小艇的集中停靠点,这便暂时将指挥权移交了出去。

在离开监狱途中,克劳萨从通讯频道中打探到是那个名为雷德菲尔德的向导正在同敌方做着精神力方面的对抗。
得知对方此时的方位的他尽快地赶到了克里斯身边,从对方那里接手了哨兵们的精神控制权。
同时在完全了解了这一支小队今晚到目前为止的战绩后,他略微惊讶地发现虽然带队人是个身为还未从训练营正式毕业的向导预备役,克里斯这家伙在这趟外勤任务中做得居然相当不错。

之前克里斯趁着夜色正浓,带着不多的五六个哨兵来回出击,清除了主设施内几个岗哨内的所有敌军,还毁掉了上面架设的几台对于大部队而言威胁性非常大的重型机枪。
这种总结说起来轻巧,但对于人手分配和战术安排方面而言要求很高,胆大心细一样都不能少。否则稍有不慎就容易暴露位置,导致全队覆灭。

克劳萨拍了拍这个初次参加实战的年轻向导的肩膀,难得语带欣赏地给出了夸赞:“做得不错。”
克里斯被自己这位多年的偶像夸得有些飘飘然,他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谢你,少校。”说完想想大概觉得有个事他一定得特意提一嘴,“这是你当年在一次外勤任务中的战术模式,我在训练营里的作战记录手册里看到任务报告中的具体战术安排流程,觉得很厉害就记下了。”
克劳萨抬了抬眉,暗自思忖道他能拿来记录在案的成功战术,那可真是多到数不清啊,也不知道对方提起的是哪一次。
但随后克里斯闪着眼睛跟上的那句『那真的是一次很成功的作战』把克劳萨也给夸爽了,他仰起下巴心想威斯克的眼光确实不错嘛,能找到这么一位不单态度诚恳谦逊,马屁还拍得不流于形式非常地令人心情愉悦舒畅的家伙,倒也不容易。

现下细细回想以往在训练营里每次授课时,都有一大堆学员们围着他,克劳萨也确实是对这个表现一直很优异的雷德菲尔德有印象。
只是若要说到所谓『深刻的印象』的话,可能就是在此刻的现在了。
果然马屁拍对了地方,不论谁都受用。
克劳萨忍不住又认真看了克里斯几秒,然而这种情况下实在不能容许他花费时间多赞许几句,他唯有再度拍了拍对方的肩:“刚才辛苦你了,这里开始由我来处理。”

可是就在克劳萨正式接手了克里斯先前勉强应付的那份与不知藏在这岛屿上何处的敌方向导进行抗衡的工作,他突然再一次感应到了里昂的存在。
并且是比他还远在安全区内、以及刚到达这座岛屿时,甚至是在那份显而易见的陷阱中所感受到的都要更加、更加强烈和清晰。
——那一刻克劳萨非常确定里昂果然还活着,此时还正一波波地朝他的精神力网输送来源源不绝的信息,有气无力地向他求救。

无论那是不是一个陷阱,克劳萨都已经顾不上了。
他下意识地沿着那丝浅浅的动荡寻踪摸索而去,希望能够尽快找到里昂所处的位置。
由于害怕再次丢失那份重要信息的来源,这一次他主动伸出了无数的精神线,缠住对面那丝闪着诡异光芒的精神线化为的触手,很快便被大量的信息流所包围住,整个人陷入了一片虚无之中。

 

不多时后身在冷冻室中的阿莱克西亚正浩荡地往外部散发的精神力突然狠狠动荡了起来——当下她所感知到的这份正在密切回应她的精神力实在太过于熟悉了,与某个特别的哨兵曾拥有过的那座本可称之为几近完美的防御壁垒上所留下的气息完全相同,显然属于同一个人,是那个向导!
就在先前的诱导行为失败后,她终于再一次寻找到了对方。

阿莱克西亚更加用力地挤压刺激着被压迫而无法动弹的肯尼迪的大脑中枢,以此来发出非他所愿的求救信息,一边分神用向导力同对方进行新一波的对抗,重新抢夺了哨兵们的控制权,让才重获自由没多久的那些人再度变得动弹不得。
屏幕上监控中的画面变了又变,许多政府军的哨兵都被那些又从各处角落里窜出来的丧尸或是其它BOW咬伤甚至咬死。
仅仅几分钟内,能够自如地进行防御和开枪攻击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异常强大的两股力量之间的对抗令保护着阿莱克西亚的培养皿外层那层透亮的强化玻璃上出现了几道浅浅的裂缝,龟裂的细小声响在此 时的室内显得那般几不可闻。
然而身着裙装的金发的人却注意到了,顿时很紧张地扑了过去。
听到动静的阿里亚斯不高兴地回头喊出那人的名字:“冷静一点阿尔弗雷德,不要妨碍到阿莱克西亚。”

目前战局已经可说是进行到最为关键的时刻了,阿里亚斯也是从政府机构的军队中脱离的前哨兵,他很清楚即使是掌控了一部分哨兵的精神控制权,也并不能彻底为他们扭转劣势。
如今他所等待的就是那些离开的下属们尽快准备好潜艇,过后就必须及时撤退了。

至于那个向导,能找得到就尽量抓住对方,可以一并带走最好。
若是不能,那就不必执着于找到人的时候是死是活了。
毕竟一个无法为他们所用的强大向导,早一点抹杀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当然在那之前,他还是希望能够亲眼看到对方的模样。
无论何时『好奇心』这种东西,都是种难以摆脱的症结。

很快阿里亚斯便发觉阿莱克西亚应该是锁定了最终的目标人物,那股自她体内源源不绝地散发出来的精神力中所暗藏着的攻击力比之前增强了数倍。
他兴奋地来回走动,不时注意观望着大屏幕上那无数个场面混乱的画面,不停地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向着沉睡中的人询问道:“你已经确定了那个向导的位置吧,到底在哪里。”
仍旧处于冷冻状态下双眼紧闭的阿莱克西亚看起来安静且无害,如同一个被凝固在冰块中的美丽人形雕像。
里昂在喘息的间隙听到那个金发的人还在不停地吵闹,总在说着他们必须现在就离开这里之类的话。
然而阿里亚斯并不理会那人,他只是推开对方,绕过方向靠近了培养皿。

抵御着阿莱克西亚释放出的恶意侵袭并与之对抗许久的里昂现下虚弱极了,哨兵妄图反抗向导只会吃尽苦头,他的脸色苍白满脸是汗,胸口起伏着不停发出很轻的呻吟。
而对方还在不断地用针刺般的精神线无情地攻击他,里昂无力地闭上双眼,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坚持不住了……

不知为何里昂混乱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片段,当时阿里亚斯曾对他诉说的那个被俘虏后在残酷的刑讯过程中坚持得最久的哨兵的故事。
——那个人最终用餐叉刺穿了自己的颈部动脉,还跟着划破了手腕,挣扎着所做的一切一心都只为求死……
回想起自己上一次逃跑时,从那么高的悬崖边缘摔下去也没能死成,里昂不知道自己该遗憾还是高兴。
或许阿里亚斯是对的……他不被期盼,也无人等待,就该这样默默地死在某处阴暗无光的地方吧。

可是里昂还是很想和少校再说说话,希望能有机会和那个人单独相处即使仅仅只有短短的一分钟而已。
他想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尽力了,一直以来他总想守住那份信念、也守护着克劳萨,哪怕那个人其实并不需要他的这份微薄而贫瘠的力量。

现在为了少校能够全身而退,不被阿里亚斯发现并捕获,里昂知道他必须下定一个决心——只有他彻底从世上消失,让对方再也找不到他,才能令少校甘心地离去……
远离这个岛屿、远离这些可恶的坏人,少校就能够安全了。

里昂记得在训练营时导师曾告诉过他们,做过双重结合的哨兵和向导之间最为紧密的精神连接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无法自然断开——除非其中一方死亡。
他绝对不能让少校为了救他而落入这个陷阱之中,那会引发不可预计的风险。
——更重要的是,他不愿意那个人遇到任何危险。

趁着无人注意到他,里昂从裤子的口袋里摸索出那枚他精心准备好的餐叉。
失血以及伤口处泛出的疼痛、还有来自精神方面的冲击令他有些神智不清,他哆哆嗦嗦地将仅剩下两根被磨细的尖端的叉子举到眼前,定定地望着它。
阿里亚斯回头关注阿莱克西亚时看到这场景随之微愣了愣,待到反应过来后他哧笑出声,还朝着里昂摇了摇头:“你以为仅凭这种东西就能进行反抗了吗,简直太可笑了。”
里昂垂下头,跟着很轻地笑了两声:“我不用再反抗了。”

阿里亚斯抬起眉毛看着那个言行古怪的哨兵,想了想大概还是有些不解,居然为此特意转过身来正面面对着他,似乎是打算确认一下对方想耍什么花招。
里昂紧紧握住那把餐叉,艰难地抠着培养皿的边缘,靠在冰冷的壁面上勉强坐了起来:“只要我消失,这就足够了。”

他越过阿里亚斯的身侧最后瞥了一眼屏幕,画面上的一切依旧那么地无序而混乱。
有很多的人影来回地窜动,不时窜过几只正在寻找着攻击对象的丧尸或是其它类型的BOW,然后接下来它们又会在其它的画面中被举着枪的士兵逼进角落并且击毙。
可是无论如何努力,里昂也没能在人群中找寻到克劳萨的身影。
真的好遗憾啊,但是若在最后时刻还能保护少校,里昂又想着,他总算没有食言……

心情开始变得很紧张,嘴里苦苦的还干涩涩的,似乎心跳也越来越快了。
里昂闭上眼,仰起下巴朝向天花板,胸口剧烈地在加深的喘息中起伏。
然而一想到他所要倾尽全力去保护的那个人,便不再感到迷茫又或者是遗憾了。
为了强迫自己不因为害怕而退缩,他刻意不留下丝毫的时间去做什么心理准备。

里昂抬起手臂,用那把被磨到只剩下两根尖长利刺的塑料餐叉猛地扎进颈动脉的位置——那个瞬间,似乎连受伤的那侧手腕上的剧痛都一并跟着消失了。
脖子上如同被针扎般凉了凉,里昂能感觉到动脉血管的位置那一处贴住手掌侧面的皮肤在跳动,血液斜斜喷溅在他身后靠住的墙面上,留下点点嫣红的痕迹。

站在离里昂很近距离下的阿里亚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受到了一些震撼。
此前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在被俘后就一直表现得很倔强、求生意志也很强烈的哨兵,居然在自己的大部队已然赶到的时刻,还能鼓起勇气用区区一把塑料餐叉做出自尽的行为——并且这家伙居然还成功了。
或许再多等一等,政府军就能到达这里,找到并且救下他了。
在过去阿里亚斯从未见过拥有这般坚定信念的哨兵,明明这个人已经在非人对待下坚持了那么久都不曾倒下,现下却又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的生命,只是为了保护他的专属向导。

但里昂的行为还是带来了不小的连锁反应,这一次被强行中断精神连接的阿莱克西亚似乎为此遭受到了非常严重的精神力反噬。
而与她仅仅靠着肯尼迪本人来进行连接的向导大概是由于骤然失去了自己那位哨兵的信号,在多方苦寻无果之后,对方竟变得有些疯狂,交织着的攻击力网突然变得比先前要庞大了数倍不止。

几乎同一时刻,就连阿里亚斯也充满疑惑且不安地转身再次看向了大屏幕——所有出现在监控画面上的哨兵、向导,甚至是精神力相对薄弱许多的导师都愣住了,他们动作统一地停下原本匆忙移动着的脚步,朝着头顶那片天空的方向望去。
有一股比先前都要更加可怕且令人感觉异样的压迫感无形中如同从上方直接压下的雾霾,将具有精神感应能力的人们团团包围住,压制着五感,令他们完全失去了自主的行动力。
那股突如其来四处蔓延开来不断进行侵蚀的精神力量过于霸道,甚至到达了可称之为黑暗恐怖的地步。

在场的所有人在短暂的惊愕过后,都十分确信自己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所谓精神力量造成的威吓和咄咄逼人的压迫所带来的共感——那几乎可以和不详与重大的危机划上等号。
气氛一时间变得僵持不下,不多时后这种扩大了影响的场面逐渐变得更加混乱了起来。

 

在接近研究设施的过程中,克劳萨异常真实地感受到了自己和里昂之间存在的精神连接。
然而那个陌生向导朝他有所指向地投放而来的恶意攻击也随之源源不绝地传来,这令克劳萨不得不停下脚步,头疼脑热地优先去应付这份不期的麻烦。

一开始两边确实还是势均力敌的向导之间仿若无声地处于精神世界中的博弈,但随着时间被不断拉长,对方那股像是没有尽头和极限的力量还是令克劳萨感到了些许疲惫。
即使是克劳萨这样老练且经验丰富,更是能力在机构中数一数二的向导都招架得有些吃力,现在他终于弄明白,雷德菲尔德那毛头小子先前为何会几乎要败下阵来了。
然而对方能顶住巨大的身心压力坚持了那么久,相信那人未来在向导工作领域一定会大放异彩前途无量的。

脑中传出的刺痛感令克劳萨回过神来,在他所捕捉到的那一丝波动中,里昂持续不断地在向他发出求救的信号,还将身体正在承受着的痛感一并传达了过来,这令克劳萨感到揪心不已。
回想起过去的很多年间,他曾一次又一次地看着无数的哨兵在他的眼前死去。
而里昂是他今生最为重要、也是绝对不能失去的人,为了救出对方,他可以疯狂到不顾一切后果的地步。

先前为了完成任务,克劳萨极力劝慰自己先放下关于里昂的事,埋头做好他身为军人该做的事。
但现在克劳萨知道自己已经隐忍不下去了,他必须立刻找到里昂,尽快将对方从那份痛苦的煎熬中拉出来。
过后无论是什么样的处罚,他都甘心接受。

很快靠近克劳萨身边一定范围内的所有哨兵无论隶属,全都开始被操控着前往克劳萨所感知到的那个方位涌去。
这种精神方面的操控太过耗费力量了,但克劳萨顽强地撑住双腿站立在那里,身边是鱼贯着不断同他擦身而过的士兵们。

近一点、再近一点就好,多给我一点反馈,让我找到你所处的位置。
可是无论他在心里大声呼喊了多少遍,里昂所给出的,就只有不断地释放出呼唤他前往某处地点的信息。
——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感袭向克劳萨的大脑,脖颈处似乎是受伤了。
身在战场这种情况也是必然的,只要还有呼吸和心跳,他就仍可以继续战斗。

可是当克劳萨抬手摸了摸刺痛着的位置,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
皮肤是完好的、温热的,搏动着的动脉血管在指压之下有力地跳动。
但在他重新将注意力移回来时,才意识到他和里昂之间的精神连接,已经在刚才的某个瞬间里骤然中断。
——并且克劳萨很快察觉还不止如此,现下就连里昂的气息,都一并如同被抹杀一般地完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曾一直在试图夺取所有哨兵们的精神控制权的不知名向导所散发出来的,铺满深重恨意和戾气的波动。

分属于两个阵营的强大向导之间的博弈导致战局越发不可控制,克劳萨只记得那个时候短暂地恢复了知觉的士兵们回过头见到他此时的模样,脸上都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然而没多久他就连自己的行为都无法准确地掌控了,眼前的一切景物和人像都开始呈现出扭曲的形状……甚至渐渐染上了血红色。

呼吸变紧了,心跳也越来越快,脑中嗡嗡作响吵得人心烦,根本不能及时地处理任何有效的信息。
克劳萨呆立在原地,突然毫无预警地抬起头望向高空,可视范围内的景物开始变亮了,精神世界的内部却变得混沌了起来。
此时他的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找到里昂。
找到里昂,带他回家。
以及,杀光这里所有伤害过里昂的人——

 

站在离克劳萨不远处的哨兵们最先感受到这一波不同与寻常向导力的压迫和指挥,他们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变得麻木而冷漠。
然后在向导的操控下像一个个被牵了线的木偶,前赴后续地涌向那座研究设施中最高的建筑。
在场不远处的克里斯及时感应到了这种不正常的动荡,即使是他也不得不勉强地收敛住精神世界的壁垒,好让自己不过度地受到影响。
可是那股力量太过强悍霸道了,导致其他的同僚们都战战兢兢地后退,不敢靠近那个区域。

很多年长且阅历丰富的向导和导师都不安地意识到,此时在这座岛屿上,有一位向导大约是经受了过重的刺激,导致出现了二次觉醒,从而引发了这一波令人畏惧的震动。
关于所谓的二次觉醒,多年前政府机构中曾出现过一位黑暗哨兵。
但他们中还未曾有人直面过这种类型的向导,只知道早年的绝密档案内曾有过类似的记载。

由于二次觉醒后力量增幅强大了数倍甚至数十倍,且数量稀少到几乎无法进行观测,由机构统一将这类人称为黑暗哨兵或是黑暗向导。
而今天在这里,他们有幸亲眼见证了这罕见的二次觉醒。
同时也为那庞大的源源不绝喷涌迸发出的力量而感到震撼。
但是当这份无人能控制的力量开始逐渐出现失控的迹象时,所有人都变得惴惴不安了起来。

接到威斯克发来的紧急通讯的克里斯临危受命,准备赶过去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临行前威斯克告之克里斯,他是目前离克劳萨最近的向导,也是看上去受到影响最小的人。
这位长官当场下了一道命令给年轻的下属:“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试着控制住克劳萨,哪怕只有短短几秒而已。”
随后克里斯还从威斯克口中得知他也已经在尽力赶过去了,只是身为哨兵想要不受影响地处理这件事,还仍是需要向导的倾力帮助。
克里斯认命地望了望被大片冲天的火光映红的天空,莫明很想叹一口气。

 

待在设施最深处的阿里亚斯见到有好几个监控画面上都出现了异常, 无数哨兵开始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进发,看上去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他们所在的研究设施。
而破入这间冷冻室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现下他最感到头疼的就是如何将冷冻在体积不小的培养皿中的阿莱克西亚带离这里,外围正在发生的巨大变故让阿里亚斯也有些迷茫,毕竟他怎么也料不到,政府机构居然在此刻出现了一位黑暗向导。
若非亲身经历,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个训练营编造出来的传说罢了。

正在思忖间,室内传出一阵无机质物品碎裂时的清脆声响。
阿里亚斯回过头时先是看到了似是已经失去了生机的那个哨兵,对方一动不动地侧躺在那里,自颈部淌出的血液在地板上静悄悄地漫出一块不规划的圆形。

阿里亚斯拧着眉心轻轻啧了一声,随后他才注意到收容着阿莱克西亚的那尊原本坚固不已的培养皿居然瞬间出现了好几道更宽的裂缝,冷冻用的液氮已然产生了泄漏。
眼看整座岛屿上的情况已经开始大面积失控,阿里亚斯知道他们是时候该撤退了。

一直在室内不安地打着转的阿尔弗雷德见状捏住嗓子发出尖叫,他朝着培养皿扑了上去,试图用手掌去堵住那些缺口,可是低温的液氮也只是从他掌心间化成一丝丝的雾气而已。
阿里亚斯自知大事不好,这种情况下要安全地转移阿莱克西亚难度已经不小了。
幸而先前离开的士兵们安排好一切便立刻返回了这里,阿里亚斯点了点人数,发现少了两个人,另外剩下的几人也都在外面受到了精神冲击。
但虽然面色都不太好,强烈的求生意志却仍是顽强地支撑着他们赶了回来。

阿里亚斯第一时间发出指令,让士兵先去抢救那个肯尼迪。
他迎上下属们不解的目光,士兵们都不清楚刚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在暗自疑惑地想那个哨兵怎么突然倒在一大滩血水里了?
阿里亚斯没心情在这里和众人干耗着,更没有耐心去特意解释些什么。
他神色烦躁地挥了挥手,士兵们立刻自觉地遵照那份命令,有一人掏了掏腰后的急救包,走上前的同时翻出了止血剂和绷带,边蹲下身去先是探了探那人的鼻息,然后背对着所有人动着肩膀开始处理伤情。
士兵还抽空瞄到脚下在低温中变得有些凝固的血水里有一把被染红了的……嗯,有些难以辨认出来实物的物体,粗看像是种塑料制品。

考虑到这个哨兵自从被俘后就一直在监狱的刑讯室和这间冷冻试验室之间来回折腾,还曾有过一次撬门越狱但最终失败的记录,想来可能是他趁着空档找了些原本不太可能做为武器的东西,又在反抗中被那个让人称之为死神的家伙给反杀了?
正在脑内不断进行着揣测的人多少认为救治这家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但是看起来他颈间的伤口很小也不算很深,应该是捅入的工具不够锋利,也没有伤到颈动脉。
虽然血是流得多了些,但抢救一下若是运气足够好,还是能活下去的。
身后的长官发出了几声催促,士兵连忙给这人的伤处裹上几层绷带,这就起身表示已经包扎完成了。

阿里亚斯也没多看里昂几眼,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只是想着这家伙还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只要这个哨兵还活着,总有一天能利用他抓到那个向导。
此时还仍在各处如同蛇状爬行般展开的精神力网所制造出的压迫感说明那绝非是一般的向导,虽说对方的能力在阿莱克西亚的面前可说是不值一提,但只要利用得当,依然会是个很好的工具。
阿里亚斯坚信着他那针对某个向导的捕获计划,还远没到需要放弃的时候。

正式撤离前阿里亚斯又争取了一些时间,他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在系统中连接上了主控室的终端,按下了一早就设置好的资料自毁机制启动键。
如今这座岛屿上的局势已彻底控制不住了,及时放弃此地撤退到安全且隐秘的新据地才是现下第一要务。

就在阿里亚斯集中精力在处理那些未竞的事务时,阿尔弗雷德却趁着众人都没空去留意他,悄然地绕到后方,摸索着按下了培养皿的冷冻解除按钮。
原本一直很安静的被称为死神的那名特种兵见状发出阻止的声音,阿里亚斯闻言也快速回过头,可是那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整间冷冻室里猛然闪烁起刺目的红色灯光,机械化的女声警报音交织其中,绕在众人耳边,甚至盖过了从外部传来的那阵阵不曾间断的爆炸所引发的轰鸣声。

阿里亚斯气愤地冲上前推开了阿尔弗雷德,以现状来说阿莱克西亚还无法脱离冷冻装置,提前唤醒她只会导致她的身体与T-维罗妮卡病毒的融合出现差错。
这种突发的变故对于试验成败与否所造成的后果是无法预计的。

阿里亚斯靠上前仔细查看了阿莱克西亚的情况,还未完全泄漏的液氮已经退下去了。
但培养皿因为先前出现的裂缝而膨胀,导致冷冻装置的边缘被彻底卡死,无法正常开启。
他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撼动坚硬的壁面,只能让士兵们去找些工具来砸碎这层强化玻璃。

几分钟后众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合力将培养皿砸开一个大点的口子。
万幸的是阿莱克西亚依旧处于睡眠之中,现下及时带着她离开,尽快将她再度放置于新的冷冻装置内,或许融合的进度就不会受到影响。
阿里亚斯和另外两个士兵一同搀住阿莱克西亚,从贴墙的柜子里找出一件试验人员专用的病号服给她套上,这便簇拥着她离开了冷冻室。

而死神却在安静下来的室内蹲下身,气定神闲地给那个看起来已经几乎失去生息的哨兵那处在腕部也很严重却被先前那个士兵给无视了的贯穿伤做了个紧急处理。
做完这一切后他站起身,交待剩下的两人尽快跟随着撤离,并且指示着他们架住那个如同失去生息的哨兵,带着他上路。
士兵们对看一眼,似乎都不理解到了此时为何还要捎上这个已经没有半点作用的家伙。
不过救都救了,从上司和长官的态度里还是能看出来他们对这个哨兵的重视程度不一般,总之乖乖听从命令就好。

“但是,阿什福德先生他……” 撤离前有个士兵唯唯诺诺地开了口,大概意思是不考虑带上那位吗?——毕竟除去阿莱克西亚之外,那人也算是这座岛屿的另一位主人。
只是刚才的那阵骚乱中大家都去关注阿莱克西亚了,没人注意到那人不知何时离开了这里,更不知道他去往了何处。
可真是麻烦……

覆着面部的特种兵在门边转过身挥了挥手:“你们愿意浪费宝贵的时间去寻找他的话,我也不会出言阻止的。但过后能不能在那艘潜艇出港前赶到,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士兵们又对看一眼,既然那个平时就显得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阿什福德家的另一位家主自行离开且不知去向,这种紧要关头谁也不想为了救别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
于是他们这便默契地不作声,埋头合作着架好手上昏迷状态中的哨兵,尽快地奔出门往港口的方向而去。

 

前往港口途中阿里亚斯几人不断遭到从暗处窜出来的BOW的袭击,眼下他们这支逃亡小队的人手严重不足,更不用说还带着两个完全无法自主行走的人,前进速度由此被拖慢了许多。
幸而死神一路带着仅余的几名能腾出手来的士兵进行掩护,一行人也还是不算十分顺利地到达了位于岛屿背面的港口。
只是当他们终于艰难地接近潜艇停靠的地点时,队伍中的士兵已经不剩下几人了。

登上潜艇前阿里亚斯回头恨恨地望了一眼这座几乎要被大火吞噬的岛屿,明明是那么优秀的一处据地,地理环境简直得天独厚,现下要放弃这里他真的非常不甘心。
况且这一趟走得实在太急了,为了销毁研究资料他已经花去了不少时间。
全岛的自爆程序要经过好几次反复确认,并且输入一长串复杂的密码才能成功启动,至于密码只有亚历山大本人知道。
当初处置那个还仍坐在家主之位上的男人时太过仓促,就连他的那对双生子也没能顺利套出密码。
所以现下阿里亚斯只能放弃让政府军全员给这座岛屿陪葬的打算,想想真是无比挫败……
但这份仇,将来他一定会讨回来,阿里亚斯定定靠着扶梯安静地吹了一会儿凉意十足的海风。
没多久那些始终不曾间断的枪声渐渐开始变近了,他这才扭过头,矮身钻进了往下方延伸的短梯内。

 

先前阿尔弗雷德盘算着他们应该是要尽快离开这座岛屿,他便赶回了两人自幼生活的那两个相邻的房间,想取出妹妹最喜欢的那只蜻蜓宝石胸针。
那于他们这对双生子而言,是非常宝贵的家族信物,无论如何都要带在身边才行。

当阿尔弗雷德从洋馆离开,躲过许多发狂的哨兵和想扑倒他的BOW的追杀,好容易才重新回到研究所最高层的那个冷冻室,他却发现这里早已空无一人——就连阿莱克西亚也不见了。
回过神的阿尔弗雷德连忙抄着无人知晓的秘密通道赶到港口,但那艘岛上唯一的潜艇早已不知何时离港了。
而他只能吹着迎面而来的海风,愣愣地望向眼前那片于暗夜中不断翻涌的海平面,无声地默默念叨着妹妹的名字,一声声一遍遍。
可是没有人能听到,更不会有人回来接他。

岛上的所有炸药都是阿尔弗雷德花费了不少时间亲自放置的,为的就是有一天若是被政府发现了这座岛屿,在离开时他能及时毁掉岛上的设施,绝对不能让阿什福德家的私产和那些重要的研究资料落入别人手中。
现下绝望透顶的阿尔弗雷德只能拿着爆破遥控器,失神落魄地独自在设施中来回游荡。

被烟雾熏得脸上黑乎乎还一会儿哭一会儿又莫明其妙在发笑的年轻家主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就像一个在随意摆弄玩具的小孩子,走上几步就暂时停下,用手指在遥控器上随机摁下一个按钮。
但并非每一次的引爆都能成功,毕竟早就发生过爆炸的无数岛内建筑已经在成片的大火中坍塌了。
现下阿尔弗雷德能够引爆的炸药基本都藏在角落里的建筑中,以及最为重要的——属于阿什福德家的那座位于岛上的主宅。

他站在一片残垣断壁之中,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早已凌乱不堪。
亲眼看着岛上一处处本就不残破不堪的设施因为被又一次的爆炸波及而再度燃起大火。
当那座承载了他和阿莱克西亚很多年欢声笑语的洋馆也在一连串的爆炸中被夷为平地,阿尔弗雷德却拉扯着僵硬的嘴角,假装自己笑得很开心,然后接着往前走。

 

士兵们经过四下搜索才发现连续几起的爆炸似乎都是由一个穿着打扮与这片惨状毫不相符的金发女人引起的,那个人看起来神情恍惚发丝凌乱,裙装也刮破了好几处,重要标志是她的手上拿着一个爆破遥控器。
这个人在满是碎石的岛上道路中来回地打转,隔几分钟就会停下来,埋头按下一个键,然后在爆炸带来的冲击波中倒地滚上两圈,再爬起来哆哆嗦嗦地继续往前走,那几近疯狂的举动给双方人员甚至是仍在转移中的一些幸存者都造成了一波伤亡。

为了阻止那个看起来已经神智不清的疯子,正在前往研究设施途中同那个危险人物正面相遇的克里斯追赶了对方好一会儿,眼看连续几次高声的警告都无效,他只能举起枪朝对方进行了射击。
几声枪响过后,远距离看上去克里斯很肯定自己确实是射中了目标。但大概并非是击中要害部位,他见到那个人拖着一条腿,连滚带爬地躲进了一片草丛中。

为了所有人的安全着想,克里斯原本打算上前去制服那个人,幸而关键时刻那个疯子被人远程用狙击枪一发击穿了脑袋,周围持续被人为引发的爆炸才总算是停息了。
克里斯从耳机里接收到长官发来的通讯,威斯克只是再度简短地进行一声告知:“拿下那个到处制造爆炸的家伙了,让我们的人继续往研究所内部深入吧,你也要专注自己现下最重要的任务。”
从掩体后方起身的克里斯站立在终于不再剧烈震颤的地面上,他抬手按住耳机,沉着地回复了一句:“——Copy that.”说完他又挥挥手,派出一名哨兵前去确认一下刚才被威斯克派人爆了头的那个家伙的情况。

众人原本都以为那个穿着华丽裙装的疯子可能是阿莱克西亚 阿什福德,毕竟这座岛上也不可能有其他人会身着这种看起来就价格不菲却又有些不合时宜的衣裙了。
然而据后来赶去查看的哨兵们从通讯中反馈回来的消息却是:他们发现那个人应该是阿什福德家这一代的家主,那对双生子中的哥哥。

——他们当然不知道,由于阿莱克西亚近几年始终处于和病毒进行融合而需要的冷冻状态下,无人陪伴的阿尔弗雷德居然因为过于思念妹妹,所以不时会假扮成她的样子,独自在他们自小相伴长大的两个相邻的房间里来回转悠,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现下众人唯有唏嘘地将这具尸体先挪到路边,这就暂时抓紧时间进行任务的下一个部分去了。

 

不多时后潜艇下潜至深海,静悄悄地驶离了港口,而海平面上那座燃烧着的岛屿却还仍深陷在一片充满不详气息的无尽混乱之中。
阿莱克西亚原本紧闭着的双眼突然毫无预警地睁开,非人类的蛇瞳在紧张地盯住她的几人眼前收缩着,强大且充满攻击性的精神力刺扎扎地影响到了狭小空间内的几名哨兵。
但很快她就转移了目标,将释放的力量定位在了那座渐渐远去的岛屿之上。

苏醒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她在短暂清醒的几秒内所做的事,便是将整座岛屿化为了一片火中炼狱般的坟场。
属于双生子之间的感应让她得知阿尔弗雷德已经死在了岛上。
——所以一切都无所谓了,就让这座岛屿做为哥哥的陪葬品吧。
尔后她很快又闭上双眼,再度堕入了仿佛没有尽头的深眠之中。

潜艇上目前还能接收到来自岛屿的监控信号,在布满杂点的屏幕上,阿里亚斯看到不单是政府军的士兵,就连岛上的保护伞公司的特种兵部队残留的成员们也都从躲藏地点慢慢地走出来。
他们先是不安地躁动了几秒,很快这些人就如同被牵了线的木偶一般,面容麻木地以扭曲的动作和姿势拧动身体,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人开枪或是直接挥刀互相残杀,哪怕他们身上的制服表明彼此间分明是同属。
群聚的哨兵接二连三地开始发狂并且无故出现攻击同僚的行为,这绝对不是个正常现象,基本只能判定为有人令这些哨兵失去了理智。

阿里亚斯捂了一下额头,往后退了几步。
那份精神力多少也传达到了他的脑海中,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稍远,而且他还待在阿莱克西亚身边,所以受到的影响要比外围那些哨兵要小得多。
那个在这座岛屿上受到了过重的刺激而二次觉醒的黑暗向导所释放出的精神方面的威压实在太过沉重,导致本就混乱的局势变得越来越严峻。
不过这些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了,现在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带着阿莱克西亚前往下一个秘密据点。
潜艇在持续下潜的过程中很快彻底失去了来自岛屿上的信号,阿里亚斯注视着变得一片花白的屏幕良久,终于默默地将之关闭。

 

不久后当威斯克带着人赶来增援克里斯的小队时,发现已经有不少仍处在精神错乱状态中的幸存哨兵被克里斯控制住并救下,帮助他们脱离了被操控的困境。
威斯克是在场唯一清楚克劳萨坚持来此地的原因的人,那份属于向导和哨兵间的精神连接本该牢不可催,能让克劳萨失控至此……威斯克猜测肯尼迪大概是确实遭遇了不幸,而克劳萨也必然感应到了。
目前看来克劳萨还没完全从失去自己的专属哨兵这个噩耗中冷静下来,就算被好几个哨兵包围起来、甚至拦腰抱住,以及架住他的手臂尝试着制服他也没能成功。

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到那个向导只是红着双眼,不断地要朝着某个方向的设施冲过去。
威斯克连续几次的厉声呵斥都没能令克劳萨停下动作,就连他的那只银灰色的精神体也处于发狂状态。
身躯庞大的冰原狼同样红着眼,上半身微微压低,尖利的爪子挠在地面上,用防御的姿态守护在自己的主人身边,不断朝着靠近的人群发出意图进攻前的低吼。
这棘手的情况令金发的军官顿了几秒,随后他拧着眉心转身下令,让士兵们想办法去逮捕那个失控的向导。

为首的士兵有点傻眼,那可是机构里号称能力最强的向导啊,一旦接近或许就会和之前被控制得产生精神错乱的人一样,开始四处进行无差别攻击,现下接近战显然不是首要的选择……
于是他举起手臂瞄准了对方正要开枪,威斯克见状两步上前将对方拦下来,气得直接口不择言地骂了一句:“蠢货,你也不看看那是谁!”
那名士兵被推得往后退了一小步,他委屈地默默想着就因为知道是谁,才不敢贸然上前的啊。

末了威斯克知道这份命令他必须下达得更加明确一些,这便明令士兵去换上麻醉注射枪。
等麻醉枪被送过来了,众人又纷纷互相看来看去,谁也不敢接下这份意味着无尽麻烦的任务。
毕竟一个没留神打歪了……到时可不好向这位怒气冲冲的上官交待。
威斯克嫌弃地绕着全场看了一圈,亲自伸手接过了那把枪。

即使是克里斯很努力地试图对克劳萨进行精神方面的抚慰,却也无法令对方彻底平静下来,直到他看到威斯克在远处打出的手势。
克里斯刻意给对方让出了足够的射击空间,他直面着这位自己在训练营中的导师,揪紧眉心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被击中。
对方激烈挣扎的动作仍又持续了好一会儿,麻醉剂才终于生效了。

在克劳萨缓缓倒下的同时,周围那些疲惫的哨兵们都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克里斯上前帮忙将对方扶起来,很快就有几人在威斯克的示意下,走上前接手了这位麻烦的棘手人物。
干站在一边的克里斯目睹着那些人给克劳萨戴上了平时只会给哨兵使用的禁制环,然后将处于昏迷状态的向导架走了。
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回忆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无论是什么样的方法都无法让陷入疯狂状态下的克劳萨冷静下来。

刚才有一个瞬间克里斯能感觉到这位在机构中向来受人尊敬的向导将自己的力量膨胀了数十倍不止,一直在使用如同针刺般的精神线四处盘桓,像是不断在寻找着什么人。
同敌方的那位始终不知身在何处的向导相比较,一时都说不上谁的力量要更加地强大些。
到底在这个人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呢。

克里斯四下望着一片狼藉的战场,一切从头到尾仿佛只在十多分钟间,但在亲身经历的当下,却显得那么地漫长。
在克劳萨被击晕后,哨兵们身上的那股压迫感重重的精神力操控术立时如同消散而去般的烟雾,没多久便失效了。
冰原狼也在朝向天空发出几声悲怆的狼嚎之后,便在众人的眼前消失了。
一切看似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克里斯还是对此感到有些奇怪。
明明之前赶来支援他的克劳萨还显得十分游刃有余,为何自己带着小队离开没多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以至于在事后从威斯克那里大概知道了原委,克里斯默默地想着,原来失去哨兵的向导,是这么痛苦的吗……
但他还是觉得这其中有些无法解释的事,只是现下容不得他去仔细推敲那其中的来龙去脉,身后便有人喊他过去帮忙照看伤员。
回过神的克里斯应了一声转过身,朝着面前那片硝烟四起的建筑物废墟跑了过去。

远处海面上的天空渐渐自乌黑的云团后泛出几抹朝阳的金色光芒,涌动着的海浪中漂满一艘艘载满了幸存者的正在接连离岛的小艇。
这个于很多人而言大概是今生最为漫长的一个夜晚,终是在破晓之时闪现的几缕黯淡的晨光中结束了。

 

【上部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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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1.0昂宝戏份杀青,故事线走到这里上部就完结了。
描述性的正剧我真的不擅长,把明明很喜欢的梗搞得好无聊了真抱歉……
后面开始就是2.0昂宝回来和少校美美谈恋爱的故事啦,直接来一出再见钟情。(受不了我要快点去搞回美式相声,好讨厌写正剧!)

另外接下来请个假,目前要先把1月参加的KL新年活动文搞完,所以暂时停更一阵子,我会把那边尽快写完,然后回来写这篇的。

PS:下部会更名为《昂宝重生之少校再爱我一次》。
开玩笑的……总之等我!

Chapter 17

Summary:

文艺老萨上线一秒。

Chapter Text

洛克福特岛上的悲剧在那个黎明后终于收场,岛上幸存的隶属于保护伞公司的雇员和特种兵最终都选择了向政府军投降。
毕竟时处半夜,大部分研究人员都在宿舍里熟睡,他们中的很多人要么当场死于爆炸,要么在惊醒后逃了出来,却被窜出的BOW吞食、或是被撕咬后遭到病毒感染,最后全被政府军当场击毙。
这些人大多都曾亲眼见到那场袭击发动后岛上所发生的一切,保护伞公司下派在岛上的最高权限代理人格伦 阿里亚斯只顾着自己逃亡,完全不念及下属们的性命,甚至让人放出了研究区域中囚禁着的BOW,这类行径根本毫无人道可言。

然而对于政府机构而言,这次行动实在算不上是一次成功的肃清。
不单是哨兵部队和导师以及向导队伍死伤惨重,任务的重要目标人物格伦 阿里亚斯和阿莱克西亚 阿什福特也在混乱中逃离,自此下落不明。
他们在撤离前还销毁了所有的研究资料,而这便意味着一旦还有未知的生化病毒样本留在阿里亚斯手上,不久后这个世界就又要再度面对属于人类的生死存亡危机。
如今有效的线索全部中断,政府也暂时无计可施,只能先将工作的重点放到其他的方向。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任务的最高指挥官布莱恩 艾斯隆在事后被撤职,由阿尔伯特 威斯克上校暂时接替他手上的所有工作——不仅仅是对洛克福特岛战场进行后续的清理,同时也包括整理和上报关于在此次行动中严重失控从而导致军队出现大量人员伤亡的杰克 克劳萨的相关任务进程,以便军事法庭对他做出不失偏颇的裁决。
最令威斯克感到可恨的是艾斯隆那家伙居然还能美滋滋提前去养老,上级给予他的所谓的『惩罚』就是降职退居二线,那个混蛋在浣熊市行动和洛克福特岛战役中害死那么多士兵,为此担责的却只有克劳萨一人。

 

近一周后洛克福特岛上的废墟终于清理完成,威斯克带着驻留的部队人员返回了机构内。
接下来又是要高强度地面对一堆任务报告等等相关的信息流程,令他很是头疼脑热了好几天。
等到威斯克终于腾出空来,那又是接近半个月后。

克劳萨早已被专人押送着,和那些从岛上救出的浣熊市幸存者们一起被带回了机构所在的安全区。
待到威斯克空闲下来打听了一番,得知对方伤得不算重,但也不轻,待在医院里躺了两周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的脸上和身上都留下了抹不去的疤痕,在被医生允许出院后就立刻由军方依照程序,将他送上了高级军事法庭。

那期间整个审理过程走得飞快,克劳萨对于机构提供的相关证据没有进行一丝一毫的驳斥或是辩解,他只是以超乎想象的冷静,承认了自己在精神力失控时犯下的罪行。
不日克劳萨便在最后一次出庭时,由主审官依照UCMJ(军事审判统一法典)判处了15年有期徒刑(*注)。

威斯克在宣判结束后破例在克劳萨被正式送交机构内的监狱前想办法赶去和他见了一面,许久未见却不知为何变得有些生疏的两人在小小的审讯室中那张不足一臂宽的桌上面对面枯坐了良久,威斯克却没说太多别的。
——他只是告诉克劳萨,任务结束后,机构内的哨兵们在洛克福特岛上的某个设施内进行清理时,在一个封闭的大型仓库中发现了数量庞大的丧尸堆,并在其中找出了一具残缺不全的死去多时的变异尸体。
这具尸体身着残破脏污的机构内的哨兵制服,身上的军牌虽是没有找到,但这具尸体身上纹的服役编码和里昂一样。

威斯克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即注意了一下克劳萨的反应,那个人只是半垂着头,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
他叹了一声又补充道:“——好吧,准确地说是编号挨得近。根据验尸官的检查记录,那是个成年的年轻男性,虽然肢体残缺得太厉害,皮肤也腐烂破损得很严重,但是他手腕和脚踝上12位的编码能辨认得出来的部分,和肯尼迪完全一样,你知道这种机率有多低……”
他还藏着掖着的一个事实是经过多方检验,那个人——或者说那具丧尸是死于被利器从下巴处往上直接戳穿了脑袋,那手法十分干脆,但这样一来遗体也变得面目全非,完全无法进行任何身份方面的确认了。

威斯克相信很多事也就言尽于此,无论那具尸体究竟是不是里昂 肯尼迪,这些现下都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克劳萨本人在岛上亲自经由精神连接感知到了他的专属哨兵的死亡,很多事也就不再需要反复确认。
——里昂 肯尼迪的那份人事档案中的个人状态也在洛岛之役后,由档案部门正式由MIA修改为KIA。

今天异常安静的克劳萨在威斯克几乎就要放弃的时候才终于开了口,对着自己的这位认识多年的好友,更是曾经的上司难得吐露出心声。
他说自己真的很后悔,还说如果当时他抛下一切,转身先去找里昂,这样的话……他们的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在那个时候,姗姗来迟的克劳萨确认了他和里昂之间的精神连接彻底中断。对于向导和哨兵之间的羁绊而言,那也就意味着里昂的死亡。
他亲自到过那个地方,尝试过寻找对方,明明他们曾经靠得很近了……
而如今,他不得不说服自己接受了现实。

端坐在对面的威斯克观察了克劳萨几秒,语气笃定地说:“你不会的,这种预设没有任何意义——无论给你多少次机会,你都不可能抛下手头的任务,对你这点了解我还是有的。”
这话令克劳萨不由得自喉间发出一阵干涩的苦笑,尔后他自嘲地接口道:“所以那些该死的使命感、责任感……让我失去他,这真是活该,对吧。”
更何况他还害死了那么多机构内的同僚,克劳萨知道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威斯克愣了愣,顿时就接不上话来。

两人又彼此安静地对坐了很久,眼看克劳萨还是整个人恹恹地一动不动那么干坐着,威斯克忍不住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对方。
那些以往总是被克劳萨费时精心打理的头发全都垂了下来,几乎遮掉大半张脸,疏于打理的下巴上满是胡渣,看上去整个人都显得苍老了不少。
回想起两人认识也有近20年了,老实说威斯克还是头一次见到对方这副颓丧厌世的模样。
可是体谅到克劳萨近来所遭遇的那些事,他实在是没法开口去指摘些什么。

这场没有多少互动的会面在半小时后以威斯克主动起身告辞做为干巴巴的收尾,临走前威斯克神情古怪地说道:“这些年你总是紧绷着神经,为了工作而忙碌奔波,现下能稍微休息一阵子也好。”他说着停了停,顿住的手掌正压在门把上,“有什么需要可以让人带话给我,我亲自知会过典狱长,在那里没有人会为难你。”
而克劳萨只是默默地放低视线,看着自己被铐在桌面上握成拳的手,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等了大约两分钟,希望对方多少对此给个反应却未果,最终威斯克唯有几不可闻地背对着克劳萨叹了口气,开门离去。

 

进入监狱后,克劳萨的待遇就如威斯克所言,意外地很好。
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以黑暗向导的身份觉醒而得到的特殊优待,又或者是威斯克提起的那个所谓的『打过招呼』确实有用。
想到这些他觉得那家伙总算还有些良心,多年来的交情也算没白费。
他在最高层那条长廊的尽头得到了一个单间,隔壁那间囚室是空的,对面和对面的隔壁那两间能窥探到他的囚室也是空的,这种安排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护他不受其他囚犯的侵扰。
这座监狱中的囚犯大多是普通人,少部分是犯了事的哨兵。而克劳萨连每日例行的一小时放风时间也待在一小块圈出来的安全的地方,完全无人能打扰到他。

这些优待让克劳萨得以拥有了很多的个人时间,以往他总是忙于军务,忙于那些威斯克交给他的所谓调查所得的情报。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不断反复地对那些资料进行研读、分析,然后尽快提交出回复的报告。
往往一项任务完成很快又会有新的任务接踵而至,这些都令他永远处于紧绷神经的忙碌中。
而现在,他前所未有地空闲了下来。
他开始能够慢慢地让自己去回忆很多事,但却也仅限于回忆和那个人有关的事。

在一个个安静的夜晚克劳萨经常失眠,他只能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望着头顶方寸大的本色苍白却因为年久没有好好维护而冒出不少霉迹的天花板。
他放空了眼神,有时候在想那个人,有时候就只是在毫无意义地浪费着时间,直到眼角酸疼地流下泪来。
曾经从其它安全区的福利院、到机构中他的单人寝室,再到训练营,克劳萨还仍记得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个突然被塞过来的小小的孩子,彼时对方离成年还有很久远的时间,哪怕努力地站直了,里昂头顶蓬松地竖起来的最高的那根呆毛也不过刚及他的腰际。

在正式相遇前,他们之间的距离像是比地球到月球还要远。而他身为向导,却只是本能地对这个年幼的哨兵带着一丝防备的生疏。
然后他有机会走近他,同时也允许对方走近自己,他抱住他,教导他,保护他,守候他,不怀一丝私心地将所有能保命的技巧倾力传授给他,耐心地在可谓是悠长的岁月中等待着对方长大成年,直至他终于能够拥抱着给予他充满情欲意味的亲吻。
克劳萨永远不会忘记属于他们的那个初夜,在等待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后,他才终能将两人的未来彼此连接。
曾经他们穿越了好远好远的距离,空间、时间……一切一切,而如今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却已是无法跨越的生与死。

而他也早就不是过去的那个被许多人尊敬依赖的向导,一路从一位机构中的军官沦为囚犯,现下连军籍也一并被剥夺,若是里昂还在,他也无法再去保护对方。
被送入监狱时的克劳萨孑然一身,甚至没有多少所谓的私人物品。
他的随身军牌早在审判结束后就上缴了,唯有里昂的军牌是他在入狱时一起带来的。
按照规定囚犯在入狱服刑时,身上的衣物必须全部更换,私人物品也不允许带入监狱。

克劳萨原本打算开口询问那些狱警能不能让他带着这枚军牌,如果不放心可以随意进行检查。
——这已经是里昂留在他身边的唯一物品了,克劳萨只希望在这段漫长的服刑期里,自己可以不要和它分开。
然而嘴还没张开,检查物品的狱警就冲着他点了点头,并且根本没有伸手过来要进行克劳萨以为会有的所谓的『检查』。
他茫然地四下看看,协助监督入狱前的检验工作的同时还有其他几名狱警,那些人同样没有做出阻止的行为,只是很安静地望着他。
那些人的眼神里多少包含着些怜悯和道不清意味的情绪,但只要可以带上里昂的军牌,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于是克劳萨接受了这样的可形容为是越界甚至渎职的好意,默默地将那枚军牌捏在了手心里。

现在白天的时候他会在小小的图书室里找些名著或是散文集,翻来看看以此打发无聊的时间。
可是每到夜深人静,克劳萨就总会捏着这枚军牌躺在床上,用粗糙的指尖捻着上面那一道道斑驳的划痕,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默默地在想着时至今日,他仍是无法得知里昂在死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曾经他只需要踏出一步,大概就能成功地找到对方,可在实践时他终究没能赶上,然后从那些曾经密不可分的精神连接中得到了最为确切的、关于那个人的死讯。
从此里昂便成了他生命中再遥不可及的目标,只是独自去往了生者无法触及的远方。

尤记得深秋是里昂从克劳萨身边离开的时节,在那天他亲自将里昂交到威斯克的手上,口口声声地向着自己多年来的这位好友交待道:请照顾好他。
可是如今转过了无数流年般的记忆后,里昂那过于短暂的人生最终被定格在那一年的初冬。

而克劳萨的日子就这样在监狱中一天天地度过,从原本的单调枯燥转换成另一种更加一成不变的单调枯燥。
曾几何时有人对克劳萨说过,他的心似是一座幽暗且悠长的迷宫,众多的分支总是令闯入的人迷失,几经努力也难以到达最后的终点。
直到那个少年步入了其中,一步一步地穿过用以伪装的屏障,接近了其中的核心,却未经允许带走了一些最为重要的东西。
后来克劳萨才知道,那是他自愿给予对方的,他今生所能给出的仅有的一切。
而对方最后所留下的,只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这座迷宫之中终只是剩下了他一人。

克劳萨总会无时不刻地反复设想着那时他真该先去找里昂,拼尽全力地带着他回家——又或许,若他的第六感是错的,里昂其实早已死在了军队登陆岛屿之前,那他至少还能带着那不知在何处飘泊彷徨的灵魂,归还于里昂长大的这片故土。
然而仅仅踏错了一步,这便赔上了更多性命。

每每记起那次意外又无法自处的失控,克劳萨便深觉自己如同陷入了无尽的幽深黑暗。
而他却只能藏匿起这块无法示于人前的结了痂的旧创口,带着无法停息的悲伤和那些回忆,一步一步地在岁月之路中继续向前。

有时他会在入睡后进入自己的精神图景,抬头望着那片熟悉的星空与大海,来自流星群的光芒如同绽放于天际的瑰丽烟火,在陨落前留下的光华明明又灭灭,直至落入远方的海平面,似是永远不会停息的走马灯。
在过去的很多年间,克劳萨始终记得里昂和他曾有过很美好而纯粹的过往,可在如今日夜不断匀速交替的过程中,那些画面却在慢慢一点一点地开始变得模糊,连色彩都不复如前。

克劳萨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曾悄悄设想过自己比里昂的年龄大很多,将来也有可能先一步离开。
——他为此暗地里做了些准备,在机构中他的个人档案里有一份后期加入的遗嘱,那上面只有里昂的名字。
他攒下的积蓄没有怎么用,以往待在军队里,平日的个人花费甚少,经年来形成了一笔丰厚的财富,这些都会留给里昂。
将来独自一人的里昂可以趁着年轻,离开机构在外多走走、多看看。
若有机会遇到喜欢的向导,又或者对方只是个普通人,能和里昂待在一起也很好。

克劳萨只是希望有一天自己不在了,能有人替他好好地照顾里昂。
可是他准备了那么多,最后那个人却先离开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直至今日克劳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甚至都没有一张里昂的单人日常照片。
更没有机会带他去旅行、去看海,去很多他许诺过总有一天两人会并肩走过的地方。
那些曾经多少显得有些不切实际的梦想,至此变得无比遥远,变成再也无法达成的目标。

从那以后克劳萨的梦境开始变得漫长且不见天日,永远填满了压迫感十足的黑暗。
人类终究是种脆弱的生物,克劳萨知道自己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坚强,身上背负着的重担令他早就处于略微多一点点的压力便能将他彻底压跨的地步。
唯有在面对着里昂时,被转移开来的注意力才会寻到一丝空隙,得以稍加喘息。
可最终在洛克福特岛,那些对方所受到的伤害和被加诸于身的无法想象的痛苦海潮般地将他淹没,不经意间彻底摧毁了那道强撑了多年的精神防线。
而失去里昂,终是撕开了掩藏着的从来不曾真正愈合的伤口,一举将他击溃。

 

克劳萨安静地待在监狱里,数着日子、算着日子,有时候不去刻意注意的话,好像时间过得既快却也很慢。
约摸也才过了一年多,那代表着日夜交替了五百多个轮回,平静到克劳萨以为时光会就这样慢慢地磨过去,直到他可以出狱的那一天。
然而事与愿违,某天两位狱警好声好气来找他,打开铁门说着『有人要见你,请跟我们走』这样的话,随后按惯例给他戴上了手铐。

克劳萨没有询问要见他的人是谁,他只是默默地跟着那两人一同前往会面室的方向。
在进入那个房间前,其中一个狱警转过身来,将他的手铐卸掉了。
另一人则主动打开了门,朝着克劳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如果说到这一步还没产生些疑问的话,那确实是不对劲的。
但克劳萨心中的迷惑很快便终结了,当他进门后,便看到许久不见的威斯克正端坐在桌子后面,抬头同他对上了视线。
看似行色匆匆的军官用手指从桌面侧边划了份文件过来,甚至还省略了本该进行一番寒暄的部分,他直接朝着正在对面坐下的人说道:“把这东西签了,签完跟我走。”

刚刚坐定了的克劳萨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威斯克的肩章,想想说:“我不打算出去,待在这里挺好。”然后他故意慢悠悠地哦了一声,接口道,“之前不知道你升职了,也没来得及送上祝贺,准将大人。”(*注)
“…………”威斯克有时候真的是受不了这人用一本正经的脸朝着他阴阳怪气,考虑到他们毕竟有一年半未见,唯有劝自己先忍了再说。
他将签字笔也从一旁划拉到克劳萨靠在桌面上的手肘边,耐着性子说:“如今外面的世界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我们需要你,回来复职吧。”

——都说特殊时期特殊手段,克劳萨却很清楚,他的刑期连两年都未满,有人现在就要出手捞他出去,这只能说明——是机构再度需要他的力量了。
但机构当然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将克劳萨在那次任务中因为失控而造成的严重后果一笔勾销,所以很大可能是让他有机会回到军队暂时复职,并设立一个观察期。
在这期间内他必须积极戴罪立功,给自己争取到更加宽大的处理,以此抵消他的刑期。

早年克劳萨曾经协助机构评估过几次类似的犯事军人复职事件,只是没料到有一天,这事居然也轮到他头上了。
克劳萨始终没有碰触那份摆放在桌面上的文件,只是对着威斯克不带温度地翘了翘嘴角。
他往后靠到椅背上抄着手,故意冷着声说:“需要我的时候就想假装无事吗?对你们来说这算什么,所有旧帐一笔勾销?让我感激涕零地回去继续效命?——可对我而言,失去的最重要的人却再也回不来。”

威斯克是真的很久没和这人互怼了,但今天他来这里确实是为了把克劳萨先捞出去再说。没想到人家非但不配合,这还当面矫情上了。
他嫌弃地直皱眉:“你都这把年纪了,能不能稍微成熟一点。”
克劳萨瞄了前上官一眼,也不知为何就这样来了一句:“当初威廉 柏金的死讯传来时,你也是这么成熟地劝慰自己去面对和接受的吗。”
威斯克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纠结在一处的眉心,他知道克劳萨是故意提起这事的,可你要非说这有什么可比性的话——好吧,也不能说真的没有就对了。
他松动了一下脸上紧绷着的表情,叹口气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谁没了谁都能活下去,也都得活下去,这种道理不用我来教你吧。”
“而且——”威斯克直直地同克劳萨正面对上了视线,两对蓝眼睛的颜色不那么相似,但填在其中的沧桑与疲惫却又那般地不谋而合。
威斯克只是又平静地说道:“而且你也早就知道他是被我亲手杀死的,我指威廉——他的变异体。”
这一回克劳萨直接沉默了。

空间狭小的会面室里安静了好几分钟,直至威斯克盘算着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总之今天他一定要把这家伙接出去。
放缓了音调的威斯克开始对着一言不发的克劳萨动之以情:“仅仅就在这半年间,『STARS』调查组的旧成员陆续在外勤任务中殉职,他们全都是我们当初一个一个暗中观察和考察过,才招募进来的精英。”
“每一个人——每一个人,克劳萨,我们都曾经那么了解,而如今只剩下我们三人。”
“现在知道这样的消息,你还要躲在这里假装无动于衷多久?”
“当时我们成立调查队的初衷,还有那些未竞的理想,你都能当做忘记了吗。”
“如今待在军队里的只有我了——”威斯克面色凝重地将话停了停,留出些空隙让对方好好地消化一下,之后才又说道,“克劳萨,我不想这样说,但我需要你回来帮我——我需要你们。”

克劳萨实在不知道他还能说些什么,威斯克说得对,可是于他而言,什么样的动力都难以支撑着他再度重振信心回到那片满是黑暗和痛苦的战场上了。
所以他只能保持着缄默。
眼看那番话实在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威斯克唯有再试着晓之以理,提起克劳萨不想再面对的那次事件:“你知道当时在洛克福特岛,有多少哨兵根本不该丧命吗。他们中有不少人是因为你而死去或是伤残,关于这一点,你待在这里的时间里可曾好好反省过?他们的命不是命吗。”

克劳萨终于不再沉默,他压低声音对发出责难的人说道:“我从未否认那份罪责,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如果军事法庭要枪毙我,我没有怨言,也愿意以此赎罪。”
坐在他对面的威斯克挺直了背脊:“——但我们没有。”
所有人都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受到刺激的克劳萨在那一天中二次觉醒,成为了一个难得一见的黑暗向导,机构在过后对他的处罚只有一种——他肯定是会被枪毙的。

克劳萨轻轻地笑了一声,在语气里带上了些许无奈:“对,你们没有,你们还在等着哪一天能够再次利用我的这份能力。”
“…………”这一回换成威斯克沉默不语了。
克劳萨还在自嘲地笑着问道:“所以我还该谢谢你们,对吗?不如直接说说,你想让我出去做什么。”
威斯克没有逃避这个话题,毕竟这才是今天他来此的重点:“现在机构有能力带队的向导预备役已经越来越多了,但他们还需要更为系统的教学和培训,我要你来帮我。”
“……”克劳萨微微停顿了几秒,末了才问,“……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没有。”威斯克惜字如金地做出了应答,然后又用指尖将那份文件往克劳萨面前推了推,“少废话,签了这东西,然后马上去收拾东西跟我走。”

克劳萨仍是沉默着没有动弹,威斯克被他这态度弄得有些欲言又止,直到他听到对方又说:“来吧,把底牌亮出来,这事并不是非我不可,我知道你既然会来,就一定有把握说服我跟你离开。”
威斯克的指尖还紧紧地压在那份始终没被克劳萨多看上一眼的文件上,来来回回他觉得心有些累……
保持着那副坐姿的克劳萨耸了耸肩:“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招数。”
长出了口气的威斯克张张嘴,说道:“『维罗妮卡』——我们快要找到她了。”他说着停了停,又快速地补充了一句,“以防你不知道,根据我们近期收集到的情报显示,她就是当初在洛克福特岛上和你交过手的那个向导。T-维罗妮卡病毒的加持让她的能力变得异常强大,这就是你败下阵来的原因。”
原本还倚在椅背上的克劳萨一下就坐直了。

威斯克终于有些放心了,对方这个反应正是他想要的:“所以你还是惦记着肯尼迪的,对吗,只要有机会为他报仇,你一定会去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克劳萨眨眨双眼,安静却面色严峻地看了威斯克好几秒。尔后他终于低下头,开始仔细翻看那份文件上的各项长长的条款,威斯克只好继续耐着性子等待。

沉默了一会儿,正在翻阅纸张的过程中低着头的克劳萨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不会再接受强制配对。”
威斯克立马上道地应道:“你应该看到了,这一条我们已经写进去了,今后不会再强制要求你进行配对。”
他伸过手,又用指尖在文件页面上随处点了点,边说:“现在你的任务是带好那些向导预备役,保证在将来有一天他们能带领我们的哨兵最终赢得这场战争,另外你也不必再亲自上前线。”
克劳萨在这句话后抬起眼皮望了威斯克一眼,对方只好坦白道:“好吧,是尽量不需要让你上前线。但你的调查员的身份还在,如果有需要,我希望能你主动带队出行。”

克劳萨没有接茬,但从他平淡的表情上来判断,威斯克想那就是不打算拒绝的意思。然后他接着又听到克劳萨对他说:“我不同意抹去关于里昂的记忆。”
这确实是一项很大的分歧点,或者说在前往这座监狱的途中,威斯克就设想过他一定会为此和克劳萨起争执,毕竟事关对方的前专属哨兵……
这确实是有些难办。

但威斯克仍是坚持着要遵从文件上的某项要求,他对克劳萨说:“关于这一点绝对没得商量,我很抱歉——这是确保你今后不会再发生失控的关键。”
这番话让克劳萨足足考虑了近五分钟,这才又开口说:“那我也有一个条件——”他提起笔在某个条款旁边的留白处唰唰写了几行字,然后将那份文件又推回威斯克手边,“按我的要求把这份合约改好了,再来见我。”
威斯克不想接招,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又将文件往克劳萨那边推过去,嘴上还催促道:“时间紧迫,你先把文件签了,我可以给你保证……”

克劳萨打断了对方的话:“既然时间紧迫,只要上级同意我的要求,你就能马上把文件修改好。”眼见威斯克已经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他立马补充道,“我没有需要收拾的东西,到时马上就能跟你走。”
金发的军官没有吭声,却从椅子上站起身。他用双手撑在桌面微伏着上身,张开嘴又闭上,随即接连做了两三个深呼吸,这才恨恨地一把抓过那份文件,转身扭头就走。
靠近门边的时候威斯克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将那把落下的签字笔也给捞走了。
这一次离开前他还恨恨地瞥过视线,在克劳萨脸上剜了一眼,这便不爽地摔门离去。

稍后克劳萨被门外的狱警告之,威斯克准将交待了让他在这里乖乖等着,他只好听从了这个命令。
克劳萨知道威斯克一定能将那份文件按他的意思修改好,甚至都不用在上级面前费什么口舌——他的诉求很简单,为了回到军队,他愿意配合那份文件上的要求,同意机构派人将他此生关于专属哨兵的记忆全部抹去。
毕竟只有回到军队,他才有机会找到阿里亚斯、找到阿什福德家的那个正在和T-维罗妮卡病毒进行融合的女孩,然后为了里昂、也是为了众多在浣熊市和洛克福特岛阵亡的士兵,向他们复仇。
如果为了保留记忆而抵死不从,他就必须在监狱里待到刑满释放,到时他只会成为一个有过军事案底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支撑和帮助他去进行一场复仇。
当这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同时摆在眼前,选择哪一个就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来思考了。

当然克劳萨也设想过,如果上级担心一些事而不愿意同意他的要求,那时……他想他同样会妥协。
因为无论如何,找到机会为那个死去的孩子复仇,已是他此生唯一所剩的愿望,任何障碍都无法阻止他。

而现在,克劳萨知道自己只需要待在这间会面室里,安静地进行一场等待。
房间顶部的小窗上透进来的自然光越来越暗,似乎外面开始变得阴云密布。
不多时后克劳萨听到隆隆的雷声和渐起的落雨声,他闭上双眼,用指尖在手臂上一下下地敲打着节奏,很没由来地就只是想要趁机放空一下心思。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不知不觉窗外的雨声似乎越来越大了。

 

大约两个多小时后,离开的威斯克又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他阴着张脸推开门走进来,克劳萨注意到他不单头发变得湿漉漉,身上的制服也有很多处水渍,而威斯克只是一言不发地将手上的文件甩到桌面上。
克劳萨上手翻了翻,发现先前他用签字笔标注出来的部分已经不见了,说明这是一份重新打印好的文件。
他翻到后面,重点看了看他最关心的那个条款。
不得不说威斯克办事果然干净利落,不单说服好了上级,花费的时间也并不算多。
“行了别看了,都是按你的要求改过的,一字不差。”威斯克用有些不耐烦的语气嘟囔了一声,之后他再次将笔丢了过来,“签了吧,然后闭上嘴,老实地跟我走。”

克劳萨抬头很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他用手掌在翻到尾页的文件纸面上来回地摩挲了几遍,这才去拿起早就被抛在他手肘边的签字笔。
笔杆在他的指尖被捻动着转了又转,时间仍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威斯克却像是突然又失去了风风火火的动力了。
他没有再做出催促,只是那样站在桌边。
直到他终于见到克劳萨将笔尖按在了最下方的空白栏,慎之又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克劳萨离开监狱那天下着倾盆大雨,猛烈的雨势直到夜里也没停歇。
一通复杂的手续办结之后,威斯克直接开车把克劳萨接回了机构中的部队设施,将他送到了宿舍——还是原来那间地处偏僻的独栋,这一年多来居然也没发生过什么变动。
自从离开监狱后,威斯克的脸色就好了许多,还语气不错地特意对克劳萨做出说明:“昨天我派了两个新兵来帮你打扫了一下,以后他们就跟着你——过后我会给你介绍一下。”

克劳萨在客厅里转了一下,发现几乎找不出什么灰尘,根本看不出来这里分毫未动地已经空了一年多未有人入住了。
“明天你好好整理一下属于肯尼迪的东西——后天我会来找你。”这是威斯克在离开前留给克劳萨的最后一句话,虽说他还仍是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但终究是没将太过狠心的话诉诸于口。
很快就会过去了,威斯克想着,待到将关于某个人的那份记忆彻底抹去,克劳萨就能好好地振作起来,像过去一样继续往前走。
至于这剩下的一丁点时间,就让自从那次事件之后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间宿舍来的克劳萨好好地做出一番缅怀以及道别吧。

 

送走威斯克后,克劳萨关上门,四周突然都安静了下来,有些不太适应的感觉。
一年多来他总是严格遵守着监狱里的作息,如果他还待在那里,现在差不多正处于晚间统一熄灯的时间。

克劳萨走进卧室,在床沿慢慢坐下,很没由来地就只是觉得疲惫。
——他并不累,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太多,也太难以接受了。
如今得到这样的机会能够重回军队,一直到此时尘埃落定,他才发觉其实一切都那么地不真实。
克劳萨做了最近以来他最常做的一件事——放空了心思,微睁着眼就这样枯坐了一整晚。

 

次日清晨雨停之后,随着初升的太阳一同出现的,还有天边的一道彩虹,远远地贯穿了从西至南两个方向的天空。
一夜无眠的克劳萨从宿舍里慢慢走出来,在微凉湿润的晨风里抬起头。
多年来克劳萨始终诚服于军队,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绝对的无神论者。
可此时他站在宿舍外那片如今生出不少杂草的空地上,远远地遥望着那道有着明媚色泽的虹桥,他却是很莫明地想起曾经他和里昂有过的某个约定。
——去很多地方,去天空之岛……
那一切早已过去,对方静止不前的人生如同一帧帧定格的画面……再也碰触不到。
他却希冀着或许那道彩虹能帮他将从未有机会说出口的话,带给那个早已随风四下飘散、不知流离到何方的灵魂。
『对不起。』
『或许接下来还要让你再多等上几年。』
『但是总有一天,我想我能亲自再去见一见你。』

远处从居民区内的教堂传来的晨钟悠远而绵长,生逢乱世总有人需要以信仰傍身,才不至于在那片看不到破晓的暗夜中迷失方向。
但哪怕承受得过多,或是曾失去一切,每一个得以存活下来的人最终都要学会向前看。这样才不会辜负那些曾经的守望,和属于未来的期盼吧。
可是能就此放下吗?克劳萨扪心自问。
——不,不能。
不能够。

多年来亲眼见证过太多或是悲伤、或是根本没有机会去挽回的克劳萨一直明白,有许许多多的牺牲,其实是本可以避免的。
他们却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只能被这乱世中的危急情势一步步地推挤至倒下。
他无力挽回、无暇默哀,更没有时间向那些不经意间转身、同自己背道而驰逐渐无声远行的同伴们道别。
许多他曾认识又或者根本不认识的人都被静静地留在了原地,而他只能背负着那些沉重的过往,埋头独自前行。

在后来的很多年间,克劳萨都在暗自庆幸:或许这样也很好,不曾有机会说再见,也就意味着不用面对那些悲伤的离别。
——谁都不用费尽心思去处理那些发自内心的难过和不舍。
因为或许总有一天,走散的人们还能在这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再度相遇。
很没由来地克劳萨想起当年年幼的里昂尚在病中,却握着他的手,用微哑的嗓音很轻很轻地说他看起来总是很寂寞,所以自己想要陪着他。
只是他唯独没有料到,那个人也被留在了后方,这一次他是真的不舍。
然而现下就连这场曾经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漫长的道别,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当天早上克劳萨去了军官宿舍区的餐厅吃早饭,从昨天到现在他几乎没怎么进食,但接下来他还有些事要处理,不可以再放任自己继续颓丧下去。
身上那套全新的制服让克劳萨所过之处的士兵都在主动朝他立正敬礼,那全是清一色的生面孔,年轻而鲜活。
克劳萨点点头朝他们回过礼,接着朝餐厅的方向进发。

他没有想到餐厅里的工作人员也都撤换过一轮,如今竟然连一个熟人都没有。
但由于军阶的缘故,克劳萨的待遇仍是很好。
他安静地在靠窗那侧的桌边吃完了早饭,这就起身将餐盘放到回收区,出门按原路返回。

 

克劳萨花了一天的时间,开始着手整理里昂留下的那些物品。
他时常会停下来,看着手里的东西,回想这是哪来的,其中有没有什么故事。接着就回忆起一些关于他和里昂的对话,又或者是其它一些小小的细节。
他愿意就这样,花费一整个夜晚沉浸在对那段过往的缅怀中,时间不多了,但他仍抓紧一分一秒来享受。
在收拾里昂的那些衣物时,克劳萨看到那几套挂在衣柜里的制服。
继而记起里昂穿上制服显得很是精神的模样,以及他们道别时的场景。

——他们分开的那天,晨间的日光明净透亮,云间没有阴霾,安静的屋外有微风轻轻地刮起草地上不知几时坠下的落叶。
那时站在宿舍外的那片空地上,克劳萨用手掌侧面来来回回地替里昂将制服刮得笔挺,几乎不见半点皱褶。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脑中很莫明地就想起对方当初刚来到他身边时,虽然看起来脏脏乱乱的,仰头望向他的眼神却纯粹而清澈,如同被精心打磨过的宝石,熠熠生辉,纤尘未染。
一转眼这只小猴子就飞速窜着个头,长大了。
克劳萨不自觉地笑了笑,然后他牵着里昂的手,将对方带到威斯克的身边。

里昂在离开前安静地朝着他敬礼,克劳萨原想靠上前抱一抱他,后来觉得这样大约不是很妥当,或许握个手也好——对方毕竟是个成年的哨兵了,自己不该再像对待一个孩子那般来对待他。
里昂将要外出执行人生中的第一次外勤任务,他固然担心牵挂,但更是理解和尊重,并在心底真挚地祝福并期待里昂能平安地归来。
于是那天克劳萨只是望着那对蓝眼睛,也朝着对方抬手敬了礼——至今回想起来仍在他脑海里流转的画面仿佛老旧的无声电影一般,平淡得如水流过。
却成为他这一生最痛彻心扉的回忆。

经年来他们积攒下太多的过去,多到根本无法用什么东西来盛放。如今却只留下了许多细碎的遗憾,和无处安放的思念。
里昂打小就很喜欢收集一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在别人看来并没有那么重要。但以往克劳萨偶尔整理宿舍时,便就舍不得扔掉里昂弄回来的东西。
那里面其实没有多少是里昂本来就有的,他被带到克劳萨身边的时候又瘦又小、孑然一身,除了换洗的几件贴身衣物以外,就唯有后来去训练营报到后分配到的几套轮换的制服。
现下再仔细地复盘着历数了一遍,克劳萨都不知道原来几年来他给了里昂那么多东西——日常的礼物、每一年的生日礼物,还有一些随眼看到觉得对方会喜欢,就弄回来的小物品,而这孩子都把它们好好地收藏在床边的那个箱子里。
克劳萨一直觉得那家伙像只小仓鼠一样,成天里净爱瞎屯东西。
如今里昂虽是留下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物品,然而事实上很多东西早就随着他的离去被带走了,还带着一份放不下的执念和思念,如同四散流离的星火,孤寂地在这个世界上流浪。
克劳萨总在后悔没有再对那孩子更温柔一些,老要嫌弃他又傻又笨还懒惰嘴馋。
可其实里昂已经做得很好了,而自己却总是吝于再多多地夸奖他几句。
待到他想要用尽全力再去珍惜的时候,才发觉他已经失去了一切。
现下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想让自己感到心安一些,真是自私极了。

曾经他一直在想着,或许哪一天,人类终将获得这场对生化病毒战争的胜利。然后他可以卸下肩上的重担,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去旅行,从一个地方辗转到达另一个地方。
他可以走很远很远的路,去看最深远最广阔的海洋,感受一望无际的沙漠中的昼夜温差,费劲地爬上这个地球上最高最险的山脉,一个人默默地在一成不变的枯燥中走到这个世界最为安静的尽头。
后来有一天,他的退休计划中多了一个意外,那小小的身影总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可当他回过头去,时空都仿佛静止了许久,但那个人却在他终于决定伸出手去接纳的那一刻,从他的眼前消失不见。

在狱中一年多的时间转眼逝去,他却连那人的模样都快要记不起来。
克劳萨坚信回忆或许终在哪天里会褪去颜色,但想念的那份心意,却永远不会枯竭和衰退。
克劳萨珍之又重地最后看了眼被保护在他记忆之中的画面,那个年轻的金发男孩总是对他笑得轻缓柔软且小心翼翼。
但那原本该是属于幸福的形状,他此生却再无处可寻。

 

在克劳萨的书桌抽屉里还有一个小盒子,当初两人正式结为向哨组合后,里昂曾问过克劳萨:“少校,你不打算给我个戒指吗?”
被问得整个人很懵的克劳萨眨眨眼,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而里昂却还乐悠悠地说道:“电影里都是这样演的——决定下半生陪伴彼此的两个人互相起誓,然后交换戒指。”
克劳萨总算知道这人又在抽哪门子的疯,他无奈地说:“你就少看点无聊的爱情电影吧,求求你了……”
这话令里昂瞬间有些不爽,他气哼哼地离开了书房,甚至还跑到屋子外面去了。
克劳萨只好尾随而去,跟着对方一起并排在空地上蹲了一会儿。
末了他从脚边揪了两根狗尾巴草,编了个像小兔子脑袋的东西,还用梗绕成圈,当成戒指给里昂的手指套上,差点没把那小笨蛋给开心死。

 

——这事后来被克劳萨搁置了很久,直到里昂跟着大部队离开后,趁着一个周末空闲的克劳萨独自又去了一趟集市,在那里他买下了一枚戒指,想等着里昂回来交给他。
这意味着一生一世的约定,更是彼此结下的契约,克劳萨是这样理解的,因为从一开始他就认定了自己的伴侣是里昂。

现下再次看到这个小小的盒子,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打开盒盖。
那个约定已经随着里昂的离去而消散了,他也下定决心,这辈子不会再找别的哨兵配对。
所以这份记忆,就让它自此尘封吧。
克劳萨紧抿着唇,将那个盒子压到了抽屉的最底部。

所有关于里昂的事物——记忆、他们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约定,明天过后就会从他的脑海中被抹去,连带这个人曾存在过的证明一起……
他自然是不舍的,但威斯克说得对,如果不这样做,他总有一天还可能会像在洛克福特岛上一样失控,再度酿成大错。
这样的决定无关乎克劳萨的个人意志,只是上级在深思熟虑过后而采取的一种保护措施。
若他想要留在军营里,就必须接受这样的安排。
他还有必须亲自去做的事,现下唯有妥协。

 

一天下来慢吞吞地整理了一堆的东西,今晚的克劳萨仍是无法安然入睡。
凌晨时分又开始下雨了,克劳萨就坐在书房里的那张椅子上,听着阵阵单调而乏味的白噪音敲打着耳膜,他回想起忘了是在几时发生的一个细碎的片段。
当时正是微凉的深秋,那天恰逢训练营的固定休息日,屋外同样下着大雨。
克劳萨在书桌边工作,泥土和花香还有树叶清甜的气息混合在空气中,湿冷的风从门外丝丝缕缕漏进来,这一切由微小的美好揉成的景色,打断了他的工作。
他不经意回过头看到小小一只的里昂坐在门边靠着门框,一口一口速度很慢地在啃个玉米棒子。
录音机里不大的音量在播放披头士乐队的《洛基浣熊》,偶尔心情不错的克劳萨会在工作或者休息时段循环地放着这首歌。
那时里昂才到他身边没多久,冰原狼在那孩子身边的地板上趴着,惬意地微摊开四肢,尾巴像普通的家犬一样,抬起来在半空中摇晃。

克劳萨握着笔安静地望着里昂的侧脸,小家伙浅色的上睫毛很长,从眼睑边缘微翻着翘起来,脸颊肉肉的部分鼓鼓的,来来回回地嚼啊嚼。
等他好容易吞咽下去,便会低下头在玉米棒上再啃一口,然后微仰起头,望着自屋檐外断断续续落下的雨幕。

那天里克劳萨忍不住看了里昂差不多近十分钟,直到窝在他腿面上的小狮子翻过身打了个哈欠,用脑袋去他腹间蹭一蹭,很快便接着睡了过去。
这动静令克劳萨回过神,他用手掌抚摸着那团热乎乎的毛茸茸,再又定了两秒——直至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自己完全不想从这份难得的安逸中抽身。
趁着里昂啃玉米的时候,克劳萨想着不如暂时休息一会儿好了,他起身走到对方的身边,在门框下方的另一侧坐定。
一大一小两副身躯填满了这个空间,里昂并没有被打扰到,他跟着从书房传来的不大的音乐声在摇头晃脑,时不时会撞上身边那个人的手臂。
而克劳萨就想安静地陪着对方坐一会儿,他好笑地轻斥道:“别晃了。”
假装没听到的里昂居然还边啃着玉米边哼起歌来,那调子怪怪的,听不出来是什么歌,但大约可能是《洛基浣熊》的变奏版。
克劳萨无奈地望着某个五音不全的家伙,叹口气由着他去。在他略微低头偏过视线时,就能看到对方头顶有个很可爱的浅浅发旋。

那是克劳萨第一次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去凝视和观察这个突如其来被塞进他的生活中的孩子。
起先他曾以为自己很难主动去适应另一个人的闯入,到后来回想起来,其实接受的过程也并不长,只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这份在今晚突然复苏的回忆让克劳萨有些动容,他进入了精神图景中,在他和里昂以往每次总会并排坐着,观望远处海平面上日出日落或是流星雨的那座悬崖上,为那个人建造了一个小小的墓碑,在下方埋进了一件里昂在训练营时的制服。
包括那些夏季斑驳的树影,冬日里细碎的阳光,金发耀眼的少年脸上露出的最纯真美好的微笑,一路向他走来时掩不去的神采飞扬,全部的全部……那些记忆都被他封闭在了这个地方,视若珍宝地收藏起来。

自从里昂走后,偶尔进入精神图景的克劳萨都会刻意避免靠近这座悬崖,算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如今在崖底观望时,他发现那片由里昂亲手种下的铃兰全都枯死了。
犹记得里昂曾说过,种在精神世界里的记忆,能够开出最为美丽的花朵。
然而属于里昂的那一朵,却在他离开后,孤寂地隐在暗处默默凋零。
克劳萨没有打算救活它们,同时也认为确实没有那样的必要了,他独自在这里又待了一会儿,这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克劳萨在收进了里昂最心爱的那些物品的箱子最上方放了张纸条,写着『哪天我若死去,请将这个箱子埋进墓地。』
他当然想过自己会死——也许几年、也许就在几个月后,他可能在出行途中坠落悬崖,或是被bow撕扯分食,倒霉一点的话是被某种生化病毒感染侵蚀,被身边的哨兵们杀死。
他设想了很多很多,死因多种多样层出不穷,唯独不变的一点是死状一定不会很好看。
他的遗体也没有机会被带回来,所以他会和无数死在外勤途中的士兵一样,在机构内的公用墓地里拥有一个小小的衣冠冢。
虽然不大,但塞下这个盒子绰绰有余。
那时就让他带着曾经属于那个人的心爱的物品离开,这样也挺好。
是啊,挺好,都……带着走吧。
克劳萨从不信神鬼之说,但希望那天真的到来时,他可以有机会站在彼岸,将他此生最为重要却不慎丢失了的人再度拥入怀中。

 

第二天天亮后门外隐隐传来敲门声,克劳萨离开书房,上前打开门,抬眼正对上威斯克的脸。
出乎意实的是威斯克并不急于推进关于他亲自来此是为了监督某个出自那份保释文件中的最为重要的内容的进程,他只是看了看克劳萨,觉得对方的脸色虽然不好,但总体来说精神还算可以。
威斯克带着克劳萨出门,开车载着他四处转了转,让他看看一年多来机构里各种设施的变化。
部队的营区扩建了也升级改造了,和那天克劳萨刚回来时所见的一样,一路上遇见的士官们几乎全部是生面孔,确实变了不少。

威斯克特意将车停在四周很空旷的一处山坡上,两人冒着不时落下的几滴细雨靠在车边,一同远眺着清晨时分已经开始有人在为了起居而活动的居民区。
至少有十多分钟里,谁也没主动说话。
最终由抄着手的威斯克打破了这片沉默:“看看那些人——”他开口说道,“不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糟了吧,帮帮我,克劳萨,我们需要你的力量来扳正一切。”

克劳萨摇摇头发出一声苦笑:“我哪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威斯克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渺小的,但当这样的人都凝聚在一起的时候,就能汇集成洪流。”
克劳萨没忍住斜眼瞥了威斯克一眼:“拜托你别这么文艺,我受不了,你还是适合做个反派。”
某位上官毫不客气地反问道:“——这话你好意思说我吗。”

两人对上视线都觉得这种无聊的对呛实在有点好笑,但却莫明有些怀念的味道。
在他们继续远眺时,威斯克打算顺势来根烟,他捏着烟盒顿了顿,想想问克劳萨:“抽吗?”
被问到的男人多少还是犹豫了一下,回头记起他在乎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保持戒烟这种行为也不具备意义了。
克劳萨点点下颌,接过一根烟熟练地夹在手指间递到嘴边,旁边的威斯克顺手替他点了火。

又安静了一会儿,吐着烟雾的威斯克说:“『STARS』已经不存在了。”他在余光中瞄到克劳萨夹着燃了过半的烟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重新组建了一个部门,简称『BSAA』,详情过后再好好告诉你。前『STARS』的所有任务和目标都隐藏在现今的这个职能部门之下,继续吸收可靠以及有能力的哨兵和向导,做为第二代调查员。”
克劳萨很深地吸了口烟,这才回道:“我明白了。”

想当初洛克福特岛的那场战役也在一定程度上关乎人类存亡,而他们终是输了。
幸而同样被重创了的反派同样需要时间修养生息,他们这些退败的幸存者则汇聚在一处,互相取暖互相安慰,然后在伤痛中支撑着彼此站起来,继续在这片废土上不断重复着那些可能其实并没有多少意义的日常事务,以备来日。
人类可以很傻,却也可以很坚强,对吧——克劳萨笑得抖了抖肩,这样想着。
一次又一次地面对着失去、重建,再又失去,直至哪天再也站不起来。
可笑,却又可敬。

这会儿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威斯克终于开始放心地切入正题,他问克劳萨:“关于抹除记忆的事,你做好准备了吗?我知道你才刚归队,心情没调整好也是情有可原。如果今天不行,我可以明天……或者过几天再来。”
对于这样的体恤,克劳萨还是很感激的。然而此时他只是答非所问地用幽幽的语气对威斯克说:“我答应过里昂,会带他去旅行,一起去看真正的大海。”
他垂下头,在威斯克的沉默中很沉地叹了口气:“可是到最后,我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吗,我甚至没有一张他的日常照片,而你们还要夺走我关于他的所有记忆,这已经是我仅有的一切了……”

威斯克宽容地任由对方在最后的时刻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懑,这是人之常情,他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去责怪。但仍是试着劝慰道:“你知道我没有选择、我们都没有选择。不这么做,今后你还会因为肯尼迪而失控,到时谁来承担那份后果。”
克劳萨又一次沉默了,再开口时却是很轻地说:“我该对里昂好一点的,再多好一点……多付出一点耐心来对待他就好。”
如今转眼物是人非,什么都失去了,才发现很多话根本来不及说出口。
他眼睁睁地看着里昂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被打印在纸页上的名字,和一串数字。
“——当初你告诉我他MIA了。”
“我不信,我去找他,然后亲自证实他成为了KIA……”
“到最后什么也没能保住、没能留下……那一切也同样找不回来了。”
“他死了,离开我,从此在这世上再也无处可寻。”

威斯克只是继续放任着对方,没有出言搭话。
克劳萨说他很后悔,以前总觉得手边的军务繁多,每每忙起来如同快要了他的命,里昂还老要来烦他。
而他认为自己的时间宝贵绝不能浪费,和里昂闹了别扭生起气来,就会接连好几天不理他。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时间确实是很宝贵,但原谅也要尽快。

捏着短短一截烟头的克劳萨吐出最后一圈烟雾,语带埋怨地对威斯克说:“所有人都会记住所爱之人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但我却不被允许再记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嘿。”这话到底令威斯克有些不快,他挥了一下手,“我这么做是为了让你活下来。”
克劳萨不甘地反问道:“可你觉得我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被怼得语塞的威斯克头疼地揉揉眉心,末了还是接着好言劝说克劳萨,并且强调道:“若肯尼迪还在的话,他也会希望你为了创建新世界而奋斗。”
当下克劳萨的第一反应是『我可去你的吧!』,回头细想一番又立刻闭上了嘴。
是啊,里昂本该活在更美好的世界里。
如果有一天人类的防守与抗争完全成功了,而他还能有幸活着,到时克劳萨希望自己能离开机构,带着那些回忆,独自走到世界的尽头去。
以此来实践那些约定和承诺。

 

谈心过程结束在征得克劳萨的同意后,威斯克又载着他去了一趟这座安全区内的公用墓地。
其实克劳萨自觉还没有那样的心理准备去面对那个人的墓碑,直到经由威斯克的提醒,他才想起来——是啊,每一次机构都会给在同一次任务中牺牲的众多哨兵特意建造一座慰灵碑,这样不单节省了人力物力和时间,也不会给本就占地有限的公共墓地造成过多的负担。
如今算下来,这样大大小小的慰灵碑已经有好几座了。

于是克劳萨终是点了点头,跟随着威斯克一起,带上属于他的那份来不及掩藏的隐秘的脆弱,在静肃的墓园中走了一圈。
他没有在一年多前落成的那座慰灵碑前停留得太久,毕竟只是一个纪念物罢了。
里昂在这里连姓名都不曾留下,也就失去了缅怀的意义。
甚至有一天时光终将冲淡一切,连悲伤都会渐渐变得不再真切。
所以也就到此为止了。

 

两人并排离开时克劳萨也没有显现出过度的不舍又或者是其它的什么情绪,威斯克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开着车,这一次他们前进的方向是机构中的向导训练营。
在那里已经有人准备好了一切,会有专业的导师和特意被调派来的向导一同合作,确保他们对这位力量过于强大的黑暗向导将要进行的部分记忆抹除的工作不出现任何疏漏。

在正式开始抹除记忆前,威斯克特意走进了那个房间,对安静地平躺在床上的克劳萨说:“很多事物都需要付出代价去交换,世人不会忘记这些牺牲和妥协的,我向你保证,历史总会铭记。”
克劳萨偏过头仰视着对方,其实无论什么样大吹大擂的道理也无法再打动他,现在的他早已经无所谓了。
想保护的人已经不在了,如今竭尽全力地活着,就是为了尽力守住这一方宁静吧。

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在威斯克退开后拿着注射器靠了上来,克劳萨的手肘间刺痛了一下,镇定用的药液被推入了静脉中。
眼前很快变得灰白一片,来回攒动着的人影变多了。
然后他感觉到有一股带着青草般微甜气息的微风,自面前轻轻地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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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关于克劳萨的刑期,这个没有去做考据,直接瞎掰的。
注2:想着要给手握大局的老威升个军衔,不过随便吧毕竟之前写的是上校。搞掉艾斯隆以后,他上个位怎么也要晋升一下,不要太在意逻辑,总之当个准将也不亏的(嘿嘿)。

Chapter 18

Summary:

PS:本章中有一丢丢克里斯和里昂相遇相处的片段,但克里斯就是纯纯单恋,完全没有想搞CL的意图啊,这就是一篇KL从头至尾一对一的小破文,下一章剧情就拉回开头去了,少校和昂宝各就各位重新开始谈个恋爱,请各位不要急着关闭页面!(笑哭,底层文手卑微努力自救中……

Chapter Text

被抹去部分记忆后克劳萨依照威斯克的安排,正式重回军队复职。
表面上他是向导训练营中战斗经验丰富的授课导师,同时还继续隐秘地以调查员的身份参与外勤任务,辅助机构进行各种对可能发生生化病毒泄漏和扩散的地区进行辨别和取证的重要工作。
多年来克劳萨的能力出众无人能及,至今依然是最令机构引以为傲的向导。
虽然他曾不幸地一度跌落至谷底,然而现下得到机会能够被厚待,抛却错误的过往重新开始,他的起点也仍是幸运地比很多人要更高。

对于那段失去的记忆克劳萨一无所知,只是被告之自己曾有过一个专属哨兵,但对方已经死在了外勤途中。
当时因为一些原因导致克劳萨的精神力失控,给机构内许多的哨兵造成了严重的不可逆伤害,所以他必须被迫忘掉对方。
为了赎罪克劳萨努力工作,同时更是为了报答威斯克的提携与庇护。
那个人在他最彷徨无助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将他从泥泞中拉起,还不计前嫌地为他担保,以及在上级的前面斡旋,令他最终得以回归军队。
这份信任克劳萨无以回报,唯有更加认真和慎重地对待每一项由威斯克亲手交给他的任务。

可是如今偶尔闲暇下来稍有机会喘息,心口便会觉得空荡荡的。
克劳萨记得自己刚复职时似乎是存在一些肌肉记忆,比如会本能地往旁边递去一样什么东西,像是原本那里一定会有一个人一声不响地接过去。
还会不知为何在手边莫明其妙地留了些吃的,尤其是甜度很高的水果和巧克力。
克劳萨努力回想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是大概他认识的什么人里有那么一个,总是特别喜欢水果和巧克力。

在晚间睡觉的时候,克劳萨总会将靠墙那侧的位置空出来一些,睡熟至深夜恍惚时感觉到似乎是有个人躺在那里,安静且细细地均匀呼吸着。
可当他翻过身用手臂搭过去,却猛地落在床垫上,令自己突然就清醒过来。

偶尔行走在居民区附近,克劳萨远远看到凑成堆的孩子们在玩弹珠,阳光下的彩色玻璃珠反射着漂亮的光芒。克劳萨记起他书房中那张桌子的抽屉里也有一个饼干盒子,里面有好多色彩斑澜的玻璃弹珠。
那应该并不是他的东西,每每看到他却舍不得扔掉。
有时一个人待着完成了当天的工作,克劳萨就会将那些玻璃珠从盒子里拿出来,一颗颗摆弄着看一看,然后再收回去。

后来他取出内部图案重复的玻璃珠,尝试着和那些居民区里的孩子进行友好的交换,自此获得了好几颗盒子里没有的样式的玻璃珠。
交换完成后还得到几块巧克力的孩子们围住克劳萨,笑着问道:“叔叔你这么大了,为什么还玩玻璃珠呀?”
正将那几颗新的珠子放进制服口袋里的军官愣了愣,好半天没能答上话来,最后也只能遗憾地笑着,摇了摇头。
——他什么都不记得,却在面对着这些年轻、甚至可说是年幼的面孔时,萌生了一种莫明怀念的感觉。

 

枯燥不已的军营生活就这样每天按部就班地过,克劳萨依旧在忙着分析威斯克交给他的各种数据,处理军务之余就是去训练营里授课带学员。
在这里克劳萨欣慰地发现了几个好苗子,其中有一个最为抢眼能力优秀的女孩,名为克莱尔 雷德菲尔德。
这位向导预备役的亲哥哥以前就曾是克劳萨带过的学生,自从先前顺利毕业后,那个年轻人便开始带队出外勤去了。
如今克劳萨还能不时从机构内下发的文件上看到拥有这个姓氏的关于那位向导的褒奖令。
现在雷德菲尔德家的妹妹虽然还仍在训练营中学习,但凭着她的天资和聪颖,相信很快也能以非常优异的成绩毕业,走出一条属于她的辉煌路程。

 

干巴巴的日子过了没多久,某天里威斯克在手上拎了个瘦小的男孩过来,他一把将对方甩到克劳萨的怀里,还拉着脸丢下一句:“养着吧。”
——然后那人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完全没搞清状况的克劳萨不自觉地埋头和这个孩子对上视线,心头却缓缓地滑出一丝暖意。
失去那个人这么久,明明已经记不起对方的模样,他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对某种特定形象并且年纪小些的男孩有所偏爱,更甚至于下意识地给予一些优待——哪怕他们只有金发,或是有一对漂亮的蓝眼、又或者只是嗓音清澈透亮。

其实当初在监狱中和前来探视的威斯克久别重逢,他们之间的谈判时的气氛并不融洽。
克劳萨在保释文件里加上的唯一条款,就是将需要被抹去的记忆留下一些重要的部分,由他来自行保管。
克劳萨曾恳求威斯克帮忙,口口声声地说:“我从没求过你,对吧。但这一次,请你帮我。”
威斯克故意冷着脸说:“我对此无能为力。”
并未放弃的克劳萨很明确地表达出了自己的诉求:“我想让他们保留我对里昂的大体记忆,只是抹去他的脸——我可以不记得这个,但我不能完全忘了他。”
起先威斯克是不同意的,于是克劳萨才冷淡地手动修改了条款,并且做出强烈的表态——若不按他的意思做的话,他宁可在监狱里蹲到自己刑满释放为止。

于是出于一些同情和其它可说又不可说的原因,在威斯克的努力斡旋下,上级勉强认同完全剥夺这名向导关于那个死去的专属哨兵的现下仅有的一些回忆这种行为,确实是太过残忍了。
——所以克劳萨才能提前将一些他认为和里昂之间非常宝贵的记忆都事先收藏起来,他将那些东西封在一个盒子里,埋在精神图景中那座他为了里昂而建造的墓碑下,就压在那件训练服的上方。
克劳萨被明令要求不能自行打开这个盒子,他遵从这个守则,却只是因为这是自己对里昂所存下来的所有的爱意。
他打算留在哪一天他即将死去的时候再将盒子打开,希望可以带着这段完整的回忆走向死亡,将这一切全部一并带走。

那时的克劳萨却并不知道,里昂一直还活着,他被换了一个地方再度禁锢了起来,独自忍受着异常漫长且仿佛没有尽头的折磨。
很快他们就能再度相会,很多事却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简单而快乐了。

 

离开洛克福特岛后,阿里亚斯面对了保护伞公司上层对他进行的一番严厉质询。
幸而事后职务算是勉强保住了,毕竟他深度参与了阿莱克西亚 阿什福德与T-维罗妮卡病毒的相融合研究,这已是现下他手上为数不多的底牌。
而阿里亚斯上报的关于政府机构部队中可能存在的一个黑暗向导的事,虽说引起了一些注意,但毕竟他们当时没能顺利地找到那人,空话再多也是白搭。

在新的基地中又一次掌控全局的阿里亚斯还发现那个他们冒着风险带出来的哨兵像是因伤、又或者是其它不明的原因而失去了记忆,经过几次探查和考验,那人似乎并不是装出来的。
如此一来关于那个不知名向导的所有细索,便可说是完全中断了。

恼怒不已的阿里亚斯原本觉得那个名为肯尼迪的哨兵现下是没什么用途了,本打算找个机会杀掉他,或者干脆扔进研究中心,让对方成为病毒试验的载体。
但名为死神的特种兵却神态安然地阻止了阿里亚斯,他对着阿里亚斯劝说道:“这家伙怎么说也是个哨兵,不如送到我们的训练营里去吧。虽然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只要政府机构军人的这一层身份还在,将来一样能送出去帮我们打探消息。”
对于这个建议,阿里亚斯考虑了一下,勉强算是同意了。但同时又不甘心地交待道:“别让他在那里过得太舒服。”
已经转过身走向门口的特种兵远远飘来一句话:“放心吧,交给我了。”

 

没几天从医疗所转移出来的里昂就被直接扔进了这个秘密基地中的训练营,在很多被困在这里的学员们的眼中,他就是个很厉害但没什么意向同别人交流的性格孤僻的哨兵。
可在死神的眼里,训练时的里昂那副认真又拼命的模样,令一直在暗中观察的他发觉对方不少细微的神情都像极了他的某位老朋友。
细看之下不难发现,甚至连射击的姿势都可谓一模一样。不单是端正而标准,从手臂抬起的高度到后背挺直肩侧微压的角度,以及反应速度和直指靶心的精准度,无一不昭示着那人拥有扎实的基本功,并且是经年来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苦练的结果。
除此以外更不用说那些似曾相识的有着特殊小动作的体术招式,默默关注和端详对方许久的男人像是突然领悟了些什么,他抄着手站在高处,无声无息地笑了。

 

对于里昂而言,训练场似乎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之一,辛苦之余待在这里,他反而能够暂时放松那紧绷着的神经。
刚刚醒来时里昂对自己一无所知,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或者有没有要去的地方——他的脑中填满了一片空白,每次试图努力回想的时候,就会头疼到全身发麻。
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醒来,完全是因为他终于成功地从一个人那里夺取了这个身体。
——可是这也是他的身体呀,他一直待在这里,总是安静地不发出声音。
那时他看到那个人忍受着煎熬而痛不欲生,为了分担那份痛苦,所以他挺身而出,拯救了对方。
——这是他应得的回报。

可是那个人好自私,在沉睡前封闭了所有的记忆,好像是有些秘密不愿意让他知道,更令他无法在精神世界中进行窥探。
后来还是这里的训练教官告诉他,他的名字叫里昂。
『里昂 肯尼迪』——好像是这么个名字,反正在这座设施里,也根本没有几个人会正经地喊出他的名字。

里昂只记得自己完全得到身体的操控权时,他是在医疗所的小床上醒来的。
面色冰冷的医生说他曾试图自杀,却并没有死,而且伤得不算重,经过治疗很快就能痊愈。
可里昂还是缓了好些天才能重新站起来,他在浴室里的镜子上发现颈侧留了块疤,以及左手腕部被圆形尖刺般的利器贯穿后留下的癍痕很骇人,但左手幸运地没有废掉。

前段时间在医疗中心养伤的过程十分痛苦,过后在训练中里昂也在努力地进行复健。
可是找不回的记忆让他时时刻刻都无比茫然,他像是个既没有来处,更不知前路在何方的流浪汉。
里昂也不清楚自己在昏迷期间被送到了哪,这里冰天雪地,如同没有分明的四季,永远只存在寒冬这一个季节。
裹在厚厚军用冬装下的身体总觉得冷,那丝冷意从神经末梢一直爬到四肢百骸,密密麻麻地散布在大脑皮层中,影响了他的判断力和执行力。
而这一切都导致在训练时,那些致命的停滞总令他又再度受伤……

里昂注意到他永远无法保持住清醒,脑中总像有另一个人在试图和他说话。
对方一次次地想要将身体的控制权抢回去,这种变故每每在关键时刻导致里昂突然断片,他会不自觉地僵直着身体失去几秒的知觉,随时随地倒下去。
不知几时在回过神后,里昂发现自己正被那位严厉的教官拉住手腕。
他的脚边有几具BOW的尸体,冒着丝丝烟雾的弹口不断涌出新鲜的黑色血液。

那个人从不刻意询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在训练中迟疑地凝滞,只是偶尔隔着层防毒面具,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上他几秒,然后沉着声说:“拿好武器,接着训练。”
里昂就会埋头按照对方说的做,这样至少晚间他还能好好地去休息,不至于被裹尸袋包住丢去哪个角落,等着慢慢地腐烂。

 

偶尔在从训练场回到阴暗的集中宿舍房间的路上,隔着厚厚的玻璃里昂看到窗外的太阳像是永远不会落下,有时却又像被笼罩在无尽的黑夜中,许久无法见到日出。
仿佛所有待在这座设施中的人都如同活在一场没有尽头的,充满风雪与寒冷,还有恐惧和黑暗的噩梦之中。

这里实在太冷了,温度似乎永远都在零下。
里昂和其他学员们没法像看守的士兵们那样,得到一双至少能衬手的手套。他们只能赤着手,握住武器拼了命地进行每天长达十多个小时的训练。
很快几乎所有学员的手上都长满了冻疮,里昂的手指变得又红又肿,还时痒时疼地连武器都快要拿不住。
偶尔在训练间那每隔两小时一次的几十分钟的休憩间隙里,累到精神恍惚的里昂将双手交叉着塞在腋下,希望利用这短暂的时间让它们有机会回回暖,他的脑海中时常忽明忽暗地浮现出一个画面——
有一个高大的人影弯下腰靠近他,轻轻捧住他的手掌,温柔地涂抹着什么,那份过分难忍的不适感随之被缓解了不少。
对方的体温透过彼此缠绕的指间渐次地传达而来,让里昂紧绷的身体逐渐变得放松下来。
他想不起来这是谁,影影绰绰的画面却似是很温馨,令他毫不怀疑自己确实曾体验过这样的一种温暖。
——有个人将他当做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宝贝,舍不得他受伤,不忍他吃苦,心心念念地想要保护他。
可是再一转眼,那人影却消失了,回过神来的里昂蹲在墙角打了个抖,他慢慢动着肩膀抽出双手看了看,痛痒难耐的感觉依然很难受。
而很快预示着休息时间结束的警铃便会响起,里昂摸起放在脚边的武器,慢慢站起了身。

 

这座设施中的训练营具有相当的规模,有很多不知从哪里被抓到的哨兵被带来这里,统一进行教导和训练。
平日间学员们几乎不会有任何交流,每个人都自顾不暇,他们单是为了竭尽全力地活下去就快要耗尽力气。
而且人员间轮换的速度太快了,每天清晨离开宿舍时,学员们都能看到走廊上有士兵正接连将数十个裹尸袋拖出去,没有人知道那些在夜间死去的人最终被送去了哪里。

有时候隔三岔五还会有哨兵因为精神崩溃而发狂,那些站在高处盯梢的守卫就会用狙击枪果断地将其击毙,以免给旁边训练的其他人造成伤害。
而里昂和其他人一样,只是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哪怕被爆头的人就站在他们身边不远处,就算是当场被鲜血溅了一身,也不过是随手抹一抹,扭头继续抓紧时间训练。
只要来得够久,早晚要学会对此视而不见,只有刚来几天的哨兵才会对此感到震惊不解甚至是愤怒。
但这些人很快也会习惯,并学会强迫自己麻木地去接受——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如果他们有本事在这里生存上一段时间的话。

 

在每天直至深夜的训练结束后,看守们会随机将三到五个人关进一个只有门和通风口的房间。
在那之前会有专人给他们逐一注射病毒或者营养剂,种类和数量都随机。
由于没有固定的寝室和室友,想偷偷密谋做些意图逃跑的事难度并不小。
所以教官很放心地让他们可以在当天的训练结束后挑走一样武器带回去,以备夜间的不时之需。

哪怕在夜晚也无法放松地享受仅仅几小时的睡眠实在是件令人烦躁的事,而里昂从来不去考虑这些,他只是像个机器人一样,逆来顺受地接受着这些又苦又累还时刻充满生命危险的训练。
然后在那一个个无法安然入睡的夜晚躺在地板上,枕着又酸又痛布满静脉注射针眼的手臂,闭着眼休憩。
耳边远远能听到自某条走廊深处不时传来的某种怪物的恐怖吼叫,时常还伴随着铁链的撞击声。
这动静一到深夜时分就不绝于耳,也不知道这座设施里到底关了个什么东西,竟能不间断地叫上一整晚,直到天快亮时才停歇。

有时候学员们睡到一半还会遭遇被注射了病毒的变异学员的袭击,在这里想活命就要时刻紧绷神经,稍有迟疑就会被咬,以至于反应慢些的人通常都挨不过刚来的头几晚。
里昂也早已练就了但凡身边有半点风吹草动都会立刻惊醒过来的本领,每一次都尽快地握住同样的武器——他挑中的一把匕首,奋力与那些丧尸化的学员进行搏斗。
早一点杀光变异的学员,在这房间里最后活下来的人还能得到一些时间休息。
可是才恢复一些力气,天亮之后便要迎来又一个仿佛无尽的轮回。

大概是里昂的运气真的特别好,每次回寝室前他被注射的都是营养剂,极少数机会他还能遇上今晚待在这间寝室里的三五个人都没有变异。大家能稍微安静地睡上一觉,并有机会等天亮后感慨地在室内互望一轮。
可是当那道门被打开的时候,来自走廊上的光芒漏了进来,却没有一个人的心情是轻松的。

 

在这所训练营中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所有人连当下的具体日期都弄不清,像是过了好多好多天,接着是好多个月,再从月份变成了年数。
他们也不享有所谓的休息日,只要还没有死,催促他们外出训练的铃声就会在每天清晨准时滴滴地响起。

白天的时候这些哨兵学员们要一同面对各种型号的BOW,大部分是外面常见的类型,每隔一阵子还会有一些刚从试验室里被人为制造出来的新型体。
虽然时常有人在混乱中试图号召着大家团结起来,希望能以团队合作的形式来围攻BOW,进而取胜。
然而多数人最终也还是被凶狠的怪物撕咬至死,那些惨叫声在训练设施中总是不绝于耳地响起。
站在上方观战的教官偶尔会好心地做出一些关于BOW的弱点方面的提示,但最终取胜的关窍,却仍要这些人在几秒内的生死之间自行去领悟。

这种残酷而严苛的训练自然制造出了许多意外,有不少学员在白天的训练中不幸被BOW咬伤或是抓伤,但只要没被人发现,通常那个人会刻意掩藏着伤口,因为知道求救也没用,他们只想撑到最后一刻,等变异后再被杀死,就不会太过于感受到痛苦了——大概吧。
所以如果当天这些人在进入寝室前得到的是营养剂,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最后的晚餐。

对于这样的变故,里昂通常可以比任何人都早发觉,这可能是由于他对于人类血液的气味尤其敏感的缘故。
但他总是默不作声,如果注意到被咬伤的人当天会和他关在同一间寝室里,他就会吊着精神在黑暗中等待。
当对方终于发生变异时,他会抽出匕首起身上前,在那个硬直时段里果断地给他们一个解脱。
然后里昂会在尸体旁边坐下来,在这个闷闷的像是要令不多的几人全部缺氧、四下尽是令人窒息的无尽的黑暗的房间里安静地睁着眼,看着门缘那处有丝丝微小的亮光从缝隙里透进来,在地面上打下一小圈光斑。
这或许是他们此生看到的最后一丝光明,总有一天他们可能在熟睡中被变异的曾经的所谓同伴咬断脖子,或是警觉地在大事不妙前敲烂对方的脑壳。
这样的生与死之间的轮回,每一夜都在这条走廊两侧的一个个房间里一成不变地上演。

 

这座设施里的训练营还时常会有新人补充进来,他们中的不少人很快会死去,有些基础很好学得不错,相对能撑得久一些,但十多个人里也很难有一两个可以长久地活下去。
偶尔几次有些学员想和别人拉拉关系,试着靠过来找里昂聊天。
当天半夜时这个碰巧和里昂被关进一个房间的人就会变成丧尸,被里昂亲手击杀。
来回直面了几场悲剧过后,里昂便再也不去理会被关进来的同屋的学员。
新来的学员发现他不单像个哑巴一样沉默着不理人,还会在墙角窝着自言自语,拉长耳朵仔细一听,居然是『反正都要死的,大家都会死的。』这种话。
大家便纷纷认定那家伙很古怪,像是有什么精神疾病。于是白天里的口口相传之后,试图主动靠近里昂的那些人就都自动退散了。
独自一人待着的里昂却觉得轻松了好多,因为他早已无暇顾及那些。
沉睡过去的人格在之前还时不时想要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但这些残酷的现实一次次将他打击得无法承受。
每次精神状态受到影响,便会引发剧烈的波动,还得里昂费力去进行一番自我调适。

——睡吧,里昂总是在这样哄着心底的那个人,睡着了就不用再面对这一切了。
都交给我,无论是什么样可怕的境地,都由我来替你承担。
如果偶尔对方还是不肯安静,隐在黑暗中的里昂就会用匕首在手腕上划出血痕,用疼痛来做出威胁和示警。
渐渐地那个人终于彻底沉寂了下去,而最近他总是很安静地沉睡着,大约不会再醒来了。

 

某天阿里亚斯抽空亲自前来视察这段时间以来的训练成果,站在他身边的死神居高临下地望着场地上正在进行又一轮搏杀练习的哨兵,边对他说:“那个肯尼迪真的是个很难得的例外,三年了,他一次又一次在最危急艰难的时刻存活下来。”
“是吗。”阿里亚斯远远看了看那个满身血污的哨兵,尤记得对方当年的脸庞还略带一丝生涩的年轻气息,而现下三年来的历练加身,他的体魄结实了不少,面容却冷漠而凛然,眼神中的杀气毫不掩饰地四散开来。
看来是变强了啊,阿里亚斯默默地想着。

“其实他能活下来,还有运气的加成吧。”阿里亚斯一直没有忘记这个哨兵,大约在去年中旬,他曾在一次视察时对死神提出过异议。
——毕竟这个人每次都能在晚间回到临时寝室之前抽中注射营养液,这机率实在是低到难以相信。
而在当时死神非常坦然地抬了抬双手,他收回了去拿注射器的手臂,并朝着阿里亚斯做了个『请』的动作,意思是那么今天的注射器,就由你来亲自选。

阿里亚斯笑了一声,他略想了一下,还是假意从容地走上前,从士兵手上的托盘里拿起一个注射器,转手交到死神的手上。
“要不你还是亲自来注射吧。”这是死神关于阿里亚斯这一行为的推拒,但随后他见对方没有动弹,只是点了点头,既没有行动也没有再说话。
会过意的死神握紧那个注射器,转身走到肯尼迪的面前。
阿里亚斯注意到他望住那个哨兵时稍微有2秒左右的停顿,随后便很干脆地为对方进行了静脉注射。

 

第二天早上阿里亚斯身边的下属向他进行了报告,那个哨兵在夜间杀掉了同寝室里的两个变异学员,并于晨间活着走了出来。
阿里亚斯皱了皱眉,忍不住反问:“是活着的?”之后可能觉得这废话说得不怎么有水准,便在对方张嘴打算回复前做了个手势,让那个人离开了。
对此阿里亚斯虽是充满疑惑,之后却也没有再去过度关注那个哨兵的情况。

——而现在,死神终于亲口告诉他,一切都准备就绪。
三年来他们的反击之路仍未铺平,现下找到当初那个二次觉醒后便被政府机构隐藏起来的黑暗向导,才是当务之急。
这一次阿里亚斯决心一定要早日将那名向导拉拢过来,而他们手中的这个哨兵,就成为了计划走到现在为止,最为关键的一步。
可以说里昂 肯尼迪花了三年时间,为自己挣得了用双脚踏出这座牢笼般的设施的机会。

站在观望台上的阿里亚斯微眯着双眼,似是将目光穿透至很远的地方,他默默地说:“那些经历过一次次生化病毒袭击而有幸存活下来的人们总以为现在就是末世,可他们从不曾知道,更为可怕的黑暗还没有完全到来。”
站在他身后的死神只是一如既往地沉默不语,阿里亚斯又一次俯瞰着下方的训练设施中正在和很多种类的BOW拼死搏杀的哨兵们。
他安静了一会儿才在一个学员临死前的惨叫声完全消失后,等到了再度开口的时机:“如今用最为严苛的方式来训练这些哨兵,最终能活下来的人,将来会在我们的带领下接管这个世界。”
他在二楼的长廊上走了几步,慢悠悠地停在某个地点,腰侧倚着防护拦,对隔了几步紧紧跟随在身后的特种兵说道:“这种训练模式看似冷酷无情,相信我,经过层层筛选能站到最后的,就是我们需要的那类人——毫无疑问那都必须是最坚毅果决的强者。”

他仅是随意的一瞥,便又一次在下方的人群中轻而易举地发现了那个名为肯尼迪的家伙。
那次亲自挑选注射剂事件后,阿里亚斯就没再刻意打探关于对方的消息,想不到他至今还好好地活着——只是这话他当然不会当着死神的面说出来。
阿里亚斯默不作声地持续观望了一会儿,随后亲眼见到那人用非常果断且熟练的方式看似轻易地接连击杀了几只再生者。
这种类型的BOW是前阵子才从试验室里培养出来的,为了得到相关的战斗数据,被派去迎击而死伤的学员不计其数。

阿里亚斯很轻地笑了一声,扭头看了死神一眼:“你很偏爱这个哨兵啊,他看起来是挺强的,但还远没到需要你给予特别庇护的程度吧,不打算说明一下原因吗。”
他说完又重新往下方投过视线,年轻哨兵的身手相当矫健,很多学员都在自发地向他靠拢,以便为自己寻求一丝活下来的可能性。
眼见死神还是不接茬,阿里亚斯唯有主动又说:“我可以不动他,只是实在好奇,能得到你青睐的人,这世上可没几个。”
他停了一会儿,才听到身后那个覆着面部的特种兵慢悠悠地做出了说明,又或者说是解释:“为了让你如愿找到那个隶属于政府军的黑暗向导,我一直在重点训练他,以确保将来他离开这里去寻找对方,不至于死在途中——同时也有足够的把握,带着那个向导回来。”

这番话阿里亚斯显然是听进去了,他又再次回头很深地看着那个男人。那副防毒面具总是令靠近的所有人都无法看清他的具体表情甚至是真实面容,也就无从揣摩他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然而这个人说话时的嗓音淡定且沉静,永远不急不徐地使用着同一个调调,甚至可说是毫无情绪起伏,从里到外都表现得那般游刃有余。
——算了,就随他去吧。

其实阿里亚斯并不指望真的能让肯尼迪离开这座设施后能找到当初他们差一点就亲眼见到的那个向导,毕竟这三年来,他费尽力气也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还为此废掉了好几个基站,政府机构的反黑客入侵能力可真是强得可怕。
现在对他而言,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让阿莱克西亚和T-维罗妮卡病毒的融合进程完美地走到最后。

但其实阿里亚斯是真的挺佩服那个名为肯尼迪的哨兵,原本他认为这人在设施里挨不了多久,要么在训练中惨死,或者在某个夜晚因为注射了病毒而异化,被寝室里的人杀死,又或是受不了地用手边的武器自杀。
没想到一晃近三年,如今对方还是仍在支撑着不曾放弃,更没有倒下。
——对呢,阿里亚斯突然记起来,当初那个人被带到洛克福特岛上时,也是如此这般用着难以想象的坚韧,撑过了那一场又一场的刑讯逼供。

仅仅分神了片刻,阿里亚斯注意到下方训练场上的学员尸体又多了好几具。而那个有着金棕色头发的哨兵却还仍摆出兼具进攻与防卫的姿势,压低上半身,捏紧了手上唯一的武器,一把匕首。
“看来也是时候准备放他出去了。”阿里亚斯说着想了想,用手指在身前的栏杆上一点一点地敲击出一种节奏,“对了,下个月的T-013暴君实战数据收集,就让他参与吧。”
死神的下巴抬了抬,没有接话。
直到阿里亚斯转身走向出口的方向,同他擦身而过的瞬间一边说道:“毕竟这么强的战力,等他离开后,设施里对BOW的战斗数据收集可能会停滞一阵子了。”
仍旧沉默不语的男人只是越过视线,看着下方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污血残肢的训练场地,胸口浅浅地起伏了一下。

 

从头到尾里昂都不知道他在这座总是冷得像处在深冬的设施中待了有多久,直到有一天他在一次残酷的训练中受了重伤,休养了近一周后他被送回了训练场,被迫又要再度去面对那种身形巨大到诡异的暴君。
但这一次结合着之前惨败到差点送命所得到的宝贵经验,里昂很快摸索和总结出了对方的弱点,并抓住时机进行了有效的连续击杀。
然后他在一群在安全范围外围观人员的惊呼声中,一脚踩在那颗倒地不起的大脑袋上,弯下腰果断地补了最后一刀。

几天后里昂被告之,由于他在收集T-013暴君的战斗数据测试中的表现优异,所以被机构高层给予了一份优待的奖励。
里昂被人称死神的那位教官带去面见了应该是这座机构中的最高管理者的人,先前里昂曾远远见过对方几次,听到看管他们这些训练生的士兵们都称对方为『阿里亚斯先生』。
可每次见到那个人,里昂就觉得头疼得厉害。

那个家伙的脸好像曾出现在他零零碎碎的印象中,可是里昂并不享有这个身体在过去的所有记忆,所以他只能从那闪回般的定格画面中偶尔瞥到一些拼凑不出具体经过的片段。
然而就算是这样,在对面着阿里亚斯的时候,他心中却会不自觉地腾起阵阵强烈的杀意。
可是他不能当着很多人的面表现出来,那个人每次出现时身后都跟随着好几个守卫的士兵,里昂没有把握在短时间内突破那层层防卫去攻击对方并且获得成功。
——如果把自己的命赔进去,未免太不值得了。
他唯有隐忍地暗暗握住拳头,劝慰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跟随在教官身后的里昂被带进了一个像是试验区域的大房间,明亮通透的内部最显眼的位置放置了一尊冷冻舱。
他抬眼看到那里面隐约有一个人影,似乎是个有着金色长发的女性,对方正赤身裸体地浮在舱体内。
站在冷冻舱旁边的阿里亚斯和死神碰了头,两人在轻声地交谈,那音量也并没有刻意掩小,但里昂却听得一头雾水。
明明那两人使用的是他能听懂的语言,遣词造句却生涩得难以理解。

不多时后里昂又见到阿里亚斯转过头,对着冷冻舱中的那位女性说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室内一时变得很安静,里昂注意到唯独只有那个覆着面部的死神偏过头应该是望向了他,那副沉默不语的姿态令人弄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里昂一向猜不透这位教官的心思,更无从询问。
他只能在原地干站着,等着看看这些人到底在故弄什么玄虚。
这份难言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直到里昂突然头皮发麻地寒毛倒竖,全身的肌肉都随之紧绷——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向他猛地袭来,那个瞬间他意识到这是一种来自精神方面的攻击,可此时他已经整个人动弹不得了。

冷汗直流的里昂觉得头很疼——比刚才见到阿里亚斯时都要疼得多。
他的耳边嗡嗡地开始作响,时而又响起沙沙的白噪音。
眼前渐渐变暗,像是有人关掉了室内天花板上遍布的白炽灯……
头好晕、好难受……快要不能呼吸了……
最终里昂摇晃着歪倒到地面上,控制不住地晕了过去。

他在昏厥的过程中不时因为疼痛而短暂地清醒过来,但很快又会被碾压而来的精神力攻击重新推入黑暗之中。
恍惚中里昂意识到听力还在某种程度上尚存,耳边时远时近地有个声音在断断续续地说道:『……到时候就将他送过去吧……那里有个向导……不抱什么希望,但也是个带队向导……可以先试探一下——』

里昂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眼睑却重得像是被石块压住。
自眯缝着的双眼透出的视线在最后瞄到有个全身雪白戴着口罩的人靠近了他,对方的手上似乎拿着个注射器。
反应慢了好几拍的里昂在颈间狠狠地一抽痛,他憋不住呻吟出声,针管很快离开了他的身体。
在反复的抗拒之中里昂只觉得脑袋越发地沉重了,强撑着的意识很快离他而去慢慢飘远,最终他迷迷糊糊地彻底堕入了一片纯色的黑暗中去。

 

里昂醒来后根本不明白先前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这个地方很热——比之他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待的地方来说,算得上是炎热。
此时他正靠坐在一条巷道的深处角落的垃圾箱旁边,身边有一个脏兮兮的背包。
里昂觉得全身又酸又软,脑袋还晕沉沉的,如同昏迷中被人给按在地上给揍了不止一顿。
脑海中总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去找一个『STARS』的向导。
——只有这第一个线索,寻找一个向导。
可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甚至不知道那人的长相和名字。

毫无头绪的年轻哨兵甩了甩头,让自己尽量保持住清醒。
尔后他拎上背包,扶着粗糙的墙面慢慢往外走。
站在巷口的里昂抬头看看,四周已经开始变暗了,巷道外很空旷,远处的天空中能看到快要落下的夕阳,红彤彤的裹在一片被暖色填满的云朵里。
里昂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太阳了,他忍不住朝着前方接连走了好几步,然后又渐渐地停了下来。
他呆愣愣地望着那片绯金色的晚霞,过了许久才终于注意到身边的安静早在不知何时便悄然退去,有无数的嘈杂声从四周包围了上来。

回过神的年轻人四下看看,这才发现他几乎站在马路中间。
这个地方看起来应该是个安全区,附近有很多简陋的平房,似乎是个不太发达地区的安全区。
里昂思索着自己能不能先混进中枢位置再说,先进入相对更安全的区域事情就好办多了,打时想办法打听些事,如果有机会再交换些装备,然后就离开这里。
但那些人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不欢迎里昂这个外来客——现下很多人正在慢慢聚拢起来,望向他的眼神中有些好奇,但大多填满了敌意。

里昂注意到他好像正是这群人包围的重点,并且是在场的唯一白人。
他显然不愿在陌生的地方引起当地居民过多的注意,但现在说这个也太晚了。
为了不招惹是非上身,里昂果断地往人群还算稀稀拉拉的一个角落里蹭,打算先离开这个包围圈再说。
然而那些看起来并不算很强壮的黑人大概是想占着人数优势做点什么,里昂发现他们的眼神都盯在自己肩头挂着的那个背包之上。
考虑到这是自己醒来后身边唯一带着的物品,里昂不确定里面有什么,他不能轻易放弃它。

围上来的人里有些动了手,有些故意贴在里昂的身后,用身体撞击他,想将他牢牢牵制在包围圈中。
无法顺利离开令里昂感到有些恼怒和不安,但考虑到这些毕竟是活生生的人类,不是他在训练设施中遇到的想取他性命所以可以直接不顾一切去痛下杀手的试验型BOW,一旦还手了,情况势必会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就在里昂考虑着要不要先揪住一个人,用动手的方式示个威好让自己有机会脱身时,外围突然响起了阵阵枪响。
这伙人突然就散开了,并且用极快的速度闻风而逃,他们结伴瞬间退出了好远,直至消失在里昂的视线之中。

里昂朝着发出枪声的地方投过视线,看到有一队身着军装的人站在街对面,为首的是一个很强壮的年轻军官。
里昂朝着那边的人意带感激地点点头,很快又看到他们朝着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靠过去。
回头看看刚才那群当地黑人土著跑开的方位,里昂这才发现他们其实并没有远离,而是躲藏在建筑物的角落里,还在不死心地进行着窥探,或许仍在盘算着等他落单后再伺机围过来。
里昂立刻回过头,半点没有犹豫地跑向了那一队士兵。

 

事后经过自我介绍,里昂才知道他的运气不错,居然遇上了被下派到这个地区进行某种新型生化病毒样本确认和采集任务的作战小队。
带队人自称克里斯 雷德菲尔德,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个名字——准确说是姓氏的时候,里昂莫明萌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愣了半秒的他同友好地伸过手来的军人对握了一下,同时说道:“里昂 肯尼迪——”啊啊,又来了,这种该死的……奇怪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里昂急急地抽回了手,当着众人的面踉跄着差点没站稳,名为克里斯的军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他,扭头喊来了队上随行的队医。

幸而经过一番检查,队医确认里昂没有受什么伤,推测大概只是由于过久没有进食和进水而导致的晕眩,及时补充一下营养就好。
于是那个人很好心地给里昂注射了营养液。

 

在和这一队人员共同行动前往他们的临时驻地的过程中,里昂得知了不少很重要的关于如今外部世界不容乐观的情况。
至于克里斯他们则是隶属于政府部门的士兵——而之所以告诉里昂这些,是队医在为他进行身体检查的时候,发现了里昂手腕和脚踝上的编号刺青。
只可惜克里斯虽然尝试着进行问话,却发现里昂好像是失去了记忆,关于他的身份、来历,为何会流落在外之类的一切一切,里昂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他很肯定地向着克里斯表示,他要去寻找一位和『STARS』有关联的向导。

——是的,『STARS』,如今里昂的脑子里只要想到所谓的任务,就会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个念头。
找到这个政府机构下属部门中的一位向导,这就是他离开那座设施所要做的事。
他必须遵循脑海中不时在回响的那份指引,找到那个人。
然后将对方带回设施中。

“『STARS』?”当克里斯听到里昂一本正经地说出这话时,脸上的表情有那么几秒的错愕。
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正要发话他的一名队员掀开帐篷的门帘走了进来,似乎是来给里昂送些刚冲泡好的热饮。
克里斯抿抿唇,伸手帮里昂调整了一下后背靠枕的位置,好半天没说话。
直到那个队员离开帐篷,克里斯微偏过头确认了对方确实是远离了,这才回头问里昂:“你是怎么知道『STARS』的,你是这个旧部门的成员吗?”
如果真是这样,克里斯盘算着,那么就大概可以判定为里昂的确是他们的机构在外走失的哨兵,必须将他完好地带回去才行。

只是……克里斯只知道一代调查员多为向导,哨兵是真的不多见,据他所知只有那么一位,但也已经失踪多年了。
他这么想着,又小心翼翼地瞄了里昂一眼——从年龄来判断,这个人显然不是那位多年前失踪的哨兵调查员。
然后很快,克里斯就从里昂口中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对方朝他摇了摇头:“我不是『STARS』的成员。”
克里斯的眉心微皱了一下,忙不叠地追问道:“那你是从何处得知『STARS』这个机密部门的名称的?”
“我……”里昂回想了好一会儿,又满脸迷惑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这份回答令气氛瞬间变得不太对,两人正在僵持间队医掀开了门帘,他没有进入帐篷,只是站在外面伸进脑袋来,喊了一声克里斯的名字,还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对方出去说话。

克里斯只好从自己的行军床边站起身,离开前他给了里昂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先把特意给他做好的那杯热可可喝掉。
“虽然味道一般,不过现在先喝点热的东西,待会儿午饭做好了多吃些,你会恢复得更快。”留下这句话后,克里斯便径直走出了帐篷。

在外面碰了头的两人默契地走了十多步远,直到队医大约确认在这种距离下,五感再敏锐的哨兵也很难察觉到他们的动静,这便压低声音对克里斯大致做了个说明。
——刚才在给那个哨兵检查身体的时候,队医默默地记下了他手腕和脚踝上的编码,这就自行查询了一下,发现那个自称里昂 肯尼迪的家伙确实是曾隶属于政府军中的哨兵。
只是他本人的权限不够,除了姓名年龄和简照之外,其它的资料一律翻阅不了。
但有一点队医注意到了,在那个人的简历中第一页最上方的个人简照旁边,印有一枚鲜红的电子章,这表明这个哨兵已经阵亡了——而阵亡的地点,是三年前机构下派大量人员前往的洛克福特岛。
克里斯有些惊讶地扭头看了对方一眼,他暗想着原来里昂是在那次惨烈战役中幸存的哨兵吗。

“或许是失踪后被标注的阵亡,这并不准确?”克里斯本人也不是没遇到这种事,在行动中和大家走失了的同伴陷入非常不利甚至难以逃脱的逆境,本以为在劫难逃的人却在不久后活着找到他们,可喜可贺地顺利归队。
他认为这种事发生的机率是很低,但并不代表没有。
可能里昂就是属于这样的情况。

可那是座位于海中的孤岛,在洛克福特岛战役结束后,机构留下了一部分士兵在岛上清理了一遍战场。如果当时里昂活下来了,为什么没有被发现,更甚至于时隔三年,他却出现在伊东尼亚?
对此队医也是一脸懵懂地摇了摇头:“那我就不清楚了,目前我们只能先带他回去。在验明身份之前,一切都不好说。”
“我明白了。”克里斯朝着队医点点头,这就在对方肩头拍了拍,转身又回到了帐篷里。

既然里昂很可能曾是自己的战友,克里斯思索了一下,决定告诉他一些真相。但出于安全起见,他特意隐去了一些关键的部分。
他对里昂说『STARS』早已不存在了,那至少是两三年前的事。
当初政府军在一次艰难且损失惨重的任务之后,大幅度重整了内部分支下的几大部门。
『STARS』由阿尔伯特 威斯克准将亲手进行了人员方面的整合以及调整,同时更新改换了名称。
如今依然在世界各地活跃的二代调查员,都隶属于被简称为『BSAA』的机密部门。

“你刚才说你要找一个『STARS』的向导?能告诉我名字吗?”克里斯想着如果里昂能说出那人的姓名,他或许可以帮忙找一找。
然而对方给出的回应,却仍是一脸茫然地摇着头,轻轻地说了声:“我不知道。”
“你大概是因为之前受过伤,所以记忆有些混乱。”克里斯摸了摸里昂的头顶,笑着对他说,“没有关系,之后跟在我们的队伍中,等这边的任务结束了我们就会立刻返回机构,到时候我会帮你确认一下身份。”

里昂眨了眨眼,没有回话。
倒也不是对克里斯心生防备,只是……他很确定自己要找的那个向导,并不是眼前的这个人。
但他还是尝试着问道:“你知道哪里能找到『BSAA』的人吗?”
克里斯在对方眼前微小地停顿了一下,随后将肩头扭了过来,指着制服上的一堆臂章中的其中一枚,对里昂说道:“我就是。”他很快又说,“只不过你说不出那个向导的名字,我也就爱莫能助了。”

闻言里昂凑近了些,他仔细地端详着那臂章,好一会儿后才回话:“我明白了。”
“所以今天先好好休息。”克里斯朝他抬抬眉,“这里是伊东尼亚共和国所属的其中一个安全区,近期外围出现了多种型号不明的BOW,我们奉命前来进行相关调查。这里的居民嘛你今天也看到了,你一个白人单独行动很容易被盯上的,还是跟着我们比较好。”
“伊东尼亚共和国……”里昂轻声地复述了一遍,末了抬起头看着克里斯,“——这里好热。”
克里斯被这人的话给逗得笑了一声,他正要起身出去,回头想起个事,又去床脚下的地板上将里昂之前带在身上的背包拎了过来:“对了,这是你的东西。”

克里斯离开后,里昂默默地在背包里翻了翻,发现里面有少量的武器弹药和治疗的药品。另外在内袋里还有个注射器,以及整盒抑制剂。
里昂定定地看了那个铁制的盒子许久,发现内部好像还有一层空间,他用指尖抠开了隐藏在下方的盖子。
——暗格里有一枚大约食指长的密封生物试剂管,流动的液体内容物里躺着一只微微蜷缩起来的节肢类动物。
稍微摇晃试剂管,就能看到那东西在轻轻地动弹,说明这是一只活体。

里昂大概明白这是一种被称为普拉卡的寄生虫病毒,在他待的那座设施里,很多哨兵会被穿着密封服的研究人员注射这个东西,之后不用多久那些人就会开始出现一些诡异的行为。
他们既像是变异,却又保持着人类的体态,但整个人变得狂躁不安。
大多数注射过这种病毒的人在过后会很快地死去,如果在训练中遇上这些发狂后攻击其他学员的人并将其击毙,他们的脑袋会突然爆裂,有像虫一样的东西带着一堆触手从脑浆里钻出来,看上去恶心至极。
设施中的研究人员应该是在利用他们进行某种新病毒试验,也不知道最终是打算培育出什么样的寄生虫才肯罢休。

而里昂猜测他大概在离开设施前也被注射了那种病毒,如今努力回想一下,在自己彻底失去意识前,那个靠近他的人手上拿的,就是一个形状特殊的注射器。
里昂不自觉地摸了摸颈侧,也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在作祟,那里跳突出的刺痛感,正是当时被注射的位置。
他的呼吸慢慢变紧了,胸口浮上一股难言的灼热,似乎就连腹腔内也极不为舒服……
甚至还有手臂——当里昂放下手中的物品,抬起手臂撩起了袖管,居然惊恐地看到有不少黑丝般的纹路从皮肤下方隐隐浮了上来,没几秒就爬满了两条手臂。

里昂吓得整个人狠狠抖了一下,只是还来不及细看,门帘又被掀开了,离开的那个名为克里斯的带队向导拿着一个饭盒走了进来。
里昂喘息着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同时有些着急地想要用衣物或是盖在腿上的薄毯掩盖住手臂上的纹路。
可当他埋头再细看时,却发现大片的皮肤已经恢复了正常。
若不是自己真的出了一身冷汗,里昂几乎就要以为刚才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觉了……

幸好克里斯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以为里昂之所以显得不太对劲,是因为他太过饥饿和困倦了。
他在床沿坐下来,将手里的铝制饭盒递给了对方。

 

那一小段时间里昂都乖乖地跟随在克里斯的队伍中,和他们一起在伊东尼亚地区进行关于情报中疑似出现生化病毒扩散的地区进行调查。
必要时小队成员们还得出手消灭那些会对周边的村庄和居民产生威胁的变异体,并在之后及时收集相关情报,以及采集可供他们带回去进行分析和研究的样本。

里昂常常在深夜时分独自躲到别人找不到他的地方,一拉开衣襟就能看到自己身上爬满的黑色纹路,这些东西像是每出现一次就很快消退,但下一次再出现时,目测数量都会变得比之前更多。
每当这时里昂都难受得像是在地狱的底层忍受烈火的烧灼,偶尔潜藏在体内的寄生虫还会令他的身体完全不能动弹,直至眼前出现很多黑白交错的麻点。
无助到极点的里昂只能整个人晕乎乎地跪在阴暗的角落里,暂时性地失去意识。

至于他背包里的那盒被机构里的人塞进去的抑制剂,里面的单管剂数量看着也不多,如果每次寄生虫病毒发作就要依赖注射才能进行压制,顶多也就是25到30次左右的用量。
若是抑制剂用完之后他却还没能按照那些人交给他的任务找到那个向导,他又该怎么办——里昂对此根本没有概念,更甚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先前怎么会在醒来后就孤身待在这个名为伊东尼亚的国家。
这里的气候和他待了好长时间的那个地方完全不一样,温度偏高许多,外出走一趟稍微动一动就一身汗,整个人变得黏乎乎的,万分不好受。
这和常年冰天雪地的那座训练设施相比,简直是另一个令人难以忍受的极端。
都很讨厌!——里昂恨恨地想着。

 

在克里斯和他身边那些队员的眼中,这个可说是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疑似和他们是同属的机构中的哨兵总是显得情绪很低落。
当然脾气暴躁倒也说不上,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下,想要保持良好的心情确实不容易。
这里的原住民对他们这些外来人员尤其还是白人占多数的团队表现得可不太友好,无论走到哪里,那些居民对待他们的态度都很糟糕,更不用说还是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
即使是特意花钱聘请来的当地翻译也只是个收钱办事的主,在众人忙于四处搜寻有效的线索时,他会故意跳过一些居民们怒目相向朝着他们说出的话。
——不过看那些人的面色和过后扭头往地上吐一口唾沫的动作,那大概率不是什么好话。
算了,不知道也罢。

其实一开始克里斯团队中的哨兵们也并不信任里昂,都默契地对他保持了高度警戒。
还有不止一名哨兵提醒过克里斯,表示那个名为肯尼迪的家伙看着十分古怪,让他千万要注意。
关于这些话,克里斯都做出了得体的回应,毕竟也是以关心他的安危为出发点,于他而言无疑是种好意,但回头却仍是对里昂关照有加,一时间大家对于这种情况也都很无奈。

不过军队里士兵们的关系通常要靠在战场上的互相帮助和扶持来推进,很快里昂就在几次对BOW的正面接触战里让那些人看到了他身为一个合格哨兵该有的优良素质,更甚至直接展现出了绝对是超乎正常水准的搏杀技巧。
连续几次在里昂的帮助下带着队伍化险为夷逃出生天的克里斯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没有这个厉害到哪怕只有一把匕首做为武器也依然能轻轻松松地斩杀很多非常规类型的BOW的哨兵加入,在伊东尼亚这个地方,他们很有可能在数次战斗中直接被团灭。
虽然说不清道不明自己的来历,但里昂 肯尼迪于他们而言,确实是天降神兵一样的存在。

不过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克里斯却私自瞒着队员们,谁都没有告诉。
由于刚碰面时对于各种问题里昂都一问三不知,留了个心眼的克里斯用自己的向导力暗中进行了一番探查,发现对方的精神状况十分糟糕,像是随时就会濒临崩溃,但奇怪的是从表面上看起来又还算正常。
而之所以违规对自己的队员们隐瞒下了这个重要的信息,是因为自打从遇上里昂的那个时刻起,他就觉得对方像是有点熟悉……
克里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何时何地曾见过这个人,考虑到一旦将里昂带回去核实了身份,能够确认他曾是政府机构中的哨兵,那他们可能真的曾在安全区中的哪一处见过面。

为了好好地保护对方能安然暂时待在自己的队伍中,又不会因为什么意外引发骚动,导致队员们萌生关于安全方面的不确定情绪从而激情动手,克里斯唯有默默地自行盯紧了里昂。
而这就导致那阵子在队员们的眼中,他们一向冷静沉着的队长大人对于临时入队的那个来历不明的哨兵实在是过分的关注了。

平时克里斯总会在深夜轮流的放哨时间结束后拉着里昂一起入睡,每天的三餐克里斯也会主动地把匀给里昂的份额递到他手边,更甚至于连水壶都是共用的,时常是里昂刚喝过水,克里斯将水壶接过来就直接往自己嘴边送,完全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
队上有个好事的家伙在某天特意假装自己的壶里没有水了,转而向克里斯借用,以此观察他的反应。
克里斯倒也没有拒绝,只是先问了一下里昂还需要补充水分吗?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这才将水壶递给了对方。
收回水壶后,克里斯下意识地做了个用袖边擦拭壶口的动作,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盖子拧回去。

末了一抬头见队员们都围在四周望着他,还个个眼神促狭不已,克里斯愣了愣问道:“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队员们都弄懂了,队长怕不是迎来了春天啊——唉,不能说不能说,毕竟眼看事还没成,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说漏嘴,把那个外来的哨兵吓跑就不好了。
只是打那之后,既有里昂十分能打的战斗技术在前,又有克里斯的热切关注在后,大家对里昂的态度那可谓是越来越好了。
一时间小队人员之间相处的气氛也变得融洽了许多。

而意外则发生在里昂跟在队伍中大约两周后,近几日他们收集到了很多情报和样本,大约也是时候准备返回机构了。
在这样的贴身相处之下,克里斯发觉自己对里昂的好感真是掩不去的明显,甚至不可抑制地变得越发强烈了起来。
但他很奇怪里昂的气息和身手明明白白地说明他是个哨兵,可身为向导,他却看不到对方的精神体。
就连里昂的精神世界里也是混沌一片,他们前后进行过几次短暂的精神连接,克里斯却窥探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种精神连接当然是单方面的,克里斯只能趁着夜间里昂入睡后悄悄地进行,他注意到对方似乎被困在一段回忆里,即使在梦中也一直表现得很痛苦。
如果不及时进行干预,里昂可能就会精神崩溃。

洞悉了这一切的克里斯在对方彻底发狂之前再次找到机会,深入了这个哨兵的精神世界,想办法封闭了那段完全辨认不清具体画面的混乱记忆。
昏睡中的里昂这才变得安静了一些,然而在克里斯继续稍微替对方处理了一下那堆乱七八糟的精神线时,似乎还在无意间触发了某种奇怪的警报,导致他在这片混沌的精神世界中几度差一点被飘荡着的那些黑暗的雾气围困住。
幸而他及时从中抽身,才没让自己受到过多的影响。

那一晚回到现实世界的克里斯擦拭着脸颊边滑落下来的冷汗,埋头默默望着那个就躺在他的身边,看起来睡得极度不安稳的年轻哨兵。
他显然是曾接受过严格系统的军事训练,手腕和脚踝上也有机构内所属的服役编码,可惜这里的网络信号实在太差,哪怕克里斯违规动用了自身调查员的权限,一时却也和之前的队医一样,无法从档案数据库中查询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可即使明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必须好好地防备着这个人,心底那种不顾一切地想和对方更加亲近的欲望,却一波一波地不断袭向他的大脑。

这些天不单是克里斯困在这样的纠结中反复进行着苦苦的自我压抑,他的精神体也总是在尝试着想要和里昂亲近。
向导或是哨兵的精神体通常只会贴近主人们保持着高度好感的对象,所以克里斯那份浮于表面的坚持便因为他的精神体实在不够矜持而悲惨地破功,为此还被他的那些队员们明里暗里好一通笑话。

——而此时在这夜深人静的时段,里昂就躺在他的身边,大约正因为陷入了不太好的梦境而汗水淋淋地在挣扎,同时不断从喉间挤出小小的呻吟声。
克里斯想要尝试着安抚对方,于是他便真的这样做了——
他伸出手,搂过里昂的身体,将对方按在自己的怀里。
尔后他在一片阴影中静静地望着那张眉间紧蹙的脸孔许久,终是忍不住压低上身,趴下去在对方微开的唇畔嚼了一口。

里昂几乎是立刻就因为这样的碰触而瞬间醒了过来,不知为何还引发了他强烈的战斗反应。
当克里斯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的同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里昂抬起胳膊一把掀翻,将他整个人按到了地面上。

两人在昏暗中对上了视线,外面放哨的哨兵注意到这动静,连忙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末了见他们正用这种姿势一上一下地叠在一起,立马很懂地坏笑着退开了。
克里斯呻吟着抽出手来捂住额头,喃喃地念叨了一句:“不是这样的啊……”
但怎么说,确实是他先欲行不轨——呃,姑且算是吧。
他心虚地优先向还很紧张的里昂道了歉,那人在上方有些剧烈地喘息着,用很迷茫的目光盯了他良久,这才慢慢地松开了手。

克里斯起身扶住里昂,帮他躺了回去,同时低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他犹豫地截断了话头,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向自己有好感的哨兵表白实在是件很奇怪的事,还是找个更适合的时机吧。
于是他改口道:“不早了,先休息吧。”

里昂翻了个身,一声不吭地将自己蜷成了一团,肩膀和后背都很紧张地缩着。
注意到这一点的克里斯只好帮他重新盖好毯子,轻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他的潜意识一直在告诉他:说出来吧,说出来啊——喜欢里昂就告诉他,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可是克里斯还是默默地在旁边躺下来,没有进一步行动。
以至于后来过了很多年,他依然会想起这个属于他和里昂之间短暂贴身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更是无数次地后悔他没有在当初将自己的心意告知对方。
不过无论如何,里昂早就已经是属于另一个向导的哨兵了,什么样的变故都不会改变这样的结局。
克里斯只是没有想到,那时他的一个无心之举,却让自己在第二天就失去了里昂。

 

次日克里斯的小队在进行一项临时性调查时突遇了一大群这个地区出现的特殊型号的BOW,在这次的遭遇战中里昂和队伍失散了,过后无论大家如何努力地四处寻找和询问,他们都没有再找到过里昂。
有个队员在搜索中发现大家这些天来主动凑给里昂的个人物品全都散落在某处被压得十分杂乱的草丛中,看上去这里曾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搏斗,最终有个什么物体被拖进了草丛后掩藏着的沼泽之中。

长年出外勤的哨兵们都看惯了这种生死场面,只好纷纷劝说克里斯别难过了,按照经验来判断,那人肯定是没了……
但克里斯却是坚定地表示自己相信以里昂的身手,绝对不会轻易被BOW杀死。
是的,他能活下去的。
和众人无法互相说服的克里斯闭上嘴,默默地捏紧了拳头。

在里昂失踪后,克里斯很失落地把早先自己提交的关于对方的相关报告撤回删除了。
尽管上级还没有给出具体的批复,但现在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在心底坚信对方一定还活着,或许很快他们就能在这世上的哪一个角落再度相遇。
到时候他一定会尝试着把那个晚上他没能有勇气说出口的话,郑重地告诉对方。

 

Chapter 19

Summary:

有点长的一章,上周没更新,这周补偿一下。
总算走回开篇的剧情了,接下来就是萨总和2.0昂慢慢谈恋爱的内容【不是

Chapter Text

自打那天借着一波BOW的袭击搞出的混乱得以离开克里斯的队伍后,里昂便开始在这个经年来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且阴森可怖的世界里独自游荡。
只可惜装备和补给在匆忙中也没能带上太多,待到背包里塞的营养剂和压缩饼干都吃完了,里昂就尝试着沿途到处在草丛或是水塘里抓些蛇虫鼠蚁以及新鲜的鱼类或藻类来填饱肚子。
他的脑子里被以往训练营中的课业填满了这些野外求生知识,仿佛烙印般地刻在了记忆深处。
唯一不便的是旧城区附近难以寻找到洁净的水源,所以里昂大多选择走山路。
每次遇上流动的溪流时,他都会仔细观察周边和水中的生物,之后格外留神地灌满自己的水壶,再尽量沿途慢慢前进,在水源地区附近多待上大半天,这才重新扭头上路。

这期间里昂偶遇了一位同样是独自一人在行动的红衣女性,初次见面时对方开着一辆全副武装的重型吉普车,一路鸣着笛从他身边经过,卷起阵阵飞扬的干燥尘土。
早在车从后方驶来前,里昂就警觉地往路边大半人高的草丛间靠了靠。
他站在原地盯着那辆车从身边经过时明明完全没有减速,却在前方来了个急刹车,微歪过车头稳稳地停住了。

里昂没敢贸然上前,只能先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
那辆车的后车灯打开了双闪,可既没人从车上下来,却也没有再度前进。
里昂侧身慢慢地走过去,停在靠近驾驶座那侧的车门边,并且留出了近半个身位的距离。这样既不会让对方由于担心他是个想抢劫的坏人而突然放冷枪,也给他自己留出了足够拔腿就跑的空间。

谁想那人似乎并没有对里昂这个陌生人多设防,车窗摇下来后他看到开车的人是个有着黑色短发的年轻女性,对方将鼻梁间的墨镜架到了头顶上,单手靠在车窗边,朝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末了问道:“小帅哥,要不要搭个便车?”
里昂眨了眨眼,在思考自己该如何应答。
顺风车他当然是好想坐的,可是安全问题也是不能罔顾的,好为难……
正在纠结间对方却已经从善如流地侧身去打开了副座的门,然后很快靠回来,对着里昂做了个甩头的动作:“上来吧。”

 

很快吉普车便载着他们重新上路了,途中这位身着显眼的红色衣装的女性对着里昂自称艾达 王,说自己是个四处游走广接各类活计的自由赏金猎人。
两人都没有过多地询问对方的来历和打算去往的归处,在互相做过了自我介绍后,他们便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默契地结伴从深山一路行至广袤的开阔平原。

几天后艾达告诉里昂,这里离伊东尼亚已很远了,不过既然他打算动身前往美国的话,单靠两条腿慢慢前进,可是很难办到的。
更不用说这期间他还有可能因为缺衣少食出现营养不良的状况,以及由于没有太多的弹药和急救药品在身边,不慎受些伤就横死在路边。
另外打算在没有任何有效身份证件的情况下,试图跨越各国间的边境线,那更不是件容易的事。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来,我打算去个地方接一项很麻烦的任务,正需要乘坐飞机前往,可以顺道把你捎去美国。”

——前两天里昂曾委婉地拒绝了艾达找他入伙成为赏金猎人的邀请,并主动提及了自己准备想办法前往美国的打算。
“你不是我要找的人,而我有必须要去做的事。”当里昂说出这句话时,其实是做好了被对方一脚踹下车去的心理准备的。
毕竟这年头在路边随意抓个人上自己的车的好心人可不多,若不是图谋些什么的话,对方不必出手帮他至此的。
不过在当时,目视着前方的艾达只是态度淡然地嗯了一声,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悦。

所以现下当艾达对里昂说出上面那句话时,有着金棕色头发的年轻哨兵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便在对方很自然地伸过手来替他理了理头顶上乱七八糟翘起来的乱发时,轻轻嗯了一声。
“乖小狗。”艾达朝着眼前的年轻人微微笑了笑,尔后她的手往下移,在里昂的肩头压了压,大约是在示意他留在此处等候。

在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过程中里昂虽然时常不太懂对方的一些话里所包含的意味,但这个暗示他却理解了。
于是他乖乖地站在原地,安静地注视着艾达使用无线电开始和什么人进行联系。并且在通话时她用着好似在寻找更好的信号一般的动作,状似漫不经心地脚下慢慢越走越远,直至最终停在了某处,并且背对着里昂为止。

耐心等待了大约五分钟,里昂见到艾达切断了通讯。她回头微笑着朝他走来,张嘴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这附近有个军事前哨站,我们被允许在那里借用一架飞机,跟我来吧。”
里昂暗想着既然艾达能进入军方的前哨站,是否意味着她根本不是自己口中所谓『普通的自由赏金猎人』那么简单。
不过在这样的乱世,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走这条路也不容易,多结交能帮忙行些方便的人肯定是很重要的。
他便没有深入打探,只是埋头安静地继续跟随。

隔天他们顺利到达了那个前哨站,所有一应事务都交由艾达费心去接洽。
而对于里昂,艾达只是朝着发出询问的士兵笑说道:“那是我在半道上捞到的一只小乖狗,好像是个美国人,正好我要亲自过去一趟,所以让他搭个顺风车。”
于是那些士兵就要求里昂开口说几句话,大约听着他的美式英语腔调还是挺地道的,顿时也没有再多问些什么。
可谓是轻轻松松地过了关卡的里昂又跟在艾达身后,有幸坐上了一辆军用小型运输机。

 

在经过了一段时间不算短并且极度颠簸的空中旅程后,晕到脸色发绿直想呕吐的里昂又被艾达搀扶着带下了飞机。
这里的环境看起来应该是个隶属于军事机构的边境机场,到处都是穿着军服的哨兵在巡逻。
里昂不知道艾达用了什么办法、更是在何时为他伪造出了一个身份,在接受入关检查时里昂捏着对方递给他的证件,心情紧张又忐忑地等待了好一会儿,入境处的军人来回抬头对比了一下本人和照片,这就在证件上盖下了一个红色的章,转手将资料都还给了里昂。

两人刚一离开机场,艾达便收回了那份身份证明。
她又带着里昂辗转乘坐了几趟飞机和汽车,最终像他们刚在路边相遇时那样,开着辆吉普车将他送至了某个地点。
原本在车后座上昏昏沉沉补眠中的里昂就感觉车子似乎猛地做了一个急刹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车身震动了一下,大约是艾达从驾驶座上下来,并顺手拍上了车门。

没过几秒里昂发觉后座的车门也被打开了,有一双手将他揪了下来,一把丢在路面上。
这下子就算里昂已经醒了,整个人却都是懵懵的。
直到艾达又绕到车尾,打开后车厢埋头进去翻了翻,拿出一个大背包,丢在了里昂的脚边。

已经在地面上坐起身的年轻人挠挠头,眼睁睁抬头看到那个人弯下腰来,单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凑近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待到两人分开后艾达直起腰站好:“抱歉,我刚接了新任务,实在不能再耽搁,就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她朝里昂眨眨单眼,“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见面,小狗狗。”

这一路上被叫过不下一百次所谓『臭小狗』、『小乖狗』或是『小狗狗』的里昂还那么坐着,地面上的石子碦得屁股生疼,他茫然地转着僵硬的脖子四下看看。
此时的天色还很暗,里昂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而那个人居然就这样将他丢在了周围全是一片阴森树林的路边……
正在转身离去的艾达又背对着里昂挥了挥手:“你要去华盛顿的话,就试着一直往北走吧——祝你好运。”

这真是很不错的祝福啊……
里昂总算回过神,意识到接下来的路,就要由他自己来走了。
他用手掌撑住地面站起身,安静地目送着艾达独自开着车远去。
一直到连那车屁股后面扬起的尘土都慢悠悠地落了下来,整条安静的道路又恢复了寂廖。

里昂掂了掂自己那个一直没有离身的从机构里带出来的背包,确认它还在背上,这就弯腰捞起艾达另外给他留下的背包,蹲在路边打开来翻动着检视了一下。
里面有很多弹药,以及两把不同型号的手枪,还有一些常用伤药和各类补给品——说不上种类多么繁多,但却是里昂正需要的。
里昂拉上拉链,将背包搭上了肩头,朝着艾达驱车远去的方向轻轻地道了声谢。
尔后他望向天空,找出朝北的方位,迈开双腿,开始了另一场属于他的流浪。

 

路途中里昂身上的寄生虫病毒总是时不时发作,同时还会一并引发恼人的结合热。
先前里昂还待在那座设施中的时候,会有研究人员定时定量为他们这些学员进行各类药品的注射,所以里昂对于结合热一直没有太过强烈的不适感。
可如今独自一人待在野外,那种和寄生虫一并发作起来全身灼热难耐的感觉几乎令他生不如死。
像是骨髓里有无数细小的蚂蚁慢慢地爬过,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他,从神经末梢弥漫上来的痛感连带着在手臂和胸口皮肤上浮现出的黑色丝状纹路,一次比一次都要更多更细密。

每回预感到身体即将产生不适之前,里昂都只能勉强拖着脚步,努力在野外找到一个看着相对安全的地方,将自己隐藏起来。
他仓惶地跪倒在地,抖着手急切地从背包里掏出装有抑制剂的盒子和注射器,颤抖着尽快地为自己进行注射。
待到强撑着将针管里的液体全数推入静脉,药效很快就令他变得昏昏欲睡。
里昂喘息着倒了下去,连祈祷自己不要在这种最为脆弱无力的时期遇到循着人类血肉气息而来的BOW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是干脆得直接坠入了那片凛冽而冰冷的黑暗之中,蜷缩着身体慢慢感受到浮于体表的震颤也一并渐渐地褪去。

 

这样的旅途固然辛苦,但也并非全无收获。
途中里昂遇到过好几位向导,他们中大多是隶属于军队的军官,也有来自社区中的平民,因为自身能力平平,所以没有被政府招募。
但无论如何里昂都会试着去引诱一番,只要两方有机会做过简单的精神连接,里昂就会很快发现对方并不是自己所要找的那个人,他便会主动脱离那份连接,寻找到机会抽身默默地离开。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样的偶遇根本帮不到里昂什么。
他还仍处在一种无形的监视之下,只要深夜时分一闭上眼,大脑中就会不断盘旋着那个提醒他必须去寻找某个特殊向导的声音,时常扰得他无法安静地休憩入眠。
待到天亮起身整理行装时,亲眼看着那个铁盒中的抑制剂一管一管地少下去,对此却无能为力的里昂唯有抿着唇,握紧了拳。

 

另一边几乎处于同一时间线的克劳萨则正在难得一次带队出行,前去探寻某处上报疑似发现了新型病毒地点后的归还途中。
近两年来保护伞的病毒研究试验室在全球各地接连不断地被发现,看来那些手握着重要资料的人还仍是不肯放弃,他们始终躲在暗处,锲而不舍地在偷偷制造足以灭世的生化武器。

每次一得到病毒试验室具体地点的相关情报,政府机构就会下派专人前去勘查并进行剿灭。
若是情报显示该处是个大型母巢级试验室,BSAA所属的特别调查员则通常会亲自出动。
由于最近新型病毒试验室的情报频现,机构内现有的调查员全都带队出行,前往世界各地进行调查。

大约半个月前,面对着南美洲某个小国家出现不明病毒和BOW的报告,克劳萨看出了威斯克正卡在已经无人可外派的窘境中,他便主动地上前向对方请命:“这个地区就由我去吧,虽然路途遥远,但来回一个月应该也够了。”
为此威斯克特意加派数量多了一倍的哨兵,一并跟随着去保护克劳萨。

那次的调查任务完成后,克劳萨带着队员们一路从南美辗转着返回。
在那个气候炎热的南美小国进行调查的过程中,小队接连折损了好几名队员,一度导致全队的士气相当低落。
长时间的飞行好容易结束,众人乘坐的飞机终于在美国本土的某个军用机场降落。
可是这里离位于华盛顿的安全区还有很长的距离,他们开着两辆卡车往机构的方向赶路,不料路上卡车相继抛锚,由于手边没有零部件,所以也无法进行有效的维修,现下唯有弃车步行。
为此整支队伍的士兵们更可谓是怨气冲天,而就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遇到了在野外流浪了许久的里昂。

双方刚一打上照面,里昂那副流浪汉的模样难免让所有人心生防备。
哨兵们十分担心这个自远方的树林间突然窜出来,还朝着他们一路狂奔而来的家伙可能是图谋不轨的坏人,便合作着抓住了里昂,押着他去见他们所有人的长官——也就是这支队伍的最高指挥官,杰克 克劳萨中校。

里昂原本是准备稍微做些反抗的,然而不知道为何,在抬眼近距离看到某位金发军官那张十分严厉的脸孔时,里昂觉得心脏的位置狠狠地抽紧了一下。
好难受啊……他想着,但是随之而来的悸动又令他心神荡漾。
那是种莫明熟悉的感觉,曾几何时是不是在哪里感受过——难道他曾见过这个人吗?
里昂不知道,更加地不确定。
这几年他所保有的记忆仅仅只有在那个寒冷设施中的一小段,对于更早前的一切,他可说是一无所知。
于是也就无从查探了。
他也更加地搞不清到底为何自己开口和对方对话时,脑子里冒出的念头会促使着他呼唤这个人为『少校』,哪怕大家都称他为导师或是中校。
更甚至于被当事人严肃地纠正过,里昂却并不想改口。
——不知道啊,确实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要这样呼唤这个人而已。

那天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对BOW的战斗结束后,里昂又被带到克劳萨的帐篷里,他甚至当面口无遮拦地点破了克劳萨的向导身份,为此还差点被对方身边的两名近卫当场处决。
幸而思虑再三的克劳萨还是上前阻止了他们,只是交待道先找人把里昂看管好。

事后帐篷里清了场,克劳萨却头疼地捂住了额头。
明明自己一直在极力地掩藏身份,这些年也从未失手,不想今天却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哨兵在半天不到的时间里就当面识破,面子都不晓得要往哪摆。
——最令克劳萨感到不忿的就是他那不争气的精神体,那家伙居然不受他控制地现身去和人家暗通款曲,动不动靠就要过去贴贴。

而之后克劳萨在半夜从卡洛斯手上接手了和麻烦分子划上等号的外来哨兵,他一通忙乎帮着对方快速洗了个冷水澡,再拎去自己的帐篷里过了夜。
隔天全队准备拔营重新出发上路,瑞贝卡依照克劳萨的交待,用那串纹在不明哨兵手腕和脚踝处的服役编码查到了里昂的身份。

一个被标注在三年前就阵亡于洛克福特岛的哨兵,如今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用匪夷所思这样的词汇都无法形容克劳萨的心情。
目前看来除了带着这个家伙回到机构去做进一步的确认以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克劳萨朝着远离人群独自蹲在高处的里昂伸出手,喊着他的名字,说道:“跟我来。”
然后他一把接住了那个不要命似地从高处落入他怀中的家伙。

那个瞬间克劳萨甚至无暇注意到自己为着里昂突然起身跃下的举动而有些紧张地立刻丢下背包,伸展着双臂接住了对方。
不过是种出于下意识的行为而已吧,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毕竟活到他这把年纪,早已经历过太多了,克劳萨都不记得那种心脏悸动的感觉是什么。
他只是将对方松开来,在转身离开时又回头确认了一下对方好好地跟上来了,这才放心地大步往前,朝着那些等待着他的队员们走去。

 

当天在全队正式出发前,克劳萨简短地向大家做了个必须带上里昂一起返回机构的说明。
队上的哨兵们闻言都扭头望向站在不远处的家伙,安静了好一会儿虽然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但围绕在大家身边的气氛还是挺僵硬的。
行使过告知义务的克劳萨就交待卡洛斯来发动其他哨兵,将身上的弹药武器都匀出来一些。
队员们回想起昨天那个外来的野猴子毕竟曾帮助他们快速击退了一波猎杀者的袭击,那家伙在身手方面确实是无懈可击。
在外行走时能有这样的强大助力,大家自然还是表示欢迎的,也都纷纷愿意慷慨解囊。
一群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硬是给里昂凑出了一套几近完整的装备。

 

在里昂正式入队后,克劳萨注意到那个哨兵总是安静地跟在队伍的最后方,休息时段也孤单地蹲在一边待着。
但看他的架势似乎是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戒,哪一侧的草丛或是林间有点风吹草动,他比任何人都更早发现,更会站起身凑上前去查看一番,确定没有危险源存在后才安心地返回,继续在刚才待过的地方蹲着。

在夜间里昂也会主动从卡洛斯那里领走一个放哨时段,乖乖地在队伍中履行他身为一个哨兵的职责。
更不用说在众人行进途中遇敌时,里昂发挥的很稳定,始终表现得非常强大且可靠,有他在似乎就连击退和清除BOW的时间都明显缩短了不少。
但队员们对他多少存在着出于本能的不信任感,所以休息时没什么人会上前去和他试着搭个话。

为了让大家都稍微放松些心情,克劳萨便特意在进餐时主动把匀出来的东西亲自递给里昂。
令他感到庆幸的是那家伙会挪过来伸手将食物接走,但不知为何里昂看起来很防备克劳萨身边的两个近卫——也就是卡洛斯和瑞贝卡。
唯一的例外是他对待克劳萨的态度比对任何人都要好,只是平时里昂基本不怎么主动开口说话,那副沉默得过了头的样子总令人担心他是不是在偷偷谋划什么坏事,于是乎大家对他就更加地防备了。

据自己偷摸观察后得到的这些发现令克劳萨难免要担心其他哨兵会找机会欺负里昂,那个人目前待在队伍中跟着前进,对他而言可说是人生地不熟,不多照看一眼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于是在夜间克劳萨会让每天看起来都精神状态不济的里昂在放哨结束后到他扎在营地正中的帐篷里来,还会好心地丢给他一床毯子,让他睡在床尾的地面上。
到了第二天再按部就班地重新出发,一行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段时期。

 

近期深秋的气候开始急转直下,马不停蹄地朝着初冬的温度直奔而去。
身为指挥官的克劳萨盘算着不能再拖下去了,他需要尽快带队返回机构的主安全区。
所以近些天他们都在全力赶路,除了过夜以外,中途在同一个地点的休息时间都不会超过半小时。
今天里昂早起后从帐篷里钻出来,他伸着懒腰,跟着打出哈欠时忍不住想做个深呼吸,可才刚吸上半口气,胸腔里就疼得厉害,硬生生把他的懒腰半道给截停了。
里昂缩起上半身慢慢蹲了下去,捂住胸口浅浅地喘息。

当初在那个总是很冷的训练设施中,里昂被安排去迎击被研究人员称为T-013的全新暴君型号试验体。
那家伙的个头足足有两三层楼高,巨大的一个拳头挥过来,差点没把里昂直接送去见上帝。
可是为了进行相关的数据采集,所以教官和记录员都没有主动喊停。
那个面目狰狞的暴君在训练场里接连杀了好几个学员,有硬生生被踩死的,有被那只大手直接捏死的,还有被一拳打到墙上撞得脑浆直流的……
不到十五分钟整个偌大的场地中只剩下了里昂一人,无处可逃的他被那庞大的身躯步步紧追地逼至角落,最终他只能咬着牙,用手上唯一的武器一把匕首来迎敌。

在那轮测试中里昂好几次都差一点死了,经过一番艰难的缠斗,他好容易将匕首捅进暴君的脑袋。
里昂原以为自己总算是赢了,将精神稍微放松了那么一小会儿。
不料那个怪物仅仅躺平了不到20秒,居然又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一拳从侧面朝着里昂挥了过来。
先前几次被重创后里昂本就只剩下那么一口飘乎乎的气息,这一击他的胸口被打了一拳,倒地之后暴君一脚踩住了他的大半截身体,里昂被压迫得完全无法呼吸,几度尝试着挣扎了几次的他很快便完全没有了力气,歪过头就这样晕了过去。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自己在医务室里全身剧痛地醒来,里昂才从前来对他的身体指标进行监控和记录的研究人员口中得知,那场测试在最后阶段被终止了,站在二层观景台的士兵们得到命令,便联手击毙了那个暴君。
而他是全场唯一生还的学员。

断了几根肋骨的里昂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地躺了近一周,虽然从头到脚都疼得厉害,但不用像平日那样卯足了劲地去进行随时能要命的训练,也不用在深夜时分在寝室中紧绷着神经警惕地防备其他人,这些都令里昂觉得,那简直是他自打来到这里之后,过得最轻松的一周了……

可是待到里昂的伤好了,却又不得不再度回到训练场上。
那种型号的暴君他来回在后续的试验中总计击杀了五个,并且从头到尾使用的武器只有一把匕首。
为此里昂还养成了面对着被他击杀倒地的BOW,无论如何都要上前多补一刀的习惯。

那位人称死神的教官曾对里昂说过,他是目前设施内的哨兵学员中唯一成功打倒过T-013暴君的人,说完还哼哼着笑了一声,跟着额外加了一句:“你真挺厉害啊。”
里昂隐约听出了对方的话外之音,想想便故意语带挑衅地问:“那你行吗?”
那位教官默默地朝他瞥来一眼,笑了笑却没再说话。

如今想到这些过往,里昂不是滋味地用手臂抱住自己,又在寒风中多蹲了一会儿,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
从帐篷里跟着出来的克劳萨看他这样缩着身体,还以为大清早的出了什么事,想着要上前来问一问。
里昂连忙圆润地站起身,假装若无其事似的走开了。
胸口没那么疼了,反正……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人会在意的吧。
他只能将单薄的外套裹紧些,四下去看看其他正在收拾行装的人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什么奇怪的感应,自打那天早上里昂回忆起了那些可怕的T-013暴君,接下来在路途中,他们便接连遇到了好几种新型号的BOW,其中就包括了T-013。
这家伙刚一从远处嘭嘭作响地奔过来时就把队伍中的一群身经百战的哨兵给吓得够呛,毕竟这么大个头的怪物如此来势汹汹,还从不同的方向一次来了两只,横看竖看都可谓是简直要命了。

队员们十分担心这恐怖的大块头会伤到他们的指挥官,先前四处散开的列队迅速地集结在一处,默契地在卡洛斯的指挥下围住克劳萨,准备护着他先行离开。
一群哨兵中唯有里昂独自上前去迎敌,纠缠了没一会儿他不算很顺利地干掉了一个暴君,这战绩简直令远处正忙着和另一只暴君玩捉迷藏的众人目瞪口呆。

总算抽出空来的里昂远远喊着话,告诉大家该怎么找到那家伙的弱点,字字句句说得有理有据,尤其此时他正踩着其中一个暴君的脑袋,确实是不得不令人信服。
情急之下哨兵们重整了列队,组好队进行了一趟分工合作。他们按着里昂所说的关窍照做了,并且在肉眼可见十分有效的几轮攻击之后,终于迎来了一次对这种恐怖大块头的胜利。

战斗结束后大家都非常兴奋,虽然一群人多少为此挂了些彩,却仍是默契地和离自己最近的人拍了拍手掌,以示庆祝。
当然他们也没忘了纷纷朝着里昂投去钦佩的目光。
前阵子在南美他们曾碰到过几次这玩意儿,在被对方的体型震慑住的同时无一例外不敢正面对战,处理方式一律是拔腿火速地撤退了。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头一次正面迎击这巨型暴君,并且居然还打赢了!
——回头众人细细回想,再次记起刚才那个外来哨兵可是单打独斗,仅仅用一把匕首和手枪配合着就干掉了一只,顿时那叫一个肃然起敬!

待到里昂回到队伍中,十分耐心地特意进行了一番说明。
他告诉大家这是暴君T-013型,同时还更加详尽且具体地又述说出了这家伙的一些致命弱点,让众人做个参考,若下次再遇上,可以考虑整理出一系列更加有效的攻击方法,以求速杀。
大家之前只是叫那东西为『大块头』,因为机构还没有正式收集到这种型号BOW的详细资料,他们也是这次在南美进行调查的途中遇上了几次,没想到如今美国本土居然也出现了。
但奇怪的是里昂却能知道那玩意儿的试验室官方编号,站在人群外围的克劳萨默默地望着那个年轻哨兵,叩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目前他们面前的危险源算是暂时清除了,眼看里昂还挂了彩,终于有人记起刚才情势万分危急之中大家都在专注合力收拾那只暴君时,有两只舔食者循声而来,从茂密的草丛中猛地窜出,试图偷袭他们的指挥官。
若不是里昂及时发现这情况,并且火速回撤来到克劳萨的身边,帮着一起击退了那些可恶的家伙,恐怕造成的后果就十分可怕且严重了。
而里昂身上的几处伤口正是为了保护克劳萨而遭受的,值得庆幸的是那全是些比较严重的跌打和擦伤,他并没有被舔食者的爪子伤到。
现下队员们自发地从这片狼藉的战场上往附近挪了些位置,在一处空地上暂时停下来进行休整。
瑞贝卡四下转悠了一圈,忙着将伤药都分发到大家的手上。

克劳萨在亲自为里昂上药时难免有些负气地说:“谁需要你来保护了,我身边的哨兵这么多,你这来路不明的家伙管好你自己就行!”
明明为了对方拼了命反而没有得到一句道谢的里昂生气地一瞪眼,拧动着肩膀想将手臂给抽回来。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脾气发得毫无道理,闭上嘴的克劳萨长长地呼了口气。
他用了些力气握住里昂的手腕,免得药没上完人却跑了,在接下来对待那人时他的态度多少还是缓和了一些。

毕竟几次远近距离地围观了作战过程,克劳萨是真的必须承认那小子的身手还真挺不错,不单几乎弹无虚发,刀刃也使得很顺溜,近身体术更是无可挑剔。
更不用说那家伙还独自干掉了一个T-013暴君,当时就连克劳萨这身经百战的军官也看得有点惊呆了,还想着要全方位多角度再细细品鉴和分析一下那人的身手。
所以他一时在脚下挪了挪位置,没留神才被趁着空档袭来的舔食者给缠上。
——其实刚才幸好有里昂及时赶过来支援,虽然克劳萨想他自己也不是搞不定,但肯定得好一通折腾才能全身而退。

待到给里昂身上弄出的伤口都认真仔细上过药后,克劳萨又尽职尽责地去其他队员身边转悠了一下。
目前伤重些的队员都由瑞贝卡亲自接手来照料了,合计下来今天的损失不算很大,尽管弹药消耗了很多,可战绩也是十分不错的。
另外里昂所使用的体术招式在这几次战斗中看起来是真的好眼熟,这回就连卡洛斯和瑞贝卡都不约而同地向克劳萨提及了此事。
不过那两人最后又表情迷惑但口径统一地说道:“既然他曾是我们机构里的哨兵,肯定接受过系统化的训练,所以倒也不算奇怪吧……”

 

自那天开始,大概是为了向奋不顾身救过自己的里昂表达谢意——毕竟要亲口用嘴说出来的话,多少有碍于克劳萨保持着高冷带队指挥官的身份,总之克劳萨私下将随身携带的那副复合弓交给了里昂,让他可以在战斗时随意使用。
这可比里昂手上那把匕首好用多了,至少他由此不用总是为了击杀BOW而去特意进行近战,因为那样受伤的机率可谓是大大提升。

里昂听话地在接下来的两次遇敌过程中使用了那把复合弓,待到战斗结束后他凑到克劳萨的身边,不单动作略显轻佻地拱了拱他,还语调兴奋地接连送出了夸赞,他抚摸着那把弓不停地说:“这东西是真的很厉害!”
单是一箭过去就足以射暴一个丧尸的脑袋,火力完全不比手枪差。
里昂忍不住紧紧地握着这把复合弓,一副舍不得放手甚至打算将之据为己有的模样。

克劳萨被对方那认真积极拍马屁的小态度捧得快要爽上天了,立时配合地将头一仰鼻孔朝天一顶,说道:“这可是我自己做的,还找机会精心改良过,能不好用吗!”
一听说这玩意儿居然是个限量版,里昂立即开始进行一个得寸进尺:“送给我行吗?用起来挺称手的。”
闻言克劳萨半点不客气地伸手就把东西从人家手里给抢了回来,末了还故意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
里昂追在克劳萨屁股后面,指手划脚地直骂道:“你怎么那么小气啊,我之前可是为了救你差点死了!”
某位军官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只顾在一众队员们的强力围观下一个劲地埋头往前冲,总之就是死也不理会某人,走着走着还加快速度,一弯腰钻进帐篷里去了。
被怄到想扑过去手撕对方的里昂嫌弃地直瞪眼:“…………”

不过在经历了这一个小插曲后,隔天大家都注意到克劳萨不知怎么的还是将那把他很宝贝的复合弓又重新交给了里昂,还要不甘心地嘴硬说只是借给他,过后却也没再向里昂讨要回来,一路上还趁着休息的闲暇时间,耐心地教对方要怎么做些日常保养。
待到罗里吧嗦地交待完一通,站起身的克劳萨拉着脸表情凶恶地放出狠话:“使用的时候记得注意些,要是把它弄坏了,我就捏死你。”
可惜里昂正在埋头兴奋地对着那把弓摸来摸去,没人知道他到底听进去没有。

 

两天后队伍路过了一个庇护所,克劳萨打算带队去门禁处做个申请登记,好让大家能进去歇个脚,希望能借地方暂住一晚,这可比他们野外露宿要安全得多了。
不想才刚得到许可进入庇护所,却发现那里面简直乱成了一团。
有不少青壮年居民手持武器在空地上站着,像是准备结伴出门去。

克劳萨上前问清了缘由,才知道是这座庇护所里有个小男孩在昨天被自己的哥哥偷摸着带出去玩,结果在附近的密林中嬉戏穿行时,半道上两人却意外分开了。
弄丢了弟弟的哥哥被吓坏了,他一路哭喊着跑回来,向家里的大人们诉说了这事。
虽然当时就已经组成了几队志愿人员出门寻找过两趟,直至天黑外出的居民们才不得不撤了回来。
——而到目前为止,人还是没有找到。

庇护所的负责人才刚头疼脑热地被叫出来,给克劳萨的团队签署了同意入内的许可。此时正眼看到这队全副武装的军人,他突然灵机一动,连忙上前好声好气地拜托克劳萨帮忙想想办法。
对于时常在外行走的军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请求他们来参与搜索更好的主意。更何况他们还需要在庇护所内借住,进行调整和补给,由此应该更容易达成协议。

关于收到这类求助,克劳萨自早年间就很习惯了,以往出行时他和自己的团队时常会帮助外面那些安全区又或者是庇护所还有不少聚居的社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无论是从运送物资到传送情报,又或者是消灭不断来犯的掠食型野生动物或是各类BOW,至于寻找走失的居民更是信手捻来的事。
更不用说刚才这位负责人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允许他们入内进行过夜补给的请求,现下面对这样的拜托自然是义不容辞。

克劳萨详细询问了那个孩子的姓名和年龄,还有失踪时的具体方位,以及身上穿着的衣物样式。
孩子的妈妈哭着拿出一张据说是一年多前拍摄的照片给他们看了看,让他们大致能知道那小男孩长得什么样,这也算是种聊胜于无的线索了。

出发前由于考虑到现下轻装出行是最为方便的,克劳萨这就回头带着队员们,一同去将他们的背包暂时寄存在负责人指明的地点。
他们只是带上了枪支和弹药,这便转身离开了庇护所。
沿途出来带路的一位居民不时地注意着附近的动静,神色紧张得像是很担心会不会有BOW从密林中窜出来咬人。
克劳萨知道平民在野外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很正常的,他便让对方放慢脚步,走到队伍中段来。
能够被这么多位身形强壮的军人保护着,那个居民终于逐渐地放松了心情,只在前进中不时出声提醒前面的人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没多久他们到达了孩子失踪时大致所处的地点,这就由克劳萨下令,每两人组成一个小队,先在这块区域开始一遍地毯式的搜索摸排,试试能不能找到脚印或是其它的线索。
里昂在卡洛斯靠过来时抢先站到了克劳萨的身侧,两个哨兵对上视线一起眨眨眼——很显然卡洛斯眼中闪现的那份言不由衷要强烈得多。
不过在他发话之前,瑞贝卡主动上前来,一把拽住卡洛斯身后的背包,将他给拉开了。
克劳萨无奈地瞄了里昂一眼,发现那人正一脸得意地朝他扬扬下巴,也不知道在得瑟个什么劲。
他摇摇头,打着手势让里昂尽快和他一同开始进行搜索。

这片山林中的草丛十分茂密,并没有留下太多的活动痕迹可以追踪。
鉴于人是昨天丢的,一个年仅五六岁的孩子在充满危险的野外独自待上一晚,克劳萨拧着眉觉得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
虽然有些残忍,但应该说寻回的希望确实是不太大的……
不过现下怎么也要尽全力试一试就对。

人员分散前进中时克劳萨注意到里昂一直将腰弯得特别低,像是在仔细地研究草丛之下的土质。
克劳萨不确定对方这样做是否能找到依稀可辨的线索,毕竟小孩子的体重过轻,原本就很难在草丛中踩出太过明显的脚印。
况且昨天那些出来寻找他两趟的大人们已经将地面踩乱了,想从中再寻到什么痕迹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见到里昂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他只好默不作声地紧跟着那人,余光还在注意着不断四下远去的队员们。

不多时后里昂好像真的在某处地方发现了什么,克劳萨看到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用手在地面上的草丛中来回摸了摸。
随后里昂略微站直了些,抬头朝着一个方向小跑着奔去。
前方仍是一片很茂密的树林,地面上经年长出的杂草足有大半人高。
里昂奔跑的速度极快,克劳萨甚至来不及招呼附近的队员们靠过来,他不过仅仅在原地待了几秒而已,再抬眼时那人的身影就已经完全消失在林间。
克劳萨对着动来动去的草丛摊了摊手,末了只能朝着队员们所在的方向吹了声用以做为暗号的口哨,随后回头便朝着里昂远去的方向跟着狂奔。

 

最终克劳萨在草丛间直接撞上了不知几时停下来的里昂的后背,那人喊了一声往前倒下去,克劳萨这才发现他们好像正站在一个被杂草丛掩盖起来的高坡上。
哦不——或者说,应该是一片悬崖上。
里昂被他撞得直接翻了下去,克劳萨及时一把拉住了对方,但里昂倒下去时的速度太快,那份重量竟把克劳萨也给牵连着一并滚了下去。

两人双双落进下方密布的草丛中,一路骨碌骨碌地往下翻着圈地滚动。
新生的枝桠和枯枝被压断的声响在克劳萨耳边脆脆地响起,混合着里昂不时转到正面时咬牙切齿且断断续续的质问:“你、你……干什么……推我……啊!可恶……”
而克劳萨则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只是出于本能地尽力在这种翻天覆地一般的翻滚过程中拉住了里昂,将他抱在怀里。

这段从高处失足滚落的过程后来依据克劳萨回想,其实总共也就十多秒。
但里昂力气很大地借机攀了上来,手脚并用地缠住了克劳萨,还重点抱住他的脑袋,似乎用意是要护住他的头部。
当他们最终撞在某一处,好容易才停止翻滚和下坠的时候,克劳萨听到发出一声闷哼的里昂抱住他的力道慢慢地松开了。

侧身倒在那里的克劳萨缓了口气,他在一片杂乱的草丛中撑起上身,正打算询问一下里昂的状况,耳边却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哭声。
克劳萨抬起头,目光聚焦到眼前一个不大的挂着稀稀拉拉被扯破了不少的蜘蛛网的山洞——

哪怕此时是白天,那黑漆漆并且不断传出哭声的洞口看上去还真是有些渗人。
拉长耳朵的克劳萨仔细听了听,那哭声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听着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孩童。
他心下一动,或许正是因为他们坠落而下的动静吵到了走失后因为害怕而躲进山洞里的孩子,令对方感到不安了。

克劳萨试着叫了一声那孩子的名字,洞里的哭声慢慢停止了,随后大约隔了几秒,他听到一声带着浅浅回音和哭腔的:“……嗯……”
金发的军官顿时长出了口气:“我们是来找你的,不要害怕,慢慢往外走,好吗。”他打算尝试着引导那个孩童自行离开山洞,所以便很小心地将声音缓慢放低了几个档。

等待了一会儿克劳萨又听到洞中传来一阵悉悉嗦嗦的动静,恰巧此时似乎被撞得不轻的里昂醒了过来,抬眼见到克劳萨在高处扶住他。
他坐起来张嘴想说话,却被对方一个噤声的动作给截停了。
克劳萨收回手,指了指山洞的方向,用眼神示意里昂先不要发出声音。
尔后他们一起望向洞口,先是看到一只小小的手伸了出来,手掌和手臂上全都脏兮兮的,还有不少擦伤和划痕。
克劳萨注意到当下里昂的本能反应是半跪着挪到了他的身前,伸开手臂做了个遮挡的动作。
心下微有些动容的同时,克劳萨抬手压在里昂的肩头捏了捏,意思是不要太过紧张了。

直到他们都看清那个躲在山洞中的人慢慢地钻了出来,有些害怕地坐在洞口处。
从面容和身形看上去这确实和他们寻找的孩子年龄相符——虽然对方从头到脚都灰头土脸,但蹭脏刮破的衣物也和庇护所中居民们的描述能对上号。
出于谨慎,克劳萨又朝着那孩子叫了一次名字。
男孩吸着鼻子嗯了一声乖乖应了,随即他见到眼前这两位面目严肃穿着军服的人对看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心情顿时放松不少的克劳萨朝着孩子伸出手去,和里昂一起帮助他从不大的洞口爬了下来。
两人四下看看这里的地形,这些年来人类的活动大幅减少之后,山林间过度野蛮生长的杂草掩盖了大片的悬崖。
所以这孩子大概和他们一样,在前进时没留神挨在悬崖边摔到或是被杂草绊倒,这就一路狼狈地滚落了下来。
所幸过于茂盛的植物做了不少缓冲,除了刮破了衣服和皮肤以外,到底是没有受太重的伤。
只是这孩子还这么小,和哥哥走丢后失足落入崖底,没吃没喝还担惊受怕又挨饿受冻地在野外挨了一夜,怕是要留下些心理阴影了。

克劳萨将自己的制服外套脱下来让给这个孩子,一边慢慢地给他喂了些水和掰成小块的压缩饼干,同时将他护在怀里,不停地轻声安慰他。
末了注意到里昂一直在旁边干巴巴蹲着望向他们,克劳萨记起扭头交待对方尝试着用无线电和队伍联络一下,好让人想办法拉他们上去。

他抽手将耳机递了过去,里昂愣愣地投来视线,好像刚才是在观察克劳萨安慰那孩子时的动作和表情。
没能及时回过神的里昂眨了眨眼,既没说话也没有动作,直到克劳萨皱起了眉:“你怎么了?我在说话你没听见吗。”
里昂总算动静不小地喘了口气,他先是用手在脑后摸了一把,这才跪在地面的杂草中将上身靠了过来,接走了那个耳机。

 

稍后克劳萨的队员们都闻讯集中到了他们坠崖的那处位置,一众人来回摸索着,将一整排杂草都踩倒,划出了一条离悬崖最近的安全距离。
毕竟待会儿救援时可得注意着别越过界去,不然也得摔下去陪伴那一小两大的三个倒霉蛋。

等到从上方固定好位置的绳索被放了下来,克劳萨回头招呼里昂过来,推着他的肩意思是让他先上去。
可是那人靠过来之后却是朝上看了看,摇摇头对克劳萨说:“你先上去,我在这里守着。”
考虑到孩子的身量太小了,救援用的安全扣没法保证不在途中摇晃,到时说不定会将他甩出去,必须有个人抱着他一起被拉上去。
所以其实克劳萨是打算让里昂抱着孩子一起先上去,毕竟他的体重和自己比起来肯定要轻得多,就算加上一个孩子也不会让上方的人拉得太过吃力。

但没料到的是那孩子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好像对克劳萨莫明产生了些依赖,死命地抱着他不肯放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先伸手扶住他,还用外套裹住他喂了他几口水和食物的人是这个看起来很凶还有些吓人的军官叔叔,反正小男孩就只顾一个劲地往人家怀里扑。
克劳萨来回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地将那对小拳头从自己的衣服上掰下来,并且对方还用腿绕了过来,猴子似地扒着不动了。

很好……克劳萨无奈地想着,这么小的年纪就懂得了有奶是娘的道理,想来以后长大也不会很吃亏的。
他长叹了一声,对自从掉下悬崖后就愣得有些不正常、老在呆呆望着他们的里昂说道:“那我就先带着他上去,麻烦你来断后了。”
里昂的反应再度慢了两拍,只是埋着头跟着克劳萨走到降下的绳索边。

 

待在悬崖上方的众人好容易将他们的长官连同这趟分支任务中要寻找的孩子给拉了上来,才刚站稳脚跟克劳萨就立刻将安全扣解开,转手把孩子塞给了离他最近的卡洛斯,自己转而回头去关注里昂的情况了。
突然毫无预警地接到孩子的卡洛斯立时原地很紧张地扎了个马步,用抱了个炸弹一样的姿势在那里朝着四周的队友们直瞪眼,嘴里大喊:“啊、啊!救命啊,孩子该怎么抱啊啊啊!……”
趁着被拉上来的绳索还在往下放的空隙里,大家都直起腰来围观他,有人哈哈哈哈地说道:“你可抱好了啊,别跟捧着个足球似的。中校好容易才找到他的,当心又被你给吓跑了。”
卡洛斯苦着张脸,朝说出这话的无良队友投去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思是谢谢了承你吉言……
幸好庇护所里的那个出来指路的居民很快扑了过来,接过孩子来回看看,确认这就是他们那里走失的小朋友,顿时很放心地朝着士兵们道谢。

众人埋头忙乎了一会儿,里昂也被顺利地拉了上来。
克劳萨立刻就地点了点名,确认全队人员都已到齐,额外加上一个寻找到的孩子和带路的那位居民,这就开始带队原路折返。
途中那孩子老是吵着要让克劳萨抱他,某位军官只好本着先哄好孩子的打算,接过手让小家伙如了愿。
大家都放松地开着长官的玩笑,默默跟在队伍最后方的里昂听到有人打趣道:“可不是我们随便说说,中校你真的是很擅长照顾孩子啊。”
克劳萨哼哼着笑了一声,却没有出言搭话。
众人适当调笑了几句也就不再多话,毕竟还是要防止发出太多动静,以免在山林间遇上什么猛兽或是BOW突袭。大家互相提醒着都振作了精神,一路四处观望警戒的同时快速朝着庇护所的方向行进。

队伍前进了没多久,克劳萨却注意到里昂实在是安静得有些诡异。
这些日子以来在行军时那家伙从来不会离他太远,可是此时几次状似不经意地回头看去,克劳萨都发现那人一直待在最末尾,甚至不断地停下来往路边的树上靠一靠。
待到几乎就要处于掉队的状态下时,里昂才挺起身又接着跟上来。

克劳萨记起刚才在悬崖下面,自己也没有及时去关注一下里昂是否有摔伤。因为在那之前他们发现了那孩子发出的动静,他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吸引过去了。
克劳萨不免暗自埋怨自己实在是太过大意了,他立即叫停了整支行进中的队伍,简短地吩咐大家原地休息两分钟。
他四下看看,正准备将孩子再递给卡洛斯时,那人却一脸很无奈地飞快摆了摆手。
大家见他那副难得窘迫的模样实在很有意思,都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克劳萨只得尴尬地僵在了原地,直到瑞贝卡笑咪咪地靠上前,主动接走了那个孩子。

好容易腾出手来的克劳萨尽快地折返到里昂的身边,扶住他的手臂语带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掉下悬崖的时候,有哪里撞伤了?”
里昂懵懵地朝送来一腔关怀之意的人望去,他先是摇摇头,但很快顿了一下,又慢吞吞地说:“头好晕……”
克劳萨看到里昂抬起手大概比了比脑后,他仗着身高优势,只是略偏了偏肩膀,目光就落到了对方的脑后——然后被活活吓了一跳。
里昂的脑后肿了好大一个包,以及将『头好晕』这话来回说了至少有三四遍。
克劳萨必须承认看到那伤处的头一眼,他真的被吓坏了,赶紧朝队伍前方挥着手直喊瑞贝卡的名字。

听到召唤的瑞贝卡连忙将手上的孩子又转手交还给那个居民,她很快奔到了克劳萨的身边,依照长官的意思查看了一下里昂的伤口。
目前来说瑞贝卡也不能确定里昂有没有摔伤脑子受到脑震荡,但是观察着克劳萨的神情,他似乎对于之前自己忽略了对方而感到万分地懊恼,扶住里昂的手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因为克劳萨回想起刚才他们坠落悬崖时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若不是里昂及时不顾一切地护住他,估计撞到脑袋的人可就是他自己了。

现下瑞贝卡只能给里昂脑后的伤处先喷了些外用的急救喷雾,这就建议还是尽快返回庇护所吧,到时可以把里昂送去那里的医务室,再做个进一步的检查。
在队伍重新出发前,克劳萨总算松开了里昂的手臂,转而绕到前方背对着里昂半蹲下来。
这动作不单是令里昂直接愣住,就连一旁的瑞贝卡也是张开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这样半路要是晕倒,可就麻烦了。”对此克劳萨是这样解释的,同时还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那个姿势,扭头对里昂说,“上来吧。”
毕竟现在来多嘴说句『你本不必如此』,不单没良心还很讨打,克劳萨也不想多说些废话,唯有全力照顾里昂,以表达自己能给出的所有感激之意。

里昂有些不知所措地悄悄看了瑞贝卡一眼,那人却是会过意来及时闭上了嘴,还换成一副憋笑的表情靠过来,在他肩头轻轻推了一把,趁机劝道:“既然中校大人都这样说了,你就乖乖听话,这待遇我们可是从来没有的。”
注意到这情况的队员们都在附近抄着手望过来,大抵来说表情各异,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至于里昂是真的感到头很晕,这就不再犹豫地被瑞贝卡搀扶着,趴到了克劳萨的后背上。

后来在行进途中,虽然难免有些颠簸,里昂却觉得心情慢慢地放松了。
好像曾几何时,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一个人,在他生病或是受伤很难受的时候,背着他或是抱着他,走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呢。
克劳萨的后背很结实,触感也是硬梆梆的。但那温暖的体温透过层层衣物隐隐传达而来,令趴在他背上的里昂昏昏沉沉地放下了一切防备,陷在后脑一阵阵的抽痛中歪着头睡了过去。

 

晚点他们安全回到了庇护所,被找回的小男孩也顺利地同他的家人团聚。
负责人为了向克劳萨一行人表达深切的谢意,很是妥贴地给所有人都安排了房间以供过夜,同时也邀请他们可以在这里多停留几天,好好地调整一下,过后庇护所愿意为他们提供最为全面的各项补给。

相比队员们两人睡一间的寝室,克劳萨身为高级军官,得到的待遇无疑是最好的。他临时拥有了一个独立的套间,不单有个小阳台,还有内置的浴室。
原本克劳萨想把这份待遇转给瑞贝卡,毕竟对方是队上唯一的女性,又是个向导,总不能让她去和某个哨兵挤一间房。
那位负责人见状很是上道地抢先说道:“这就不用担心了,我先前已经留意到这一点,早就特意多留出单独的一个房间。”
对于这种好意瑞贝卡欣然地接受,并主动向对方道了谢。
之后她发现克劳萨自回来后就不怎么说话,看他的表情似乎一直忧心冲冲,她知道对方是在担心里昂的情况,连忙向负责人问清了医务室所在的方位,陪同克劳萨将里昂送了过去。

幸而在医务室里经过医生的细致检查,里昂大约只是撞到脑袋之后有些犯晕,脑震荡应该是不至于,毕竟还没有到站不起来或是想要呕吐的程度。
医生轻手轻脚地给这位伤患上了些药,又交待着还是尽量卧床多休息两天以便观察一下,若后续再出现什么不适,请尽快来就医。
从医务室出来后克劳萨就直接将没什么意识的里昂带回了他的那个小套间里,跟着一起过去的瑞贝卡聪明地装了趟傻,谁不知道中校这是打算亲自照看这个哨兵呀,看破不说破罢了。

 

半夜里昂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克劳萨给他喂了些水和吃的,只是大约是真的很不舒服,里昂吃得也不多,嘬了两口他摇摇头,被扶着倒下去后就侧身靠在枕头上,趴着又昏睡了过去。
克劳萨总担心里昂睡着睡着会不自觉地翻过身来,压迫到脑后的伤处,这对于恢复是非常不利的。
整晚他时不时就会清醒过来,半撑起来去身边看看,确定里昂的睡姿没有问题,这才倒回去又闭上眼小憩片刻。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直紧紧地握着里昂的手。

 

第二天一早里昂醒来后睁着眼眨了眨,突然很激动地翻身爬了起来。
克劳萨从天擦亮开始好容易才熟睡了几个小时,现下却被对方大嗓门地一声惨叫吓得整个人板正地坐了起来。
末了他喘息着定定神,扭头看到里昂很紧张地跪在床上,伸着胳膊四处摸,听到他询问的声音时里昂顿了顿,循着声就埋头扑到了克劳萨怀里。
当他抬起头时,克劳萨震惊地发现他们的视线没能成功地交汇——

里昂张着嘴,像哑巴一样啊啊啊了半天,手指在克劳萨的手臂上狠狠地捏住,之后他好容易才挤出一丝气音,嚷嚷着朝克劳萨直说:“眼睛、眼睛看不见了!……”
某人差点没抱着对方直接从床上翻下去。

一阵不小的动静过后,当天庇护所里不少早起的居民们都见到昨天那位帮了他们大忙的金发军官头发凌乱、衣服也没有穿好,这就从负责人特意给他安排的那个套间里动作粗鲁地一脚踢开门狂奔出来,神情激动紧张地一路往医务室所在的方向而去。
——哦,顺带一提,他的手里还抱着个被毯子一层层细心裹起来的年轻人。

 

医务室的医生应克劳萨中校本人的强烈要求,来回上下地又重新为里昂做了很多项检查,结果依然是断定他没有因为撞击而导致脑震荡。
但双眼失明的问题确实是比较棘手的,鉴于他脑后的肿块没有退下去,医生解释说很有可能是脑内的淤血堵塞和压迫了视神经,所以才会暂时性地失明。
不过只要多加休息和妥善的养护,相信伤患很快就能重见光明。
出于保险起见,克劳萨不顾队员们的反对,坚持让里昂待在他的这个小套间里。
每天三餐由他外出替里昂准备好带回来,然后再应对方那强烈并且可说是极其无赖的要求,无奈地一口一口喂光。

近些天克劳萨主动让自己的团队留在了这座庇护所中,名为暂时调整,但大家都很清楚,那全是在等待某个来路不明的哨兵伤愈罢了。
能待在有吃有喝还不用担心会被BOW或是猛兽袭击的地方,心情自然是说不出的好。
而且这里的居民因为先前他们出手帮忙寻回迷途的孩子,所以对全队人员充满了敬意,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能迎来很多张笑脸,还有不少年轻姑娘会朝着自己看对眼的那位哨兵送去约会的邀请。

队员们很快就结伴和这里的居民们混熟了,平日里除了帮忙做些枪械和机械还有外围的防护网之类的检视和维修以外,甚至还在居民们外出前往附近的安全区交换些物资时出人出力地陪同护送。
而远近的不少中小型社区得知这里有一队政府机构的哨兵团队在稍做停留,也不断地发来希望能得到各种帮助的一些请求,一时间众人忙得几乎是马不停蹄。

至于克劳萨?他只负责交待大家出门接些民间的私活完全没有问题,这也是军民相处融洽的证明,但同时严格要求队员们一定要守好士兵的本分,不要四处惹事生非,否则过后回到机构是要接受处罚的。
带队的权限由克劳萨暂时移交给了卡洛斯,剩下的就是专心守在里昂的身边,在对方受伤不能视物的非常时期贴身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暂时性失明后的里昂变得加倍敏感,像是总担心自己会被克劳萨这一队人偷偷地抛弃在这个庇护所里。
这样的担忧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克劳萨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所以才特意抽出时间陪在他的身边,用这样的行动来默默地安抚他。
刚开始的时候克劳萨每天清晨要出门去例行关照自己的队员们,回来时刚一打开门,就见到里昂警觉地握着匕首坐靠在床尾。
这个哨兵应该总是在独自面对一切危险,在这样的境况下更是加倍的没有安全感。
而克劳萨现在所能做的,除了陪伴和照顾以外也再无其它。
哦——当然他还需要每天定时按量地给里昂的伤口涂药,希望对方能好得再快一些。

于是没过几天,由于失明而变得加倍灵敏的听觉令里昂发现门外远远的一些动静时也不会变得急躁了,他仔细地倾听和辨别了一番,单是从脚步声来判断,一定是克劳萨回来了。
他终于不再像只容易受惊的瞎兔子一样,只会急着去枕头旁边摸自己的匕首。
反而在克劳萨的眼里,原本像是小混球一样的哨兵时不时捂着脑袋,在嘴里直喊着『头晕晕』这样的话,当自己靠近后立马找了个方向歪着肩凑过来。
他大概意识到里昂可能是想靠到他身上,只不过因为看不见而寻错了方位,只能好心地主动伸过手去,轻轻地将对方歪着的脑袋扳过来一点,直至顶到自己的肩头。

 

期间如果克劳萨需要对准备外出护送居民们的队员关照些注意事项,在他出门后尽快赶回来时,就会看到自己的冰原狼正主动地在陪伴着里昂。
有时里昂就只是倚靠着冰原狼的身体坐在床沿,偶尔他也会在小阳台上靠墙坐在地板上。
当克劳萨悄无声息地靠近时,怎么都觉得里昂那过于安静的模样实在是有些落寞。
仔细想想那人的身影似乎还和克劳萨脑中模糊到近乎久远的某些记忆片段中的某个人渐渐地重合了,他不确定……但他知道这或许就是自己对于里昂关注到有些过分的原因。
然后克劳萨就会将自己从思绪中抽出,接着故意发出一些声音,好让里昂知道他回来了,抬头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望过来。
可是仍和前几天一样,他们的视线无法顺利交汇。

伸着手的里昂总会在虚空中四处摸索,直到克劳萨主动地将手臂靠过来,让里昂扶在自己腕间站起身。
然后带着他在房间里四处走走活动一下,过个十多分钟再走到床边或是椅子旁边,总之能够令里昂安心地坐下为止。

至于晚间克劳萨也总是不能闲着,他必须将队员们每天报上来的外出任务报告全部看一遍。
这些都是要记录进每一个士兵的个人履历表中的内容,未来也会跟着他们的档案一直走下去,需要很慎重地着手处理。
看完每一份报告后克劳萨会在尾页签上自己的名字,等着将报告再交由瑞贝卡,过后由她负责上传到机构的内部系统中。
但仅仅是读取任务报告,以及替队员们稍微在措辞方面做出微调这样的工作也是很繁琐的。几乎是处理完当天所有人的任务报告,大多已届深夜。

里昂总是默不作声地坐在克劳萨身边那张由他特意搬过来的椅子上,既不说话也没有动弹,就像只听话的金毛狗狗。
待到结束工作的克劳萨终于收拾好桌面,这就起身拉住里昂的手,带着他慢慢地靠到床边,同时耐心地告诉他:该睡了。
那时候他们都在心底悄悄地想着,温热的皮肤之间紧紧相贴彼此偎依的触感,是真的很好啊——

 

眼看里昂脑后的那个肿块确实肉眼可见地有在不断缩小,只是完全恢复到可以重新视物也不知道到底要多久。
后来克劳萨想了个办法,他会在自己必须外出时,将冰原狼的视觉感应置换到里昂的身上。
这样的话里昂就可以在有限的空间里比较自由地活动,同时也让克劳萨得以忙于自己的事而不必太过挂心。

这样的举动令里昂得到了非常充分的照顾,但他还仍是不放心地问克劳萨:“如果到了必须离开这里踏上返程时我还没有恢复,可不可以继续让冰原狼这样帮忙呢。”
抿着唇的克劳萨低叹了一声:“我只希望在我们出发前,你就能好起来。”
考虑到接下来的气候越来越不利于他们尽快赶路,之前克劳萨也曾找卡洛斯和瑞贝卡私下商量过,如果近一周内里昂还是不能恢复视物,到时他们只能直接带着对方离开。
——又或者是先把里昂安置在这个庇护所内,等到他们回到机构内后再派辆车来接应他。

关于里昂的提议,克劳萨当然不是不想回应,但他更不愿意把里昂一个人扔在这里。
到时若是实在迫不得已,无论里昂的眼睛是否恢复,他都会带着对方一同离开。
只不过目前冰原狼是不能在克劳萨的那些队员们眼前正大光明地露面的,毕竟还要遵从机构要求他保守的那个机密。
左右不过是他自己到时在路上多照看里昂一些罢了,相信这也不会构成太大的问题。

而里昂却像是会错了意,他在克劳萨的手背上摸索着轻轻捏了一下:“那样的话就算我还是看不见,却能和你们一起离开了。”他说着想了想,又急着补充道,“到时如果需要战斗,我也不会拖大家的后腿,我保证。”
“没有人需要你做这样的保证。”才给里昂喂过饭的克劳萨帮对方擦了擦嘴,同时好笑地想着难得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这家伙才会这么乖的吧。
他忍不住多加了一句解释:“再说若真有什么迫不得已,我也不希望是为了要你去战斗,才让你通过冰原狼的视线看到外物的。”
里昂跟着发出一声迷惑的:“嗯?”
直到他发觉手掌被握住了,就坐在他身边的克劳萨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而是为了让你有足够的能力,在不利的情况下进行自保。”

“所以……”里昂有些惴惴不安地想发问,却又主动将话头掐断。
克劳萨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餐具,对里昂说:“所以目前来说,我还是盼着你能快点好起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下里昂不吱声了,可是他心底是很开心的,因为待在克劳萨的身边,没有人会为了需要他去拼命地战斗而不顾及他的死活。
这些天来对方所给予他的陪伴和安慰实在太过温暖,足以令里昂终生铭记。
——只不过他不会现在就将这些埋在心底的想法都诉说给对方。

稍后外出了十多分钟的克劳萨回到房间里,刚才除了将餐具都送回餐厅去,他在附近还找到聚集在外聊天的队员们,想着要了解一下这些天大家的情况,聊了一会儿才转道回来。
卧室里面空荡荡的,秒懂的克劳萨将转悠去阳台外站着吹风的里昂给拉了进来,对他说:“准备去洗个澡吧。”
几天来除了刚开始里昂对这房间里的陈设不熟悉,自行摸索着去解手的时候撞了几下脚趾直呼痛以外,像是晚间由克劳萨帮着他洗热水澡这样的时刻,他从来都乖得像只听话的金毛狗狗。

至于后来有幸得到冰原狼的视角加身,里昂的行动方便了许多,可惜他到底还是不能出门。
一个年轻小伙子总是被迫待在屋子里,克劳萨很担心会将里昂给憋坏,所以他是真的衷心希望对方能够尽快康复。
——这无关其它,就只是克劳萨不愿里昂再这样畏手畏脚地为了替他保守那个秘密,孤独地和他的精神体一同委身在这个小套间里,哪怕他其实私心里十分享受被这个让无尽的不安感所包围着的哨兵深深依赖着的感觉。
可每到夜深人静时分和里昂待在这不算特别大的空间里,身边还有始终不肯离身的冰原狼一同陪伴在侧,克劳萨却觉得这样的日子嘛,其实过得慢一点也无妨。

现下回想起来,克劳萨也不知道这到底适合不适合形容为因祸得福,毕竟他和里昂在这期间确实获得了许多单独相处的时间。
原本里昂还有些拘谨,才两三天后他就开始揉搓着贴近来安慰他的冰原狼,时不时主动和在身边忙于处理出行任务报告的克劳萨搭个话,说些无关紧要的琐碎话题。
不知不觉间两人似乎贴近了不少。

直到克劳萨和队员们约好的必须出发的日子近在眼前,那个清晨醒来时,他发现里昂大约是早早地起身,正盘着腿坐在床上埋头似笑非笑地望向他。
而他们的视线在时隔多日之后,终于能够再度胶着地缠绕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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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憋不住好想让他们快点滚床单!

Chapter 20

Summary:

本章中提到很多次巧克力,所以强行当成是迟到的214情人节KL粮吧,嘿嘿~
抱歉依然是很长的一章,剧情多走一点,下一章应该就能回到机构去了,有种一路走了三年的感觉是吧……
急死我了,好想让我喜欢的角色尽快出场!

Chapter Text

克劳萨带队离开庇护所的那个早上,有很多居民都自发地集中到大门口来送他们,其中也包括之前他们找回的那个小男孩和他的父母以及哥哥。
在和这些热情的居民们再三道别之后,队伍也终于正式再度踏上了返程。

当天在野外赶路行进了一天,到了晚间正式扎营,克劳萨还仍是交待里昂在放哨结束后到他的帐篷里过夜。
队员们总还是要意思意思地出言反对一下,毕竟现在那个哨兵没病没痛的,不需要他们的指挥官像之前在庇护所中时那样时时看顾了。
克劳萨也没多做反驳,只是简短地吐露了一句:“让你们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哨兵拼床估计也都不乐意,放心吧,我会多注意些的。”
众人只好假装被这话给说服了,安静如鸡地听从长官的命令。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又回到了野外,行军时哪怕是白天大家也要时时紧绷神经小心警惕,夜间更是不能完全放松下来,克劳萨发现里昂总是睡得很不安稳。
他时常在地面上蜷缩起来挤在毛毯下面,翻来覆去时的动静很大,似乎做是噩梦了。偶尔还会模糊不清地念念有辞,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大多数时候克劳萨都放任着不去理会,直至里昂慢慢变得平静,喘息着又陷入梦境中去。
可偶尔有一次他发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克劳萨被吵得无法入睡。他不得不从行军床上爬起来,靠过去叫醒里昂,免得对方在不安的梦境中沉溺得太深。
不料那人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猛地抽了刀出来凌空挥了一把,若不是克劳萨见势不妙及时往后退了一点,真就差点伤到他。

就在里昂反手要挥出第二下的时候,克劳萨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这一回克劳萨的脸颊不可避免地被划出了一小道伤痕,麻麻凉凉的一丝痛感很快升起。
克劳萨用另一边手背默默地抹了一把,却是克制地没有出言责备。

哨兵在出行时哪怕入睡也会把武器放在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就连克劳萨自己也会这样做。在精神紧张的情况下被突然喊醒,本能地认为是遇到了危险而出手也不稀奇。
但此时里昂显然是很恐慌,他甚至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还仍闭着眼用手不停地试图继续挥舞匕首,在嘴里模糊地连续喊着:“……不要过来!”
克劳萨不知道这个哨兵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这表现看起来像是种很严重的应激创伤反应,他一时也有些爱莫能助。
如果强行缴下里昂的刀,可能会让他更加地激动。

克劳萨尝试着绕了个圈,从后侧方靠了上去,优先控制住里昂握着刀的那只手腕。
他动作很慢地将里昂一把带过来按到自己身前,掌心里能感觉到对方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喘息声里带着点隐隐的啜泣,几不可闻。
克劳萨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里昂才终于慢慢地平静了下去。
屏住呼吸的克劳萨用两根手指掂着接走他手里的匕首,这一次居然还算顺利地让他得手了。里昂四处摸索着,贴住了他的手腕。

成功收缴了武器那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克劳萨歪过上身,两人一起相拥着慢慢倒在地面上。他伸长手臂将毯子从行军床上拉下来,一并将自己和里昂团团裹住。
整个人翻转过来正面埋在克劳萨怀里的人看上去又睡着了,他在里昂的额头摸了摸,湿湿凉凉尽是一手的汗。
克劳萨叹了一声,隐在那片黑暗中轻轻地问道:“你这家伙,到底曾在什么样的地方待过……”
里昂轻哼着将脸颊侧过来,压在克劳萨胸前埋了埋,微小地骚动了一会儿的帐篷里渐渐变得安静下去。

 

第二天刚在克劳萨怀里醒来时,里昂还颇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主要的原因是他没弄懂自己怎么会趴在对方的胸口,更不清楚克劳萨为何会睡得滚到了地面上。
可是抬眼见到那人面目严肃地望着他——随即注意到对方脸上那道结了痂的细小划痕,里昂觉得自己好像是弄懂了。
他挣脱开爬起来老实地垂着手,优先向克劳萨道了歉。
借由穿外套的动作来假装自己并不是很在意那小小伤口的克劳萨扭头开始套话:“你之前曾受过什么伤害吗?或是在训练营里的待遇不好?”
不知该如何作答才算妥当的里昂只是挠了挠头,没有说话。

那天早上克劳萨在帐篷外看着故意躲得有些远的里昂那不太健康的脸色,很是郁闷地特意和凑过来给他送早饭的瑞贝卡说了说他的忧心事。
年轻的女向导跟随长官的视线远远望向那个哨兵几秒,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应道:“呃……可能里昂是真的有些营养不良吧。”
毕竟他们一路上只能用压缩饼干和速食罐头来充饥,连营养剂都只是一种辅助品。
之前能在庇护所里待上一阵子改善伙食,已经算是幸运了。

闻言克劳萨立马上前将瑞贝卡才递给他的热食接过手,上前去连着马克杯一把全塞给蹲在那里的里昂。
末了大约还嫌不够,他又在裤子那一堆口袋里摸来摸去,掏出一块巧克力,一并递了过去。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指挥官大人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不过回头想想是对着那个哨兵嘛,好像也不算很奇怪了。
毕竟同样的戏码,他们最近实在目睹过太多次了。

感受到那一道道视线的克劳萨回头解释道:“别紧张,我会把自己的那份食物匀给他,不会影响到你们。”
队员们一个个表情微妙不已,其实他们在离开庇护所前得到的补给已很充足了,现在只是八卦地在好奇指挥官的举动到底意图为何罢了。
可现下克劳萨多余地这么追加了一句解释,反而让人更在意他在对待那个哨兵时的极端容忍又过度关心的态度……

而里昂主要是因为之前曾听到其他队员在做饭时凑在一起大概说过『现在多了一个人,食物要匀开重新分配一下』这样的话,当然那人的语气其实也没有在抱怨,就是在简单的陈述事实而已。
但那之后里昂就会刻意注意少吃点,想着尽量不给大家添麻烦,他可以自己在野外抓些能吃的东西来填饱肚子。

为了这事克劳萨还曾奇怪地追着里昂直问:“你是吃饱了吗?”末了再又从头到脚仔细看看对方,他只觉得这家伙个头也不算小,可是吃的是不是有点少?
当时里昂没有正面作答,但过后却被一直紧盯着他的克劳萨发现他在路边的草丛里抓到一只手指粗的小蛇。
里昂这才生生地吃了半条下去,就被迅速赶过来的克劳萨给当场制止了。

克劳萨当即摆出一副家长抓到不听话的小孩乱吃东西一般痛心疾首的表情,他从里昂手里揪走那大半条死透了的蛇,看了看还好应该是无毒的。
但他仍是一把将蛇丢出去,回头揪住里昂,摇了摇他的肩说道:“别在野外随便吃生的东西,万一感染了什么病毒或是寄生虫怎么办!——瑞贝卡那里可没有能治疗的药。”
站在不远处的女向导听到自己的名字,还特意抽空朝他们望了一眼。随后大概意识到克劳萨是在教导某个哨兵,她憋住笑朝着里昂摊摊手加外点点头,意思是克劳萨说的是真的。
然后她又暗暗地使了个眼色,让里昂好好地听从中校大人的话——什么能吃、什么在野外不该随便吃,这可是很重要的出行注意事项。

回想起这一路克劳萨不断拿自己的配给私下给他开小灶,里昂是既感动又很开心,自然而然更想要接近这个向导。
可是一激动兴奋起来他突然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后里昂发现自己倒在帐篷里克劳萨的行军床边,手边的地板上还放着块巧克力。
里昂蜷在毯子里微侧过身,咽着口水却没敢动。
这是那个人的东西,未经允许不可以动——正在思忖间克劳萨掀了门帘走进来,一眼见到里昂正在默默吞口水,他好笑地说:“你刚才该不会是饿晕的吧,早叫你多吃点了。”
“……”里昂没好意思回话,他沉默地坐起了身,将毯子卷在身上裹得紧一些。

克劳萨捡起那块巧克力塞给里昂,蹲在他身边摸摸他的头顶说:“吃吧,是特意给你留的。”
里昂又再三用眼神和克劳萨确认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地埋头将巧克力的包装纸拆了,掰成小块放进嘴里抿一抿。
醇苦浓郁的口感仿佛带着点醒神的功效,里昂觉得有些混沌的思维终于重新开始变得活跃起来了。

克劳萨一直监督着里昂吃光了整块巧克力,这才起身去做自己的事。
看来调教好这个走失多年的哨兵还是任重道远,对方现下就像只才被领养的流浪小狗一样,既可怜又惹人怜爱。
后来跟在队伍中的时间长了些,慢慢的里昂才不再藏着食量了。
于是大家又惊恐地发现这家伙真的好能吃,不单他本人吃啥都十分香,这边克劳萨无论看到什么好吃的,都优先想着捞回去喂给里昂。

——比如在林间看到只兔子,克劳萨当即表示可以抓来杀了剥皮烤一烤,拿去喂给里昂;在河边看到几只肥美的大鱼,克劳萨二话不说亲自下水捞来杀了去掉内脏烤一烤,拿去喂给里昂;天上飞过几只鸽子,克劳萨直接抬枪击毙捡来拔了毛烤一烤,拿去喂给里昂,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

卡洛斯和瑞贝卡还有那一众队员们从旁围观了几次都醉了,又都要故意气乎乎地嚷嚷着表示:中校哪怕你也拿那些东西喂喂我们呢?!
某位金发军官手捧烤好的兔子肉或是鱼或是鸽子或是其它东西,半扭过身保持着微弯着腰准备向自己那顶帐篷所在的方向猛猛冲刺的姿势——然后别扭地定住了。
末了被烫得手上的食物几乎快要拿不稳的克劳萨回过神,心虚地一句话越说越小声:“我、我看你们都还吃得挺饱的样子嘛……”
因为这话他当即从下属们眼里收获了一堆满满的鄙视。

——哪怕如今他们带在身上的食物量都很充足,克劳萨还是跟习惯了似的到处想方设法弄些野味回来。
在众队员们群起强烈抗议过几次后,克劳萨只好认命地把东西都分出来。而且现在大家也会跟着多抓几只兔子或是鱼,反正能吃的东西越多越好。
好处就是全队上下可以一同加餐,算算嘛也不亏。

不过小小的鱼或是兔子就算抓到的是复数,处理完之后能吃的部分也不多,抢一抢就分光了。
每次克劳萨都要在队员们故意发出的唾弃声中厚着脸皮多抢走一块鱼肉或是兔子的腿,扭头塞给没好意思过来挤一挤的里昂。
至于里昂自己则依然爱抓些蛇虫鼠蚁,还要据理力争地说这些烤一烤也是能吃的。
气得克劳萨唾沫横飞地来回将里昂痛斥了好几次外加罚站思过,他这才难过又不舍地将这习惯给改掉了。

 

鉴于最近在路途中又多打混了一阵子,克劳萨十分确定里昂对他已经有非常熟悉的感觉了,他还惦记着当初询问里昂关于自己的来历时,对方总是像在有意隐瞒一些重要信息。
体谅着这小子或许是担心在外遇上坏人,他也就没有再去追问。
可如今克劳萨盘算着里昂都跟在队伍里这么久了,平时也愿意和大家同吃同睡一起四处打怪,那份戒备心总该放下一些了吧。

克劳萨就在某个晚间里昂结束放哨,钻进他的帐篷里像往常一样缩在他的床尾时,抓紧时间趁着人家还没入睡,先是东拉西扯地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之后克劳萨警觉地话峰一转,问起里昂还记不记得他之前到底待在什么样的地方。
这一回里昂脸上的表情说明他确实没有刻意想要隐瞒的样子,但哪怕实话实说,他也没能提供出太多的线索。
里昂微眯着眼在虚空中凝聚了一小会儿的视线,还不自觉地将毯子卷紧了些,喃喃地说道:“我记得,那里很冷……”
再度没能问出什么关键线索的克劳萨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声,同时还会错了意——他探过身,把手边自己那件军服的外套给里昂递了过去。

里昂并没有做出拒绝,他接过外套将自己裹起来,缩着肩偷偷深吸着气闻一闻,立马被烟草味给呛了一下。
他哼哼唧唧地用鼻子出口气,克劳萨见状好笑地也哼哼了一声。
里昂慢慢盘着腿坐起来,克劳萨的衣物总有股很淡的烟草味和军人长年碰触枪支弹药而沾染上的生生的火药和硝烟味,既不好闻也不算很难闻,但却能令他感到莫明安心。
里昂整个人躲在外套里放松下来,闭上眼一脸安逸的模样。

克劳萨挫败地暗想着果然还是不行吗,不管绕着弯子还是正面询问,都打探不出什么来,算了……先不急吧。
那边坐在地面上的里昂裹着外套突然顿了顿,垂下头没动静了。
克劳萨斜眼瞄了瞄对方还在莫明其妙,但又想着这小子估计是睡着了?虽然也太快了些,不过这会儿确实不早了,他也得快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
他便伸手熄了灯,裹一裹被子也躺下了。

帐篷里安静了许久,直到克劳萨睡着后,里昂却在昏暗中抬起头,一片黯淡的眼底有泪光在闪动。
他望向侧躺在行军床上的那个人的背影,轻声地说:“少校……”
缓缓朝那个方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最终又慢慢地放了下去。

 

最近克劳萨会在晚间将自己备用的一件无袖T恤借给里昂当成睡衣来穿,那小子的身量和他一比小了两到三个码还不止,原本对克劳萨而言贴身甚至可说是紧身的T恤穿在里昂身上顿时宽大了许多,随便做个动作肩带时不时就要滑下来,露出大半个白乎乎的肩头。
坐在旁边的克劳萨眼见那人自己好像完全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去拉一把肩带。同对方凑得很近时,他不经意又瞥到里昂颈侧那一处两点呈直线的细小疤痕。

这处疤痕总被衣领和里昂略长的发尾遮住,平时看不到。
克劳萨记得在当初他们刚碰面的那个深夜,在溪流边给这浑身臭烘烘的家伙洗澡时,他就曾近距离见过这疤痕。
现下再仔细看看,这似乎不该是某种生物留下的咬痕。
但若要进一步深究,他又确实弄不明白这疤是由什么样的伤留下的,奇怪得紧。

克劳萨的手还停留在里昂肩头,将肩带彻底勾上来后他用手指撩开那些碎发,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你这疤是怎么弄的?”
里昂本能地微偏过头,他自己不照镜子是看不到这疤痕的,但此时克劳萨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地用指节轻轻刮擦他的脖子,痒痒的感觉很微妙,里昂顿时就定住不再动弹了。
末了好容易记起自己还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他想想说:“不太记得了,一想就头疼……”

“…………”每一次向里昂问起和过去有关的事,他给出的回答都是这么干巴巴的两句,这也让克劳萨不便继续深入打探。
他唯有心情郁闷地借机又装模作样地数落了里昂几句,指摘对方在白天遇到BOW时总是喜欢深入敌后远离团队的进攻方式是非常错误的。
——诸如此类吧啦吧啦有头没尾地训斥了起码有五六分钟,克劳萨突然看到里昂居然在他认真说教的时候,抬手把T恤松松垮垮的前襟给拉开了。

目睹这场景的头几秒克劳萨必须承认他是一时真的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里昂吸着气胸口跟着挺了挺,整个人从地面上直起身,跪在那里朝着他慢吞吞地靠近,直至近到克劳萨可以隐约在流动的空气中嗅到那一丝细微的汗水气息。
被故意拉下来的领口内里那片白皙的胸口一侧缀着很生嫩的淡色乳晕,小小的在空气中微缩着像颗甜美的成熟浆果——

这不就是……是什么来着?
——克劳萨微眯起眼,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足以形容对方这种越界行为的措辞,耳边很近的地方有个声音在细声慢语地说道:“少校,我的体术不错,枪法也很不错。”
克劳萨愣愣地回了声嗯,听到那人还在皮厚地接着说:“床技也挺不错的——你要不要来试试。”
他狠狠地深吸了口气,歪过脸时正对上里昂同他贴得很近的脸,跳了一跳的克劳萨还来不及后退,冷不丁胯间被对方用手掌压了上来。
那对和乳晕颜色很相近的唇瓣在克劳萨的眼前一开一合,语气万分诱惑:“和我做一次,你不会后悔的。”
克劳萨异常丢脸并且非他所愿地咽了咽口水,他愣在当场,十多秒后他猛然回过神,这才反应过来,这这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这个欠抽欠骂还十分欠调教的臭小子!

某人气得一把将近在眼前的臭猴子揪过来,上手狠狠地揍了对方一顿屁股。
里昂被按在克劳萨的腿面上,每挨一下就不断啊啊啊地扯着嗓子直发出干嚎,连累克劳萨不得不抽出一只手捂住那家伙的嘴,免得像之前好几次那样——这帐篷里但凡一闹出些动静,外面放哨的队员们就会担心克劳萨正在遭受某个外来哨兵的谋害,齐齐冲进来要将里昂拖出去就地正法……
这下捂住了嘴就好办多了,总之不管怎么样,克劳萨决心一定要下死手将这家伙给整治一顿才行!
必须让里昂知道有些底线是不能轻易踩过的,否则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一顿噼里啪啦打完了克劳萨甩甩自己的手,看着那人哭得像滩烂泥一样,骨碌碌从他的行军床上滑下去,在床尾又卷进毯子里,蒙住脑袋委屈地发出呜咽声。
他又埋头看看自己同样拍红的手掌,匪夷所思地想着:这家伙的屁股,看起来怪可爱的,揍起来手感还真他妈好……
咳……

那晚克劳萨熄了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通折腾,好容易才有了些睡意。
临睡前克劳萨还迷迷糊糊地想着,幸好外面的人没注意到这里面的动静,唉……
他不知道的是今晚这个时段正在放哨的两个队员一个叼着烟头,另一个含着根草梗,在那里对着挤挤肩,瞄了眼帐篷互相使了个眼色。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说道:“我赌十美元,他们早晚要大干特干一场。”
另一人在夜半的寒风中将外套裹紧了些,附和道:“早晚要大干特干。”
——跟谁看不出来似的,呵。

 

事后某两人为了屁股挨打这事当众互相冷战了一整天,克劳萨认定自己不是过错方,坚持不给里昂好脸色。
不想有个家伙好了伤疤忘了疼,气得狠但去得也快——隔天晚上里昂居然又在深夜时分的帐篷里放肆地试图勾引克劳萨。
今天的克劳萨有了相关经验,那可表现得一点都不懵了。
他不动声色地抬头冷眼看着里昂,既不动也没说话。
其实克劳萨潜意识里总觉得对方不该是这样的人,里昂的容貌过于端正,很容易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而那种尽力伪装出来的魅惑式的笑容,并不适合他。
就像只极力想要伪装成坏狐狸的小狗,骨子里依旧笨笨的。
相比之下克劳萨还是喜欢看到里昂以往那种小心翼翼地从他手中接过食物、以及战斗时认真又机警的神色。

如今复盘一遍他们自前阵子相遇到现在的许多细节,克劳萨才意识到里昂的日常表现真的十分割裂。
有时候那人听话地像只漂亮又柔软的兔子,有时候却跟换了个人似地像只讨人嫌的恶劣野狗,而处于战斗状态下的里昂却像个精神不太正常的疯子,简直不可理喻。

不知不觉越想越气的克劳萨扭过头故意不理会里昂,那人还在旁边围着他不停绕圈圈,还用手肘顶一顶他,问道:“少校,真的不想来试一下吗?你不会后悔的。”
苦行僧克劳萨才刚斜眼瞄过去就头一晕,里昂又刻意当着他的面把衣襟扯得很低,无故烦闷起来的人一把将自己的外套盖过去,嘴上骂道:“……滚出去。”
回头见那人歪着嘴骂骂咧咧地起身要走开,克劳萨忍不住多吼了一句:“穿上外套再滚!”
已经窜到一半的里昂哼哼唧唧地将那外套揉成团,用力丢到克劳萨身上。

被自己的衣物蒙头盖脑打个正着的人气个半死,起身扭头就要去抓捕那个胡乱作恶的猴子,准备再接着将他暴打一顿。
见势不妙的里昂迅速地掀开门帘疯狂地跑了出去,火大的克劳萨伸手捞了个空,他只好回头整理着自己的那件外套,想想实在气不过,又怒不可遏地将它随手丢到行军床上。
他独自气了没几秒里昂却回来了,一进帐篷就抱着手搓动自己的手臂,迎头对上某人想刀了他的表情,里昂只好连忙装个乖,细声软语地说:“少校,外面好冷……”

紧抿着唇想骂人的克劳萨憋着气强忍了两秒,可对着那讨好的表情他实在是没辙,顿时就胸口松了松,泄了那口恶气。
他叹着气走上前,中途还记得捞起自己那件外套,将正准备看着若形势不对准备再度潜逃而往后退的里昂一把揪过来,用外套裹住了他。
但克劳萨仍是不忘要来立个规矩,他恶狠狠地说:“下次再这样,我就真的把你赶出去!”
顿时吃准这人终究是心软的里昂一把抱住克劳萨的腰,扯住他的皮带死赖着不肯走,甚至口口声声地威胁道:“你要是把我赶出去,我就去外面到处和大家说你是个向导!而且还单身!”

克劳萨死命要将这人推开,差点还把皮带都给拽松了。他一根一根掰开那人的手指,用差点气歪的嘴连连骂道:“快放手,你这混蛋,还有那种事你怎么会知道……”
可恶,毕竟他脸上又没写着他单身——不,不对!……
猛地回过神来的克劳萨一上一下地和里昂对上视线,他眨眨眼,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这臭猴子居然胆敢威胁他,不如干脆揍死算了!
于是他揪住里昂一把将这人按倒,风风火火再度朝着对方的屁股好一通猛揍。

这一闹腾又是让营地里听到动静的人纷纷探出头来,朝着长官的帐篷侧目,今天一同放哨的两个队员也依然在窃窃私语——
“——大干特干。”
“绝对要大干特干。”

 

就在所有队员终于开始彻底习惯了某个外来哨兵夜夜睡在他们那位指挥官的帐篷里,并且两人时不时就得搞出点听着非常不对劲的动静后,某个晚上寂静的营地里除了例行在放哨的士兵,其他暴走一天累个半死的队员们都已纷纷入睡了。
接近凌晨时分里昂突然惊醒,他从平躺的姿势整个人掀开毯子跳起来,顺手抽出放在脑袋旁边的刀鞘里的刀。

这动静让克劳萨和趴在里昂身边的冰原狼也同时清醒过来,疑惑间正要发出询问的克劳萨听到外面放哨的哨兵发出了遇袭的警告,身为指挥官的克劳萨立刻圆润地从行军床上蹦起来。
一片昏暗中他抬眼看去,这才惊讶地发现里昂握着匕首在他床边站着,朝向帐篷出入口的方位,甚至已经摆好迎敌的战斗姿势了。
只可惜现下也来不及多想,克劳萨火速起身拎起手边的枪和背包,带着里昂一同离开了帐篷。

在露天克劳萨和同样快速起身的队员们凑到了一起,经过放哨的人提醒——营地果然是深夜遭到了BOW的袭击。
据观测刚才从附近的密林中窜出的猎杀者Ⅱ型足足有四到五只,这种类型的BOW体格十分强壮,移动时的速度也很快,一旦凑到近身距离之下,便极难对付。
趁着众人开始像往常一样组队专心御敌的间隙,卡洛斯和瑞贝卡都默契地准备朝着克劳萨所在的位置靠近。
只是那些猎杀者时不时高高跳起再换个方位落地,行动间太难把握具体方位,导致两人一时也难以接近克劳萨。

幸好里昂一直挡在克劳萨的身前,他的手上就只有一把匕首做为武器。和每次战斗时一样,里昂将刀刃使得太顺溜了,但凡出刀几乎不会落空。
没一会儿就有两只刻意突破众人防线冲着克劳萨所站的方位冲去的猎杀者被里昂几刀捅个半死,摔在地面上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算下来里昂从开始战斗到结束,全程也不过几分钟而已。
其他队员们早就见惯不怪了,毕竟目睹过很多次那个哨兵的战斗技巧,仿佛在那家伙的面前,什么猎杀者也不过是种个头巨大一点的青蛙罢了……速战速决才是正经。

但对于老是被里昂护在身后的克劳萨却既觉得没面子,心情还很郁闷,他被溅了一脸黑血和黏糊糊的液体……虽然在外出行对此早已习惯,但那种触感还是恶心透顶。
最后关头克劳萨咬牙决定必须立刻强行给自己挣回点微薄的面子,这就一把拉住还要冲上前去的里昂,将他拐个弯带到身后,亲自上前给那两只猎杀者的脑袋上来了几发,送它们去见上帝。

眼看目前敌人暂时是清除了,不想众人的心情才放松了不到半秒,有一只从后方的树丛中绕过来的猎杀者猛地一蹬腿凌空窜出,朝着里昂和克劳萨所在的方位挥着爪子跃过来。
两人当下的本能反应都是要将身边那人别到靠后的位置去,这一纠缠起来就互相干涉牵制了彼此,严重影响了对方的行动力。
眼看那巨大的利爪就要扫到克劳萨的肩膀,里昂急着跳起来用力一把撞过去,带倒了对方一同摔落在地面上,接连翻滚出好几圈。

一直在密切关注指挥官那头的情况的卡洛斯见状连忙举着霰弹枪及时钻了过来,朝着那怪物的面门近距离击发了一枪,这才险险地替他们挡掉了一波袭击。
所有人都在这紧急变故后转换了一下进攻和防守的姿势,以便对付可能会从密林中出现的更多的BOW。
队员们和以往配合过很多次时所做的那样,将列队形式慢慢调整了过来。

待到大家好容易击退清除了这一波敌人,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小队中的哨兵们都默不作声地望向站在防御圈正中的指挥官——最近他们遇到的所有袭击似乎全都是精准地冲着克劳萨而来的,就像是那些BOW统一接收到了某种进攻指令一样。
但……这似乎也不太可能吧,或许只是想多了。
并没有人将这份疑惑诉诸于口。

克劳萨就地点了名,确认了在刚才的战斗中没有人员死亡,他便交待大家尽快进行休整。
受了伤的队员先由瑞贝卡着手进行治疗,过后分派多一倍的人守夜放哨,其余人可以先回帐篷里去休息。
毕竟这大半夜的来个围攻,真的好考验心脏功能。
幸好最终无人死亡,至于受点小伤,那都是小意思。
瑞贝卡很快开始行动,由卡洛斯一起从她自己的帐篷里帮忙抬出药箱,这就开始给受伤的队员们做紧急处理。

刚才还乖乖默不作声的里昂上前扣住克劳萨的肩,微踮着脚跟凑近对方,一脸焦急地追问道:“少校你没事吧?!”
他的语气急得像是完全将克劳萨的安全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而且一再叫错军阶实在是很不应该,队员们都纷纷侧目,从旁观望着他们。

面对着刚才豁出性命救了自己的人,克劳萨没脸指摘些什么,唯有先点点头,里昂顿时松了口气:“……太好了。”
短短一句话过后他整个人往后一仰,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憋着口气一直撑着,直到确认克劳萨本人没有危险,这才安心地倒下去。
里昂搞的这一出却把克劳萨吓得不轻,连忙一伸手将那人捞过来搂住,再扶住里昂慢慢躺到地面上,免得摔出个好歹来。

这边瑞贝卡刚给受伤的队员们都上完一轮药,听到动静这就凑过来察看了一下,做了番大致的检查。
里昂的手臂上有一道抓痕,估计就是刚才替克劳萨挡开攻击时,被猎杀者的爪子伤到了。
虽然表面血乎乎地看着挺骇人,所幸创口并不深。
克劳萨却是紧抿着唇,表情十分严峻。
瑞贝卡当即给里昂的伤口做了清创和包扎,随后她站起身,准备回头去自己的帐篷里寻找装有常用病毒疫苗的箱子。

克劳萨还半跪在地扶住里昂,朝着来回忙乎了一趟的瑞贝卡追问道:“他为什么晕倒了?”
正蹲在两人身旁埋头翻箱倒柜的人抽空应道:“他身上没有其它明显的外伤,至于为什么晕倒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猜估计应该可能……是被吓到了。”
闻言克劳萨震惊地单手摊开,还摇了摇下巴:“拜托,你没看见他刚才使刀时那副天下无敌的拽样,我才是被吓到的那个……”
大半夜的也不知道为何都没去睡觉的众人围在旁边一通哄笑,哪怕被指挥官用恐怖的眼神环视着接连瞪了一圈,他们也仍是顽强地死赖着不肯离开。

就在某位军官正十分着急上火的当口,里昂很快又慢悠悠地自然转醒了。
克劳萨首先注意到这情况,连忙将对方扶着坐了起来。
里昂一眼看到手腕上包扎的绷带,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刚才他被其中一只猎杀者的爪子给抓到了。
此时再抬眼的里昂注意到克劳萨的脸色很难看,神情少有地呈现出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那人半搂住他却硬是拧着眉心不说话,而其他的队员们都在旁边围成圈望着他们。

心头凉凉的里昂意识到他们目前正处于这荒山野岭中,附近大概也没有任何补给点能弄到疫苗。一旦病毒在体内游走,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开始变异的。
里昂强行定了定神,先在克劳萨肩头推了一把,末了抖着唇说:“不用担心,我会自己了断……”
克劳萨一时没弄懂这人冷不丁说出这种话是要干嘛,他气得骂道:“闭嘴!没到那种地步,我不会让你出事!!”

一群人整整齐齐地全这么在旁边干站着,进行一个强力围观。毕竟他们也插不上嘴,唯有眼睁睁看着某两人在那里兀自表演苦情戏——
里昂态度十分强硬地再一次试图推开搂住他的克劳萨,一边说:“不,不要碰我,万一我开始变异会伤到你……”
而克劳萨就一直处于被对方挣扎着推开他就继续搂过去的动作,来回不断重复了几次,嘴上还要安慰着说道:“不会的,不会有事,你相信我——唉呀,你老是推我做什么?……”

那边终于将疫苗药液填装到注射器里的瑞贝卡也凑了过来,却是没有继续上前,她拎着注射器站在人群里,单手插着腰静静地旁观。
嚼着口香糖的卡洛斯挤到她身边,两人并排看了几秒他忍不住问:“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过去进行干预?”
瑞贝卡抬手看看表,淡定地回道:“再等等。”
卡洛斯知道这人八成是观戏瘾上来了,他只好按捺着从制服上衣口袋里抽了一片口香糖递给对方。
瑞贝卡从容地接来拆了包装纸,将口香糖塞进嘴里,跟着卡洛斯动作一致地同时嚼啊嚼。

最终到底还是克劳萨先憋不住,抬头怒而发出质问:“你们到底要袖手旁观到什么时候?!”
当他说出这话时,那眼神的落点分明是朝着某人而去的。
瑞贝卡当然知道对方那话其实是单独说给她听的,她都要暗自笑死了,但面上肯定是不能表现出来啊。
她立马装出很激动的模样,脚下迈着小碎步奔过去,半跪在两人身边连连安抚道:“不要慌!——疫苗来了!”

克劳萨不爽地从对方手里抢过注射器,看那架势是要亲自给里昂注射。
只能打下手的瑞贝卡一眼看出里昂似乎对那东西十分抗拒,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同样注意到这个细节的克劳萨托住里昂的后脑,把他的脸侧过来按在自己肩头。
针管刺入皮肤时里昂全身震颤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很克制地在和恐惧感相抗争。
克劳萨的手掌挪到了里昂后颈间,摸了摸轻声地在他耳边说道:“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直到注射器内的液剂缓慢地尽数被推光,克劳萨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晚点大家打扫了一片狼藉的战场,这就准备趁着天还没亮,能休息的人都抓紧时间再睡一觉。
这种特殊情况下卡洛斯多少是不放心,考虑到毕竟疫苗注射后还有个观察期,他壮起胆子主动对克劳萨提议道:“中校,今晚就由我来照看里昂吧。”
满脸写着『我拒绝』的克劳萨摇摇头,他手上还抱着里昂,嘴上却很给面子地说:“里昂没事,我来带着他。”
他当然明白这位下属的顾虑是什么,但克劳萨不会将照看里昂这事假手于人。
而他也希望卡洛斯和其他人都能明白这一点,所以语气比平时都要和缓却也坚定许多。

鉴于对方给出的那份拒绝里明明白白地包含了不必再商量的意味,卡洛斯纠结地站在原地不肯让步,几度的欲言又止。
两人对峙着僵持不下间,瑞贝卡上前来拉开了卡洛斯,还避开克劳萨的视线朝着望向自己的同僚使了个眼色,跟着充满暗示意味地摇摇头——意思是让卡洛斯别再和中校纠缠这事了。

眼看队上最重要的两个队员都默默地退开,一直舍不得回帐篷去的众人却还仍保持着围成圈的队形——当然朝着克劳萨的帐篷那个方向却还是让出来一个口子的。
然后所有人都目送着他们的指挥官一把将那个至今身份还不明确、并且目前正处于注射病毒疫苗后的特殊观察时段的外来哨兵给抱回自己的帐篷里去了。

留在原地的众人回过神来面面相觑,不管谁的心里都在悄悄想着,那感觉根本不是一天两天培养出来的感情吧——啊?
一片死寂中突然啪地一声响,吓了众人一跳。
结果大家扭头四下看看——是很不甘心的卡洛斯用口香糖吹了个巨大的泡泡来解闷,接着不意外地撑破了,被蒙了一脸……
这一下气氛总算轻松了不少,因为大家都快被那个正急着把黏在脸上的口香糖弄下来的家伙给活活笑死了。

现下真人秀的两位主角都不在了,众人终于各自散开,该回去睡觉的就回自己的帐篷去,轮到放哨的人也继续紧盯周边的情况。
唯有卡洛斯仍忧心冲冲地像个木桩似地杵在克劳萨的帐篷外,离了几步远的距离僵持着不愿离去。
瑞贝卡上前拍拍那人的肩,对他说:“别担心了,明天早上再看看情况。”
两人对看一眼,有人无奈、有人无语又好笑,毕竟他们被安排在克劳萨的身边,都是军中某位高官的手笔。
更不用提他们还有更深一层的重要责任在身,克劳萨的所有情绪波动都是需要被重点监察的。
所以卡洛斯才格外地担心,可是这会儿他只好暂时不说话了——主要是他就算说了也没人听呀。

 

回到帐篷中四周又重新变得很安静,两人好容易又能够单独相处。
克劳萨不禁记起刚才这个人不顾一切地挡在他的身前,更是在所有人发现有BOW来袭前就抢先察觉了。
里昂那副站在他床边对外进行防御的姿态,如今想想这小身板还挺可靠的。
只是自诩是个严肃又冷酷的指挥官的克劳萨一如既往地不好意思朝人家直接道谢,但作为诚恳的表态,他在今晚主动把行军床让给了对方。
顺道还装模作样地从背包里摸出一大块巧克力,蹲在床边递给了里昂。

里昂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表情傻乎乎地当着克劳萨的面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个人又将手朝他伸了伸,意思是为什么不接?
克劳萨暗暗地想难道是因为最近自己给了里昂太多巧克力,所以对方是嫌得吃腻了吗?
——可是这路途间也没有其它的补给可以当成零食啊,他觉得有点苦恼……

里昂很快默默地接过那块巧克力,埋头一点一点撕开包装,塞进嘴里啃下一块,细细地在嘴里抿出一丝浓郁的苦味。
每一次吃巧克力的时候,里昂都会觉得心底变得又软又暖。
可是在今晚,泪水仿佛根本不受控制般地从眼底冒出来,一颗颗滑下脸颊。
吸着鼻子的年轻哨兵还是那样埋着头,时不时抽动一下肩膀。

才给自己在地面上整理好床铺的克劳萨扭头一看,颇感无语地想巧克力有那么好吃嘛,居然吃到哭出来,再说之前不也经常给的吗……
考虑到里昂刚才受了伤,就算及时注射了疫苗,肯定依然会担忧自己可能被病毒感染而变异,应该是真的被吓到了。
克劳萨安静地在床边坐下,伸手在里昂脑后很轻地摸了摸。
“睡吧。”他说道,“今晚我会好好看护你,不会有事的。”

“嗯……”里昂吃了大半块巧克力,把剩下的部分用包装纸捏回去,又将它塞进自己的背包,这就听从克劳萨的话,乖乖躺下裹紧了毯子。
黑暗中一阵翻动的声响过后,同样躺下的克劳萨听到里昂用极小的气音在问:“少校,可以握住我的手吗……”
“唉呀,这么大了怎么要这样睡?”克劳萨抱怨似地应了一句,里昂顿时没声了,他只好又摸索着假装不耐烦地问,“——手呢?”
话才说完一只有些冰凉凉的手从还不及膝盖高的行军床上落了下来,克劳萨将它攥紧了些,又交待道:“快睡。”
“嗯。”
帐篷里这一回才彻底地安静了下去。

 

另一边回到帐篷里的卡洛斯愣是一晚没睡好,总要担心克劳萨和那个臭小子单独待在一起整夜,要弄出点大事。
结果一夜过后他顶着对熊猫眼起床一看,呵,根本无事发生。
卡洛斯顿时觉得自己真他妈有点无聊还很鸡婆。

大早上克劳萨就带着里昂一同出来吃早饭,瑞贝卡上前对里昂做了些简单的检查,末了笑着对他说:“你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里昂红着脸挠挠头,其实这得多亏昨晚自己得到的待遇很好,因为克劳萨第一次让他睡床了,要说行军床可绝对比又硬又冷的地面舒服多了,所以里昂难得放松了心情,睡得格外踏实。

至于克劳萨的脸色则完全相悖地很不好,因为一整晚他不时醒来,起身去摸摸里昂的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烧,一边看看表,计算疫苗注射后的时间。
只要过了那个时间点还没事,就意味着疫苗生效了,里昂不会因为那处伤口而感染变异。
虽说下半夜的时候克劳萨就确定对方平安无事,但还仍是坚持到外面的天隐约开始擦亮,这才放心地睡了一会儿。

 

吃完早饭大家默契地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再度拔营出发。
今天有些明显的降温迹象,克劳萨躲在帐篷里翻弄自己的背包,好容易找出一件厚实些的外套。
他拎着外套抖了又抖,将压出来的皱褶抚平了些,这就立马转悠出来,伸着脖子四处看看,找到蹲在附近的里昂。
对方呼吸时嘴边都冒出一丝浅浅的雾气了,克劳萨皱起眉,上前用那件外装将里昂裹起来。
“吃饱了也别闲着。”克劳萨欲盖弥彰地对正憨憨地朝他直笑的哨兵说道,“没看我正忙着吗,过来帮忙整理装备。”
“好。”里昂态度良好地应了一声,跟在克劳萨的身后往他的帐篷一路走去。
众人都扭头侧目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帐篷,不过这回可没有人对此表现出什么不满了。

 

正式出发前有个好事的哨兵凑了过去,一脸促狭地用手指捅捅里昂的腰侧,问他:“昨晚我们中校是抱着你睡的吧?”
被问得一脸懵逼的里昂想想说:“我不记得了……”
众人集体一愣,之后好笑地纷纷望向克劳萨,就见那边已经气得快要七窍生烟了——当然具体气的是有人随意发出问题、又或者是里昂对昨晚的事毫无印象,那就只有天知地知中校自己知了。
克劳萨上前来一把将里昂拽走,恶意报复似地直接往他身上压了个巨大的背包,那重量看着可不轻,里昂顿时抽着气弯了腰……

毕竟这个外来哨兵曾不止一次地舍身保护他们的指挥官,大家也就放任着没再多嘴了。
倒是还有嫌事没闹大的家伙故意同情地去拍拍卡洛斯的肩,对他说道:“看来你这贴身护卫的活是被人给彻底抢走了啊。”
卡洛斯顺口应道:“那不管怎么说,我从来也没有能睡在中校床脚的待遇啊。”
正拉长耳朵的克劳萨隔了好几步远的距离,一扭头将话喊回来:“你想得美,我才不给你睡床脚。”
卡洛斯无语地垂下双肩:“我的意思是我才不想睡你床脚好不好!”
——什么人呐,真是好赖话都听不懂……

当某对上下级互相较劲地对着瞪眼时,里昂正在被那背包压得快喘不过气。
克劳萨只好赶过去解救一下人家,想着算了先减个负再说,看来以后还要给这家伙加强一下体能方面的训练才行!
里昂一脸快被压死了的模样,背包刚一挪开,他就喘着气猛地窜出去好远,生怕克劳萨又要拿那个包来压扁他。

等克劳萨从包里掏出些东西出来后抬眼一看,这才发现人都不见了,他只好拎着轻了不少的背包去追赶里昂。
两人上窜下跳地又吵又打了一阵,那个背包终究还是再度压在了里昂的后背上。
旁观中的众人见状都不顾一切在那里哈哈大笑,这么一闹气氛倒是好了不少。
当确认所有人都整好了行装,克劳萨拉个脸一挥手,酷酷地下达了命令:“出发!”

 

这一路上克劳萨也弄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能对里昂多有纵容和忍让,虽说初遇时他心底总觉得那小子看起来不简单,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对方不时带给他的那份感觉莫明地熟悉。
每次不经意和里昂对上视线,克劳萨就惊觉胸腔里咚咚作响,心跳加快了好几分,像是都快要跳出来了。
操,他在想不会是自己年纪大了吧……
只是现下里昂到底是身份存疑,还得等到带他回到机构内,再进行详细的查证。
若他真是当年机构里在任务中走失了的哨兵,那如今归队也是理所应当。
总之只要不惹事,克劳萨认为自己将他带在身边倒也没什么。

偶尔克劳萨在考虑些任务相关的事时没留神冷着脸,队员们见他这个样觉得指挥官心情不好,都会自觉远离些,非必要不会前来打扰。
但里昂却从不躲避,反而会讨好地笑着靠近克劳萨。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克劳萨很快就会放松脸上的表情,还会特意分给里昂一小块巧克力,做为乖乖小狗的奖励。

正因为这样里昂很喜欢跟在克劳萨的身边转悠,所幸他也不算烦人,看个头就是个中号跟屁虫,关键时刻绝不闹腾,而且会懂事地在克劳萨手上很忙碌的时候默默蹲在一边,托住下巴闪着眼睛观察他。
平时若是真忙起来克劳萨也没空多理会任何人,里昂就跟着大家一起到点吃饭睡觉,遇上BOW来袭二话不说立马出击,反应速度那是非常地快。
算下来他跟在队伍里这段日子以来,大忙小忙来回帮了大家不少,救下的人命都够所有队员站着排一轮了。

至于瑞贝卡也通过自己的暗中观察,发现里昂好像是真的很喜欢尾随着克劳萨,无论指挥官走到哪,他都紧紧跟着,除了保护之外,似乎还掺杂了些其它的意味。
但关于那些,瑞贝卡聪明地表示自己暂时看不透。

偶尔被跟得太紧,克劳萨也会嫌里昂碍事。有时是被对方目光直白地盯得太紧而觉得不舒服了,他抬头便要训斥对方两句『别挡路』之类,或者干脆让卡洛斯安排点活给他。
无端遭到冷遇的里昂很是失落,当他静悄悄地扭头走开时,瑞贝卡便会主动凑过去及时送上安慰。
她先是神神秘秘地回头看了看某位指挥官离去的方位,确定对方已经不在能进行偷听的范围内,这便笑着对里昂说:“中校就是这样的,他肯让你一直跟着就是没有要赶走你的意思。他让做什么你就做照着做,你做好了他嘴上不说,但心里是很高兴的。”
这话果然令里昂的情绪没那么低落了,他想想问:“真的吗?”
瑞贝卡笃定地朝对方点点头,又说:“而且你好几次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中校,他是很感激你的。”
这一回里昂没说话,他朝着特意来安慰和指点自己的瑞贝卡感激地点点头,立刻重新振作起来,转身去做克劳萨刚才交待给他的事了。

还站在原地的瑞贝卡看着那人猴子一样窜出好远去的身影忍不住又笑了笑,她能察觉到这个哨兵十分特别,在最初他们遇上里昂后,克劳萨曾交待过她提前上报关于里昂的事,向机构说明他们此行会带回一个在外遇到的身份不明的哨兵。
收到命令的瑞贝卡还把里昂身上的那串服役编号一并附在报告里,发送了回去。
——没料到隔天威斯克准将居然亲自回复了她,交待她沿途一定要照看好那名为里昂 肯尼迪的哨兵。
同时对方还要求她不要声张,只需要好好地协助克劳萨,把那个人完好地带回来。
如果说到这一步瑞贝卡还没能嗅出一丝不对劲,那也未免太笨拙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关于克劳萨中校和那个哨兵之间,她隐隐总是会产生一些奇怪的联想。
不过目前来说,那也只不过是『联想』罢了吧……

 

这个晚上里昂放哨结束后就埋头钻进了克劳萨的帐篷,像平时一样在他床脚边窝着过夜。
主动递来毯子的克劳萨望着那人像只体型很大的仓鼠一样把自己裹了起来,他冷不丁问道:“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坐定后的里昂正被突然出现的冰原狼一如既往地蹭住,他抬眼朝着发出问题的人看了看,像是思量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很像我要找的一个人。”
完全没料到会得到这种答案的克劳萨理所应当地进行了追问:“什么人?”
里昂又说:“一个向导。”
克劳萨接着问他:“叫什么名字?”
里昂顿了顿回道:“……我不记得了。”
多少有点不爽的克劳萨耐着性子问:“那人长什么样?”
这回里昂居然给出了完全相同的答案:“我也不记得了……”

“…………”克劳萨深吸了口气,整个人在行军床上坐直了,“……那你具体记得什么?”
丝毫没有察觉到周身的空气中流窜着的淡淡的一分怒气和三分怨气相互交织而成的精神力网的里昂还在老实巴交地说:“我记得他对我很好,是我的专属向导。”
这话差点没让克劳萨从行军床上摔出个难看的趔趄,好在他一把撑在床沿,强行稳住了身体,同时更是稳住动荡的心神。
他抿着唇上下打量了里昂好一会儿,这才说道:“看不出来你曾和向导绑定过?”
里昂露出有些迷惑的表情,犹豫着没有应答。

克劳萨违心地想这孩子也没什么特别,在这年头的乱世之中,一个平平无奇的哨兵居然能拥有专属向导?
——关键是之前查看里昂的个人资料时,那上面也没标注过啊。
思及此克劳萨又呼了口气,心想这家伙怕不是在吹牛吧,毕竟他也不便就地进行追查。
对于这种妄想般的答案,他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当然他嘴上还是要假意好心地对里昂说:“好吧,既然你在找一个向导,我也会帮你留意一下的。”
——说完克劳萨又想到刚才对方言辞间的指代,居然还是个男性向导。
这份认知令克劳萨莫明烦躁起来,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爽个什么劲。
这个可恶的臭猴子,总是能让他稳定的精神力反复波动。

回头看到里昂居然已经趴在那里睡着了,克劳萨恨恨地朝着冰原狼瞪一瞪眼。对方正将下巴压在里昂侧躺时的腰间,面对主人无声的诘问,它却一脸惬意地眯上眼,不动了。
大晚上的又被那个不争气的精神体气个半死的克劳萨熄了灯,动作很大地翻倒在行军床上。
睡了睡了!

可是就算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入睡,克劳萨却是翻来覆去的难以成眠。
他记起前阵子在庇护所中照顾因伤暂时性失明的里昂时,自己曾找机会悄悄地探查了一下对方的精神状况,发现实在是非常不容乐观。
这个哨兵像是随时奔走在濒临崩溃的边缘,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精神线令在抚慰哨兵这方面经验丰富的克劳萨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梳理了,难怪里昂平时总是表现得那么不正常。
而且……相处这不算短的日子以来,克劳萨从来不曾见到里昂的精神体,这真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正常情况下哨兵本人就算再冷艳高贵地端着硬装,精神体却是骗不了人的,它们都会趋向于向身边所能接近的向导示好。
而里昂早就洞悉克劳萨的向导身份,他的精神体却从来没有主动现身过。
相比起自己的冰原狼动不动就趁着帐篷里没有其他人而钻过去和里昂贴贴,若不是克劳萨很注意地警告过它绝对不许在其他哨兵们眼前露面,他相信这家伙一定会一天到晚不分场合地纠缠里昂。
鉴于自己的精神体在某些方面的表现太过明显了,克劳萨自觉有些绷不住……

在那次探查中克劳萨小心谨慎地不敢过于深入对方的精神世界,一旦被哨兵抓住机会进行反向侵蚀,这对向导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于是他当即火速地从那一片混沌的地方退出,决定等回去后让威斯克想想办法,或是交待给机构内的导师们去处理。

——现下克劳萨所不知道的事,是里昂在受到严重的身体伤害和精神刺激后所分裂出的人格,如今已经几乎完全掌握了这个身体的控制权。
表人格和里人格不共享关于克劳萨的所有记忆,所以在他看来里昂的记忆十分混乱,时常表现得像是类精神失常——说穿了就是个需要重点关注的哨兵。
沉睡中的里人格偶尔还会挣扎着进行对抗,试图找回自己的意识。
所以有时里昂会像突然晕倒一样没了动静,隔上几秒又很快清醒并爬起来,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地凑到克劳萨身边去。

对于最近太过经常出现的这种状态,里昂感到十分苦恼。
——本该永远陷入沉睡中的那个家伙越来越频繁地想要醒来,可是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他好容易才掌握了这个身体的控制权,怎么可能再拱手让回去。
他只能时不时强迫着让对方再度睡过去。
——没问题的,里昂想着,把一切都交给我,就像当时我们说好的那样,这不是很好吗。
他在那一个个寂静无声的黑夜中悄无声息地抽出匕首,轻轻压在手腕上。

 

这一路上里昂偷偷观察许久,发现克劳萨非常在意一个不算特别大的旧背包。不单每次上路时都要亲自背着它,就连睡觉的时候也会特意将它放在床脚内侧。
他从来不曾有机会问对方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直到有一天队伍又遇到突然窜出来的一群BOW的袭击,在紧急撤退的过程中,那个背包意外地脱落了。
当时克劳萨一副急着要回去拿回背包的样子,甚至离开了哨兵们刻意制造出来的保护圈。
但由于被卡洛斯和瑞贝卡眼明手快地一左一右阻拦下来,其他哨兵见状也涌上来连续击退不断来犯的敌人,一边抽空朝着难得有些不够冷静的指挥官进行劝说。
眼看后撤的位置离那个掉落的背包越来越远,克劳萨只好无奈地咬着牙先行带队离开。

当天傍晚在队伍扎营后,克劳萨暗自决定要去取回那个落下的背包。
但是他并不打算让自己队上的哨兵陪同,又或是代他前去,克劳萨打定主意准备独自行动。
一直跟在对方身边的里昂自然看出来了,他只是感到不解,那个人明明是队伍中的最高指挥官,只需要张嘴发出一个指令而已。
克劳萨亲自开口的话,一定会有人替他去取回背包的。

是因为担心会出现伤亡吗——里昂这样想着,他凑近克劳萨,看着那人默默地在整理装备,一边仔细检查枪内的子弹装填数。
“那个背包——”里昂忍不住问道,“是很重要吗。”
埋头在腰间挂上两个闪光弹的克劳萨应道:“是,里面是我答应过那家伙给他带回去的东西,我不想食言。”他终于抬眼看了看里昂,轻声对他说,“我会出去尽力试一试,实在不行就放弃。”
这份答案令里昂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不知道是因为克劳萨似乎有了很在意的人,又或者是对方仅仅为了一个承诺而不顾生命安危打算去冒险——这其中到底哪一样让他更加地在意。

对于克劳萨的决定,里昂的心中还是有一丝疑惑,他没有放弃地追问道:“为什么不让别人替你去,你明知道自己的存在对大家而言很重要。”
转过身的克劳萨回头看了里昂一眼,神色间从容且淡定:“这是属于我个人的私事,我没理由让他们为我去冒死拼命。”
里昂的喉间哑了一下,末了又干巴巴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去?”
克劳萨算了算营地离当时弄丢背包的地方大约来回一趟需要的时间,并且还预留出若是中途遇到BOW的话,进行一番周旋大致的耗时,最终确定了一个即使自己离开队伍也不会影响到过后大家再度出发的最为妥当的区间,他告诉里昂:“明天清晨吧,我会在大家发现之前尽快赶回来,你不要声张。”
里昂定定地看了克劳萨许久,闷着没有说话。

 

当天深夜明明应该结束了放哨的里昂却没有进到自己的帐篷里来,克劳萨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考虑到明早他还有个重要事项需要去单独完成,不早点睡好好地积蓄一下精力可不行,他便裹了被子自行睡下了。
睡梦中的克劳萨当然不知道原来里昂没来的原因是不愿让他独自去冒险,便趁着无人注意半夜偷跑出去,回到今天他们战斗时的地点,帮克劳萨找回了那个落在草丛里的背包,再一路还算顺利地潜行回来。

回到营地中的里昂和此时放哨的两个哨兵对上了视线,那边显然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他手上拎着的背包,顿时双双愣住。
但很快哨兵们便反应了过来,他们警觉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三人互相点点下颌,算是打了招呼。

钻进帐篷后里昂一把将背包丢到克劳萨床边,那动静活活将某人吓了一跳,啊了一声几乎就要腾空而起。
猛地坐起身的克劳萨喘息着抚住胸口定了定神,突然被搅了清梦他的脾气有些上来了,正打算对着莫明其妙的里昂破口一阵大骂,末了一眼注意到床脚那个歪歪地落在地面上的背包,好熟悉的样式——某人第一时间圆润地闭上了嘴……

翻身蹦下床的克劳萨爬过去抓起背包,拉开拉链在里面抄了抄,之后抬头问里昂:“你看过里面的东西了吗?”
里昂顿了一下回答:“没有。”
——其实他说谎了,他当然是看过。
在拿回背包后返程的途中,里昂实在是好奇,就找了个地方停下来,上手大概翻了一下,然后便感到更加地失落。

背包里装的都是些零食和玩具,应该都是平时很难弄到的。
里昂记起他们准备离开那座庇护所前,克劳萨曾四处奔走了一整天。
那时里昂的眼睛才刚恢复到可以模糊地视物,克劳萨也顾不上多照看他。
等克劳萨回来后,里昂便眼尖地发现那个背包看着比之前更加鼓囊囊的了。

而原本这些在别人看来与性命相比绝对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克劳萨却拼了命地打算独自出去寻回来。
是要送给那个人吧……就是克劳萨在话里提起过的,他答应过要给『那家伙』带回这些东西。
所以原来他身边已经就有了个特别的人吗,里昂想着,原来对克劳萨而言,他并不是所谓『特别』的……
里昂想见见那个人,他想知道克劳萨现在和谁在一起。

在前往取回背包和返回时的路上,里昂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不在意那是谁。
是的,不会在意的……
心底却总有个声音在说,少校是属于我的啊,为什么要允许他看着别人,他一直都是属于我的啊……

里昂还曾无数次地打算将那个背包找个地方扔掉,或者干脆直接烧掉好了。
可是一想到如果自己没能将背包带回去,克劳萨一定会避开所有人,亲自出来寻找的。
如果让对方知道是自己把背包偷偷地处理掉了,肯定是会被讨厌的吧。
他不想被少校讨厌,那是不能忍受的事。
所以里昂还是强迫自己强行忍下那些破坏欲,将背包扛了回来。

现下看着对方拿到背包时写着满满错愕神色的脸孔,里昂不自觉地将埋在心底那句充满埋怨的话说出了口。
“不要看着别人。”那个瞬间里昂甚至觉得思维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他只是动着唇,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的,我讨厌你惦记着其他人……”
——话一出口里昂便有些后悔和懊恼,因为他见到克劳萨当着他的面在脸上换成一副莫明其妙的表情,似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克劳萨犹疑地反问道:“……什么?谁是你的?”
自觉有些失态的里昂愣了愣,偏过头扁着嘴小声应道:“没什么……”
他转过身打算离开这里,今晚无论如何里昂都不想待在这个帐篷中了。胸口憋闷得很,他急需一些新鲜空气来调整那股在胸口奔腾着的烦躁情绪。
可里昂才刚迈开脚,阵阵刺痛毫无预警地袭来。
他整个人在背对着克劳萨的角度下完全停住,突然往前栽倒了下去。

克劳萨反应速度极快地一把甩开背包,起身伸手捞了过去,勉强在里昂用脑门撞向地面之前险险地将他拉了过来。
起初他以为对方是不是在替自己外出去寻找背包时哪里受了伤,忙不叠动作小心紧张地扶着里昂躺下,脱了他的衣服想着要检查一下。
冷不丁里昂却睁开双眼醒了,同克劳萨对视的同时他的眼珠往下移了移,随后慢悠悠地烧红了脸。

克劳萨正打算直接问里昂是不是有受伤,但对方的反应令他也跟着视线往下——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还保持着在脱人家衣服的姿势。
他连忙帮里昂将被拉高的下摆揪回原位,心虚地连连摆手急着直喊:“……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少校……”里昂握住了克劳萨的手,上半身微倾着想要坐起来。他的声音有些微哑,眼尾不知何时变得红红的,湿润的瞳底似有水光在晃动。
里昂凑近了克劳萨,用额头和他贴在一起,很轻很慢地说道:“……我回来了。”

对方靠得实在太近了,近到超出了绝对的安全距离,克劳萨不得不用双手扣住了里昂的腰。
现下他只想要尽快确认里昂是否有受伤,除此以外别无他想,于是也便没有注意到那句话多少听着有些古怪。

接下来两人没能有机会进行更多的互动,因为里昂很快将头一歪倒在克劳萨的肩头,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短时间内接连昏厥两次,这可不是好现象。
相同或是相似的状况在里昂身上曾出现过好几次,克劳萨担心这根本不是太累或是受伤而造成的纯粹的晕眩。
可是接下来他把里昂全身上下仔细查看了一遍,却也没发现什么伤痕。
哦——确切地说,是没有破了皮的伤口。
里昂的一只脚踝有些擦伤,估摸着是在行动中不慎扭伤了。皮肤虽没有破损,但红肿得有些厉害。

略微放下心的克劳萨此时再来细看里昂,他的呼吸平稳面色正常,大约这回才是真的睡着了。
克劳萨握住那肿起的脚踝试着转动关节,他必须先确认一下有没有伤及骨头。里昂立刻就被弄醒了,整条腿跟着抽了抽,不舒服地轻哼了一声。
克劳萨抬头看着他,问道:“你还记得刚才自己对我说了些什么吗?”
里昂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没印象。”
“……”克劳萨一言难尽地用鼻子呼了口气,但现下纠结这个未免太不现实,他只好说,“你的脚踝肿得有些厉害,我去找瑞贝卡拿些急救的伤药。”
站起身的克劳萨正准备离开,很快又意识到现在天还没亮,他实在不方便去打扰瑞贝卡。
对方毕竟是女性,一直是自己单独睡一个帐篷的。

克劳萨只好先转悠回来,抱起里昂要将他放到自己的行军床上。
里昂扭动着不肯往下坐,嘴里说:“身上有些脏,让我脱了外套吧。”
克劳萨满不在乎地摁住他:“出门在外这点程度没什么。”但想想觉得脱了外套躺下应该会舒服些,于是又松开手算是默许了。
里昂脱去外套后帐篷外突然响起瑞贝卡的声音,她隔着门帘问道:“中校,我能进来吗?”
两人对上视线都有些惊讶,克劳萨的反应比较快,立刻回头说道:“进来。”

拎着医药箱走进帐篷的瑞贝卡解释道是刚才放哨的队员发现里昂走路时有些一瘸一拐,估计是受了伤,就靠到她帐篷外轻轻喊了两声,让她过来帮忙看看,闻言克劳萨很是感激地朝她点点头。
里昂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对方示意下将腿伸了出来,他害怕克劳萨会责怪他擅自跑出去还受了伤,连累瑞贝卡被吵醒,特意过来帮他查看伤势。
但是悄悄地望过去时,里昂注意到自己眼前的那两个人都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的神色。
他稍微有些放心了。

检查过程中瑞贝卡轻轻捏住里昂的脚踝,不时提醒他动一动,然后给越发红肿的部位喷了喷药水。
眼看里昂疼到眼底都要挤出泪来,瑞贝卡失笑地说:“万幸没有伤到骨头,但扭伤确实是很疼的,还是先给你做个痛区转移吧,这样在天亮前至少能安静地睡一会儿。”
身为向导的瑞贝卡正准备继续动作,却意外地被克劳萨一把拦住了。

在这不大的帐篷内,整个空间突然溢满了一股很纯粹且强大的向导力。
瑞贝卡注意到几乎就在同时,里昂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好多了。
她默不作声地埋头替对方包扎了一下伤处,之后见这气氛好像不该由自己多说些什么,便很乖觉地离开了。

不过瑞贝卡手上的那瓶急救喷雾被克劳萨给留下了,那人还多问了问具体的用法和用量,大概意思就是过后由他亲自来给里昂上药就好。
待到离开帐篷后,放哨的队员好笑地凑过来问些八卦,瑞贝卡看了对方一眼,愣愣地说:“该怎么形容呢,总之就是……没我什么事。”
她这就走回自己的帐篷,抓紧时间补眠去了。

 

天亮后那些放哨的队员们积极地将凌晨时分发生的某些事口口相传,不到五分钟便在这临时营地里传了个遍。
并且很快所有人就亲眼目睹了强有力的佐证——
起因是里昂睡醒后正对上某人凑得很近的脸,那份关切表现得明明白白毫不掩饰。
里昂才发觉自己居然又整夜睡在克劳萨的那张行军床上,他红着脸准备起身,克劳萨伸手一把按住他:“脚踝肿得那么厉害,你动的时候小心些。”

里昂的脸顿时就更红了,他用蚊子哼哼似的音量挤了句话,克劳萨一时没听清,啊了一声意思是你能不能大声点?
里昂只好试着清清嗓子,一字一句地说:“我、我要去解个手……”
克劳萨看看那人的脚踝,包扎好的部位还是肿肿的,他只好屈尊上前亲自抱起里昂,将他带出了帐篷。

稍后在外面找了个草丛把里昂丢进去后,应某人的强烈要求,克劳萨接连退出几步,抄着手站在旁边守着。
等过后他再把里昂抱回帐篷时,这一路上众人默默给予的眼神洗礼那可真是让人受不了啊受不了!
克劳萨郁闷地想他一世英名,就这样毁在这个可恶的臭猴子手上了……
关键是今天大家怎么都醒得这么早啊?!

统一地发出哇哇怪叫声的队员们都在互相玩味地使眼色,终于有个人勇于将大家的心声诉诸于口:“话说中校是不是过于在意那个哨兵了啊?”
瑞贝卡则好心地帮忙解释道:“里昂昨晚冒着风险去帮中校拿回了那个背包,他这是为了表示感谢吧。”
人群安静了好一会儿,又有个队员语气怪异地说:“谁不知道那包里的东西是带给谁的啊。”他说着突然又哈哈笑了两声,“看来有人要失宠了。”

最近一直被迫处于无语状态中的卡洛斯愤而敲敲那名队员的后脑勺:“你们是真的很闲吧,居然敢传长官的闲话?”
对方委屈地摸摸被敲疼的地方,不甘心地反驳道:“可是那家伙就是很受中校的关注啊,他何时这么对待我们了。”
卡洛斯阴阳怪气地笑起来:“你要长得好看,他说不定对你更好。”
“呃……”那人大约试想了一下飞速地甩甩头,“还是不要了……我喜欢香香软软的女向导。”

站在一旁的瑞贝卡笑着直摇头,决定不去凑这话题的热闹。
很快又有个队员像是记起个什么事,顺手拉了拉离他最近的人问道:“话说回来,你们不觉得肯尼迪有点像哪个人吗?”
提到这事大家仿佛都来了精神,埋头一想纷纷表示确实有那么点子即视感!
但具体要说他究竟像谁,好像猛然间又实在是说不上来……

一群人避开长官闹腾了一通,最后决定来下注打个赌——看看克劳萨中校带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哨兵回到机构后,他家里的那个小败类会不会失宠!
这一回卡洛斯是真的很无语,他抬手恐吓一样地到处挥舞装作要打人,边怒骂道:“真的很闲的话,就赶紧去做早饭啦!”
队员们哄笑着都散开了,有人却还在边走边向身边的同伴笃定地发话:“我赌半个月薪水,小败类绝对会失宠。”

 

当天的早饭比平时晚了近十五分钟才终于做好,今天负责伙食的哨兵连忙四下喊着大家快来领饭。
克劳萨在平时绝对不会走特殊,都等着大家先吃再说,但今天他却一反常态地从帐篷里钻出来,拎着自己平时用惯的那个马克杯凑了过来。
众人见状赶紧给长官让出最极速的通道,克劳萨便优先在杯子里被自己的队员舀了满满一勺的热食。
他简短地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走,一群人见他又按原路返回到帐篷里去,这下大家就都明白了——那肯定不是克劳萨自己急着吃,而是要给里昂的。

这新鲜的一手见闻,不立马八卦一下实在是太浪费时机了!
队员们推来推去还搞了一通猜拳游戏,最后将尖叫着连输了三轮的卡洛斯派去做间谍,要求他对指挥官的帐篷进行一番深入打探。
皮厚不肯认输的卡洛斯扭动着身体直喊:“我不要,我才不去!”
然而他的无良队友们却都从旁起哄着说:“你就不好奇啊?中校可是全机构内有名的铁面长官,除了老家的那个小败类,他什么时候对哪个下属这样格外关注的啊。”
卡洛斯顿了顿长叹一声,不得不承认自己总有一天要被这好奇心给坑死:“唉呀,再拿个杯子来!——多舀一点!”

稍后经过克劳萨本人的允许,卡洛斯畏畏缩缩地闪进帐篷,一抬眼便发现某个哨兵居然趴在他们指挥官的行军床上,看那呼噜噜的小表情,这回笼觉睡得还挺安逸。
眼看外面都要太阳晒屁股了,卡洛斯一脸嫌弃地想那家伙难道是猪吗……
然而盘腿坐在地面上的克劳萨对此却毫不在意,还回头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卡洛斯只好听话地放轻脚步,将冒着热气的杯子放到克劳萨的手边,这就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回到露天场地后一众队友们围着卡洛斯直打听帐篷里的具体情况,他却挠着脑袋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毕竟进去这一趟他也只是瞄了几眼,还瞥到克劳萨并没有直接叫醒里昂,而是用手掌扇了几阵风,让热食的味道朝对方所在的方向飘过去。
卡洛斯在踏出帐篷前的最后一秒里,顽强地用余光瞥到里昂好像确实是醒了。
因为那人的眼皮动了动、鼻尖也动了动——至于再后面的事,他就真不知道了……

所以若要问克劳萨和里昂吃掉了当天早饭吗?卡洛斯只能不负责任地说,大概应该或许可能……是吃光了吧。
——呵呵。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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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1

Summary:

拖拖拉拉又一章。

Chapter Text

为了照顾里昂的脚伤,克劳萨让自己的队伍暂时原地休整了两天。
但不知为何里昂的情绪似乎很不好,隔着好些距离克劳萨都能感受到他的精神波动非常剧烈,甚至还直接不知去向了好一阵子。
克劳萨四处找队员们打听里昂的下落,得到的答复全是统一的:不知道。
多番寻人无果的克劳萨只好扭头去给自己找些别的事情来做,借此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

第二天清晨一觉醒来的克劳萨见到里昂,紧皱着眉心责问道:“昨晚你上哪去了,我到处都没有找到你。”
昨天一吃完晚饭里昂又窜得没了影,因为那时天都黑了,一旦克劳萨离开营地中的保护圈,队员们就会很紧张地跟过来。
他知道虽然脚上有伤,但里昂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于是虽然难免担心,却仍是按捺着没有动作。
晚点眼看到了熄灯时间,里昂依然不见踪影,克劳萨只好卷一卷被子,自行先睡下了。

后来大约到了半夜时分,克劳萨发觉有人静悄悄地掀开了帐篷的门帘溜进来。
那个气息熟悉的人在他床尾的位置躺下来,悉悉嗦嗦地脱掉衣服缩进毯子里。
克劳萨总算松了口气,他猜测里昂是不知道上哪野了一通回来了。这大晚上的也不好起身训斥对方,就只能作罢。
但这一回再度入睡时,他却觉得安心了许多。

可到了早上克劳萨还是忍不住揪住里昂发作了一下,他语气严肃地告诉里昂,以后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再出现。
难道这家伙不清楚出门在外独自离开队伍是很危险的吗,出于安全方面的考量,克劳萨打定主意绝对不能惯着这家伙。
被当面训斥了好几句的里昂闷着没回话,他的脸色实在有些难看,全身上下都是一副丧丧的模样,弓着背蜷在床尾的地面上坐着,身上的外套也没有穿好。

克劳萨只好把声音放轻了一档,蹲下身强行同里昂对上视线,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下次不许这样,现在大家还对你的身份存疑,你突然消失会让别人对你的敌意更深。”
然后他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里昂身上那件外套宽大的领口,示意他将扣子扣好。
里昂心不在焉地勉强嗯了一声,听话地慢腾腾开始整理衣物。

他这些天都穿着克劳萨借给他的那件厚外套,过长的袖子要往上卷起来别两三圈。
克劳萨眼尖地注意到对方手指上有许多细小的裂痕,原想关切地问一问,然而回想起刚才里昂那冷淡的态度,克劳萨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开了。

出了帐篷的克劳萨直接找到瑞贝卡,询问她的药箱里有没有备着冻疮膏?随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这些都是出行时的常用必备药,瑞贝卡应答过之后就让克劳萨稍等一下,她即刻去取药。
当瑞贝卡回来时,在将药交给克劳萨手上后又顺便说了些使用时的注意事项,比如注意不要碰水啊,最好尽量还是做好保暖措施啊,以及用法和用量等等之类。
克劳萨掌心朝上捧着那管膏药,陷入了沉思。

是不是曾经在何时,也有这样一个人,因为天冷冻裂了手指头,让他担心得立刻就前往医务室去找药了呢。
——对了,克劳萨还模糊地记起,曾经医务室里同他相熟的那位医生,似乎也像此时的瑞贝卡一样,前后交待了他许多使用冻疮膏时的注意事项。
只是……克劳萨却实在想不起来,当初他急着将药带回去,究竟是要给谁用。
呆愣了好一会儿的克劳萨在瑞贝卡面前当机一样地停止动作至少十多秒,之后他反应过来连忙先向对方道了谢,这便满腹心事地走开了。

等大家集体吃完今天的早饭,克劳萨手快地趁机一把拽紧想要扭头窜逃的某个猴子。
他抓住里昂的手,将那人往旁边的空地上带了带,从口袋里掏出那管膏药,挤出白色的膏体,帮对方细心抹在那些细小的裂口上。

上药的过程中克劳萨一边将刚才瑞贝卡交待的注意事项也一样样对里昂细说了,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里昂的手指,耐心地寻找着任何一个可能被遗漏掉的细小伤口。
说完一通话的克劳萨将视线往上移了一些,正对上里昂光芒闪烁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惊讶地发觉似乎就连眼前的这一幕也是万分地熟悉……
克劳萨将手上的药膏收好盖子揣回制服的口袋里,然后就这样在众人的面前做了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突然捧住里昂近在自己眼前的脑袋,俯身在对方的头顶亲了一下。

其实在下嘴的那个瞬间,克劳萨已经清醒过来了,但那动作不知为何还是死撑着做到位了的。
并且他得偷偷承认,中途他根本没想收回自己的嘴。
里昂呆呆地抬头望向克劳萨,仿佛他的眼里出现了某个久远却又很熟悉的身影,在大脑一片填满空白的记忆片段里闪了闪,很快就消失不见。

两人周身的气氛僵硬了好一会儿,直到里昂大约是反应过来了,坏笑着靠上去贴住克劳萨蹭了蹭。
待在不远处的队员们都在沉默不语地围观,傻眼的人自然很多,但总有几个胆肥的躲在人群中窃窃私语——
“中校这是色令智昏了吧……”
“绝对是、绝对是。”
“唉你看他亲下去的动作,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肯定趁我们没注意的时候,早就亲过好多次了。”
“肯定肯定!”
克劳萨气得脑门上青筋直跳,只是怎么看都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他扯着嗓子四下直喊:“刚才那些话是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一众人都赶紧捂上自己的嘴,后退几步朝着长官直摇头。

“……”某人这会儿开始当众不好意思,拉下脸一把推开里昂,头顶冒烟地走开了。
只是飞速前进到自己的帐篷外时,克劳萨还是记得停下脚步扭头朝着里昂多交待一句:“那药膏每天用两次,早晚都要抹。”
里昂正要说出『可你把药膏拿走了啊』,就听到克劳萨远远又飘过来一句话:“记得准时来找我,我帮你涂药。”
里昂哦了一声,末了发觉一群人正笑得不怀好意地盯住他,他只好挠着头脚下一滑,追着克劳萨跑回那顶帐篷里去了。

 

原地休整的轻松一天很快过去,考虑到明日一早大家就要重新动身出发赶路,今晚的营地里除了放哨的队员,其他人都早早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休息去了,里昂则十分积极主动地在放哨结束后去找克劳萨给他上药。
在亮着灯的帐篷中两人单独待在一起,即使这又是一个静谧且寒冷的夜晚,却也暂时不会令里昂感到不适了。
克劳萨的手上有很多长年握持刀枪磨出的老茧,可是在握住里昂的手时,使用的力道却温柔到完全不会弄疼他。

对方的体温透过互相碰触的指尖传达而来,里昂的眼前却渐渐变得模糊不堪,仿佛在晃动的灯光中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明明近在眼前,却很快又远离而去,直至消失不见。,
每一次、每一次……当他离克劳萨非常近的时候,便隐隐总能窥见一些仿若破碎的画面。

目光好容易再度重新聚焦在最近的距离下,里昂终于看清了坐在他身边的这个金发男人。
那人低垂着眼角,很认真地在昏暗的灯光下为他耐心细致地给那些冻裂的创口上药。
里昂忍不住倾身贴过去,用前额蹭住克劳萨的额角。
被打扰到的克劳萨不得不停下来,他动作很轻地用肩侧顶开了里昂,皱起眉说:“乖乖涂药,别乱动。”
——为什么就连这份语气也与印象中的某个人那般地相似,里昂弄不明白,但他选择遵从本心,乖顺地听从了对方给出的指令,老实地坐回地面上。
真好啊,里昂偷偷在心里想着,只希望这样的独处时光可以再长一些就好了。

 

等到隔天再度上路,大家都故作惊讶地凑过来,询问长官那个原本遗失了的背包到底是怎么拿回来的?
关于这点克劳萨没好细说,毕竟他本人不在现场,细节一类的一概不知,只好含糊地一语带过。
但他在心里对里昂暗暗又存下了不少感激,毕竟那背包确实是对方豁出命去替他弄回来的。

自从相遇一路走到现在,克劳萨比谁都清楚现下自己对于里昂的那份感觉,已经开始从既说不清又道不明奔着往不对劲的微妙方向发展了……
而他本人甚至根本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倒也不是仅仅因为对方总在不顾一切地保护他、又或者是帮他拿回了那个重要的背包。
克劳萨记得那种但凡对上里昂,他就莫明地愿意去特别施以一份优待的想法,总是源源不绝地从脑海中涌出,甚至时常不及他肢体间的动作更快。

至于那些队员们则以旁观者的角度要看得更分明一些——最近每次近距离目睹克劳萨和里昂当众相处时的各种令他们感到无语的细节,卡洛斯就要在背地里纠集身旁的队友们,指指点点地低喊道:“来了来了,你们快看,中校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对那种款式的人就是很能无限容忍的!”
大家应声扭头偷瞄几眼某两人,随后统一地回过头此起彼付地跟着附和起来:“哦对对对!难怪之前老觉得肯尼迪有种即视感,说不出来的熟悉。”
如今被卡洛斯一提醒,众人可终于是想起来了——那家伙不就是中校家里那个小败类的同款吗!

这边卡洛斯还在添油加醋地补充道:“而且自从肯尼迪加入队伍之后,中校就一直非常关注他有没有!”
大家点着头纷纷发出一阵肯定的声音:“——嗯嗯嗯!”
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所以他们的指挥官杰克 克劳萨中校果然如机构内多年来不曾间断的某个传言中所述的那般,平日里就是特别喜欢留意漂亮年轻的男孩!
唉呀呀,简直是,什么人呐……

突然感到身后有阵阵目光如针刺般猛扎上来的克劳萨当场抖了抖,一脸茫然地四下望望:“……?”
发生什么事了?突然降温吗……他不明所以地挠挠头。

 

近期以来在路途中,大家总是能看到互不离身的两个人在战斗时合作得那是越发默契无间。
若不是知道没那事,而且中校本人也不可能无故地那么配合,估计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根本就是在耍酷一般的动作,绝对是有事先排练过的嫌疑!
对此卡洛斯表现得那是相当不爽,虽然他也得按头承认肯尼迪确实帮着他保护了克劳萨中校很多次,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认为那个哨兵很有问题,并且暂时不愿停止对那家伙施以浓浓的防备之心。

瑞贝卡就每天看着卡洛斯不断在——『佩服!』——『可恶,看不爽!』——『唉呀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但还是看不爽!』这几种情绪中不停地进行无缝转换。
她简直要被那人给笑死了,直凑过去问:“你干嘛啦。”
卡洛斯窘迫地挠挠头,末了才坦诚地应道:“好吧,我必须承认那小子挺强大的。”他说着又敛起眉满脸严肃地将话峰一转,“但中校老是和他黏在一起,我认为那非常不妥当!”
瑞贝卡好笑地说:“这又关你什么事啊。”
卡洛斯憋了口气,好半天才说:“我觉得他早晚给我们惹出个大麻烦!”

瑞贝卡知道对方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但她目前也说不上什么,只好拍拍同僚的肩,接着劝慰道:“还是选择相信中校吧,他觉得里昂没问题也很可靠。再说也是担心他在队伍里闹出事来,所以才亲自带着他嘛,中校的眼光不会错。”
“眼光不错?”卡洛斯干笑了一声,“你要不看看中校家里那个,再来考虑要不要收回这话呢?”
“哈哈哈,你也知道那家伙其实不像大家嘴里说出来的那么糟糕嘛。”瑞贝卡忍不住捶了对方一下,正好克劳萨远远带着里昂朝这方向走过来,两人赶紧互相提醒地挤挤肩,这便不说话了。

 

这阵子里昂总能在休息时段远远听到队员们好像在谈论和克劳萨有关的某个人的事,边说还边要哄堂大笑一场。
他实在是非常好奇,便找机会主动混到哨兵们身边,捡了角落的位置安静地蹲下,同时摆出一副旁听的认真表情。
一群人看到这家伙难得变得合群了些,也都惊讶他居然也有好奇心。但想想毕竟是和克劳萨中校本人有关嘛,能理解能理解!
大家就故意将他们所知道的一些趣事都当成是在说些无聊的八卦和小道消息,将那些重要信息慢慢地透露给里昂知道。

于是里昂才明白原来克劳萨在机构中长年照顾着一个未成年的哨兵,只是那人好像在其他人口中得到的评价不太好。
当队员们正面提到那个哨兵时,都露出一脸的鄙视神色,口口声声地进行了一番指摘,这般形容对方:品行不端、道德败坏、好吃懒做,是哨兵之耻,巨大的败类——完全就是靠着爬上长官的床,才能过上那么舒服的小日子。
里昂震惊地张张嘴,他想着爬长官的床这种事——那个所谓的『长官』,指的是克劳萨吗?
现下再回想起对方那么在意那个背包里的东西……全都是些小玩意儿和零食,里昂在偷偷翻看的时候就明白,这肯定不是克劳萨留给自己的。
不过现在,他总算弄清那都是为谁而准备的了。

这样的认知令里昂的心情变得很失落,胸口那块闷闷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站起身,从围在一起还在继续聊天的队员们身边离开了。
注意到里昂情绪不好的瑞贝卡用手肘捅了卡洛斯一下,朝着他用眼神比了比那人颓丧的背影,意思是你看你干的好事,提起那种话题干嘛啦。
这下大家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让里昂听到了。

卡洛斯蹲在那里扁了扁嘴,强撑着狡辩道:“我就是开个头,你也听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可不是我说的啊。”
——况且他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克劳萨就是很偏心里昂的啊,那不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的嘛!
瑞贝卡作势要掐他,卡洛斯赶紧用爬行的姿势飞快窜开些距离。
末了两人对看一眼,大概觉得不能让那家伙对他们的长官生出太过离谱的误会。
自己捅的篓子自己收拾吧,卡洛斯这就认命地拉上瑞贝卡,双双追赶里昂去了。

过后两人特意向里昂说明了刚才大家提及的闲话其实大都不是真的,至少他们俩从来不觉得中校照顾着的那个哨兵是那般地一无是处。
重点是爬长官的床这样的事,那可是绝对没有的。
不过卡洛斯说完那些话又翻翻眼皮望向虚空,在心里腹诽道——虽、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真的很像那么回事,所以大家才误会得那么厉害。
算了,真是越抹越黑,他呃了一声,自动闭嘴了。

里昂也不太清楚这两个离克劳萨最近的下属为什么要专程来找他说这些话,这只是令本就心情不好的他更加地心烦意乱。
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受了些精神方面的刺激,当天傍晚里昂就感觉到新一波的结合热突然来临,体内的寄生虫病毒也跟着同时发作起来。
先前里昂都会算好时间提前注射抑制剂,所以从来没被队上的人包括克劳萨发现端倪。
可是现下眼看盒子里的抑制剂一支一支少下去,里昂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趁着尚在清醒时给自己进行了注射。

之后他在营地附近找了个地方,避开所有人躲起来,咬着牙独自等待着身上不断涌起的热度退下去。
承受着煎熬的同时,里昂还必须不断地防止自己昏睡过去,更是防止那个还在反复挣扎着要醒过来的家伙又一次占据并抢走这副身体的控制权。
他用匕首一刀刀地轻轻划在手腕上,细小的伤口处涌出的鲜血带出的腥甜气息渐渐席卷了鼻腔,填满了混沌不堪的感官。
那股燥热起伏着不断燃至顶点,持续上一阵子才退去,不多时后又再次弥漫上来,烧得全身都难受极了……
里昂虚弱地歪倒在草丛堆里,整个人蜷成一团,想象着自己被克劳萨用手臂抱住、又或者是被对方那件带着烟草和硝烟气味的外套裹住身体。
似乎这样的话,就稍微不会感到那么痛苦了……

待到从体内不间断浮出的燥热终于缓慢地在抑制剂的作用下退去,里昂才全身是汗脱力地从草丛中爬起来。
他拉高袖子和上衣的下摆,确认了一遍手臂和胸口上显现出的黑色纹路已经全部消失,这才终于稍微放心了些。
但为了保险起见,里昂还是蹲在草丛中又多待了一阵子,这才步履蹒跚地走向营地所在的方位。

 

当天在野外遇敌的时候,里昂的个人状态显然不如从前,甚至还差点被欺身靠近的丧尸咬到,来回几次都是克劳萨上前帮他解的围。
情急之时克劳萨一把扶住里昂,不让他再有机会冲到前面去。
等队伍彻底击退了这一波敌人,克劳萨避开众人将里昂拉开些,单独问他:“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两人的肢体纠缠间克劳萨眼尖地注意到里昂从外套的袖口下露出来的手腕上有好几道伤痕,看着有旧也有新。
哨兵的身体机能令他们在受伤时恢复的速度极快,以自己的经验来判断,克劳萨猜测这些伤大约就是近期以来出现的,另外还有几道划痕看得出来很新鲜,是刚刚才结痂不久的。
克劳萨帮里昂将袖口拉回原位,他并不急于逼问些什么,那对敏感的哨兵而言会造成一种迫真的压力。
于是他用很慢的动作刻意拉开了这段沉默的时长,最后又抬手整了整里昂的外套领口,这才很轻地问:“到底是怎么了,你可以放心告诉我。”

克劳萨早就知道里昂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但队上所有哨兵们的日常精神抚慰工作都是由瑞贝卡独力来完成的,他从不轻易插手。
根据对方以往提及的口头报告,里昂偶尔也会跟在大家身后凑过去排队,领个福利然后乖乖离开,而瑞贝卡似乎没有发现更多的不对劲。
克劳萨之所以一直没有包揽抚慰队上的哨兵这份工作,一方面是他的向导身份目前来说还是个机密。另一方面来说黑暗向导的力量太过强大,轻易显露很容易被有心寻找他的人或是组织发现,不利于他的隐藏。
但如果是和里昂有关,现下克劳萨暗自决定,过后他会亲自接手对方的精神抚慰工作。
虽然会有些困难,他会尽量不让队员们察觉到关于他表露在外的导师身份的更多不对劲的信息,只希望至少能一路平安地带着里昂回到他们的机构中去。

而此时里昂却动动肩膀,发出了微小的挣扎。
他一把抽回被克劳萨握住的手腕,假装不在意地说:“没什么,就是不留神弄的。”他顿了一下,埋头避开了那道充满探询的目光,又小声地说,“反正很快就会好的。”
“……”克劳萨面色凝重地正要发话,卡洛斯从后侧方悄悄靠过来,挠着头提醒长官天色不早了,需要认真考虑给大家安排一下今天寻找营地的任务了。
纠结了两秒的克劳萨只好无奈地扭头先行去顾及更为重要的工作。

 

晚间大家集中吃完晚饭,克劳萨特意让卡洛斯把里昂的放哨时段安排在最前面。
于是很早就结束了放哨任务的里昂便只能一步三拖地钻进克劳萨的帐篷里,两个人彼此大眼小眼地一个坐在行军床上、一个坐在地板上,来回互瞪了三分钟有余。

这场无声的对峙最终是克劳萨本人先沉不住气,他从行军床上圆润地滑下来,直接坐到了里昂的身边,伸手捉住了这个臭猴子的手腕,用了些力气将见势不妙意图逃窜的人摁在地面上。
克劳萨一言不发地卷高里昂的袖口,再度看到了对方手上的伤痕。
那些刀划的痕迹大多浅浅地停在皮肤表面,看着又不像自杀……大约就是自残一类的行为。

很快克劳萨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个在他们刚刚碰面时便曾见过的贯穿伤之上,此时再来细看,那疤痕有些像是被弓箭一类的利器射穿手腕而造成的。
里昂在当时应该伤得很重,他猜无论自己如何发问,对方的回答永远都只会是轻描淡写地吐露一句『没什么』或是『不记得了』。
于是克劳萨彻底放弃了探询,他只是很轻很慢地抚摸着那些伤疤,并且对里昂交待道:“无论你心底藏着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帮助你。”

里昂的眼底闪了闪,张开嘴却终是欲言又止,他甚至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去,又一次避开了克劳萨的目光。
“没关系,可以等到你想说的时候,再来告诉我。”克劳萨将里昂拉过来,用充满着安抚意味的动作抚摸他的后背,希望自己能以此传达出无声的提醒,“——无论何时都可以。”
这一次里昂没有拒绝,他乖乖地将脑门埋在了这个人的肩窝里。
安静了好一会儿克劳萨隐隐听到了一声非常轻非常低的:“嗯……”
他翘翘嘴角,无声地笑了。

 

就在克劳萨满是信心地认为自己的安抚政策十分有效的隔天,里昂所做的事却都和他前一晚那声默默的应答相悖。无论人前人后,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在躲避着克劳萨。
某位军官哪怕再无奈,现下却也只能干着急。
因为但凡打算靠近里昂,克劳萨就会看见对方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瞬间窜出去好远。

由于来回试了几次都无法成功地近身,又气又郁闷的克劳萨唯有放弃去抓捕那个说话不算话的家伙,转而私下拜托卡洛斯和瑞贝卡帮忙盯紧里昂,别让那家伙一不留神出什么事。
如今克劳萨只想着一定要把里昂带回机构,一旦正式确认了身份就万事都好办了,其它的事等以后再说。

而里昂的心情总是不见好,之前偶尔有哨兵故意说些话来挑衅,里昂从来都不予理会。可是这两天无论有意还是无意,他都因为自己的别扭而和克劳萨略显生分了。
不仅如此那人也没有好好地过来哄他,就连言谈举止间都比先前要冷淡,里昂的心里自然有些气不过。
外加因为那个克劳萨很在意的背包的由头,里昂还从其他队员那里听说了克劳萨在机构里有个所谓『陪睡的小败类』这样的事,先不论事情真假,毕竟卡洛斯和瑞贝卡可是向里昂保证过事情不是大家所说的那样。
可是既然被人拿出来当成桃色绯闻口口相传,说那完全是假的谁会信?
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积攒下来,令里昂不开心的程度前所未有地涨到了顶点。
于是这大早上的里昂三言两语和一个队员吵到几乎进展到即将开始真人对决,在帐篷里听到阵阵喧闹的克劳萨急忙赶出来一看,发现闹事者之一居然是那个臭猴子,立时便怒气冲冲地上前来果断地进行了制止。

两个不长眼的闹事分子很快被大家劝慰着朝不同的方向拉开,走到中间站定的克劳萨张开嘴运了运气,先是劈头痛骂了里昂几句,当然很快他又表现得一碗水端平,毫不客气地狠批了另一个人。
挨了骂的里昂怒由心头起,自然又是腾出一阵不爽的气不过。他恨恨地全场瞪了众人一整圈,之后一扭头挤出人群,这便圆润地跑了。
再度气到够呛的克劳萨左转右转找不到出气筒,唯有将那个惹祸精队员多骂上一轮才算了事。
之后他被瑞贝卡和卡洛斯两人合力一同又是劝慰又是拉扯,好容易才给揪回帐篷里。

“中校,拜托你好歹表现得不要那么明显……”憋着笑的瑞贝卡对自家不冷静的指挥官出言指摘道,“你平日对里昂的好感都快要溢出来了,所有人看在眼里也都疑惑不解啊。毕竟他的身份有待核实,大家还是很难轻易把他当成队友,你越是特殊对待,队上有些人越对他感到不满,找茬吵架都还是轻的。”
还在吭哧吭哧直喘气的克劳萨不忿地接口道:“……什么鬼,我对那家伙才没有表现出好感呢!”
瑞贝卡无缝换上了一副『这样说你就纯粹是在扯谎』的神色:“我借用一下卡洛斯早就说过的话——是个人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啊。”

“……”克劳萨喉间干涩地卡了两秒,不死心地偏过头向卡洛斯求证,“你也这样认为?”
被点名的哨兵朝长官摊了摊手,顺滑地进行一个实话实说:“中校,我和大家一样,我也觉得你对里昂表现出的好感十分明显——”
克劳萨虎着个脸,毫不犹豫地打断他:“谁问你了?!”
卡洛斯吐了口气怄怄地闭上嘴,一脸出门倒霉踩到狗屎的表情:“…………”

瑞贝卡唯有好笑地进行居中调停,她凑过去拍拍郁闷同僚的肩膀,听到卡洛斯歪着嘴说:“我到底犯了什么罪,要这么惩罚我……”说完又话峰一转朝向克劳萨,“其实中校你现在的对外身份是导师,对肯尼迪多关注些也不会引起怀疑。但是真的也别太区别对待啊,毕竟队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厚着脸皮的男人当场又违心地否定了一遍,可若再深入纠缠下去,克劳萨自知就快要招架不住。
他气哼哼地丢下两个下属,自行奔出了帐篷,四处去寻找不知所踪的里昂了。
——毕竟把人弄丢了,岂不是更麻烦……

不想才离开营地没走出多久,克劳萨就见那人正待在附近的山坡上,躲在高处抱住树干靠着,从姿势到动作都跟个猴子似的。
——甚至远远见到克劳萨一路摸过来了,里昂居然还故意把头扭开,意思是才不要理他。

没了办法的克劳萨只能先好声好气地在树下抬头哄了几句,想着等他把这家伙给骗下来了,必须先揪住对方暴打一顿再说!
谁想才刚从口袋里拿出作为诱饵的巧克力,里昂就立刻跳下来了,在被克劳萨紧张地一把接住后他的嘴仍是硬硬的,突噜个嘴不服气地说:“刚才那事,不是我起头的。”
克劳萨叹口气,应道:“知道了。”他知道这家伙不会骗他的,再说这会儿也确实舍不得打了。
他松开里昂将他放到地面上站好,好言安慰了几句不说,还主动帮对方撕开巧克力的包装,掰碎了一块块递给他吃。

 

回到营地后的克劳萨留心找别人打听了一下,才发现原来今天发生的打架未遂事件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年轻哨兵之间互看不顺眼的那种言语挑衅,来回几度互相呛声导致双方都有些情绪失控,这才发展到差点打起来的地步。
克劳萨利用晚饭前的集中点名时间,严厉地对全队人员进行了一番敲打训话,并且重点强调道:“以后别再搞出这类破事,否则不管是谁,全部就地滚出我的队伍。”

长官抄着手不怒自威的姿态很是吓人,连带他们周边的空气氛围都不断传出阵阵压迫感。队员们都不敢同克劳萨直视,一个个垂着头,老实且统一地应了声:“是……”
——但在克劳萨宣布解散后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好几颗脑袋凑在一起,悄悄在说中校就只会盯着他们骂,那个叫肯尼迪的家伙却躲在他的身后,而且还伸出脑袋朝着大家奸笑,哪有人这样偏心的!

后来大家都去抢饭吃了,卡洛斯和瑞贝卡又一同前往克劳萨的帐篷,同他说了说这事。并且兴灾乐祸地表示这回可不是他们偏帮谁吧,就是克劳萨自己明明白白地当众表演了一个双标。
克劳萨一脸震惊却依旧拒不认错,还在红口白牙地狡辩:“——偏心?我哪有偏心的。你们总这样说,凭空污人清白!”
瑞贝卡闭上眼吸着气后退了一步,意思是管不动管不动,她实在是懒得和这位全身上下就嘴最硬的长官费力瞎掰扯了。

眼看击退一人的克劳萨顿觉胜利在望,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地指着卡洛斯,让他来说一说:“既然说我偏心里昂,你倒是举个例子?”
耿直又老实的哨兵依言当场就掂着手指,开始一样样历数他们的队伍自从和那个野猴子碰面以来的各种细节——包括且不仅限于克劳萨力排众议留下里昂,当天夜里亲自帮里昂洗澡,还从那天起日复一日带他回帐篷里过夜,以及把自己的各项武器弹药配给和食物都毫不吝啬地匀给对方。
同时卡洛斯还重点提及了今天新鲜发生的某个事:“——刚才里昂和别人起争执,你骂另一个当事人骂得真起劲,但大家可没见你对他说出一句狠话。”

眼看克劳萨的面色在倾听过程中由白转绿、再变成黑,瑞贝卡连忙上前从侧面捅了捅卡洛斯的腰。
收到暗示的人自然也不傻,很配合地主动停下话来,末了问道:“中校,你还要我继续说吗?”
看对方这反问的意思,居然是还有其它的点没有提及。
克劳萨一时语塞地顿了几秒,心虚气短得直喊:“我刚才说的是举『一个』例子!”
然后他立马扭头假装翻阅文件去了,还背过手来对着两位下属甩了甩,意思是你们自便吧,不要来打扰我!

卡洛斯和瑞贝卡互相对了对眼神,几乎双双要被某位长官的反应给活活笑死。
这时里昂突然从外面钻了进来,他好奇这三个人躲在帐篷里说些什么悄悄话,就想着要来打探一下。
卡洛斯和瑞贝卡很懂事地朝着克劳萨所在的方位敬了礼,麻溜地退出去了。

待到帐篷里清了场,克劳萨便立刻丢下那一堆文件。现下他看着凑近前来的里昂,心情可真是万分复杂。
——如今为了这臭小子,他都让下属们指着鼻子说偏心了,什么东西!
简直想两脚踢死他!

可是眼见里昂离他很近的那张脸,克劳萨又吱不出声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这真是生得很不错的一个家伙。
而且里昂安静不说话的样子又很乖,还会刻意在他的椅子旁边蹲下来,从低处抬高可爱的下巴,眨着眼睛望向他。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真的很会抓住人心的弱点,明明这两天克劳萨都在暗自气恼里昂莫明其妙地故意躲着他,甚至偷偷打定主意要以牙还牙,同样晾他几天才好。
可此时里昂像之前那样再度主动靠近他,还做出这种乖巧的模样,克劳萨就算再气,也没法开口骂他了。
因为那些骂词全都卡在喉间半点挤不出来,甚至连说话声音重一点他都舍不得。
克劳萨无力地扶住额头,心想这症状已经出现很久了,自己怕不是没救了吧……

他认命地叹了一声,伸手去里昂有些凌乱的头顶揉了揉,好一会儿才说:“起来吧,蹲久了脚会麻的,你到床边去坐着。”
里昂摇摇头没有动,将脸颊侧过来主动朝着克劳萨的掌心靠过去,还问他:“你又要工作吗?”
克劳萨嗯了一声,正想说让冰原狼陪你玩一会儿,结果下一秒那头巨狼就主动出现了。
它完全不看自己的主人一眼,径直朝着蹲在对方身边的哨兵靠了过去,用毛茸茸的脑袋顶了顶他。
里昂笑着抱住狼的脖子,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地板上。

一人一狼在克劳萨的眼前互动得很开心,里昂还会时不时被舔得笑出声来。
克劳萨却是悲哀地想着他的冰原狼平时都很注意也很听话,从来不在外面那群哨兵们面前露面,就连知情的卡洛斯和瑞贝卡也没见过它几次。
可自从里昂来了之后,当克劳萨在帐篷里和里昂独处时,这家伙便三不五时地就出来刷好感。
甚至那根本不是克劳萨本人进行过示意或指挥的,有时他想和里昂认真说说话,便打算让自己的精神体消失,每回它都要无视指令多蹭上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记起这一出的克劳萨顿时有点酸,他负气地将头一扭,故意不去看那两个家伙亲热了。
——工作,工作!
他在心里这样强烈并且坚定地提醒着自己。

 

近半个月后一行人历尽艰辛,这才终于回到机构所在的安全区主基地附近。
士兵们心情感慨地远远望着机构中心那道熟悉的大门,打从心底感觉那座庞大而又冰冷的建筑,居然何时看上去显得那么温暖了……
有个队员恨恨地说了句:“他娘的,好容易才活着回来……这趟可真是够见鬼的,简直是在地狱来回滚了几遭哇!”
一群人走着走着就开始七嘴八舌地直咒骂那些成天躲在暗处,不断制造出生化病毒和恐怖怪物的混蛋。

等到大家都差不多发泄了一通,卡洛斯这才凑过去发出提醒:“好了好了,说话小声点,万一让中校听见你们骂粗口,他又要来列队训话了。”
哨兵们纷纷不服气地抱怨起来:“中校总不让我们说脏话,可是你说活在这操蛋的世界,谁他妈见了鬼的能不抱怨上几句啊!”
卡洛斯顿时笑得很无奈,同那些人隔开些距离甩甩手说:“我就是好心提醒一下,你们还越发来劲是吧。”
这话令一群人都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大家一边继续朝着机构的方向进发,沿途略微放松了心情便开始闲聊。
一名哨兵突然问身边最近的几位同伴:“你们有没有发觉,这一路回来至少碰上了五六个新种品的BOW了,甚至改良型也不少……”
他们的小队在南美的某个国家进行调查时,就曾因此不幸失去了几位队友。
回到国内后倒是因为中途多了个外来的哨兵肯尼迪,战力由此增强了不少。
也幸亏那小子无论对付什么型号的BOW都信手捻来的样子,十分厉害。
不过一想到今后再出任务,可能就是由他们自己来面对那些疾风骤雨,所有人一时又很丧气,接下来在前进时也就默默地不再说话了。

 

当天大家顺利回到机构的主设施内,进入门禁完成了基本的检查,再按照外出归来的流程,一个个排队走进消毒室。
里昂跟在人群中被喷了一脸有着难闻气味的消毒药水,过程中还得听从指挥左转右转抬抬手,全身上下都乖乖消毒一遍才行。

等里昂终于从消毒室里出来时,抬眼发现大家都在露天的区域里站着,边聊天边等待其他的队友们。
里昂定了定神走向那群人,附近的出口处突然喧闹起来,几个站岗的士兵伸手一通乱抓,却没能拦住从外面吵吵嚷嚷要闯入的某个家伙。

一行人远远看到一个身量比士兵们小几号的家伙弯着腰哧溜哧溜地从横杠下面钻了进来,那人还一路四处窜动着躲过了后续的追捕,直直朝着这块空地而来。
士兵们眼见没能拦截成功,都停下脚步互相看看耸了耸肩,意思是反正大家也是努力过了的,抓不到不如算了吧?这就又站回原位去了。

里昂注意到队上从消毒室里出来的那些哨兵们顿时都来了精神,一个个凑在一起抄着手,先是看看克劳萨、再转而看看他,最后还动作统一地回头望向那个正在朝着这里急速奔来的人。
——里昂忍不住也跟着多瞄了两眼,那是个有着一头红棕色短发的年轻人,穿着一件领子高高竖起来的蓝色短袖衬衣,敞开的内里是件显眼的黄色T恤衫,下半身是迷彩裤搭着双军制小短靴。
那人的蓝眼睛里闪闪直发光,眼神明明白白是朝着克劳萨而去的,并且沿途没有半分的移动,奔跑时短发下的左耳下方一闪一闪地亮着阵阵反射而出的光芒,配上那副带着股青涩气质的面容,完全是个未及成年的青少年。

经过别人的好心提醒,克劳萨才注意到了来人。
在他转过身的瞬间里昂注意到克劳萨的眼神在同那个奔跑而来的家伙对上之后,竟变得柔软了许多。
克劳萨微摊开一只手,站在原地微笑地望着那个人。
然后里昂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在他眼中所谓的未成年一路狂奔上前,凑近后毫不犹豫地一蹬腿跳起来,直接蹦到克劳萨的怀里,像只猴子一样巴住不动了。

四周一时变得好安静,里昂能感觉到所有队员们的目光都在他们三人中间来回不停地打转。甚至眼神中还都带着三分戏谑,以及一丝丝对于他现下所谓何其尴尬的那份处境的怜悯。
里昂渐渐地反应过来了——这个人,就是之前在路途中大家提起过的『克劳萨中校家里的小败类』吧。
这么说克劳萨拼命一路护着的那个背包里的东西,肯定是带给他的。
里昂酸溜溜地又在近距离下暗自观察了一番那人的面容,更加确定对方肯定没成年。
而且还是个在左耳戴了枚耳钉的骚包小子,难以想象克劳萨居然是会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吗。

那边正被很多人激情腹诽中的克劳萨无奈地想将跳到自己身上的家伙给掰下来,嘴上不停地说:“好了史蒂夫,这是公共场合,你这样做不合适。”
红棕色头发的少年倒是乖乖地被扯一扯就自己跳下来了,却不忘一把揪住克劳萨的衣角,仰起下巴很激动地问道:“老头,你答应我的那些好吃好玩的东西,给我带回来了嘛?”
“谁是老头?”克劳萨严肃地一瞪眼,却很快将表情调整了回去。他用手掌在对方的头顶搓了搓,“我们这趟出去是正经做调查,可不是去游玩!”
但说完这些话之后,他还是将先前和大家的行李一起集中放在地面上的那个背包拎出来,直接交给了对方。

好似遭到冷落的里昂干巴巴地站在那里,别扭地扁了扁嘴。
犹记得那背包先前在半路上弄丢了,克劳萨还曾执意准备回去寻找。
是里昂冒着生命危险,不顾一切抢先去拿回来的。
而现在,克劳萨却微笑着把那背包交给了这个于里昂而言的陌生人。
哼,他绝对不服输!

当里昂摆出异常不满且充满怨气的表情主动凑上前时,克劳萨还没能警觉地在第一时间发现问题。
反倒是感到针刺在背的史蒂夫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正在朝着他发送死亡电波。
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平白遭受到如此明显的充满不友好意味的眼神来审视对待,心情自然也是很不爽的。
他上下来回地打量了里昂几眼,歪过脸问克劳萨:“这家伙是谁啊?”

克劳萨哦了一声,简短地解释道:“他是我们在路上捡到的哨兵,名叫里昂 肯尼迪。”然后他转向里昂,朝着他也介绍了一下身边的这个少年,“——这是史蒂夫。”。
刚才克劳萨在说出他的名字时,那口吻没有什么特别的起伏,平淡得仿佛就是在例行公事罢了,听得里昂的心头是既憋屈又难过。
他咬咬牙不开心地顿错了两秒正打算张嘴,然而回头细想一下,他又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和难过。

里昂只是觉得胸腔里和前阵子一样闷闷的,有股无比烦躁的情绪流窜着疏解不开。
不经意间似乎是那个人好像又要苏醒了,最近对方总陷在那片黑暗中,痛苦地来回在挣扎。
但这身体是我的,里昂又一次笃定地想着,才不会让给你——还有那个人也一样。

里昂埋下头握紧拳头,大概因为全身的关节太过用力,就连肩膀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深吸着气闭上双眼,强撑着告诫自己要撑住,绝对不可以在这里晕倒,否则一定会被那个家伙给看扁的……

对于里昂稍嫌怠慢了些的克劳萨其实是一直在担心着自己的队员们,等到所有人全部接受了一轮检查,又一个接一个从消毒室里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他这才稍微放松了心情。
就地列队点过名后,身为指挥官的克劳萨便交待大家结伴去上交武器和剩余的弹药,以及其它相关补给。

至于史蒂夫这趟特意赶来,似乎就是为了向克劳萨讨要他远行前答应要给自己带回的东西。
哪怕刚才见面时再热络,这会儿背包拿到手,他打了个招呼就嘻嘻笑地又兔子一样疯窜着跑了。
现下克劳萨也没空多理会对方,既然目前队员们都确认平安无事,他便该集中精力去关注一下从南美带回来的研究资料和维罗妮卡病毒样本的处理程序,以及最最关键的——关于里昂的事了。

克劳萨让卡洛斯暂时待在这里,代为照看一下里昂。
随后他迅速地前往行政区的军官办公室找到了威斯克,优先给此次的任务之行大概地做了个口头报告。
过后克劳萨特别提及了关于里昂的事,尤其是对方身上的那串存疑的服役编码。
先前在路途中他曾让瑞贝卡提交了一份与里昂相关的报告,相信此时不需要对威斯克再多做赘言。
他所关心的,就是能尽快得到一个结果。

淡定地坐在办公桌后的威斯克安静地听完克劳萨的话,他停了几秒,这才说:“关于那个哨兵的相关收容报告,之前我已经接收到了。我会下派专人带他先去做个全面的身体和精神方面的检查,等结果出来我们回头再说。”
克劳萨不置可否地没有动弹,他总觉得对方这个反应实在太过平淡了——虽然里昂确实就是个普通的哨兵,非要威斯克本人屈尊对他施予几分关注,那确实没道理。
但克劳萨注意到,刚才在自己提及关于里昂身上的服役编码不对劲这件重要的事项时,威斯克眼中的光芒曾隐隐动摇着闪烁了一下。

当时捕捉到这个细节的克劳萨停下话来问:“怎么了,你认识这个哨兵?”
威斯克撑住脑袋的那只手侧着挥了挥一根手指,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说道:“没什么,你继续说吧。”
克劳萨只好将要说的话接着说完,并且过后威斯克也告之他,自己会亲自跟进这件事。

而目前克劳萨需要做的,就是先将里昂送去机构内的试验室隔离区。
考虑到他走失在外的三年内不知道待过些什么地方,又接触过什么人,不做个系统全面的检查,很难保证他是否真的没有感染病毒。
要说这一路上相处这么久,克劳萨认为如果里昂真的感染了什么病毒,应该早就爆发了才对。
但为了机构设施内所有人员的安全着想,这个固有流程是非走不可的,他便没有对此表示异议。

于是告别了威斯克后,克劳萨立刻转身准备回到消毒室所在的方向去接应里昂,亲自送他前往研究设施内的隔离间。
跟随克劳萨前来做协同报告的瑞贝卡连忙将一路护在身边的那个装有病毒样本的箱子和拷贝了相关资料的电子板交给了闻讯前来的几名研究人员。
之后眼看长官行色匆匆地离开,她知道对方是在着急里昂的事,便朝着威斯克敬了礼,迅速地转身跟了出去。

 

当克劳萨回到消毒室外那片空地上时,里昂正被受命前来的士兵们团团围住。
得知自己要被这些人带走,他脸上的表情很紧张。克劳萨及时靠上前去安抚对方,并对里昂身边的士兵们说:“不要对里昂动粗,也不要使用禁制环。之前他在我身边帮了我们这支小队很多忙,我相信他。”
然后克劳萨转过身,这一次他对着里昂强调道:“不需要害怕,他们就是带你去做个全面深入的身体和精神方面的检查,之后需要进行例行隔离,这期间会有专人正式确认一下你的身份。”
里昂伸手扣在他的手腕上,用的力道略微有些大。
克劳萨当然能够理解那份动荡着的不安,他立时用另一只手覆上去,沉着声说,“我保证他们不会伤害你,等检查流程顺利结束,我会亲自去接你。”

垂下头的里昂看起来很沮丧,克劳萨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这份保证听进去。
里昂只是喘息着,更加用力地揉皱了克劳萨的制服袖口。
大概是能体谅到对方突然陷入这样的境地,而自己现下单纯地给出的所谓的保证,又实在太过苍白了。于是克劳萨转而搂了搂里昂,对他说:“不用担心,我会陪你一起过去,好吗。”
这一回里昂的心头虽是仍充满了疑惑和不安,却努力定下心神,朝着说出这话的人点了点头。

很快一行人就到达了据前来带走里昂的士兵们声称,由威斯克准将本人亲自交待下属们安排的检查地点。
克劳萨在试验区域的隔离间走廊上眼睁睁看着里昂被带进一道门里,当那道纯白色的铁制门板从内部被关上时,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的心底竟也冒出了一丝紧张和烦躁的情绪。
但现下一切都只能等里昂的身体和精神力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克劳萨在原地愣愣地干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意识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他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转身离去。

 

晚点克劳萨上交了自己带出去的武器,随后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宿舍。
史蒂夫早已吃过晚饭,还兴奋地将克劳萨好容易给他带回来的东西都整理了一遍。
他跟在克劳萨屁股后面从大门口一路转悠进了书房,见到那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好奇地发问:“今天被带回来的那个陌生的家伙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很紧张他的样子?”
“……没有。”嘴动得比脑子快一步的克劳萨一时顿住,为着这话他在心头不是滋味地回想了一番,末了才悻悻地说,“倒也不是,只不过……”

史蒂夫拉长耳朵在等待下文,谁想却只是等来克劳萨张口区区的一句:“算了。”他在书桌边坐下,抬眼看向史蒂夫,“对了,你要的那些东西都没弄错吧。”
史蒂夫笑嘻嘻地扭动着歪过来用身侧倚在桌角:“都对都对,虽说漏了几样,不过已经很好了——果然还是你最够意思!”
克劳萨从来拿这个无赖一样的臭小子没有办法,总之幸好,不单是对公的任务已完成,现下对私的任务也算是结束了,心中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可回头再细想一下,石头什么的,明明还悬着另一块呢,唉……
克劳萨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之后克劳萨想起个事,他埋头翻开手边的书,状似不经意地说:“关于那背包,我曾在路上把它弄丢了,东西差点全找不回来。”
史蒂夫顿时很激动地发出一声啊啊?他微弯下腰凑近了追问道:“那后来是怎么拿回来的?”
克劳萨放下书本,比比划划地对他解释说:“是那个跟着我们回来的哨兵——哦,就是里昂,是他半夜出去帮忙弄回来的,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提起这事克劳萨的心底再度开始焦灼地升腾起一片隐隐的烦躁感,却又听到史蒂夫在旁边抄着手说:“这么说那人还挺的厉害嘛。”
他心不在焉地随口应道:“是啊……”
向来很会察言观色的年轻人敏锐地察觉到某人今晚好像是有什么心事,根本没心情多理会他。
史蒂夫这便乖觉地不说话了,他从书桌旁离开,在一侧墙边挨着的那张小床上坐下,很是激动地又去摆弄起那些克劳萨帮他弄回来的小玩意儿了。

 

隔了两天被带去研究所隔离间中的里昂还是没有传出任何消息,挂心这事的克劳萨到底沉不住气。
趁着完成了一天份的工作,他以进行所谓的报告为名,又主动去找了威斯克,向对方询问关于那个哨兵的身体检查流程,到底走得怎么样了。
威斯克一脸无语地望着某人:“这本来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安全起见怎么也得从头到脚、再从内到外彻底地检查一遍。”
克劳萨只能先在沙发上坐下来,没过两秒又扭动着变换了一下坐姿。
他将上身朝着威斯克那张办公桌所在的方向靠近一些,满脸诚恳地说道:“我觉得病毒之类的应该是没有携带,里昂在我身边的时候很正常,若真要受过感染,这一路上早就变异了。”

闻言威斯克很是意味深长地稳坐在桌子后方,抬头望了克劳萨一眼。
他很快不声不响地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沙发上坐下,拍拍隔壁那个人紧绷的肩膀:“别紧张,放心把那个哨兵交给医生们吧。他们在这方面的相关检查经验很丰富,不用你来操这份心。”
自知前来此处的动机就要漏出马脚的克劳萨强行令自己冷静了两秒,又憋不住地低喊出声:“我、我只是,算了……”
他坐正身体,抄起手来还拉下脸,意思是他不想说话了。

威斯克不计前嫌地给克劳萨倒了杯热咖啡,他将杯子从茶几上推一推让过去,颇有耐心地解释起来:“原本隔离需要的基本观察期是两周,但我们研制出了激发病毒快速变异的药剂,使用之后可以有效地缩短观察期。”
关于这种新型手段,克劳萨确实有所耳闻。
现如今哨兵资源短缺,非常时期不得不用上相应的手段。威斯克口中的某类药剂,就是一种加快体内循环的手段。
只要本身没有感染病毒,这种药剂对人体的影响并不大。
而且哨兵的身体机能也能帮助他们尽快代谢药物,这不失是个省时省力的好方法。

既然威斯克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克劳萨也没法再反驳什么,因为那确实不是他一个人干着急就能再加快些速度的。
他只好妥协地开口说道:“好吧。”
之后克劳萨耐着性子在威斯克的办公室里多坐了一会儿,但在离开时却还是难免在面上表现得忧心冲冲。
威斯克一路将克劳萨送到了门口,直至他站立在门边,望着对方在走廊上远去时的身影。
那个人前进的方向有着一片斜斜从窗外打进来的黄昏前的最后一抹橙金色光芒,威斯克就静静地倚在墙上,看着对方落入了那暖色之中,尔后不带停留地继续前进,直至再度融入了一片昏暗。

不多时后天色变得越来越黑,走廊上的灯光一盏盏自动亮起。
当陷入某种沉思的威斯克终于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克劳萨早已离去多时。
威斯克回到办公室里,拿起桌面上的那份之前被他故意掩埋在一堆资料下面的关于某个哨兵的精神力评估报告,默默地翻看起来。

 

Chapter 22

Summary:

老萨养猫,还不止一只,操碎心了要……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在克劳萨经历了整整一周的等待后,研究所里终于派人前来通知,告诉他里昂 肯尼迪的身体检查已经顺利结束。
有人给里昂送去了一套全新的制服,还特意将他之前随身携带的背包还给他,这就开车将他送回了克劳萨的身边。

接到里昂的克劳萨拉着对方上下左右地看了一圈,确认里昂看起来气色和状态都还算可以,他顿感安心。
但在克劳萨提起关于里昂的检查报告的相关事项时,却被来人遗憾地告之,他对此无权进行询问。
虽然对这种安排感到迷惑不解,但考虑到里昂毕竟是被好好地送了回来,克劳萨相信他的检查结果肯定没有什么大问题,于是也就不打算再费心去深究。

克劳萨却不知道早先由威斯克亲自下令,扣下了里昂的所有体检报告,以及他的精神力深度评估和影响相关的报告,甚至还有意隐瞒了报告中重点提及的关于那个哨兵具有精神错乱和面临崩溃的巨大风险的部分。
为了保险起见,威斯克只是单独找来卡洛斯,同他进行了一番秘密谈话,让对方成为目前机构中对这件事略知内情的唯一的哨兵。
同时威斯克还嘱咐卡洛斯盯好里昂,更要比过去都更加注意保护克劳萨。
但很快他停下话来想想,又轻松地耸动着肩膀笑了笑说道:“不过那家伙,大概不需要你来过度保护吧。”

今天被长官喊来交待秘密任务的卡洛斯紧张又迷惑地朝对方投过视线:“……?”
当然有些话他肯定是不敢问出口的,毕竟事关机密,还和克劳萨中校有关。
他唯有点点头,聪明地主动表示自己明白了。

就在里昂被放出来的隔天,威斯克抽空找了趟克劳萨,亲口向他确认里昂 肯尼迪是机构内在编的哨兵,当年里昂在浣熊市行动中MIA,过后又在洛克福特岛被确认为阵亡——哦,现下看来,当初应该是误认。
威斯克像是故意不打算留给对方太多的思考时间,他对一脸若有所思的克劳萨说道:“既然肯尼迪没有阵亡,如今也平安归来了,我已经派人恢复了他的军人身份。”

“但是……”克劳萨总觉得威斯克这家伙似乎刻意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信息,并且是不愿意让他本人知道的部分。
但仅仅只是为了替里昂遮掩些什么?他又不太确定,因为……根本没有那样的必要吧。
克劳萨的话停在半截,没能继续说下去。

威斯克又自顾自地说道:“据目前为止观测到的结果,肯尼迪的精神力波动处于不太稳定的状态,需要重点关注。”他拍了拍换上一脸认真的模样在进行倾听的这位下属的肩膀,“既然你是个向导,那我就把他交给你来监管了。”
“……??”克劳萨闻言莫明其妙地缓慢做出个摊手的动作,虽说监管里昂,他肯定不是不愿意,但之前的思绪被无故打断,外加威斯克这奇怪的态度令他感到异常费解,由此他也就更想弄清关于当年在洛克福特岛事件后,里昂到底上哪去了这件事。
为什么那个哨兵消失了整整三年,如今才再度出现?并且也不曾在机构偌大的情报网内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痕迹。
——对于这个重大又显眼的疑点,克劳萨始终充满了担忧。

威斯克却反而是一脸的无所谓,看他的表情也没有什么要补充跟进说明的情况。
同对方僵持了一会儿的克劳萨无奈地叹了一声,碎碎念着说道:“里昂已经正式重回军队,你就让人给他在营区里安排一间宿舍啊,直接塞给我干嘛?”
这话直接令威斯克当场露出个难以捉摸的笑意:“我看你之前对他挺关注的,而且最近训练营送来了几批刚毕业的新兵,宿舍区的床位很紧张。”
克劳萨假装不爽地抿着唇不说话,威斯克再接再厉地迎难而上:“反正肯尼迪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哨兵,劳烦你帮着先收容一下,目前就暂时安排在你身边吧。”说完他又不失时机地加上一句,“万一他干了坏事,也由你本人来处置。”

克劳萨的眉心拧得死紧,思绪一转绕回去想着既然里昂真的是在洛克福特战役后被遗漏的幸存者,实在是不知道他经历或是遭遇了些什么。
那次的战役十分惨烈,有幸存活下来的哨兵不多,更不用说里昂还在外流落这么多年……难怪他总是表现得记忆有些混乱,估计是在连年来的颠簸流离中受了不小的刺激,一定要好好地照顾他才行。

逻辑完成了自洽所以脑子里转过那个弯道的克劳萨也不再藏着掖着了,他点点下颌,语气笃定地对威斯克说:“好,今后就由我来照看他。”说完想想又询问对方关于另一件他很在乎的事,“——里昂是不是曾有过专属向导?”
威斯克慢悠悠地瞥过来看了克劳萨一眼,张张嘴说:“关于这点,他的个人资料里没有标注。”
“…………”没料到自己会得到这种答案的克劳萨顿时噤声,他颇为纳闷地暗想着难道里昂之前是在对着他吹牛吗?
也对,哼,那小子看起来也不像是机构会特意为他分配一个专属向导的样子。
那么说估计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吧。

可克劳萨没料到接下来威斯克却又说道:“但是参与精神力观测的导师们发现肯尼迪的精神世界中存在着一座彻底损毁的精神防御壁垒。”
这一回克劳萨没有接话,他是个向导,很清楚这只能说明一种情况,那就是里昂确实是曾有过专属向导。
否则一个普通的单身哨兵,根本没有向导会特意为他耗费宝贵的精神力去建造防御壁垒,用以抵御外来的复杂繁乱的信息流。
他猜想威斯克特意告诉他这一点,是希望他能想办法弄清里昂身上的一些谜团。
只要搞清了那一切,就能知道里昂在这三年中到底曾流落在何方。
至于里昂口中所谓他曾有过的专属向导的事,也可以慢慢进行追查。
于是克劳萨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了。

 

同克劳萨告别后的威斯克径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其实关于那个哨兵的事,以及今后将迎来的巨大麻烦还远没有解决,就这样将肯尼迪扔回克劳萨的身边,说他完全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毕竟那个人身上所携带的不确定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一路走到今天这一步,于谁而言都不容易。
——尤其是克劳萨。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那位军中好友多年来所承受的一切,无论是好是坏,那些都和名为里昂 肯尼迪的哨兵有关,不知为何威斯克突然觉得头有些疼。
“只希望到了揭露真相的那一天,你们都不会恨我吧。”
而现在只需要给所有人多一点时间——再多一点的时间就够了。
然后……
威斯克坐到沙发上,默默地放空了一小会儿心思,安静地回想起一些事。

其实里昂不单在这一周的单独隔离期间接受了全面的检查,就连他带在身边的那个破旧的背包也被系统全面地搜查过。
这个背包上的吊牌被摘去了,从内到外也都没有什么能表明其出处的标志物,甚至根本不是军用的布料材质。
在完成深度翻检后,威斯克交待那些人把所有包里的东西依照原样放置了回去,其中就包括里昂塞在暗袋里的那盒特殊的抑制剂。
——那枚隐藏在暗格下的密封生物试剂管在刚被发现的时候,曾引起了检查人员的一阵满带着紧张的激动。
试管内里的那只节肢类寄生虫在液剂中来回游动,这说明病毒还仍具有很强的活性。
接下来面对着这枚试剂管,一众研究人员全都面面相觑。

旁观中的威斯克给今天所有参与检查这个背包的人都下了封口令,他用戴着医用手套的手接过了试剂管,轻轻摇晃了一下,其中那只节肢类生物随之伸展了一下细长的肢体。
威斯克近距离观察了它许久,埋头将试剂管放回了那个盒子的暗格中。
——而关于这件很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造成重大影响的事,威斯克同样也对着克劳萨隐瞒下来了。
既然棋盘上的棋子已经移动过好几枚,关于这最为重要的一颗,就让他好好地从旁静观其变吧。

 

对于克劳萨而言,不知道为何当里昂结束了一切例行检查平安无事地回到他身边,他突然觉得终于是松了口气。
自心头涌出的阵阵起伏的情绪真是莫明其妙,但唯有一点克劳萨是认同并且无从反驳的,自从遇到这个哨兵,他的心就始终紧揪着,根本停不下来地想去关注对方,就好像那是一种多年以来所保留下来的习惯似的。
这种感觉没头没脑,连克劳萨自己都无法理解,他只好选择放弃深入思考。

当天被送回来的里昂乖乖跟着克劳萨回到了宿舍,正蹲在沙发上啃零食的史蒂夫见状大喊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啊?!”
克劳萨赶紧拉他去一边,比比划划地这样那样说明了一通,大意是从今天开始,里昂就暂时安置在这里了。

——用力拉长耳朵的某人听到那个『暂时』,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可是想到自己才刚被克劳萨给领回来,先前在那个研究所的隔离区域中他被关在狭小的房间里,还得每天定时接受一大堆例行检查,里昂早就感到烦躁不堪。
现在好容易从研究所被放出来了,还被克劳萨带回了宿舍,他不想因为自己闹事而被对方赶出去。
于是里昂唯有先行按捺着沉住气,等那两人商量好了再说。

至于史蒂夫对于里昂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敌意,但这个人突然被塞进这间宿舍,相当于强占了一部分属于他的个人空间,为此这个年轻人的心里总归有些不爽。
克劳萨又将史蒂夫拉到里昂身边,三个人呈等边三角形就那么面对面站着,他用手比了比,给两个小家伙做了个正式的介绍。
“史蒂夫,这是里昂 肯尼迪。”
“里昂,这是史蒂夫 伯恩赛德。”
然后克劳萨胆战心惊地见到那两人的眼神在互相较劲,空气中仿佛噼里啪啦地亮起阵阵火花。
吓了一跳的克劳萨用力定睛一看,好像又什么事都没有……
刚才可能是他幻视了吧?

里昂就这样在这间宿舍里安置了下来,克劳萨先是带着他去后勤处报到,拿到了新的身份证明和军牌,接着又去领了全新的贴身衣物和替换的制服,以及各类洗漱用品和两双配套的鞋袜。
两人合力将这些东西都搬回了宿舍里,克劳萨马不停蹄地在史蒂夫的衣柜里匀出一块地方。下面的格子放置里昂的那个旧背包,上面收纳那些换洗的贴身衣物,挤一挤还能将制服也整齐地挂进去。
最后就是再主动替里昂将洗漱用品挪进浴室,这入住的第一步就算是完成了。
现下一看时间也不早了,克劳萨不太放心地交待两人在家里要好好相处,得到了两声并不算态度十分诚恳的回应。
他这便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赶着工作去了。

 

这边克劳萨前脚刚离开,史蒂夫就立马像只抢占地盘的小狼崽一样发起狠来。他跳到沙发上站稳脚跟,居高临下地朝着里昂发出威胁和警告:“——告诉你,在这个家里我是最最重要的宝贝,你不要以为那个老头稍微有点重视你,就妄图踩到我的头上!”
里昂微眯着眼,在心里思索着该怎么教训这个嚣张的家伙呢?对方看着有些不太经打,而且初来乍到就打了克劳萨的宝贝,似乎不太厚道……
唉呀,可恶!
可是就冲史蒂夫刚才放的那句话,里昂相当不爽,忍又忍不下去!

里昂捏着拳头,在脸上挤出个毫无诚意可言的假笑,想着不如先把这家伙骗下来再说,到时将他摁在地面上,左一拳右一拳打个半死好了。
——然后他就真的冲上去了,不想中途一只巨大的狼突然出现,有效地隔在了两人中间。

里昂一个急刹车停住了脚,看着克劳萨的那只精神体用腰侧拱了拱他,将他往后推了一步。
成功定住里昂后冰原狼抬头望向站在沙发上的人,史蒂夫吓得朝它直摆手,意思是好好好,我们不吵了!
那只狼又回头目光沉静地盯住里昂,直到他也点点头,老实地应道:“我们不吵。”
冰原狼抬头发出一声狼嚎,身体逐渐变成半透明的状态,跟着就消失在空气之中。
——这同时也说明,他的主人应该已经离这间宿舍很远了。

暂时休战后史蒂夫恨恨地在沙发上坐下,两人决定看在克劳萨的面子上,愿意试图互相增进一下了解。
可毕竟还算是只知道对方名字的陌生人而已,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打开话题。
末了史蒂夫哼哼了一声,继续开始他每天的放飞之旅——也就是边吃零食喝饮料,一边看他的漫画书去了。
里昂只好干巴巴地也去旁边拿起一本封面花花绿绿的漫画,上手翻了翻,跟着很快发现了趣味,这就愉快地阅读了起来。

 

虽然整个白天两人都还算相安无事,到点去餐厅吃个午饭,然后回到宿舍里,接着翻看一堆漫画,一直等到克劳萨傍晚回到宿舍来。
但在吃过晚饭后,情况却直接发展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起因是当晚克劳萨带着里昂走进书房,并且表示现在开始就让里昂在史蒂夫那张小床的地板旁边打地铺,这简直是在这间宿舍内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史蒂夫站在书房里双手插着腰,朝着克劳萨恨恨地输出:“明明我只有书房里这么一小块地方能落脚了,你还让这么大个头的家伙来侵占我的私人空间!”
若说是一天两天当个临时过度也就算了,可现在瞧那人的架势,连原本属于他的衣柜里都被塞进了那家伙的不少东西,分明就是赖下不走的意思了啊!
史蒂夫急得破着音大喊:“我不管,总之我要抗议!!”

克劳萨对着里昂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转身去将史蒂夫拉到墙角,又是各种说些里昂的好话、又是答应之后再给他弄很多很多他喜欢的零食和小玩意儿来,经过再三的保证,这才满头是汗地先暂时将史蒂夫给劝好了。
结果克劳萨才一回头,就注意到里昂的神色不太对劲,他的目光紧紧锁定住史蒂夫那张小床上的一张揉起来的毯子。
他先是盯着那毯子看了几秒,之后走上前拎起它抖了抖。

——那边两人看着他这古怪的动作不明所以,但里昂好像就是为了看清毯子上的图案。他将毯子平铺在床面上,那上面画着许多复活节彩蛋和表情动作各异的兔子。
那个瞬间里昂给出的反应特别激烈,他几乎整个人弹了起来,一脸凶恶地转过身就要靠过来找史蒂夫拼命的样子。

克劳萨手快地将手一拦,果断地挡在了两人中间。
唯有史蒂夫还在不怕死地从克劳萨的身后探出脑袋来——他实在好奇那个人到底是要做什么。
就在克劳萨和史蒂夫对于里昂都感到莫明其妙时,却发现他的注意力又移开了,正对着书房里的陈设四处看来看去,最终将视线定在小床边的那张小桌子上。
那上面放着一叠大概十多本漫画,最上面压着一枚两个拳头左右大的白色海螺。
里昂定定地看向那个方位很久,突然松开了全身紧绷的力道,整个人变得很安静。

克劳萨戒备地望着里昂,不知道这人在搞什么鬼。
但为了防止里昂再度暴起,从而有可能伤到史蒂夫这嫩得像桃子一样稍微碰撞一下就出事的娃,他没敢放松半点警惕。
史蒂夫在克劳萨身后揪揪他的衣角,踮着脚小声地说:“这人不会是有什么精神疾病吧……”
——就在前几秒还很暴躁地展现出一副要杀人的表情,这会儿又变了个脸。
此时里昂那安静过了头的样子反倒像只纯良无害的兔子,史蒂夫几乎就要怀疑刚才的恐怖表情难不成是种幻象。
克劳萨反手敲了他一下,却是抿着唇没有回话。
史蒂夫又郁闷地说:“万一他半夜爬过来掐死我,那该怎么办……”
想他自从来到克劳萨身边之后就一直是自己独自在晚间睡书房的,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多一个人多不方便啊。

克劳萨无语地回头望他一眼,中气不足地挤出话来:“我在隔壁呢,他不会的。”
史蒂夫一脸『我才不相信你』的表情,还在小声地碎碎念:“你怎么保证我不会有事,哼……”只是光抱怨也改变不了什么,他顿时觉得自己命好苦。

 

当天晚上发了一会儿疯的里昂居然迅速地改头换面,默默地就接受了克劳萨的安排,垂下头低眉顺眼地不吵不闹了。过后还很老实地主动抱着克劳萨给他弄过来的被子,给自己打好了地铺。
旁观中的克劳萨悄悄地出了口气,暂时也没多说些什么。
毕竟现下要他说出『不如你来我房间去床上和我一起睡』这样的话,这简直不能更奇怪……
就好像他对里昂有所企图似的——哼,所以说才没有啊!
于是目前这间宿舍里的三个人都算是默认了这种安排,头一夜在床位分配方面引发的风波,还算是顺利地暂时平息了下去。

结果当天深夜时分,某两人又在书房里闹着打了起来。
正在洗澡的克劳萨听到阵阵巨大的动静,若非他不得不紧急顶着一头的泡沫、在腰间围着浴巾就光速地从浴室里冲出来,并恰好及时地拦下了里昂袭向史蒂夫时硬硬的拳头,估计史蒂夫在里昂来到这宿舍里暂住的头天,就要被这个杀伤力高于正常水准的哨兵给三拳两脚打得亲妈不认……
克劳萨转身优先怒骂了见到他就心虚地将视线移开的里昂几句,再揪着两人问清了缘由,随后无语地发现他们吵架的由头居然是因为史蒂夫想爬下床去拿零食,却不小心踩到里昂的脚这种小事……
全身都在不断滴下混合着泡沫的水渍的男人眼前浓浓地一黑,又再度各打五十大板地将双方轮流训斥了几句。

两个臭小孩各自不爽地当着保父的面哼了一声,还同时转头扭向一边,意思是:不服管、不服骂,总之就是非常非常地不服!
克劳萨身上的水渍已经被吹得半干,现下正冷得要死,他心烦地重点交待道:“今晚不许再闹,否则罚你们去外面的空地上站一晚!”
放完这通狠话的克劳萨立马揪着浴巾,出门往浴室的方向狂奔。
此刻的他却还不知道,这只是自己今后躲不开的悲催人生中的一小段号称前奏的开端罢了……

 

待到某两人再度一个趴在床上看漫画、一个倒在地上发呆时,书房里终于变得安静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就在里昂几乎快要睡着时,突然觉得脚边有什么东西在碰触他,那毛茸茸的触感有些痒。
他睁开双眼,借着史蒂夫床边的台灯所散发出的光芒,看到地面上的阴影中趴着一只体型不大的小动物。
里昂顿时整个人清醒了。

那是一只小狐獴,并且很显然是个精神体。
考虑到这间宿舍里除了里昂自己,能拥有精神体的人只能是身为向导的克劳萨和史蒂夫这个哨兵,而里昂早就知道克劳萨的精神体是只体型巨大的冰原狼。
——那么这个精神体的主人是谁,就不需要花费时间去猜测了。

那个头小小同时还毛茸茸的家伙似乎对于里昂很是好奇,在被发现之后也完全不怕生,反而在他的脚边转悠着爬了一圈。
小狐獴看起来鼠头鼠脑的,还会不时站起身来原地立正一会儿,仔细地观察这个它从未见过的哨兵。
里昂想了想,试着伸出手去抚摸对方的头顶,小狐獴没有躲也没有叫,很顺从地让他得手了。

“……你是丁满吗。”里昂对着这小东西发出了一个问题,倒在床上的史蒂夫闻言探出上半身往床下的位置看了看,才注意到他的精神体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回头想起对方刚才的话,史蒂夫兴奋地问里昂:“你也喜欢狮子王?”
“嗯!”里昂整个人坐了起来,虽然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对于所谓狮子王的印象来自何处,但他仍是点点头,表情很得意地说:“我的精神体就叫辛巴!”
说完这话里昂努力凝聚着精神力试了试,却无法成功地唤出自己的精神体。
他有些挫败地弯腰慢慢垂下了头。

听到那话便很是期待地歪过身撑在床边的史帝夫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到不解、再到失望,末了他终于失去了耐心,翻倒回去的同时甩甩手说:“算了,我继续看漫画。”
里昂没有接话,他其实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那样说,毕竟他从没亲眼见过自己的精神体,但却在脑中大概且笼统地拥有一个印象:那似乎是一只总是病恹恹的蓝眼睛小狮子。
它的名字还是自己给取的,就叫做辛巴。

里昂很想对史蒂夫解释他没有骗人,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可是那个人根本也不关心,自顾自倒回去做自己的事了,翻动纸质时的声音在室内哗哗作响。
里昂顿时很失落,干巴巴地盘着腿坐在那里。

不多时后书房里很快又多出了一个精神体,是克劳萨的那头冰原狼。它敏锐地感知到里昂的情绪波动中暗藏着的那股强烈的无措与彷徨,这便主动出现,来安抚和陪伴他了。
巨大的精神体安静地靠了过来,用脑门顶了顶隐在昏暗中正神色万分沮丧的哨兵。

倒在床上的史蒂夫察觉到这边的情况,吓得在平躺的角度下跳了跳:“哇!你怎么又突然出来了……”
平日他就容易被那家伙的体型给吓到,克劳萨特意交待过冰原狼,不要出来吓唬他,所以史蒂夫一直鲜少见到对方。
今晚大概是因为里昂在这里,冰原狼只是想来和他亲近,它不再理会主人之前的告诫,自顾自地就凭空出现了。
想到一天内接连和冰原狼碰面两次,史蒂夫拍着胸口,直呼自己实在是吃不消!
不过因为他的小狐獴和那大家伙虽不常见,却相处得很好,所以史蒂夫并没有感觉到很强烈的不适。
他扭了个身面向墙壁,还把台灯的光调亮了些,这就继续看他的漫画书去了。
里昂也慢慢倒回地面上,和在身边紧贴着趴下来的冰原狼紧紧偎依在了一起。

 

不多时后洗完澡的克劳萨蹑手蹑脚地挪到书房外,拉长脖子伸着脑袋钻进来看看,幸好两个崽子都已经睡着了。
令克劳萨感到意外的是里昂躺在地面上微微蜷缩在被子里,身边卧着他的冰原狼。
克劳萨再又仔细地定睛一看,发现里昂曲着环起来的手臂间居然还躺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是史蒂夫的那只小狐獴。
理论上哨兵因为气息原因,同类之间是很容易互相排斥的。
而精神体是他们精神力的具象化,所有行为都能够反应出主人最深层的潜意识。

他莫明其妙地挠挠头,想了想才意识到原来史蒂夫那小子的精神体对里昂的印象还不错?
这倒是有点搞不懂了……
克劳萨再抬眼看向史蒂夫,那人每晚都要熬夜看漫画或者小说,直到累了才会将书直接一丢昏睡过去,此时小桌上的台灯都还亮着。

克劳萨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地走进去,分别帮两人大概整理了一下被子,然后伸手关掉了台灯。
末了他在一片黑暗中慢慢地走向门口,轻轻带上了门。

 

第二天两人又是在克劳萨的宿舍里活活地吵了一整天,起初里昂正准备激情动个手的时候,史蒂夫就被那动作给吓得立马蹦上了沙发。
里昂见状就要跟着窜上那张双人沙发,他才刚在脚底开始蓄力,史蒂夫的那只小狐獴却突然出现。
它像主人一样跳到沙发上,小小的身躯立了起来,朝着里昂不断发出咕咕咪咪的叫声。
看它的表情像是在进行预警和威胁,想让这个哨兵不要靠近和伤害自己的主人,听起来还怪有趣的。

及时刹住车的里昂愣了愣,他知道精神体的这种表现,只是纯粹想要保护自己的主人而已。
但这副模样实在是比史蒂夫本人更加地弱不禁风,并且加倍可爱兼具好笑。
里昂一时停顿在了当场。
史蒂夫弯腰摸着小狐獴的脑袋,试图指示它扑上去嘶咬里昂,可这只精神体却害怕地扭过身,用小小的爪子一把抱住史蒂夫的大腿,近距离目睹了这一切的里昂憋不住发出阵阵爆笑。

当天这场架自然是又没能打起来,里昂倒是觉得来日方长,想揍史蒂夫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时。
他在沙发上挤了个位置一屁股坐下,将那小狐獴揪过来放到腿面上,将它好一顿揉搓。
史蒂夫在旁边干着急,跺着脚直嚷:“你干嘛啊,放开我的精神体啊!!”
回头一见里昂又拳头动动,他赶紧在沙发的另一头缩了缩,同自己的小狐獴对上视线。
要不……就此献祭自己的精神体好了,总比挨揍来得划算吧!
打定主意的史蒂夫狠心无视了对方吱哇狂叫的声音里所透露出的求救意味,他鸵鸟一样埋着肩垂下头,两耳不闻窗外事,果断地开始翻阅今日份的漫画书籍去了。

 

傍晚时分工作一天累个半死的克劳萨回到宿舍,刚打开门就傻眼地面对着一屋子如同被飓风狂袭之后的场景。
客厅里到处都乱成一堆,而造成这一切混乱的里昂和史蒂夫还在互相揪着对方的头发,两人的肢体以诡异的姿势在地板上缠绕着扭打成团,嘴里还在互相叫骂:“臭家伙(死猴子),打你打你!”
克劳萨愣了愣——同时看到那两人发现他进门来,也跟着愣了愣,但是手上拽住对方的劲可是一点没带放松的。
克劳萨眼尖地在一地残骸中发现了不少金棕色和红棕色的发丝……
大惊失色的男人立马冲上前,急着去掰两人的拳头,尽快将他们从对方的魔爪下拯救了出来,同时也是拯救他们的头发。

重获自由的史蒂夫抢先揪住克劳萨进行了一个就地告状,林林总总诉说了一遍今天他在家里和里昂相处时发生的细节——总结出来一句话,就是说两句一小吵,再说三句一大吵。
至于打架嘛?忍无可忍的史蒂夫难得施展拳脚,和里昂来回少说大大小小没打了十次也有九次了。
于是克劳萨总算弄明白,家里怎么能乱成这样了……
好在经过他粗略的一番检查,家具和一些重要的电器没有被损坏,想来他们打架的时候也知道要避开那些物件。
这可能是现下克劳萨唯一的安慰了……

眼看这时间也不早了,克劳萨有点丧气地想他还饿着肚子呢,现下也不好直接开骂,毕竟事已至此对不对。
他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地询问那两个臭崽子:“要不你们停个战,我们先去吃晚饭?”
里昂和史蒂夫都还在揉着脑袋上被拽掉头发的几处地方,各自拉个脸在那里搓啊搓,两人全是一脸的委屈。
但这会儿听到这个提议,他们才发觉又吵又打闹了一天,肚子是真的饿得咕咕叫,便非常默契地同时嗯了一声。
克劳萨耐心地在大门边站了一会儿,直到那两人挤进浴室去对着盥洗池后面的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又跟三岁小孩子一样互相推搡着冲出来。

三人出门后并排往附近军官餐厅的方向走,一路上史蒂夫还在和里昂不停地拌嘴,跟在一边的某个男人被吵得眼冒金星,他无奈地想了想,快速走了几步不着痕迹地插到了两人中间,果断地将他们隔开。
然后克劳萨一左一右地带着两个随时可能跳起来再度在公共场合闹腾的麻烦分子,木着张脸朝着餐厅的方向进发。
今天的套餐一定要选肉最多的那种,好好补充一下营养才行,克劳萨暗暗想着,他真的是太累了……

——至于之后其实餐盘里大半的肉都不是被他自己吃掉的,克劳萨表示实在不愿意多回想。
起先他只是出于习惯,想着将餐盘里的肉切一切,往史蒂夫那边送一些。
毕竟之前那趟出行离开机构这么久,也没能很好地照顾到对方,克劳萨的心底还是感到有些愧疚的。

谁想他这么做史蒂夫是高兴了,但是有个人却不高兴了。
才刚收回手的克劳萨觉得身边阴风阵阵,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扭头一看是里昂正在瞪着他们俩,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充满哀怨。
一见到克劳萨终于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里昂立马将自己的餐盘往他手边推了推,嗯了一声进行了一番极其强烈的明示。
克劳萨试着叉起一块肉,慢慢地放过去,过程中他一直在密切注意里昂的反应,发现直到那块肉落进餐盘中时,对方脸上的表情终于松动开来,并且显现出了一丝很轻很浅的笑意。
他顿时舒了口气,庆幸着自己猜对了。

接下来为了把这家伙给哄好,克劳萨又牺牲了盘子里余下的肉类中的近一半。
问就是他也没有办法啊……毕竟对着那张脸,谁能狠下心说出『我才不给你,我自己也要吃』这样的话呢。
后来半夜他被饿到睡不着,只好偷摸地开了属于史蒂夫的两包零食,并且一边吃一边深切地祈祷不要被对方察觉。
这么一想克劳萨觉得自己真的命好苦……

 

之后的日子还是照旧过,只不过由于克劳萨和史蒂夫的生活夹心饼干似地塞入了一个里昂,每天这间宿舍里都是一番热闹非凡的景象。
据克劳萨观察,那两人哪怕只是为了点芝麻大的破事都要互相叫板吵吵,没有发展成单挑或是决斗的情况算是最好的,因为史蒂夫根本就不是里昂的对手,总要被打得嗷嗷直哭叫。
若是当下克劳萨待在宿舍,便只好亲自上前隔开还在用力扭打中的两个家伙,接下来心很累地做个和事佬。
——至于他不在的时候?反正一回家就能看到史蒂夫不是脸肿了、就是眼圈青了一边,要么在嘴上说自己手断了,实则经过克劳萨的紧急检查,发现就是归属于扭打伤害一类……
有时候克劳萨都在默默地想,他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缺德的坏事,这辈子要惩罚他来照顾那两个可恶的家伙啊!

 

就在里昂和史蒂夫彼此贴身相处了整整两周后,却惊奇地像是在不经意间初步萌生了一丝战友情谊。
当克劳萨在某天里意识到这一点,是在他完成了一天的工作由于太累而拖着脚步回到家,一打开门就见到那两人凑在一起,对着电视不知道第几次地在观看狮子王这部老动画之时。
虽说这年头的娱乐方式不外乎那几种,总之只要他们能稍微安静一会儿,都算是难能可贵的了。
最近克劳萨工作太累时常加班,回来之后还要被吵得根本不能好好休息,非得替两人把当天发生的事一件件评个理,再将犯错的那个进行一番严厉的批评,几乎要闹到凌晨才能去洗个澡再倒在床上。
被折磨得日渐憔悴的克劳萨乐得清静,也就随他们去,看什么电影啊动画片啊,根本不在乎的……他完全没有打算过问的意思。

 

在里昂入住一阵子后的某个晚上,克劳萨终于寻到机会,在深夜里昂入睡后偷偷释放出向导力,探查了一下他的精神世界。
这一次要比之前在路途中克劳萨所做过的要深入得多,所以很快他便发现,先前威斯克对他提起的那件事是真的——里昂的精神世界中确实曾经有过一片精神壁垒,由于被损毁得很严重,只在那片空间里留下了一片残存的遗迹,也根本没有什么防御的作用可言了。
——但奇怪的是游走在其间的克劳萨却能在这里感受到四处浅浅地飘荡着一个向导的气息,并且还能让他隐约萌生出相当熟悉的感觉。
而里昂的那些精神线虽然很凌乱,却也有过大概在前阵子被人着手特意进行过整理的痕迹。
但可能由于时间不够,所以做得多少有些仓促,那个向导并没有最终完成所有精神线的梳理工作。

克劳萨又尝试着往这片地域的深处走,希望能再更细致一些地探寻一下里昂的精神世界。
可无论他走出多远,所过之处永远是一片充满混沌的荒芜。
并且克劳萨努力地尝试过几次,都寻找不到属于里昂的那片精神图景的所在地。

这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迹象,很快他又发觉对方的一部分精神力似乎是在同什么力量做对抗,仿佛有个部分的记忆被困在了某一处。
然而就在克劳萨好奇地想要去揭露那段回忆时,立刻在这个空间中遭到了十分激烈的反抗。

虽说哨兵的精神力量级和向导完全无法相抗衡,但在过于激动和紧张的情况下,很有可能反而会影响到自己。
为了不让里昂受到伤害,克劳萨没有在这里待得很久。
他很快收敛了在探查时所使用的略微有些霸道的精神力,尽量用不留痕迹的方式默默地从对方的精神世界里退了出来。

 

刚一回到现实中,睁开双眼的克劳萨就在床沿微跳了一下——他的冰原狼在今晚出乎意料地没有去纠缠里昂,而是靠在他的床边,用冰蓝色的眼睛盯住他。
若不是精神体不能说话,克劳萨几乎可以肯定对方一定是打算质问自己,是不是趁机对里昂做了什么坏事。

克劳萨顽强地撑住身体坐直,同精神体互不相让地对瞪了一会儿。
冰原狼很快便完成了一种类似审视以及表达不满的来意,转个身用尾巴尖几乎从克劳萨的眼前擦过去——然后那体型巨大的食肉动物径直出了卧室的门,转个弯离开了。
看它离去的方向,应该是前往隔壁的书房。
今天晚上耗费的精神力真不是一般的多,克劳萨抬手看看表,不知不觉时间已届凌晨。
他只能盘算着有什么疑惑还是明天再考虑吧,毕竟这次的探查也没有摸到什么门道,甚至可以形容为是无功而返。
他这就翻身倒在床上,抱住枕头睡大觉。

 

然而令克劳萨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堪称恐怖级别的事件很快发生,当天深夜在他入睡之后,里昂居然反向入侵了他的精神世界,这事差点没把克劳萨给吓得够呛。
他也曾及时地反省,或许是自己在睡前的那番鬼鬼祟祟的探查行为被里昂发觉,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从而让对方有机会寻踪而来——但克劳萨很清楚他一向在这方面做事非常慎重且小心,可以说多年来从未有过失手。
况且这也不是哨兵可以不经过向导本人的允许,却能直接进入对方精神世界的理由——更何况里昂进入的,还是克劳萨的精神图景。

这个事实实在是令克劳萨太过震惊了,以至一时间站在精神图景正中的他微弯着腰,垂着肩和双手,就连膝盖都微曲着,以非常不体面且几乎可以形容为是愚蠢的表情张着嘴,都忘了要上前去质问那个正在暗夜之下的海滩边像只猴子一样狂叫着疯跑的家伙。

等到里昂跑累了,就整个人一歪倒在沙滩上,摊开手脚躺了没一会儿他又翻滚起来,直嚷嚷着要在海里洗脚,边说着就快速地将自己脱得全身上下只剩了一条小裤衩……
终于回过神来记起自己要强硬地悍卫这片神圣领地的克劳萨瞪着眼冲过去,过于急切地张嘴就是一通口齿不清的怒骂。
里昂抬头看看他,像是根本也不奇怪自己怎么会待在刮着夜风的海边。他又一声不吭蹦起身,接着四处疯跑。

这片精神图景的主人费尽力气居然也都追不上那臭猴子,差点没把克劳萨给活活气死。
后来接着追了一阵子不知道是不是里昂放水了,居然被克劳萨一把捞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臂。
这简直就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克劳萨立马拖拽着拉倒了里昂,将那人就地按在沙滩上,翻过来后背对着天空,下手狠狠抽了顿他的屁股。

克劳萨尤记得自己之前就曾这样做过,如今在精神图景之中,那手感仍是一始既往地好……
差点没走神的克劳萨注意到自己机械地挥动着的手臂打着打着,里昂只是嗷嗷叫了几声,却很快消失了。
——这一翻闹腾以奇怪的方式瞬间结束,整个图景中间一时就只留下了克劳萨一个人……
阵阵海风吹得他身和心都很冷,脚边的沙滩上涌来阵阵翻出白沫的浪花。
克劳萨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地从自己的这片精神世界中退出。

醒来后克劳萨飞快坐起身,前往隔壁的书房里看了看,窝在地铺中的里昂好像睡得不太安稳,时不时从嘴里溢出微小的呻吟。
克劳萨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发觉湿淋淋的全是汗。
身为向导的人立刻对里昂进行了一次简单快捷的精神安抚,但却并没有做得很深入。
待到对方的呼吸缓缓地变得绵长了些,隐在黑暗中的克劳萨抿抿唇,那声低叹自始自终只有他能听见。
随后他便悄然离开了。

 

自那天开始的几乎每一个深夜,里昂都会突然出现在克劳萨的精神图景中,坐在这片海滩边待上一小会儿,然后又毫无预警地在克劳萨的眼前消失。
可在隔天当克劳萨特意向里昂问起这事,有时候他说记得,有时候又说完全不记得——和之前克劳萨所观测到的一样,这个人的记忆模块持续显得相当无序而混乱。

为这事活活憋屈了好一阵子的克劳萨实在是有些郁闷,他找时机瞥了里昂一眼,抄着手微歪过头故作凶恶地说:“以后不要再半夜潜入我的精神图景了,我告诉你,这和性骚扰属于同一个性质,非常恶劣你知道吗!”
里昂在那里站没站相地贴着墙,用手在头上抠抠外加屁股上挠挠,眼珠子滴溜着转来转去,就是不肯开口应答。
克劳萨不爽地想你在那边给我哼哼唧唧是几个意思啊?气得上手就要去别那人。
结果里昂倒是好好站在那里既不躲也不逃,可伸出手去的克劳萨却一把抓上了整团的毛绒绒。

被那手感吓了一跳的男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冰原狼出现在两人中间,就如同夹心饼干的内馅,还微低着上身用脑袋靠过来。
克劳萨抓住的,就是它脖子上的毛。
很快就连史蒂夫的那只小狐獴也闻声跑了出来,在两人一狼脚边立起上身,很紧张地盯着他们,像是在观望这群吵闹的生物会不会打起架来。

正在僵持间史蒂夫从外面哼着歌走进来,刚踏进书房的门,他就受不了这一室的肃穆气氛,抖了抖怪叫着又转身退出去了。
回过神来的克劳萨只好悻悻地松开手,就见里昂立刻靠过去抱了抱保护了自己的冰原狼,心疼地揉揉它被揪了好一会儿的那块皮毛,还用责怪的眼神盯了克劳萨一眼,弄得那人当场噎了一下,也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算了,克劳萨决定装个傻,毕竟里昂是在心疼他的精神体嘛。
——但……这情况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又过了几天,对于里昂在夜半时分形同性骚扰的某种行径已经开始产生麻木感的克劳萨经过缜密的思考,决定先揭过这事不提,理由是他必须对里昂的各种行为多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再说。
这个休息日的早上,克劳萨起床后便去书房里喊醒某两人,催他们一起去餐厅吃早饭。

在返程途中克劳萨注意到里昂额前过长的头发垂下来,总是时不时挡住眼睛,看着实在太碍事。
里昂自己大概也觉得这样不太舒服,过后回到宿舍里他找了把刀,自己揪住浏海的部分,直接上手一刀刀地割,没几秒地板上就掉了好几撮金棕色的发丝。
克劳萨见状很是捉急地赶过来阻止了里昂,还一把夺下了他手里的刀,语带责备地说:“别在宿舍里耍刀玩,不知道很危险吗。”他拨了拨里昂额前的头发,提议道,“我来帮你修剪一下吧。”

吃饱喝足一回来就赖到沙发上,现下正横躺着手捧漫画书的史蒂夫闻言想也不想抬头大喊:“——快跑!”
里昂不明所以地将视线移了过来,受害人史蒂夫当场掬起一把辛酸泪,那片痛苦的回忆逐渐在脑海中再度成形——
史蒂夫小时候也曾因为头发留得过长,所以被闲来无事的克劳萨按住,好心地说要帮他修剪头发。
开头一切都是那么地平静和顺利,头发倒是好好地剪短了,直到克劳萨亮出了推子,一把下去他没留神,失手把史蒂夫后脑给剃秃了一块。

当初为了这事,尚还年幼的史蒂夫在哨兵训练营里没少被同期甚至是教官们围着嘲笑,导致他夜夜伤心意难平,连入睡时都是咬着被角呜呜直哭。
后来忍了一个多月,秃掉的部分才稍微长好些……
但老实说,心理方面受到的打击却就此深刻地烙印在了史蒂夫的心底。

而如今听史蒂夫指手划脚地诉说了这个不幸故事的里昂本能地眨着眼,他偷偷瞄了瞄克劳萨,虽然面上的表情依旧强作镇定,他的脚下却已经圆润地后退了一小步,同时摇摇头:“不、不,还是不了……”
被人当面揭露这事的克劳萨一阵心虚外加气短,也没好意思反驳。
他一脸嫌弃地披上才脱下没多久的外套,又反手揪上里昂,对立刻害怕到想逃跑的人说道:“我带你去理发店剪头发,这总行了吧。”
然后他也不等里昂做出个合理的反应,直接就将对方拖出门去了。

 

到了地方里昂发现店里的那位上了年纪的理发师先生似乎和克劳萨十分相熟,两人一见面便互相寒暄了几句。
之后准备开工干活的理发师先生直接说道:“给这孩子理个小寸头吧?”
一个激动挺身的里昂还没来得及出言抗议,站在他身边的克劳萨就抢先喊道:“……别别别!”

已经准备好剪刀和梳子的理发师只好耸耸肩,不解地发问:“那想要个什么样的发型?”他对着里昂左看右看,还绕着圈走了走,末了不解地顺嘴说道,“中校,我记得你队上那些哨兵们大都理寸头啊。”
——那边的某人压根没在倾听,兀自在墙上的照片里找了好半天,最后指着其中一张说:“就剪这种的吧,给他修短些就好,尤其是前面的浏海。”

理发师先生定睛一看,心想那不是小分头吗,随即又好心地提醒眼前的这位军官:“这发型不符合你们军队里的规定吧?”
克劳萨朝对方抿抿唇,面上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少啰嗦。”
理发师先生顿时很懂地笑了笑:“好好好。”他将那个战战兢兢的年轻人按在椅子上,取来斗篷抖了抖,给对方绕了一圈围上了,边弄还要语带调侃地进行一个碎碎念:“不如就直说,要和您平时带来的那个小哨兵理一样的漂亮发型不就好了。”
克劳萨和里昂两人在镜子里对上了视线,互相都露出有些无奈又膈应的神色……

事后理完头发,克劳萨靠近观察了一下,表示还行还行、不错不错。
短发的里昂比之前要显得干练多了,而且现在浏海也精心修剪过,完全不会再过度遮挡视线。
——关键是这家伙真的生的很不错啊,这一下感觉又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克劳萨呆呆地多看了几秒,直到理发师先生朝他发出收款的提示。
他这才回过神,掏出钱包跟随对方走向一边。

今天这位先生的话实在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又在念叨道:“说起来中校您的喜好还真是很统一啊,就真的特别喜欢这类年轻漂亮的小男孩哟。”
正将钱递过去的男人痛苦地闭上眼:“求求你别说了,拜托了……”
“哈哈哈哈哈,好吧。”理发师先生笑逐颜开地将像是赶着要离开的两位客人送出了门,“欢迎下次继续光临!”
——当他说出这话时,却见到正在远去的两人中的其中一个突然拽住身边那人的手腕,百米冲刺一般地开始朝前方狂奔,仿佛后面有丧尸在追他们似的。
看来今天的钱也是赚得不容易啊,理发师先生看看手里的大钞——说起来,刚才好像还没来得及找零呢。
算啦算啦,就当成高额的小费好了。

 

自打里昂理了头发,发现果然整个人都清爽多了。
现在就连和史蒂夫一起分享漫画时,他也不需要动不动就甩甩脑袋,将垂下来的浏海给甩开,如此一来阅读速度真是大大提高!
但没两天克劳萨看里昂整天在宿舍里闲着就要惹点事,他实在是烦心得很。
最近里昂不是在无故打骂史蒂夫、就是在准备无故打骂史蒂夫的路上收腹动气举拳头,搞得史蒂夫已经在克劳萨下班回来后抱住他的腰,哭着喊着接连抱怨了不下十次『这个家有我没他有他没我!』这样的话。
克劳萨只好先尽力将对方给哄好,再主动给两人搞个物理隔离,开始在每天清晨将里昂从书房里的地铺上揪起来,推搡着催他尽快去洗漱一下,这就带着对方前往军官办公室打卡。

作为克劳萨身边的近卫下属,卡洛斯和瑞贝卡时常会窜到军官办公区域来,给自家长官送些研究资料、或是军情相关的计划书和报告,还要定时上报传达一下队上其他队员们在闲暇期间的例行操练情况。
于是某天当他们两人一眼看到里昂那短发的小分头新形象,居然同时愣了愣,接连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人就是之前他们在返回机构的途中遇到,并一路好容易带回来的那个哨兵。
两人都知道先前里昂被威斯克准将派来的人带走,经过一系列检查这才放出来,并且好像在检查结束后便安置在了克劳萨的身边。
但后面的这个部分则属于道听途说,毕竟谁也没有去求证过。
——到了今天他们才明白了,原来传言可真是半点不假啊!

卡洛斯直勾勾地望着里昂许久,脸上堆出一副正在脑内进行冥思苦想的表情。
被死死盯住的里昂全身有些莫明发毛,他不着痕迹地往克劳萨的办公桌那个位置退了退,窝着不敢动弹。
定格般地好一会儿才猛地恍然大悟的卡洛斯用力捶了捶手:“我就觉得之前看肯尼迪好像有点眼熟——这不就是史蒂夫的成年大号加强版吗?!”
站在他身侧的瑞贝卡闻言捂住嘴哈哈大笑,直笑到腰都弯了下去。
旁边的克劳萨正在椅子上翻阅手上新鲜的报告书,忍不住抛去一个责怪的眼神,心想这两个家伙,也未免太吵了吧……

瑞贝卡抹一抹眼角笑得被挤出来的泪花,开口说道:“之前我在系统上查看过里昂的照片,那时候他年纪小一些,倒不会和史蒂夫特别像。”她说着又仔细端详了正表现得有些无所适从的哨兵好几一会儿,“——现在这样看来,确实是很像啊……”
两人这就又默契地一同面对着克劳萨,朝他投去十分玩味的目光:“中校,您的喜好真的是很统一。”

克劳萨一把揉皱了手里的报告,他从椅子上弹起来,激动地接连发出否认,边说还要偷瞟里昂几眼,出口的声音顿时就越来越小。
不是……他想着,怎么这两个家伙和前阵子那位理发师说出口的话几乎一模一样啊?
不对,关键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

眼见克劳萨明明理都站不直,却还要各种狡辩外带否认,卡洛斯和瑞贝卡这就提议道:“中校,不如你把里昂带到大家面前让他们看看,一起来评评理,就知道我们说的是不是真话了。”
“去就去。”克劳萨恨恨地一拍桌面,以示自己根本没在怕的!他埋头将那些报告书收拾了一下,就拉着里昂出门了。
紧跟在后方的两个无良下属偷偷对一对眼神,表示今天可真是有好戏看了——

 

等到克劳萨将里昂拉到训练场上找到自己的队员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发现他们到来的众人主动围了上来。
大家的眼神显然是朝着以新形象出现的里昂而去的,都在群起感叹道:“没想到这你这毛猴子,洗洗干净穿上制服,可真是人模狗样啊。”
对于这种不知道该算作骂人还是夸赞的言辞,里昂不知道自己能接口说什么。他有些无措地在人群中回过头,望向被人为隔出些距离的克劳萨。

然而很快就有人对里昂的容貌和新发型表达了近乎惊恐的言论:“等等等等——之前以为中校是见色起义,所以对肯尼迪特别与众不同。可是你们再看看他现在的模样——这这这,活脱脱真的就是很像那个谁啊!”
克劳萨的整张脸瞬间变黑了,哪怕平日带队时他还没开始训话,但凡先拉个脸就能把一群哨兵吓得够呛,可在今天这招却不好使了。

大家一时涌得更近了,直接用人墙将里昂团团困住。被挤开的克劳萨被迫左歪右倒地不断后退,直到撞上了站在后方看戏的卡洛斯。
他回过头,看到那两个下属居然还在朝着自己发出神秘的微笑。
真是、够了啊啊啊啊……!
克劳萨好想当众捂住脑袋,蹲到地面上去……

那边的众人还在叽叽喳喳地宣布他们的众大发现,同时纷纷表示这才知道长官看上肯尼迪并不是因为改换了口味,相反他的口味一直很统一啊!
——这人不就是史蒂夫那个小败类的大号强壮版!
终于等到机会的卡洛斯火速凑到长官身边,豁出命去也要吐个槽:“——看吧,我早告诉过您了。”
克劳萨已经唔唔嗯嗯地在那里泣不成声……

一片混乱之中还有人起哄着喊道:“中校可真是慧眼如炬,当初刚遇上肯尼迪时,明明是那么脏乱差的一个小子,都能被他透过现象看出本质,好厉害啊——不愧是拥有美貌青少年雷达的男人。”
这话一出人群里就此起彼伏地到处响起了阵阵附和声:“佩服、佩服。”

克劳萨急得扒开一群人强行挤进去,将头顶都快看不见的里昂给挖了出来
末了他一通左看右看,确认对方完好无损,赶紧将里昂藏到身后护好,这才有时间扭头和一众队员们算帐:“——你们怎么能这样看待我!废话少说赶紧道歉!”
不过现在哪还有人理他,因为大家都开始一边交流,一边从上衣和裤子各处的口袋里掏出花花绿绿的钞票,互相比划着递来递去,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之前队员们曾在返回机构的路途中因为过于八卦和无聊而开了个赌局,赌的就是里昂一旦被克劳萨带回机构确定了身份,以克劳萨这一路上对里昂照顾有加的表现,过后史蒂夫会不会因为地位尽丧而失宠。
目前看来克劳萨这副很紧张里昂的模样,赌局俨然已经分出胜负,至少那小败类早晚要被彻底打败。

这对他们而言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一想到那个长年靠着长官的庇护才能把小日子过得那么滋润的家伙被砸了金饭碗,哨兵们对此都十分喜闻乐见。
这下大家都知道史蒂夫早晚是要失宠了,就算有少数人在这场赌局中不幸输了钱,却也仍是同大家一起互相搭着肩,几乎快要被笑死。

对所有人而言,今天难得长官亲自来视察一趟,此时克劳萨却是急着揪上里昂,在他后背上推了又推。两人同时顶着身后那哄亮的『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齐齐圆润地转过身。
随后克劳萨就一路像赶小猪一样地将里昂拱着跑了,甚至看那肢体间的动作,由于太过急于立刻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他差点没上手直接将里昂扛到肩上去了。
不过反正都说来日方长嘛,一众队员们十分确信,以后可有得好看了,嘻嘻。

 

近期机构内到处流传着一则重要新闻——克劳萨中校从野外带回了一个走失多年的哨兵。
而这个名为肯尼迪的哨兵所拥有的神奇战力,又经由克劳萨中校队上的那些队员们的夸赞而四处进行了传播。
然后这话就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从军营又传到了训练营。

起初这事也没太多人在意,毕竟那人都是个毕业多年的哨兵了,现在的人事关系也在军营之中,训练营顶多就是厚个脸皮自豪一下『不愧是我们培养出来的好哨兵啊!』这样的事。
但训练营中的一位教官在某次和好友们聚会时,有幸听到跟随那支队伍出行一趟回来的哨兵朋友也添油加醋地这么一说,传闻便经由目击人的强力证词而具备了更深的信服力。
——只有亲眼见过那个哨兵对战方式的人才知道,肯尼迪基本对于任何类型的BOW都能应付自如,甚至光是用『很厉害』这样的说辞来做出总结,都显得过于笼统。

这位早年有着丰富外勤经验的教官认真听完了那番话,并进行了深度的思索。
他认为那个哨兵多年来独自流落在外,既然能顺利存活下来,那必有过人之处。
这么一说是不是该想个办法同对方见上一面啊,毕竟是个难得的强大哨兵嘛。
——嗝。
灌着酒的教官默默在心底给自己的脑内加上了一条备忘录。

 

隔天那个教官酒醒后难得还仍记得这事,他将这消息特意上报给训练营的主管,几个高层也都表示似乎最近这个传闻非常地盛行啊,确实是可以加以优化利用一下。
几人碰个头商量了一下,又派出人去详细打听了一轮,最后确定这传言大致不假,这就迅速地敲定了一个计划。

训练营的主管派出提供消息的那位教官去寻找里昂,满足他想同对方见一面的愿望,并请他代为真诚地送出了来自训练营的倾情邀约。
——主管十分希望里昂能到训练营里进行格斗技巧方面的授课,让那些未来也要出去面对BOW的学员们多领教一些在实战中才能有机会获得的宝贵战斗经验。
当然,来人特意对里昂强调道:训练营会给予里昂和正式教官一样的待遇,若是里昂在军营中有外勤任务的话,也不会有妨碍。他随时可以离开训练营,去尽自己身为哨兵的义务——只需要尽量提前打个报告,对相关部门告之一声就行。

对于这种事里昂也是头一次遇上,受宠若惊的同时自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只好看向站在身边的克劳萨,小声问他:“嗯……我可以去吗?”
起先不知道那位教官来此有何意图的克劳萨这会儿松了口气,点点头说:“能有机会把你的格斗技巧和战斗经验教给那些还没毕业的孩子们,这是很好的事,安心去吧。”

再说克劳萨同时也是考虑到目前里昂被安排在他的身边,就是他队上的哨兵了。
近些年克劳萨本人出行的次数很少,虽然偶尔因为其他的队伍在出外勤时人员不足,会前来抽调精英,但克劳萨暗暗决定,里昂他是一定要带在身边亲自看护的,谁来调都不借。
可这样一来里昂的闲暇时间就会很多,都说小孩子一旦太闲就会整天想着干些坏勾当……克劳萨为此已经头疼了好一阵子了。
与其让里昂整天在宿舍里无聊地欺负史蒂夫,倒不如找点正经事给他做做。
像是去训练营当教官这样的工作,实在是太适合里昂了,克劳萨几乎就要立刻动手给那边的主管大人写上一封五千字打底、并且砌词热情洋溢的感谢信!
——这可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了。

既然克劳萨亲自放了话,里昂当然就听话地将这事给应下了。
待到相关的申请和批准流程用最快的时间走完,报到后里昂做为训练营教官生涯的第一次授课也即将来临,为此他还激动又紧张地一夜没睡好。

至于克劳萨则更是比里昂本人还要积极,这人大清早的就冲进书房,摇一摇推醒了里昂,督促着对方尽快洗漱完成,还帮着他换好了才领回来的崭新教官制服。
克劳萨拉着衣装上身的里昂左右打量一番,末了用手掌侧面贴住里昂的身体,上上下下来回刮了一圈,将布料上的细小褶皱一点一点地抹去。
然后他后退一步再又细看了看,不得不说里昂穿上这套制服的模样也很精神,克劳萨终于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吃过早饭克劳萨亲自开车送里昂去训练营,虽然总还是难免有些担心对方是否能够适应和胜任这份工作,但他还是选择克制地没有陪着里昂一同前去。
克劳萨将车停在训练营的大门口附近,在里昂下车后他叫住对方,交待了一些接人待物方面的注意事项,这才点点头说道:“去吧。”
里昂嗯了一声,站在车边自顾自地整了整制服,他抬手朝克劳萨敬过礼,这便安静地转身离去。

一直没舍得立刻离开的克劳萨沉默地注视着里昂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好似眼前有一幅场景缓缓地从脑海深处浮上来,斑驳地如同掉了颜色的古老画卷。
有一个人形出现在画面的正中,那好像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童,一次一次地背对着他进入这座训练营的大门,又一次一次地从里面蹦出来跑向他——
可是无论如何努力,克劳萨都看不清那个孩童的脸。

啊……不会是最近太累了,又开始出现奇怪的幻觉了吧。
克劳萨甩甩头,视线再度放向远处时,却已经再找不到里昂的身影了。
他在驾驶座上将坐姿调整回去,默默地发动了引擎。

 

当身着教官制服的里昂一路走进训练营的大门,那个瞬间仿佛脑中有一些画面在飞速地闪过,划破大片的空白向他袭来。
只是他还来不及彻底瞥见上面的人影,一切就已消失不见。
这个地方……里昂总觉得自己似乎曾经来过。

可是一旦打算用力回想,脑内深处有个位置就疼得实在厉害。
里昂抽着气顿住脚,踉跄了两步好容易才站稳了些。
不,要镇定——里昂喘息着抚住胸口。
今天他是以教官的身份来到训练营,不可以有任何失态的表现。
里昂定了定神,重新站稳身体,迈开步子直直地朝着早已在操场上列好纵队,齐齐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他的一群学员们走去。

 

Notes:

这里开始都是一些无聊的碎碎念,微博那边的号弃了,也不想打扰到在那边关注我的同担以及互关的老师们,有些话就躲在这里说一说吧。
大家可以直接跳过,等待下周的更新就好。
我就是想自己做些记录和说明,仅此而已。

我这人适合性很差,蹲圈产粮确实很少,以前在前圈花了很多年时间产粮,在原本热闹的圈里吃一个龙套角色的右位,前前后后产出过不下千万字的文,遇到的同担却非常非常的少。
甚至有人在LOF私信要来我的个人文包,当面一顿大夸特夸,扭头却发现对方在私博指着文包里的几篇旧文,吐槽了很多条诸如:写得有多不好,看得有多不爽,写手本人像她的文一样过犹不及之类的话……
哦对,我还曾被不认识的人挂过:更新只是文字量大,但没有内涵和深度。

当时为了这些事,时常深夜对着自己冷清的完全没有热度的产出无尽破防。
在经历了被挂以及被吐槽后过了很多年才幡然醒悟,一人成圈终是只能意难平,所以才决定踏出前圈,走出来看一看。
中间我也曾在其它的圈试过产出,但是没什么水花,甚至连一条反馈都无。
不过好消息是由于仍处在摸索的阶段,所以心态少见的稳到不行【笑哭……

2023年在RE4发售前,想起自己多年来很多代生化危机游戏都玩过,CG电影和真人电影剧集也看全了,对这个IP的世界观还算有些了解,入坑产出应该难度不会太大。
其实在正式产出之后也没有太大水花吧可以说,但是比我在之前的极地一人圈已经好多了。
在RE4正式发售之后感觉圈子是真的热了起来,从冰天雪地来到热带的我很想多感受一下这样的圈子,于是又在努力持续地产出。
当时其实还是挺快乐的,在微博有人给我转发点赞,还能收到不少的评论,有些读者也会私信给我,每次收到夸夸都会特别开心。

但大概就是在第一次参加了圈内组织的活动后吧,接连几次能感觉到圈中的产出老师大多是不怎么理会我的。考虑到我平时确实鲜少进行社交,所以开始想着可以改变一下,主动加了CP相关群,也会试着去和同担老师们扩列,但很遗憾,大部分时间里聊过一两次,对面就再也不回复我了。
啊……我是不是说话真的很无聊啊?

直到去年昂右ONLY结束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才知道自己因为入圈后产出的那篇ABO文,被一些KL人讨厌,所以对我进行了抱团抵制。
当时知道这事不单挺奇怪也很震惊,以及好笑的同时也很无奈,更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产出老师压根不理会我了。

看过那篇文的人如果喜欢它,就知道我所表达的绝对不是拉踩KL去抬高CL这么回事。
至于看过又不喜欢它的人,可以对我避雷,从此不再看我的文。
我只是觉得这篇文让我被不少人用那样的方式霸凌,确实挺冤枉的。
更何况我根本不认识圈内那些人【……

那时觉得这圈子的风气让我心灰意冷,原本是打算退圈的,这里特别感谢在经历了那事之后过来扶了我一把的同担老师们,是你们让我意识到就算有人我不喜欢的产出,但终究还是有其他人喜欢的,于是才鼓起勇气决定留下。
但说实在的这事对我的打击确实挺大,所以写《风落深海》这篇文的时候已经力有不逮,完全找不到刚刚开始入圈产出时的激情。

并且在接下来的活动中,只要是我喜欢的CP,我都努力去参加,绞尽脑汁强迫不擅长写短篇的自己压缩字数,争取用中长的篇幅来完整地写出一个能被更多人喜欢的故事。
可惜到了最后,无论是哪一次的活动,我的产出得到的热度和反馈永远都只是垫底的……
这无关乎攀比,而是一种……怎么说呢,写手本人水平的体现吧。

我时常会反思到底是哪里写得不够好,太无聊?太相声?文太长?
关于写作篇幅长度这件事,于我而言确实是无解。先前不止一次有人提醒我,不要每次都大篇幅更新,看起来很累,也不好写评。
但我平时的习惯是工作日的晚上挤出碎片化的时间来码字,争取每天能挤出三到四千左右,等到周末再进行细化润色和校对,直至最后更新放出。
如果实在令大家感到很厌烦这种爆炸式更新,这一点我个人方面确实也平衡不了……非常抱歉。

最近其实也有考虑到写文没什么人喜欢,那就试着搞点别的产出吧。
不会画画的我就尝试着用粘土人拍些照片,也在慢慢摸索着弄出有剧情的小视频,一次一次希望多精进自己的技术,不过依然是可惜,这些产出(抱歉,我希望可以称它们为产出吧)也和我写的文一样,感兴趣的人并不多,反馈也近乎为零。

这种境遇真的特别令人难受,明明每天都牺牲娱乐时间来认真做产出,结果到了最后,好像只是一个人在做着无聊的表演而已……
仿佛时光又倒流回了当初我在极地一人圈时的感觉。

说真的挺累的,在昂右圈搞产出近两年了,至今依然游离在圈子之外。
在这里真的要特别感谢三位从扩列后就没有放弃过我,时不时主动和我搭话、也愿意回应我发过去的消息的同担们。
正因为有你们,我才能坚持到现在。

——最后关于这篇文,应该还是会尽力写完。毕竟写之前真的对它寄予了厚望,大纲非常完整,剧情线都是精心排过的,彩蛋内容也很丰富。
只是因为这篇文里的时间跨度大,日常也很多,所以显得太过拖沓了——当然不排除是我的笔力问题,这个同样无解……只能说愿意耐心阅读它的小伙伴们都是天使。

至于微博那边原本看的人也不多,外加已经弃号,所以不会在那里更新进度了,只在这里按照原样,每周末更新。
如果遇上节假日或是三次元有事,大约只能顺延。

当初在印第一波本子的时候,曾想过或许给本子做个编号也很好,看一看我在昂右圈到底能印出多少个本子。
人的精力和热情都是很有限的,脑洞也一样,所以在那时悄悄定下了一个目标——希望可以给里昂印满10个本,这样将来某天回忆起来,应该会很有成就感。
如果这篇文能最终完结并印制成本,正好就是编号中的第10个。
所以今后就继续默默地自己一个人努力吧!

Chapter 23

Summary:

这章还没机会啪啪,先让老萨给小狗狗昂来一发绝妙手活~【嘻嘻

Chapter Text

入职当天在里昂正式向训练营的人事部门报到之后,领到门禁卡的同时也被告之,目前他被分配去为临近毕业的一批共三个班的学员进行加强型的授课。
头几天从未有过教学经验的里昂只需要负责从旁观察那些学员们的日常训练,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不够完善的地方。
主管表示希望他能以自己的经验来判断,到底哪些技能是孩子们目前还并不具备、又或者是需要多加学习的。

里昂依照这份要求,认真跟课旁听了一段时间,果然发现了一些教学方面的弊端。
只是他本人不太会书写描述型的报告,急得只会在夜间对着分配给他的笔记本一顿抓耳挠腮。
在一旁的书桌边看书的克劳萨余光里就瞥见那人将脸都给憋红了,那份焦灼涌动着的精神力隐隐传达到他这里。克劳萨放下书本清了清嗓子,待到问出缘由后,他便主动表示自己可以帮个小忙。

里昂非常欣喜地接受了克劳萨的这份提议,他用口述的方式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大概说了一遍,再由克劳萨替他理清了思路,还以自己的相关授课经验提出一些修改的建议,并和里昂一起再三确认过后,由克劳萨亲自录入并打印了出来。
这份报告过后也交由训练营中的其他教官们传阅了一下,众人又再度稍微提了些更加改进和完善的意见,当然中间的大部分内容还是保留了原样。
毕竟他们最后一次出勤的时间都在很多年前,如今野外的BOW在种类和数量方面都比以前更多,也更加地恐怖和强大。
经由野外战斗经验丰富的年轻人提出的教学整改意见是很具有意义的,没有人希望自己花费多年亲手带出来的学员们在将来刚离开机构,就惨死在不知道哪一处。
于是这份报告很快就层层递进地送到了训练营主管的手中。

没多久训练营中的教学模式便依照那份报告中的条例而进行了相应的调整,过后里昂也准备正式进行教官生涯中的头一次授课,而地点就是在训练营内的那座用于实战训练的野外模拟场地之内。
这天早上一群满脸兴奋又激动的哨兵预备役们跟随在这位据其他教官所称,应该是机构的训练营内到目前为止最为年轻的授课教官肯尼迪的身后,以三到五人一组提前分配好的列队形式,排着队进入了这块被铁丝网完全包裹住的巨大场地。

当天这堂课也吸引了不少得知消息特意慕名前来的其他教官,他们带着自己的学员们站在铁丝网外进行围观。毫不夸张地说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简直把整圈场地都挤得水泄不通。
耗时近两小时的课程结束后,场内一片硝烟弥漫,各处都躺着不少BOW的尸体。
所有闻讯而来的人也都如愿亲眼见识到了那位新晋教官高超的对BOW战斗技能,一时间学员们的眼底都朝着那个正站在建筑物高处的人影闪动着无比钦佩的光芒。
至于教官们——有不少其实原本是暗自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而来,但直到课程结束,也不得不服气地点点头。
那个年轻人的身手干净利落,无论是枪法还是体术各方面都强大得无懈可击。
很多次他在和那些怪物正面交锋时,明明情况看上去已经悬而又悬,他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用奇怪的方式突地一下扭转形势。
看来这人确实如传言中的那般,对各种类型的BOW的行动方式和特点以及它们的弱点都了如指掌,若是没有极其丰富的野外实战经验,是绝对无法达成的。
——同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同样经验丰富的人不难联想到,想要拥有这样的对BOW战斗技巧,并一路将它们累积下来,这个过程绝对是要经历一段时期的难以想象的艰苦磨炼。
每次的实战中一旦稍有松懈,或是出现任何的行差踏错,轻则受伤、重则送命。
要练就这样的一身本领,那根本不是独自流落在野外的任何一个普通的单身哨兵能够轻易做到的。
——真不知道那人在走失期间,曾经历过多么可怕的炼狱般的考验。
这么想想还真是肃然起敬……

 

当天在里昂授课时,威斯克和克劳萨也都默默地到场,待在附近某个视野极佳的瞭望塔上远远地观望。
先到一步的克劳萨就是自己有些担心里昂罢了,虽然他也清楚这担忧既可笑又没有必要,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亲自过来看一看。
毕竟里昂这次可不是一个人进入模拟训练场地,他必须顾及到那么多同场的学员们,在进行授课的同时还要防范他们被那些投放到场地中的BOW伤到,担心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吧——
只是原先独自站在那里倚着护栏的克劳萨很快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人,扭头看去他微微一愣,起先是真没料到来人居然会是威斯克这家伙。
克劳萨的视线跟随着对方一直行进到自己的身边,他好奇地问:“你怎么也来了?”
威斯克正微眯着眼,举目远眺那座训练场地所在的位置,隔了几秒才慢悠悠地应道:“我听说肯尼迪今天正式开始授课了,就抽点时间特意来旁观一下。”

克劳萨点点头意思是他懂了,两人很快就默契地都不再说话——因为远处那座巨大的半球形的铁丝网内开始变得闹哄哄,自牢笼中被放出的BOW纷纷从专门的走道内窜出来,落地的瞬间立刻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关键时刻很快便如期地来临。
他们一同安静地望向那处渐渐热闹嘈杂起来的方位,表面虽然都挺淡定,但其实克劳萨却在心里隐隐替里昂捏了把汗。

幸好里昂今天也依然是表现得既争气又很厉害,授课时也像在野外遇敌那般发挥稳定。
单是看着他挡在最前方站立在那里的姿态,便会觉得很安心。
而里昂一旦开始动手,那更是令人安全感十足。
克劳萨抿着唇出了口气,面上的表情跟着放松了些,握成拳的手也慢慢地松开了,只是很随意地搭在栏杆上。
威斯克其实一直在悄悄不动声色地用余光观察克劳萨,一直等到远处的第一轮BOW示范击杀结束之后,他猜对方应该有心思听自己说话了,这才开了口:“你最近又和肯尼迪贴身相处了一阵子,有什么新发现吗。”

克劳萨下意识地瞥了威斯克一眼,那人一动不动地望过来,眨眨眼只是安静地在等待一份答案。
克劳萨思虑再三才出言应道:“里昂他……确实像是有什么秘密背负在身上,而且我之前稍微探查过,就算是我也看不到他的精神体,他的精神世界里完全是一片浑沌。”
说完这话克劳萨顿了顿,只希望这些话不会对里昂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他此时正面对着威斯克这个时常在背地里干些恐怖勾当的家伙……

于是克劳萨又多少有些多余地追加了一句简短的评论:“是很奇怪的一个哨兵,但威胁性并不大。”
威斯克直接无视了克劳萨后面的话,而是紧接着跟进追问道:“你们有深入做过精神接触吗?”
克劳萨心虚地嗯哼了一声,谨慎地将问题反抛了回去:“我很注意没有深入过,而且你派人将里昂带去研究部门接受全面检查的时候,肯定有导师做过这些事了吧,难道就没有什么发现吗?”

由于考虑到向导和单身哨兵靠得太近很容易被纠缠上,所以克劳萨一直很注意不和任何哨兵有过多深入的精神世界的接触和交流,多年来他一直严格恪守着这条准则。
——相信使用了这样的借口,就不再需要向威斯克刻意做太多的说明。
毕竟虽然是确实没有真的深入接触过里昂的精神世界,但克劳萨的精神世界却是反过来被那个臭猴子入侵得过深了……
好丢脸!提起这事克劳萨就越想越气,手指忍不住默默地再度握成了拳。

站在一边的威斯克不知道这人突然在暗自激动些什么,他没有闲心去猜测对方的心思,便只是看了对方两眼欲言又止,之后威斯克摇摇头:“我曾告诉过你,导师发现肯尼迪曾经拥有一座精神防御壁垒,但已经被完全拆解了。他应该是被拘禁过,还受过不少的折磨和拷问。”
对于这事克劳萨表达了他的不解:“为什么要拷问他?”
之前克劳萨就曾怀疑里昂是否曾遭到什么非人的待遇,他也猜测里昂时常表现得精神很不正常还记忆混乱,会不会就和那些事有关。
里昂的身上有很多疤痕,但有一部分能看得出来,根本不是BOW造成的。
对于这些克劳萨有相关的判断经验,那都像是刑讯拷打留下的。
还有里昂左手手腕上的那处贯穿伤,在最初痊愈后的一段不短的时间内应该造成他的左手行动不是很便利。
但里昂很好地克服了那份障碍,看得出来他曾十分努力地去训练受过重伤的左手。
克劳萨有点无法想象,那个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就像是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信念在支撑着里昂,带着他走过了那一片黑暗。
而克劳萨是真的很想很想靠近对方,走得更近一些,好让自己有机会能去多了解一些……
他想知道里昂的过去,包括他的经历、他的喜好、他所向往的归处,更想一点一点亲手发掘出这个人偷偷藏在身体深处的所有秘密。

威斯克颇为好笑地瞄着克劳萨,猜测这人大约是在脑内想到不少关于肯尼迪的事,以至于他一会儿拉着个脸、没多久又目光深沉地继续看着位于远处的某个人,沉静地许久不曾同他搭话。
他便也跟着再度远远望向那座训练场,其实站在这里距离过于遥远,根本也看不清那其中每一个人的面容。
收回视线的威斯克半侧过身面对着克劳萨,打算还是来继续刚才他们掰扯出来的话题。
他故意语调慢悠悠地问道:“关于那个事,你为什么不直接问肯尼迪本人?”

克劳萨沉思着回想了一下刚才他们的最后一句对话,很快发觉自己有了种新联想:“会不会是因为里昂在浣熊市行动中被保护伞公司的雇佣兵掳走,那些人想要获得关于政府机构的一些机密,所以将他带到了洛克福特岛?——你说这些事会和阿里亚斯有关吗?”
威斯克却在此时将视线又移开了,他用掌心扣了扣身前的那道栏杆,迎着风说:“应该说到目前为止,还有很多我们无法掌握到的真相。”

“…………”憋了口气的克劳萨不吭声了,他总觉得对方这是话里有话,绝对像是在意有所指地暗示着什么。
可是对方既没明着说,那就是现在还不能摊开来说的意思。
以自己现有掌握的情报来分析,克劳萨确实有很多的想不通,但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追问。
毕竟里昂有过精神防御壁垒这件事非常不一般,那代表着他是曾经拥有过专属向导的哨兵。

克劳萨回想起当初的浣熊市行动,机构内有不少向导没有被征召前往,有可能里昂的向导也仍还活着。
但他被自己带回来也有好一阵子,机构内很多人都从传言中得知了关于里昂的事。向哨组合相互之间的羁绊异常牢固深刻,若是这样那个向导却没有现身来寻找自己的哨兵,这根本就说不通。
——而且威斯克在上次见面时说过,里昂的个人信息中并没有标注过他拥有专属向导这件事。
这些信息纷繁凌乱又似是不完全真实,现下从中根本摸不到任何头绪。
于克劳萨而言,就等同于摸索着撞进了一条走不通的死路里。

况且还有一件事,克劳萨暂时没有向威斯克提及——那就是之前在归还的路途间,里昂曾对他们小队的成员们进行了暴君T-013型的详细讲解。
而机构关于这种BOW的试验室新型号的官方名称认定,是以他们这一趟所带回来的研究资料为基准,从中获得的……

克劳萨曾不止一次地从最不愿做出设想的方面去考量,那就是里昂自失踪后直至再度现身的这个时段内,他很有可能并不是所谓的『流落在外』,而是在其它的机构内待上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这一点一旦揭露出来,克劳萨担心里昂会被威斯克再度派人带走。他知道到时候再想将对方弄回来,就真的很困难了。
正因为有这样的担忧,所以克劳萨很纠结关于这一点,自己到底该不该告之威斯克。
或许,克劳萨想着,还是暂时将这事压下来,由自己试着多打探一些信息,到时再说吧。

两人各怀心思地又安静了好一会儿,眼见目前训练营中的那堂模拟训练课程终于结束了,进入训练场中的学员全都雄纠纠气昂昂地三三两两走了出来,一时间整个操场上变得很是热闹。
克劳萨也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的样子,威斯克盘算着对方现在可以转移注意力好好来听自己说话了,他便提起了先前由瑞贝卡亲手交付给他的病毒样本。
那份珍贵的样本很快被送进了试验室进行检测,最终结果已经出来了——那是T-维罗妮卡病毒。
目前为止机构对这种病毒所掌握的资料还不够多,所以这份从南美带回来的样本很好地填补了一些研究领域的空白。

敛着眉心的克劳萨想了想说:“关于病毒的类型这一点我大致猜到了,这一次我们在南美遇到的几种BOW都很典型。”
至于此次南美之行具体的任务报告,克劳萨在前阵子就早已提交了。
那时他们和当地政府军人员一起对搅起此次事件的哈维尔 伊戈达拉手下那些幸存的下属们进行了审问,也查询了相关的联络和付款记录,大致摸清了那个大军阀究竟是从何种渠道得到这种罕见的病毒。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早年从他们机构叛出、又在潜逃后加入了保护伞公司,并在国内外造成了多起恶性病毒扩散事件而被军方通缉了多年的前哨兵,也就是格伦 阿里亚斯。
他让下属假扮成地下黑市的交易中间人,主动搭上哈维尔,将病毒送到了对方手上,同时还为对方提供了全套的试验室设备。
——说起来阿里亚斯这家伙,还真是长年习惯不干点人事啊。

而被阿里亚斯蒙骗了的哈维尔为了给自己心爱的妻女治病,不单擅自使用了维罗妮卡病毒,更是放任从试验室排出的污水污染了那片区域的水源。
隐藏在其中的未被过滤消杀的病毒在水中扩散,顺着水库中的水流一路往下,导致附近几个小村庄里的人畜纷纷变异,最终还把自己和妻子的命全赔进去了。
克劳萨带队在那个南美小国历经了几番艰难的苦战,才成功将被病毒吞噬异化后变得面目全非的哈维尔消灭。
但他那个同样被病毒感染的女儿却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之后经过一段时间严密的医学观察,看来也没有恶性变异的情况出现。
目前那个女孩由当地的政府机构接收,送进了秘密试验室进行管制。
在克劳萨离开前曾努力和当地政府进行了斡旋,好容易得到了一份许诺,之后他们所取得的相关研究成果,会和美国政府机构进行开放式的共享交流。

——虽然已经确定了这次的T-维罗妮卡病毒是通过地下黑市交易的方式流出,但抓到所谓的交易中间人,也只是遏制了保护伞公司对外行事的其中的一个渠道而已。
就目前而言,还是需要找到阿里亚斯的落脚地才行。
否则对方始终躲在暗处行事,无论做些什么都可谓是防不胜防。
“关于阿里亚斯的行踪这一点——”威斯克是这样对克劳萨解释的,“我也一直在派人密切地进行关注,有新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这会儿心情难免有些糟糕的克劳萨唯有应了一声,默默地又不说话了。

 

那阵子克劳萨没好意思直接询问里昂在训练营里待得怎么样,但每次在傍晚时特意开车去接他,时常发现里昂总是独自待着,应该是当天课程结束后他就无事可做了,似乎其他教官也没几人主动去接近他。
克劳萨看着对方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发呆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悄悄四下问了问教官们,才得知其实里昂刚来的时候,大家对他还是挺热情外加好奇的。但这人不知为何似乎是非常地敏感,稍微碰触一下就会引发他强烈的战斗反应,同时下手还特别狠绝。
之前里昂就曾对想接近他打个趣的某位教官同僚出手,幸好及时被别人给拦下了,没闹出什么大事,所以这情况没有被上报。
但这样一来那些原本想接近他的人也就由此望而生却,待到话再经过很多人的嘴多传一传,又七拐八弯地变得更加微妙了……

克劳萨特意找了个机会,在某天接里昂回去的路上淡定地开着车,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对方:“最近和同事还有学员们相处得怎么样?”
行进的车厢里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克劳萨不出意外地得到了一个敷衍的哼哼声。
他轻轻地笑了,因为他知道里昂的这份态度就意味着一个意思:很不怎么样。

克劳萨抬眼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对方那副变得恹恹的面容,清清嗓子很耐心地去引导和宽慰里昂,细细地教他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同时也告诉里昂:“你已经待在安全的地方了,不需要总是对身边想接近你的人充满戒备心。”
克劳萨说的很慢,声音也并不大,他只是希望能以自己的方式,带领里昂重新走向人群。
毕竟里昂还很年轻,以后还有机会遇到很多人,不能永远像只凶巴巴的刺猬一样,不分时间和场合地面对着谁上去就死命猛扎吧。
那样迟早要被训练营给一脚踢出来的,到时就不能多领一份工资了,多不划算呀。

——里昂像是对前面的话还兴趣缺缺,但听到这里却顿时来了精神。他激动地将上半身直接立起来,脑袋还差点撞上车顶。
之后里昂想了想问:“如果我被赶出来,就拿不到这份工资了吗!”
克劳萨无语地瞟他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嗯……”里昂又认真思索了一下,应道,“好吧,我以后一定会多注意的。”
克劳萨又笑了笑,抽手在对方头顶揉了揉。
然后他将手臂收回来,专心地开车。

 

也不知道是不是基于那天在回家的路上克劳萨对里昂进行了一番非常有效的教导,导致这个哨兵对他的好感度在近期无故停滞了好一阵子后,又开始再度稳步地攀升——
就在他们回去的当晚,里昂又一次试图去引诱克劳萨,但遗憾的是这项发指的行为最终的结局是并没有成功。

而克劳萨对此表现得十分生气,言辞相当地激烈且严厉地将里昂给痛骂了一顿。
人在激动上头时自然就容易将话说得有些过分,例如克劳萨叭叭地喊着让里昂摆清自身的位置,不要以为自己对他稍微照顾一些,就得意忘形地认为能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可以放肆地做这种坏事。
——同时克劳萨还强调道:现在他们已经回到机构内,和之前在野外时可完全不同,不规矩的哨兵在这里没有好下场。如果将这事上报,里昂绝对会收到机构的惩罚,甚至有可能直接将他赶出这座安全区。

这场单方面的训话大约持续了近十五分钟,动静大到史蒂夫都凑过来巴着书房的门框,在那里伸着脖子拉长耳朵偷听。
闹了好一会儿克劳萨又揪一揪里昂,强行要求他给予应答。
“——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里昂哼了一声,歪着脑袋满是埋怨地盯住克劳萨几秒,末了他却扭头跑了,出门的时候还故意用肩膀撞了史蒂夫一下。

那边很夸张地哇哇叫起来,顺着那力道接连转了两三圈,然后在走廊上又圆润地滑回来,继续观察克劳萨的反应,就见那人气到捋着袖子要往外冲,估计是打算去捉拿那个闹事分子,并且重新将他狠狠训一顿。
不想才接近门边时,冰原狼突然猛地冲了进来,用脑袋顶住克劳萨,不让他再继续前进。

某人被迫和自己的精神体对着较了半天的劲,结果是人没输狼没赢,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史蒂夫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克劳萨心中的郁闷真是更上一层楼,人没训好不说,还让里昂给跑了,真不知道那家伙下次又要给他惹出什么样的麻烦来。

——至于离开的里昂去了哪里?他同样气得要命,原想不如离家出走算了。
哼,这破宿舍他再也不回来了!
然而垂头丧气地冲出来的他确实也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其它的去处,这么一细想简直悲从中来……
里昂放慢了脚步,去宿舍外面的那片空地上蹲了蹲,吹着冷风心里也跟着越来越凉。

里昂一直记得自己的任务,那个总在安静时回荡在他脑内的声音仍会不时地发出提醒——他需要依从安排,去接近某个特定的向导,找到时机给那个人注射藏在他背包中的那个抑制剂暗盒中的从属型寄生虫病毒。
然后将对方带离这座机构,想办法回到他曾待了整整三年的处于冰天雪地的设施中。
里昂不知道到时自己该如何回去,但显然现下最为重要的任务,是他必须先找到那个向导。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里昂总会主动接近自己遇见的每一个向导,在短暂的接触过后,一旦确认对方不是他在寻找的人,就会立刻抽身离开。
其实这一路上他遇到的向导也并不多,而直到遇见了克劳萨,里昂的第六感告诉他:就是这个人。
——他要找的向导,正是这个人。

但是之前在路途中,偶尔抓住机会几次想要在深夜时分趁着克劳萨熟睡之机对他进行病毒注射的时候,明明早该沉睡的人格都会突然醒来并阻止他,用自我伤害的方式强行将脑内不断循环着在控制他的那个声音暂时屏蔽隔绝。
幸亏如此里昂才会在那之后暂时清醒过来,抖着手悄悄地将注射器重新藏好……

他很清楚自己当然不愿意去伤害克劳萨,但如果在抑制剂全部用光之前他还不能完成任务将对方带走,他无法想象今后在结合热发作时,自己要面临什么样的炼狱一般的折磨。
如果能够和少校做爱呢?里昂盘算着哨兵在结合热来临时若能有幸得到向导的帮助,理论上来说是可以很平稳地度过这一小段艰难时期的。
所以他不遗余力地想要尝试一下,或许少校会同意呢,哪怕不是愿意,只要、只需要那个人肯同意就行啊……
可是每一次鼓起勇气做出的主动尝试都可悲地失败了,克劳萨看起来并不打算和他有任何肉体方面的关系。
这样的认知令里昂既灰心又烦躁。

他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如果再继续拖延下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他又确实不知道自己还能努力去做些什么。
里昂蹲在空地上,默默地用手臂抱住了自己。
好烦啊……

 

由于之前的某个事令克劳萨毫不留情地痛骂了里昂一顿,挨了训的人自然心里万分不爽。
一连几天里昂都故意躲着克劳萨,哪怕待在一间宿舍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他都愣是能演出一场『我就当你是空气』的剧码。
气消了想着和里昂再拉个关系却几次碰了一鼻子灰的克劳萨没了办法,为了将那猴子给哄回来,他可谓是绞尽脑汁接连想了好几天。

后来克劳萨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军官餐厅每周六在晚餐时分会有特供甜点,每人可以限量领取一份。
因为只有克劳萨本人是军营里的军官,史蒂夫和里昂都是领不到的,所以一到周六他们就会凑在一起朝着克劳萨扑闪眼睛进行暗示,意思是你你你快去领一份甜点回来!
克劳萨不会忘记里昂第一次看到他领回来的巧克力蛋糕时眼前晶晶一亮的模样,不过可惜蛋糕只有那么一小块,为了抢夺蛋糕的所有权,里昂和史蒂夫吵了一架,最后由和事佬克劳萨出面,让他们一人一半分着吃的。
那时里昂非常珍惜地用勺子一点点很小心地挖掘那半块巧克力蛋糕,入口之后他抿一抿嘴然后笑起来,一直到那绵密的蛋糕和奶油在口中化开,慢慢地滑入喉底,他回味地嗯了一声,埋头再接着挖。
眼看里昂居然对着小小的一块巧克力蛋糕也能吃得这么开心,还难得露出一副幸福的小模样,那张微微皱起来的脸孔上满是笑意——克劳萨却总觉得好像在哪里曾见过这样的景象。
想着想着虽是未果,克劳萨的心脏竟然为此偷偷漏跳了一拍。

于是迫切想和里昂重新改善关系的克劳萨在那个周六下班后提前拐道去了餐厅,领走了一份巧克力蛋糕。
然后他开着车回到宿舍,拖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领着某两人去吃晚饭。
饭后他们散着步走回来,进门前克劳萨一把将里昂拉住,意思是有话要说先别进屋去。

今天没有吃到蛋糕的史蒂夫正在郁闷,因为先前克劳萨回来后没主动喊,他就赖着多看了会儿的漫画书。不想赶到餐厅的时候,才被告之今日份的限量甜点小蛋糕早就被领光了。
这会儿他只想着进去接着看看漫画吃吃零食,自然懒得管那两人在外面要说什么话,头一扭就独自进屋去了。

克劳萨鬼鬼祟祟地张望了一会儿,确定史蒂夫没有起疑,这才放心地将里昂拉到车边,从副座上将装着小蛋糕的纸袋取出来。
这会儿他也不说话,就只是一脸神秘兮兮地伸手把那袋子递给了里昂。
里昂感到这人今天简直是莫明其妙,但还是顺从地接过了袋子。直到他打开袋口埋头一看,里面居然是他今天没能吃到的巧克力蛋糕!

克劳萨品着这气氛很对味了,立马上道地主动解释道:“我特意留了一块巧克力蛋糕。”说完他连忙往宿舍的门口望了一眼,还用身体挡了挡位置,扭头对里昂说,“不让史蒂夫知道,就单独给你。”
这话令里昂的表情变得放松了很多,他将蛋糕掏出来,在克劳萨的密切注视下撕开了边缘的一圈包装纸,捧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克劳萨知道只要对方接受了这份礼物,那和好就是有希望了!
他打铁趁热地又跟着补充道:“上次那事,是我说话凶了些,你不要生气。”
抬起头来的里昂嘴角沾了一些巧克力碎屑,他伸出舌头往旁边舔了舔,很乖地点点头嗯了一声,眼里那股亮闪闪的光芒又重现了:“谢谢。”
对方这份良好的态度俨然说明这一波人际危机已经彻底远离了,克劳萨顿时松了口气,末了又比划着说:“快点吃,不然待会儿史蒂夫察觉到什么冲出来的话,你就得分一半给他了!”

原本还在细嚼慢咽的里昂被这话给活活吓了一跳,连忙听话地将那块不大的蛋糕急着往嘴里塞。他一紧张激动在手上多用了点劲,手指就沾到了不少巧克力碎屑和流出来的巧克力酱。
克劳萨好笑地看着那人在他面前一根根手指地舔啊舔,直到舔得差不多干净了,这才咂着嘴作罢。

后来两人一起回到室内,史蒂夫嗯了一声抬头看着他们,定了定问:“……等等,我是不是闻到了巧克力酱的味道?”
某两个家伙对看一眼,齐齐应道:“没有啊。”
史蒂夫露出个极度不信任的神色,狐疑地问道:“真的吗?——你们刚才在外面干什么?”
里昂把头一扭,心虚地没敢应话。
克劳萨只好顽强地站了出来,朝着史蒂夫指指身边的人说道:“我问问里昂这些天他在训练营里的授课情况,你也要听一听吗?”
当即翻出个白眼的人意思是我才没有兴趣呢,这就又埋头翻阅他的宝贝漫画书去了。
趁着这空档克劳萨轻轻推了里昂一把,小声地对他说:“快去洗澡,顺便把牙也给刷了!”
会过意的里昂听话地转过身,飞速窜进浴室里去了。

 

至此那次的事件也算是就此揭过,三人还是在这间宿舍里照常相处,但里昂却是注意收敛了不少。
注意到这一点的克劳萨暗自庆幸着对方的转变,并且得意地认为自己的教育方针果然还是很成功的!

而巧克力蛋糕这样的东西自然是不可多得,毕竟每周的特供机会仅有一次。
有时候因为原材料短缺,还会随机更换成其它种类的蛋糕。
但巧克力这类配给,克劳萨自己手上可是不缺的。
他也记得里昂从跟在他身边时起,就总是表现得对巧克力情有独钟,自己先前在路途中就曾给过他不少。
在正式归队后,里昂也有每周下发的定量配给,但克劳萨完全不会吝于将自己的份额让给对方一些。
因为每次看到里昂接过巧克力时一脸很开心的模样,他就感到心底特别舒服。

甚至于到了后来,脸皮越来越厚的里昂居然还会大摇大摆地摸进他的房间,在床头柜边上打开抽屉,直接伸手去摸放置在里面的巧克力。
克劳萨总要假装恨恨地故意去拍打那家伙不规矩的手背,在嘴上怒斥道:“平时给点甜头,你还放肆起来了是吧。”
里昂嘿嘿笑着,还是顽强地将巧克力摸走了一大块。
克劳萨作势要踢他,又跟在后面骂了几句,但最多也只是口头抗议一下罢了,到底也没有直言拒绝里昂来占自己的便宜。
因为克劳萨发现每次被抢了些巧克力,自己再去对又惹了些麻烦事的里昂说教,对方的态度居然没那么抗拒以及恶劣了。
看来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说法,还是挺有道理的。

 

在训练营中虽然一开始没有那么容易融入,但里昂听从了克劳萨的教导,也都会尽量试着去多和同僚们做些交流。
时间一长大家果然慢慢接受了里昂,甚至还有不少低年级的学员们组着队特意来找里昂,向他请教有效击杀BOW的方法。
孩子们在闲暇时间里总听临近毕业的几期学长和学姐都在夸赞他们的肯尼迪教官实在是非常厉害,不单知道每一种BOW型号的弱点和一击便可以致命的位置,授课时也不像其他教官那样喜欢大呼小叫或是进行体罚,实在是个非常平易近人的好教官!
——关键是人长得还好帅的!
——拔枪和抽刀的姿势也都酷酷的!

被当面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里昂当然会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熟知的技巧都全盘教给那些学员们,没过多久他在训练营里的口碑也就更好了。
之后过了一阵子,训练营的主管就特意让人来通知里昂,他的授业课程需要再向下涵盖多几期学员,这也是响应大家近日提出的意见,以最大限度地满足他们的愿望。
里昂也由此更加地忙碌了起来,时常一天下来连续十多个小时的授课让他体力不支,回到宿舍后都没力气和史蒂夫打闹拌嘴了。
同时每周在隔壁的向导训练营也会有固定课程的克劳萨总会远远站在建筑物的高处,默默地找个视野极好的地方远远地观察带着学员们在操场上或是模拟场地中滚打摸爬的里昂。
他会在那里待上很久,这才不自觉地在嘴边挂着一丝微笑,转身安静地离开。

偶尔心血来潮的克劳萨也会趁着周末能逮到机会提前开溜,特意开着车过去接里昂,还借机在等待的时间里抽手帮忙训练一下这些哨兵预备役。
众人都知道这位长官平日最是看不惯某些哨兵流里流气欠收拾的模样,个个把皮绷得死紧。但凡见到那位总是戴着显眼的红色贝蕾帽的军官在附近出现,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出。

今天在角落里抓到几个人在休息时间大声喧哗还说出不少难听粗口的军官将大家喊来立正列队,以便进行集中训话。
克劳萨背着双手,在学员们面前语气严厉地说教:“讲脏话是一个人心智及品格软弱的表现,你们都给我注意着点,别嘴上管不住让我给逮到,否则的话——”
话才说完刚解散了列队,众人都没来得及走远,只见这位金发的军官一扭头就被那个据说目前正借住在他宿舍里的某位哨兵、同时也是训练营中的教官里昂 肯尼迪的一些所谓『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闲散姿势给辣到眼睛,迈着步子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当他上前对正在步道边敞开腿歪坐着休息的某人进行训话时,也不知道那人抬头爱理不理十分不服气地还嘴说了些什么不得了的话,一群人就见克劳萨中校仿佛是狠狠被气到了,瞬间像只炸了毛的豹子似的,当场破口大骂狂飙脏话。

附近的操场上带着自己的学员正在做例行操练的教官们见状连忙四下挥挥手,紧急命令大家:“快,捂住耳朵,都捂住耳朵!”
——啧啧啧,那一句句骂得可真脏,全是需要强行消音的级别,看来克劳萨中校是真的被气疯了。
教官们用看好戏的表情互相使了使眼色,接着就来纷纷抄起手,对这一罕见的景观齐齐进行一个强力围观。

一旁尚还年轻的众位哨兵预备役们却发现即使他们努力捂住耳朵,也无法完全隔绝那些骂词,只好齐齐在心中暗想道:啊这……对克劳萨中校的尊敬,好像瞬间消失了几秒……
——顺便说,军营里的军官们都这么严厉又吓人的吗?!
孩子们突然觉得,其实一直待在这座训练营里,指不定、也蛮好的……

 

另一边克劳萨抽空总结了一下,发觉虽然最近里昂因为要去训练营授课,所以闲暇变少了,待在宿舍里的时间也不长,但他对史蒂夫依然表现得敌意很深的样子。
现下但凡休息时他们两人凑在一起,仍不时要找个茬来吵嘴。
每次进展到即将要打起来的时候,克劳萨就会在危险时刻现闪,像只老母鸡一样护住个头比里昂小些的史蒂夫。
但他的这一护短行径却总能将里昂给惹毛,光是看他脸上的表情,都能知道那人快要气死了。
住了手的里昂却停止不了住脑,每天晚上都默默地躺在自己的地铺上,翻来覆去地在心中计划着要研究出杀死那个弱小的臭哨兵的一万种方法。

在感受到指向自己主人的那股明晃晃且不带掩饰的杀气时,史蒂夫那只每晚都要睡在里昂身边的小狐獴抖了抖突然起立,不安地望向全身正在散发出恐怖气场的人。
半夜摸黑进来看看有没有人踢被子的克劳萨跟着一愣:“……?”

——有件事里昂从未主动提及,克劳萨自然是不知道。
先前在训练营里,曾有些好事的教官朝着里昂打趣,对他说:“克劳萨中校对藏在他宿舍里的那个小哨兵很是袒护啊,这事你知道吧?唉呀,都说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嘛。”
然后那人又叭啦叭啦说了一堆道听途说而来的早年间的旧事,里昂才知道原来史蒂夫虽然是个哨兵,也曾在训练营里待过两年,但似乎最后是以非常规的方式提前毕业的。
而给史蒂夫亲自签下从训练营前往军营报到的那份调令的人,正是阿尔伯特 威斯克准将。

一提起那人,里昂就心头直发毛。
他在被带走进行隔离检查的时候,曾隔着一层玻璃窗见过那位军官。
当时对方望向他的眼神里看得出来埋下了很多的情绪,又有些形容不来的古怪。
里昂定了几秒没敢接着同对方对视,将头一偏就移开了视线……
他总觉得那个人的眼睛,似是能穿透很多东西,甚至仿佛窥探到了他来此的真正目的。
好在后来和威斯克没有怎么碰过面,里昂也就强迫自己尽快地忘掉了那份强烈的不安感。

而现在他才发现,就连训练营中的人都能知道克劳萨和史蒂夫的过往,里昂的心头异常不是滋味。
转头等他晚上回去就更要故意找点史蒂夫的麻烦来闹腾,然后他就会被克劳萨抓住好一顿训斥,导致两人间的关系再度变得很紧张。
但冷战了没多久,克劳萨又会主动追过来哄哄他,就这样如此地循环反复……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套路走得太多次,这阵子里昂明显发觉当他们冷战时,克劳萨也没那么主动地来哄他了。
像之前特意去领回巧克力蛋糕,还要避开史蒂夫单独给他这样既温柔又甜蜜蜜的付出,算下来前后也仅有几次而已。
最近克劳萨狗脾气一上来,会在冷战时也故意不去理睬里昂。
迎头打上照面他还会学着里昂之前做过的那样,哼哼一声把头扭开,在宿舍里那条并不宽敞的短短过道上同里昂擦身而过,自顾自走了。
一连好几次吵架过后里昂都会得到这样的冷淡待遇,不仅仅是史蒂夫时常会故意露出奸笑来嘲弄他,更令里昂感到不能接受的,是那个人的态度。

——今天两人又互相激烈地拌了一场嘴,克劳萨一如既往地露出一副被气歪了鼻子眉毛的表情,从傍晚回来后就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到现在为止,里昂气呼呼地算了算,已经有2小时46分钟没有搭理过他了!
可就算他已经尽力想要和解了,却总也逮不到什么机会能和假装在翻阅一堆资料的克劳萨多说说话。
而且里昂还记起这人好像还在为上周他们吵过架的事记仇,已经好些天没有特意在下班时间开车去训练营接他。
什么臭男人可以这么小心眼子的,简直是新仇旧恨层层叠加,里昂觉得自己好气!

当天吃完晚饭的三人轮流去浴室洗澡,好容易到了准备入睡的时间,又和克劳萨在短短的走道上打个照面的里昂学着对方的样子,负气地扭头故意重重哼一声,意思是我也不打算先理你的!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同克劳萨来个冷酷的擦身而过,不争气的鼻子突然感觉有些痒痒的……
里昂一个没忍住,仰头朝着天花板打了个巨响的喷嚏,不想他的脑袋还没低下来,手臂却猛得被人给拉住了。

——克劳萨瞬间从旁边移过来,握着里昂的手一脸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不会是感冒了吧?”
原想一甩手扔出一句没事的里昂同克劳萨对上视线,顿时乖觉地闭紧了准备乱说话的嘴。
末了他想了又想,还是给出了一份能更加引起对方注意的答案:“今天下午上课给学员做示范的时候脱了外套,室外有点冷,可能是感冒了。”
说完他抽了抽鼻子,非常配合地又打出一个喷嚏。好家伙这下连鼻涕都出来了,看着可不像是装的!

克劳萨赶紧拉着里昂走到客厅里,他弯下腰去史蒂夫手边拎了纸巾盒过来,一阵连续的抽抽抽,用纸巾帮里昂擦擦鼻子和嘴角,一边碎碎念地交待他平时要注意保暖,别动不动脱掉外套,万一真的感冒可就麻烦了。
趴在沙发上的史蒂夫回头看看那边两人粘在一起的模样,一言难尽地开口抱怨起来:“拜托,我受不了了,你们两个好恶心啊!”
克劳萨无语地盯了对方一眼,意思是别乱说话,然后又对里昂说:“别理他,我去给你找些感冒药。”
里昂嘴上违心地说着不用了,脚下却是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还不忘回头用那张写满得意神色的脸面对着史蒂夫,示威似地甩甩头,再做个鬼脸吐吐舌头。
“呕!”埋头倒在沙发上的史蒂夫觉得自己真的快受不了那两个黏糊糊的家伙了!
不过可喜可贺的是,某两人又一次成功和好了。

 

过了阵子的某天,训练营中几个相熟的教官们盘算着明天可是难得的休息日,正适合下班后结伴去找个地方寻点乐子喝酒聊天,一行人就不由分说地将里昂也给拖上了。
当晚实在是不怎么胜酒力的年轻人被几个年长的同僚给合力按着押着灌了不少酒,最后还是有人注意到这家伙的脸色好像不太对,连忙朝醉鬼们喊道:“别灌了别灌了……”
好容易才将半醉的几人给劝住,也算是救了里昂一命。

待到这场闹哄哄的酒局差不多散场,里昂已经醉到几乎只能在地面上爬行了……
幸好这人虽是迷迷糊糊,倒还记得克劳萨交待给他的宿舍里的电话号码。
教官们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派出一个代表去通知那位中校大人,想着问一嘴能不能麻烦他半夜出来接人。

这边原本今天加班到深夜才回家的克劳萨见宿舍里就躺着史蒂夫一人,问就是:“那神经病傍晚就没回家,啊?他去哪了?——这我哪知道啊!”
忧心冲冲的克劳萨急着开车去了一趟训练营,大晚上的那边的门禁不让过,他只好托人四处打听了一下,得到的回复是好像傍晚见一群教官们拉拉扯扯地说出去找间酒吧寻点乐子,再多的情报可真就没有了。

扑了个空的克劳萨气呼呼地又开车回到宿舍,虽说在偌大的安全区里人肯定是丢不了,再说里昂不单和同僚们待在一起,就算他落了单、迷了路,身上的制服也让他出不了半点事。
但……克劳萨就是觉得很不爽!
那个臭猴子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居然敢偷摸着跑到外面去鬼混,也不提前送个消息交待一声,不知道这样会让人很担心的吗!

——然后才刚回来没多久正在坐立难安的克劳萨很快接到了那个电话,他侧耳一听原来是这样,不爽的程度顿时更上一层楼,故意负气地冲着话筒另一头的人喊道:“那家伙不归我管,他醉了你们就让他在外面睡,冻死了拉倒!”
那边打来电话的教官无措地拉长嗓音发出一声:“——呃,但是……”话没说完听筒里就只传来一阵嘟嘟声,那人不知道某位长官在发什么脾气,还反省了一下不会是因为太晚了,打扰到对方休息了吧?
唉,这下可难办了……

他转悠回去和大家说了说这事,众人都冷汗直流齐齐在想这下可完蛋了,这这这今晚那小子要怎么处理啊?
里昂看上去几乎是已经醉死了,刚才还能自己撑着往外爬,这会儿却趴着好半天没动静了……
就在众人正集体抓耳挠腮束手无策的时候,里昂还不忘起身添个乱。
他边呕边往路边爬,几个同僚见状知道这人是憋不住要去吐了,连忙互相使着眼色,有两人主动靠上前去,将里昂搀起来,摇摇晃晃地扶到路边的草丛里。

等某人好像吐爽了,大家就再继续凑着脑袋想办法。
因为几人都住在训练营内的宿舍里,虽然教官们是不受门禁影响的,但里昂本人在那里面可没有被分配过寝室。
大家只好想着算了,先把人带回去,到时候看看随便塞到谁的房间里,凑合将就挤一晚再说吧。

后来在返程途中,眼看训练营的大门就在前方不远处,他们却发觉后方的马路上似乎有辆车开了过来。
驾驶员很短促地按了两下喇叭,还随之打开了远光灯。
教官们纷纷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那辆车在离几人不远处停了下来。
他们正站在背光处,只能看见一个很高大强壮的身影从驾驶座上下来,看那动作来人似是很不爽地摔上了车门,嘭地一声巨响在夜半的寂静马路上阵阵回响。
教官们的心底也跟着咯噔了一下,因为他们几乎都认出来了,那个人是克劳萨中校本人。
哦——说起来这位长官虽然先前接电话的时候在嘴上叫骂得很凶,可到底是亲自出来接人了嘛。

 

——老实说克劳萨自己挂了电话后还是原地生了两分钟左右的闷气,还像个爱碎碎念的老太婆一样,上前和史蒂夫比划着抱怨了这事。
什么东西,居然还想让他大半夜的特意出个门去接人,想得可真美!
说不去就不去,把那家伙扔在外面路边冻死最好了!

史蒂夫见某人那副激动的模样觉得真是好笑,他还是头一次看到一向情绪十分克制和稳定的克劳萨表现得如此的不淡定。
好像最近这状态时常出现,而引发这份异常的,还都是同一个人。
史蒂夫其实并不想听那些废话,毕竟他还在忙着看漫画呢,便难得好心地想着算了,能捞一把就当做顺便吧。
——里昂 肯尼迪,你可要好好谢我才行。

史蒂夫做了个手势,示意克劳萨暂时停下话,这便斟酌着开了口:“这点小事你也要生气,他不过就是去和同事们增进一下感情嘛,你不乐意去接人也无所谓,大不了他和别人挤一间寝室也行。说出什么冻死在外面这样的话,你可真过分,几岁了啊?”
克劳萨被这人噎得愣在当场回不出话,他也确实是憋不住,刚才正在气头上又拉不下脸来,这会儿让史蒂夫三言两语带着拐过了思维上的弯道,这便聪明地顿悟了!
同时克劳萨还相当包容地想着,若里昂能和训练营里的同僚们混好关系确实是不错的,至少休息时不要总是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孤独地待着了。
再说出去寻点乐子这也是打好关系必经的阶段,喝点小酒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不要太苛责他了。

但是这份属于自己的微薄的脸面还是得强撑着的,于是克劳萨面上依旧骂骂咧咧,手上却快速地拎起自己才脱下没多久的外套,甩一甩往身上一披,边穿边急着再次出门。
路过门边时他还记得顺手揪了一件里昂挂在墙上的替换用的制服外套,这就火速开车朝着训练营的方向再度进发。

考虑到那附近的居民区里有好几间酒吧,克劳萨一时也不知道要上哪去找里昂,只想着等聚会散了场,那些教官们肯定会将无处可去的里昂带回训练营去。
他一路慢慢开过去,沿途先看看能不能好运碰上他们就是了。

半路克劳萨见到前方的路边有大约五六个人正歪歪扭扭地在往前走,看那身制服应该就是他要找的那群人。
克劳萨给对方送了点明示,按按车喇叭再打开前灯,然后将车停了下来。
他下车后那边几人已经主动靠了过来,见到他很是恭敬地敬了礼。
上前几步的克劳萨板着脸回过礼,几位教官见他十分来者不善的样子,一时间没人敢说些废话,只能不停赔着笑朝被他们喊出来接人的军官道歉。
两位一左一右搀扶着里昂的教官战战兢兢地靠得更近了些,将已经醉到可以说是不省人事的同僚送到来人手里。

克劳萨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又黑了几分,他沉默地伸出手,将里昂接了过来。
其中一位教官挠挠头,壮着胆子做了个说明:“肯尼迪好像是不太能喝,刚才一从酒吧里出来,他就吐了……”
这话令克劳萨的眉心蹙了蹙,他想着难怪这人身上臭死了,真的好烦啊,他又感觉心情开始不好了!

众教官们见状连忙懂事地直往后退,边笑边说:“那、那我们就先走了,把他交给您,我们可真是太放心了——”
谁想感谢的话没说完,他们就见克劳萨将那人当成麻袋似的一把甩到肩上,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估计是那动作有些粗暴,姿势还压迫到了胃部,先前一直很安静的里昂脑袋朝下开始发出阵阵干呕。
单是看着克劳萨的背影,都能感觉到他快要气死了,只好妥协地弯下腰将肩上的人给放下来,屈尊换个姿势打着横抱起来接着往前走。

教官们好奇地同身边其他同伴进行了一番友好的八卦交流:“中校这动作看起来还挺熟练啊,不是第一次抱了吧。”
“我觉得他好像也没脸上表现得那么不耐烦啊?”
另外几人对于这些话纷纷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说起来毕竟确实不是非要出来接这一趟的,但克劳萨既然来了,不就说明他还是挺在意那个人的吗?
几人说话间克劳萨已经成功将里昂扔进车后座里,同时还绕到副座上,似乎是从座椅上拿了一件外套出来,再回到后座的车门边,探了大半个身体进去。
这里因为隔了些距离还反着光,教官们实在是看不清,但弄来弄去后克劳萨钻了出来站直身体,他手上的衣物已经不见了。

待到那位军官重新坐回驾驶座上,在路面上将车头倒了个位置,大家就知道今晚这事总算是解决了——现在起某人的安全问题就和他们无关了,如此一来心情可谓是放松不少。
众人互看一眼,又勾肩搭背地开起带着黄段子的玩笑话,一路朝着训练营所在的方向慢悠悠地走去。

 

将里昂带回宿舍的克劳萨虽然在面上极尽地假装嫌弃,但还是至少尽到了一个室友兼长官兼监管人的义务——当然可能细算起来,还是超出了不少范围。
考虑到这么晚史蒂夫也早睡了,现在将里昂送去书房里肯定会吵到那小子。
于是克劳萨顽强地无视了从门缝下漏出的那一线淡淡的灯光,直接将里昂抱去了隔壁自己的卧室里。
只是这家伙身上酒气冲天,实在太臭了,克劳萨忍了又忍未果,只好认命地将那人拖去了浴室里。
反正今晚他也还没洗过澡,克劳萨盘算着那就一起洗好了,一次性解决俩,效率整整提升了一倍,这还挺上算。

冲澡的过程中里昂也仍是没怎么清醒,有好几个瞬间克劳萨都要怀疑这人不会是酒精中毒了吧?
幸好他掂起那小子的下巴观察一番,看起来就是脸色比较红润一些。
嗯,脖子也红红的,锁骨到胸口和小腹也都……
咦……眼睛擅自溜到哪里去了?

回过神的克劳萨连忙将急剧下坠中的眼神捞回来,再把靠在怀里那个软绵绵还浑身被热水从头到脚浇得湿淋淋的臭猴子抱紧些。
话说,今晚这人可真是成了名符其实的臭猴子了啊……

 

洗完澡克劳萨又动作艰难地用浴巾把两人都大概弄干,再将里昂抱出来丢去床上。
回头他在衣柜里翻了翻,找出一件自己的旧T恤给里昂套上。
至于下半身是真没办法了,克劳萨用手比一比,自己的腰围比里昂宽了一大圈,再说贴身的底裤也不好借来借去,反正光着屁股睡一晚也没什么吧……
他又一次将里昂放到床上,自己转身回去清理了一下弄得乱七八糟的浴室。将之前脱下扔了一地的衣物都捡起来,揉一揉投进了清洗篮里,地板什么的也到处冲一冲刷一刷,再把几条毛巾都给挂好。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克劳萨回到房间一看,发现冰原狼正站在床边,它伸长脖子舔舔里昂的手指,再去对方身上各处都吸溜了一遍。
末了估计也是受不了那一股强烈的酒气,冰原狼很快别开头,用鼻子哼哼了一声。
克劳萨好笑地望着自己的精神体,边走边说:“今晚他醉成这样,也没法和你互动了,别吵了让他好好睡吧。”

走到床边的克劳萨才刚在床沿坐下,却看到冰原狼做了个异常匪夷所思的动作。
它抬头看了主人两秒,冷不丁回过头凑近某人正半遮半掩的光溜溜的屁股上嗅了嗅,还拱了拱里昂的胯部,接着露出尖利的犬齿,将那件T恤的下摆叼住,往上推了又推。

克劳萨一言难尽地嘿了一声,伸出手一把抓过去,那个瞬间冰原狼却原地消失了。
就好像、怎么说呢,对方这样做绝对是有在试图向他暗示些什么。
克劳萨望着某人在台灯昏暗的暖黄色灯光下被映衬得愈加可爱又不失性感的屁股,呃——他在想,冰原狼是故意的吗?
它是不是,在指那方面的事?
当那个奇怪的念头自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油然而生时,克劳萨还在顽强地与之相抗衡。
——不至于……的吧?!

就在克劳萨还在兀自苦恼地解读精神体想要向他表达的具体意思之时,仰天趴在床上的里昂动了动,仿佛是有些醒了。
他反手在自己屁股上摸了又摸,再去旁边的床单上来回胡乱一通摸索,大概是觉得冷了,所以在四处找被子。
克劳萨俯身趴过去,帮着里昂慢慢翻了过来,想将这人往床的内侧挪一些,这样待会儿他自己才有足够的空间能跟着并排躺好一起睡。

里昂支吾着发出哼哼声,克劳萨真的分不清他到底是清醒了还是仍处于烂醉的状态。
并且这人还一张嘴就开始胡言乱语,口齿不清地在说:“少、少校——”他舔了舔唇,很努力地用手肘往后撑起上身靠了过来,在离克劳萨很近的距离下对他说道,“靠我近一点,好吗,我、我想和你做……”

眉间隐隐跳动了一下的男人没去理会这份兼具了请求的邀约,自顾自地从里昂身上越过,伸手去拉堆在那个方位的被子。
“少校,别不理我……”这一下里昂靠得更近了,唇畔几乎贴在克劳萨的耳侧,气息间带出的空气流动令克劳萨全身酥酥麻麻地感到有些心猿意马。
他刻意后退了一些,又听到对方妥协地翻新了一种更加聪明的说辞:“那你、帮帮我好吗……?”

——那床被子终是没能成功地拉过来,因为克劳萨的手腕在下一秒便被里昂微微用了些力气给扣住了。
他微叹着坐到床上,目光移向对方的同时却沉了沉,变得深遂了许多。
年轻人胯间的那个部位微有些顶起来了,面对着这种场面克劳萨多少有些尴尬。
他唯有沉默不语也不动弹,眼睁睁看着里昂扭动着腰肢抬高手臂,主动地脱掉了自己给他套上的那件T恤。
然后里昂就这样一丝不挂地朝着他继续靠近,近到两人起伏着的胸口几乎贴在了一起。
里昂的面色比刚才洗澡的时候都更加地绯红,那片美妙的色泽甚至一路从脖颈染至了胸口——可是这一回,克劳萨发觉他没有勇气接着往下张望了。

眼前的这个人既没有做出回应,却也没有明确地出言拒绝。
于是里昂擅自认为,这就是一种默许。
他强行壮起胆子微眯着眼又一次紧贴过去,拉住克劳萨握成了拳的手,一根一根动作很缓慢地将手指们掰开,再把自己的手穿插了进去。

克劳萨的掌心温度很高,里昂轻轻同他互相摩挲。
那些厚厚的分布在常年握抢持刀的特殊位置的老茧触感很硬,里昂从鼻子里长长地呼着气,他很快将手指抽出来,翻个面覆在了克劳萨的手背上,扯一扯对方僵硬的臂膀,令那只宽大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胸口,缓慢地带着它往下移动。

克劳萨一直都极力表现得很克制,但那些属于男人的最为正常的生理反应却是骗不了人的。
他只是庆幸里昂大概是醉得不清醒了,根本不知道那样的请求意味着什么。
对,正因为这样,所以就算自己真的动手帮一帮里昂,明天这家伙估计也不会记得了吧。

克劳萨也不知道他怎么能想出这样的借口来说服自己,那多少显得他有些卑鄙。
但是现下他的手掌正贴在对方那还不算十分强壮的胸肌上,分不清主动还是被动地一路摸到了形状很不错的腹肌,然后随之滑到更深的地方——
那里陷在一片错落的阴影之中,略微汗湿和高于正常体温的手感那么真实,这些都让克劳萨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并非是陷入了一场旖旎的梦境之中。
他眼前的这个人,也绝对不是某种性幻想的产物。
——这是再真实不过的又一次全力诱惑。

里昂的呼吸里渐渐带上了柔软的喘息,听起来充满了渴求的味道。
“少校……”他还在试图努力尝试着引诱克劳萨,连挤出口来的话都像是浸过浓稠蜂蜜水的葡萄,又软又甜,叫人想入非非,“——就一次,好不好。”
克劳萨定定地望着里昂那对晃着泊泊水光的双眼,茫然地有些走神。
他一直记得,他很喜欢有着漂亮蓝眼睛的年轻男孩。
是啊,一直记得。
可他却不知道究竟为何。

克劳萨不想让自己在陷入非常尴尬境地中的情况下,去回忆那些根本无迹可寻的所谓来龙去脉,于是他卑劣地选择用接下来的某种行为来做出了逃避。
他用空余的手绕过里昂的腰,将对方往自己所在的位置带了带。
两人的身体由此贴得更紧了,彼此挺立的部位在下方互相挤压。
里昂抬高了形状非常可爱的下巴,他又哼哼着呻吟了一声,手掌不自觉地压在克劳萨的肩头,侧过脸同眼前的这个男人对上视线。

里昂像是莫明变得有些难为情,用了些力气歪歪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克劳萨能感觉到对方顶住自己的胸口起伏的频率越来越高,他贴在里昂耳边轻声对他说:“我帮你弄一次,然后就乖乖去睡,好吗。”
“嗯……”里昂花了几秒时间来消化克劳萨的那句话,末了呆呆地回应,“嗯,好。”
克劳萨很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里昂想要,他在心里想着,那就满足他。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克劳萨贴在对方腿间的手掌动了动,指尖毫无预警地收紧。
骤然受到刺激的里昂短促地发出一声呼喊,狠狠地僵直着背脊将上半身挺起,整副身体都在微微地抖动。

克劳萨动作娴熟地给里昂做了一轮体贴到位的手活,虽然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为别人做这种事……
但是换位想想,对象是里昂的话,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里昂原本白皙的皮肤因为酒精和情欲而浮出一片潮红,紧绷着的肌理线条看上去万分诱人。
克劳萨早就见过对方的裸体,一直也在偷偷嫌弃这家伙身为哨兵,胸肌和腹肌却一点都算不上强壮。
但从观赏角度来说,却是非常养眼。
如果不是里昂身上的伤疤实在是有些太多了,这副身体便会更加地完美。

——也不对,克劳萨在手上滑动的同时又分着神开始思索,正因为有那些疤痕在身,在某种程度上却也让这个年轻人的身体变得更加性感了。
能够拥有着如此的体态和容貌,克劳萨必须得自我按头承认,只要里昂愿意,他可以成功地引诱到很多人。
——操,心里居然莫明其妙有些酸溜溜是怎么回事!

正在脑内激烈对自己进行腹诽的克劳萨一个不留神,手上的劲道没能控制好,过分地握紧了里昂,随即听到对方攀过来凑在他的耳边,用能令他血脉贲张的音调低低呻吟了一声。
这家伙在平时明明就是个既欠打还欠收拾的臭猴子,但现下在他面前所展现出来的,却是一副他从未见过的超绝性感的媚态。
仅仅几秒间那连续不断的喘息便令克劳萨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也忍不住硬得想要疯狂地找种很糟糕的方式来发泄了……

这种认知一旦成形,便在脑海中盘桓着挥之不去——
克劳萨只好悲催地试图找些什么来转移一下注意力,他左转右转最后低下头,看向还仍陷在那片阴影中的位置。
在他握起的掌心间不时显现的那根性器的形态实在是很漂亮,就算里昂正处于醉酒状态下,他所使用的技巧也足以令对方完全又彻底地兴奋起来。

而里昂的身体跟随着克劳萨抚弄他的频率在不停地摇晃,情动时分的柔软皮肤在灼热中被蒸出一片细密的汗珠,他不断挺动着胯部,朝着克劳萨贴近。
只是被用力揉搓了几下,性器发红的顶端小孔就渗出不少透明的腺液。克劳萨用拇指指腹朝上动了动,将之徐徐抹去。

里昂皱紧眉心,把自己的下唇咬得更紧,在克劳萨的眼前将双腿往两边分得更开。
克劳萨的视线一直放得很低,熟练地用那些黏腻的体液蹭在掌心,开始握紧对方更快地来回上下撸动。
他充满技巧地带动着节奏,不时转动手腕,用粗糙的掌心整个盖住那个极度敏感的小小出口,时轻时重地在按压中一次次给予对方最为绵长的刺激。

里昂整个人更近地靠过来,用双手搂住克劳萨的后颈,曲着腿主动坐到他腿面上,自呼吸间传递而出的气息都开始变得滚烫。
他像只欲求不满的小猫一样,哼哼唔唔地不断发出无意义的声响,还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克劳萨抚慰他的动作摇着腰胯,一次次将自己往对方掌心里送进去。

克劳萨配合地用空余的手绕过方向揽住里昂的腰,将他带得同自己完全贴紧,身体间再不留出任何一丝缝隙。
里昂同样抓住机会,很主动地把下颌抬高一些,压靠在克劳萨的肩头,近距离下从他口中漏出的丝丝呻吟已然带上了悄然变了调的哭腔。

没多久克劳萨手上的动作开始变得越来越快,直至在一种缓急交错的变换中将眼前的人完全推上了顶点。
里昂的后背突然毫无预警地硬挺而起,在腰间弓出一个弧度,全身情色不堪地剧烈震颤了十多秒,断断续续的呻吟转换成拉长了升调的颤音,从喉间压抑地溢出。
随后在这僵直的时段内,里昂最终射在了克劳萨主动包裹住他的温热掌心里。

整个抚慰的过程其实并不长,而里昂的呼吸却变得比之前都要更加地急促,胸口起伏着和克劳萨紧贴在一起,滚烫的气息在他的耳侧和脖子边流窜。
不怎么耐受的年轻人大约是没有什么意识了,只是呜咽着像是隐隐在哭泣。
克劳萨抽手抱紧了里昂,在他的脑后一下下地抚摸,还倾身在他微仰的下巴上很轻很轻地一下下浅啄,用这种似乎并没有什么具体存在意义的行为来持续性地安抚他,一声又一声地对他说:“好了、好了……已经结束了。”

里昂臀下的皮肤同样激动地出了很多汗,摸起来有些滑手。令克劳萨忍不住就用手掌滑下去,裹住他的臀瓣揉了又揉。
借由这个动作克劳萨托住里昂,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能好好地靠住自己,在先前那阵剧烈高潮带出的些微晕眩感中不至于栽倒。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拥抱在一起,连仿佛时间也跟着停顿了好一会儿,呼吸渐渐放缓的里昂默不作声地整个人一歪,身体和四脚顿时因为失力而变软——这回他是真的睡着了。

总算松了口气的男人小心地压弯了腰,将对方放回床上。
此时克劳萨再来埋头看看用来抚慰过里昂的那只手,掌心里满是混合了汗水的黏稠精液。
然而奇妙的是,他对此却完全不觉得恶心。
甚至恍惚有不止一个瞬间,克劳萨知道自己绝对萌生了一股『不如就这样顺势做下去、做点更过份的事』那样的想法。
——比如……控住这副匀称汗湿的腰身,从胸口一路亲吻和爱抚到腹下,然后狠狠地进到对方身体里去,用那里——

思维及时猛然打住的克劳萨抖了抖清醒过来了,还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某个部位正很不礼貌地高高翘着。
——刚才在抚慰里昂的时候他太过投入,估计是被那小子用光溜溜的屁股起起落落地蹭了好半天,于是也就自然地产生了不小的生理反应。
他绿着脸赶紧翻身下床奔进浴室里,急匆匆地将门反锁。

好容易得到一点时间和空间来独处的克劳萨沉沉叹了口气,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明明只不过只是种在军营里并不少见的边缘性行为罢了啊。
可是一想到那个人竟然是里昂,克劳萨的心里就万分地不是滋味。

当然克劳萨是很愿意这么做的,能够亲手去为里昂抚平那些动荡的情绪,回应对方提出的请求和愿望,从头到尾他都不反感,更不后悔在今晚做了这样的事。
克劳萨只是对此感到遗憾,关于自己没有勇气去回应那份对方倾尽全力向他投放而来的感情。

那无关乎什么上下级的关系,又或者是其中一人处在醉酒的不清醒状态下。
里昂一直很想要的,克劳萨很清楚这一点。
那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不对,克劳萨定了定神,应该说,他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他想不通……唉。

待到呼吸终于不再那么急促,克劳萨顺手打开了花洒的开关。可他才刚闭上眼将额头贴在那片冰冷的瓷砖上,思维便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走远了。
而同一时间紧跟着失控的,还有他的那双才刚抚慰和拥抱过那个人的手。

站在水幕下的克劳萨缓慢地出着气,将手掌往下移了些位置,握住那好半天都软不下去的地方,一边开始在脑海中回忆着里昂那汗湿的胸口和染上绯红色的脖颈,还有形状非常漂亮的性器……以及在刚才的过程中出现的很多很多绝妙的反应,用这些来对自己进行一些麻痹,以阻止他真的立刻奔出门,去做些绝对会遭到唾骂的坏事……
然后他就这样自己给自己强行来了一发。

自慰结束后克劳萨却觉得心情更郁闷了,不仅如此还满是深深的内疚和懊恼。
刚才他居然把里昂当成了性幻想的对象……虽然这也不是不可理喻的事吧,毕竟那个人从头到脚是真的非常——啧!有完没完?
强行打断了这份不规矩的下流思维的克劳萨当即决定从此将那件事深埋在心底,毕竟这实在算不得很光彩,他没好意思更不打算向里昂提及。
不说不说,这辈子死也不能说!
克劳萨随手抹了把湿淋淋的脸,然后站直身体将水温调高了些,尽快地又给自己冲了个囫囵澡。
唉,但就……命真的是好苦啊。

 

Chapter 24

Summary:

【开始阅读前请留意→】虽然前面提过了,但还是再次声明一下:这篇文是KL从头至尾一对一,本章节中包含的某一句路人X昂的言论,都是剧情需要由NPC传播的谣言,是绝对没有的事!

好了,请接着往下看吧~

Chapter Text

那晚克劳萨做了个很奇妙的梦,这个梦和平日里他常做的很相似,以往每一次当他觉得床的内侧仿佛有个身影安静地躺着,只要伸手搭过去,他就会因为手臂狠狠地落在床单上而迷糊地醒来几秒。
可在今晚克劳萨再一次伸出手去时,却是再真实不过地碰触到了一个实体。
某种熟悉的感觉瞬间铺天盖地向他袭来,克劳萨仍是照例醒了过来,花了十多秒看清身边确实有个人……末了他终于意识到,好像今晚他的确不是独自入睡的。

此时被他塞到双人床内侧的里昂滚得几乎贴在了墙面上,克劳萨下意识地紧了紧手臂,将那人往自己身边拖过来一些。
克劳萨侧身抱住对方,将下巴压在了暖暖的肩窝处,然后感到心满意足地接着睡了——
回来了啊。
在堕入又一个梦境前,他没头没脑地这么想着。
可是、那是谁?

 

第二天里昂由于口渴难耐而早早醒来,他扶住又晕又疼的脑袋,眯缝着肿得几乎快要睁不开的双眼四处看了看,似乎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是睡在宿舍中的书房里。
里昂不禁开始回忆昨晚自己到底去了哪、又做了些什么事——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对方好像是正坐在床沿,从仰视的角度看去简直可谓是遮天蔽日。
里昂定定地又呆了好一会儿,不自觉歪开的视线里瞥见那个熟悉的床头柜,他这才猛然整个人清醒了——自己昨晚好像是睡在了克劳萨的床上……
——所以眼前的这个人,正是少校本人无疑。

酝酿了好一会儿的克劳萨一开口就是凶巴巴地对里昂说:“下次再这样,就死出去别回来了!”
心虚外加气短的里昂没敢同对方直视,畏畏缩缩地应了一声。
大概是发现他的嗓间又干又哑,还不断地伸出舌头舔一舔唇,克劳萨连忙起身去倒了杯水。
他默不作声地坐回床沿将里昂拉起来,扶住他的后背,慢慢给对方喂下了大半杯水。

收回杯子的克劳萨很快又假意嫌弃地板起脸孔:“今天就好好在家里休息,别再出去鬼混了。”
里昂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神情忐忑地靠回枕头上。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到书房去躺自己的小地铺,但是看克劳萨的动作和表情,好像对方并没有要赶他走的意思,而且那人更是没有直言。
于是里昂惴惴不安地决定装个傻,先赖下再说。
趁着克劳萨穿上外套说着自己要出门去餐厅,会顺便给他带份早餐时里昂模糊地应了一声,自顾自圆润地滑进了被子深处。
今天不管谁来拖他,绝对死也不离开少校的这张床——待到里昂默默打定了这主意,立时手上裹一裹将自己包得更紧了。

 

那次之后里昂特意和同僚们强调道拜托以后喝酒寻乐子的事就不要再喊他了,不然等完事回去以后,有人会怒气冲冲地让他再多喝上几壶……
几个当晚参与酒局的教官们不约而同地回想起那位金发军官拉得巨长而显得震慑力十足的脸孔,顿时很懂地点了点头。
不过幸好聊天总是没什么妨碍的,里昂就在平常的休息时段和大家凑在一处打个混,用这种方式多试着和其他人互相增进一下了解。

没多久里昂发现训练设施里的人但凡知道史蒂夫的,一提到那人也都要腹诽一句:史蒂夫 伯恩赛德?那家伙就是哨兵的耻辱。
并且不单如此,大家话里话外还很轻视史蒂夫。
但里昂记得克劳萨身边最近的两个下属,也就是卡洛斯和瑞贝卡却从来不这样说。

里昂曾悄悄地从旁观察过,偶尔卡洛斯和瑞贝卡一起到宿舍来找克劳萨,又或者互相在军官餐厅里相遇时,那两人和史蒂夫都能有说有笑地聊上几句,关系很好的样子。
并且从他们的表情也能看得出那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在史蒂夫转身离开后,卡洛斯和瑞贝卡的神情也没有半点转变,始终保持着一种很放松式的微笑。

先前在和克劳萨的团队一同返回机构时,卡洛斯和瑞贝卡就曾告诉过里昂,说史蒂夫并不是大家口中形容的那一类人。
里昂还曾向他们发问,关于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卡洛斯想想对他说:“只要有机会和那小子待久了,你就会知道啦。他确实不是常规向的哨兵,但脑子很灵活,出行时曾救过我们好几次。”
这番形容令里昂难免好奇地在心中想象着那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当时他还没亲眼见到史蒂夫,自然最后是半点也描绘不出对方的形象。
站在一旁的瑞贝卡也跟着搭腔道:“很多人不知道这事是因为没机会同他接触,中校近些年出行的次数很少,这一趟队里的哨兵们也几乎都没和史蒂夫组队出过门,自然是不了解内情的。”
里昂沉吟了一番说道:“原来是这样吗……”
瑞贝卡笑着竖起一根手指,掂了掂又说:“那个家伙他可不靠蛮力,嗯,体力也是有点差……”她说到这里时卡洛斯还哈哈哈笑得很大声,瑞贝卡用手肘挤挤他,又回头接着对里昂说,“但他用脑子和技术救人。”
里昂看到站在瑞贝卡身边的卡洛斯跟着点了点头,表情很认真的样子。

——如今回忆起那一幕,里昂就找了个机会,趁着难得彼此安静地闲聊的时候特意说了说自己在其他哨兵们嘴里听到的一些事,然后询问当事人史蒂夫:“这么多人在背后说你不好,你不会对此感到困扰吗?”
史蒂夫一脸的莫明其妙:“为什么要困扰,我觉得这样挺好啊。”
里昂犹豫再三又发问:“可是他们虽然当面不会说,背地里却……你真的不在意吗?”
像是什么『小败类』这样的词汇,都算是在进行人身攻击了。
若换成自己被人这样骂……里昂觉得他一定会很生气和难过。

史蒂夫呵呵了一声,反问道:“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付这些闲话的吗?”
当然是不知道的里昂摇了摇头,就见史蒂夫朝他做了个耸肩摊手再歪一歪嘴的无所谓表情,同时说道:“一群傻逼,爱说说去,关我屁事。”
“…………”里昂乖觉地闭上了嘴,同时在心里暗暗地表示,这人真是拥有好强大的立体型心理防御啊……
他对此很是钦佩!
——当然这也并不妨碍过后里昂照样和史蒂夫进行各种吵打和互骂就对了。

 

近期克劳萨隐约发现待在自己身边的里昂隔上一阵子就会表现得不太对劲,经验丰富的向导关切地主动询问对方是否受困于结合热的烦恼,如果是的话,他会立刻前往医务室,为里昂开些抑制剂回来。
这个问题里昂却不能正面回答,同时也没有去回应克劳萨的关于『不如我陪你去医务室做个身体检查』这样的提议。

没有人比里昂自己更清楚,由于始终无法在某种方面得到抒解,堆积起来的负面情绪导致他变得极度暴躁,与此同时身体方面又因为寄生虫病毒一步步的深入侵蚀而变得异常虚弱。
并且里昂带在身边的那些抑制剂已经悄然用光,所以那种他根本无法掩藏的糟糕状态近来变得愈发严重。

其实克劳萨曾考虑到结合热带来的不便,早就为此做了些准备。
之前克劳萨交给里昂的抑制剂他曾使用过,可惜普通型号的抑制剂对他而言可谓是完全无效。
在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一瞬间那种充满绝望的焦灼感便漫上心头,跟着就让里昂的心情和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差了。

现下每逢引发寄生虫病毒变得活跃起来的结合热来临,里昂便只能尽快在自己不能自由行动前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
由于没有抑制剂可以依靠,这种过程只会加倍痛苦。他靠在角落里咬着牙瑟瑟发抖,在头晕目眩和浑身的燥热中时而清醒、时而又因为疼痛而昏迷,就这样慢慢地等待着身体最终熬过去。
但不知道为何,无论里昂躲在哪个平时根本没几人会去的角落,克劳萨却总能在一番努力后找到他。
那个人会尽量压低高大的身躯,趴跪着钻进废弃建筑物中的缝隙里,或是攀到高高的树上,有时还会完全匍匐着爬进比成人还高的杂草丛中,一次又一次地靠近里昂,将动弹不得的他尽快带回宿舍里,接着十分耐心地耗费不少宝贵的精神力来抚慰他。

而迷迷糊糊的里昂通常在这种时刻下全身酸软得根本无法动弹,更是说不出一句话。
他只能暗自祈祷着,希望那些在病毒发作时浮上皮肤的黑色丝状纹路不要被对方窥见才好——
否则,少校一定会将他丢出去的……
然后里昂就在被带走的途中趴在克劳萨的背上,将脸歪着贴住他的肩窝,支撑不住地陷入一片黑暗中去。

至于史蒂夫从纯旁观的角度就觉得怎么时不时见到那两人用奇怪的姿势回来,次数多了他认真算算,好像隔上几周就碰见一次。
某天他忍不住好奇地问克劳萨:“——那家伙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正从房间里走出来准备换条湿毛巾再给里昂倒杯水的男人无语地拐个弯抬腿靠过去,在臭小子的脑后抽了一把,听到对方嗷嗷抗议地叫了一声。
末了克劳萨叹了一声又摇摇头,意思是他现在不想谈这个,这就转身继续去照顾某人了。

——其实克劳萨确实没搞懂,不过是哨兵个体间很常见的结合热而已,为什么里昂却不肯好好地使用特意给他弄回来的抑制剂,还总要将自己给隐藏起来。
若非每回都是冰原狼突然出现,还烦躁不安地咬住他的衣角,将他往某个方位一直拖啊拖,克劳萨根本不会知道原来是里昂出事了。
以至于后来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而冰原狼又来烦他,克劳萨就会立刻放下手头的事主动跟着去,同时让自己的精神体好好感应一下里昂所在的具体位置,一人一狼互相配合地一路摸过去找到对方,尽快将人带回去。

可是等到里昂缓过劲恢复过来,却是绝口不愿意多提自己究竟为何不使用抑制剂。
这毕竟划分在个人隐私的范畴,对方到底是个成年人了,克劳萨也不好过于强迫里昂。
于是他只能按捺着默默等待,希望哪天对方可以主动开口,向他言明一切。
不想这种事多拖一拖,似乎又变得任何时候都不适合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开口相谈,克劳萨顿时觉得更烦了。

 

等里昂在经历了又一次结合热后稍微恢复了些元气,心情却仍是不见好。
这种情况下克劳萨对里昂的态度都要随和了许多,偏偏史蒂夫这个贱兮兮的死孩子还喜欢故意去招惹看起来病恹恹的里昂,两人对着没叫上几句板,就会开始一如既往地又吵又打,弄得整间宿舍里闹腾腾的。
如果待在书房里的克劳萨被打扰到,立刻就会冲出来直喊:“你们两个太吵了,是当我死了吗?——要闹滚出去闹!”骂完再来一个用力甩上门,丢下客厅里的两个家伙自己去反省。

至于史蒂夫向来皮厚,也知道克劳萨这人就是喜欢拉着个脸,其实最是嘴硬心软,被那人骂了也就骂了,他扭头嘻嘻一声,这就安静地自己玩自己的去了,从来不往心里去。
但里昂的反应就相对激烈得多,挨了骂他会不爽地摔开大门冲出去,在外面的空地上找个地方,默默蹲着生闷气。
甚至有一次里昂蹲着蹲着是越想越不爽,凭什么每次他和史蒂夫吵架,克劳萨不问原由更不问谁先起的头,不由分说地各打五十大板,将他们通通怒骂一顿的啊?
然后这边他抬眼见到有个哨兵开着吉普车前来,在宿舍外恭敬地敲了敲门,似乎是特意来找克劳萨的。

那天两人在书房里待了没多久,克劳萨还亲自将那人送出来。
蹲在空地上的里昂远远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十分轻松,居然还在客气地朝着来人微笑——可比刚才怒骂他的时候要好得多了。
里昂顿时怒由心头起,恶从胆边生,他趁着克劳萨关门回屋去了,这便起身偷偷跟在那个陌生的哨兵身后,趁对方准备上车前短短的几秒不备的时机,将人家一把揪住掀翻,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顿。

才回到书房的克劳萨听到外面那阵不小的动静,他愣了愣发觉大事不好,第一时间开门冲出来一看居然是这样,连忙扑上去将里昂给拦了下来。
等他回头确定了那名哨兵在几乎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这人直接三拳两脚揍到不省人事,差点没朝着那个不讲道理的家伙一个耳光甩过去。
可是当克劳萨抬起手臂的时候,却正对上里昂朝上恨恨望过来的视线。
对方的眼尾红红的,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生气、又或者是紧张……
总之克劳萨愣是将伸出去的手又给当场僵硬地收回了,两人就那样默默地互瞪着,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甚至忘了去理会还躺在地上的某位受害人……

待在客厅里的史蒂夫自然也听到了这动静,蹭出来一看才发现某人下手那么狠绝,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地上有很多溅出来的血点。
他吓得也没敢问克劳萨一句『……那人还活着吗?』,就只是倚在门边望着他们。

克劳萨很快抢先回过神,连忙指挥史蒂夫去医务室找人来帮忙。
不多时后那边闻讯直接派了一辆医疗专用车前来,几名随行的医护人员把受伤的哨兵搬上担架抬上车,这就拉响了警报一路飞驰着离去,将伤员先送去治疗。

这下终于有空再来处理后续的克劳萨是真的感到头很疼,那个哨兵是被威斯克下派来向他移交某份重要的机密文件,里昂的这番恶劣行径等同于是把那位上官的威严和脸面给狠狠踩在地面上蹂躏……
——啊啊啊不能再多想,脑袋简直要爆炸了!

回头长官那边克劳萨只能赶过去一趟,亲自向对方做出解释。
幸而威斯克倒是没怎么生气,毕竟被无故暴揍的人也不是他。
但他仍是好笑地对正在自己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弯腰坐着、用手扶住额头的某个心焦的下属发出一个询问:“肯尼迪那小子,这是把你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吗,看到别的哨兵接近你,所以就起了杀心?”
这话令克劳萨的脑袋疼得更厉害了,他气愤地心想这回非得严厉地对里昂进行一番人品再教育才行,若继续放任下去,真不知道那家伙以后会做出多么可怕的坏事!
他无奈地跳过了那句语带调侃的问话,态度良好地向威斯克表示自己过后会去慰问那位受伤的哨兵,并就此事做出诚恳的道歉。
毕竟惹出这大祸事的里昂自从归队后就是由他来监管的,身为对方的长官,出了岔子必须勇于承担责任才行。

威斯克将嘴角翘翘,一脸不在意地摇摇头说:“那边的事不用你来操心了,我会酌情处理的。”
克劳萨犹疑地盯了上官好一会儿,顿了又顿还是心虚地出言再三确认:“真、真的不需要我出面道歉?”
今天闹出这种事,若对方提出上告,搞不好里昂是要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到时候事情就会变得非常棘手了……
克劳萨有些担心威斯克所表现出的那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到底是不是真心要帮他保住里昂。

而威斯克竟难得有耐心地嗯了一声,事已至此克劳萨也只能先闭上嘴。他如坐针毡地待了十多分钟,这便赶紧起身离开了。
在克劳萨刚靠近门边时,威斯克却又喊住了他,并对转过头来面上难免有些惊恐的男人说道:“这回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惩罚肯尼迪。但你记住了,仅此一次——若这类事件再度发生,我可绝对不会手软。”
“嗯……”克劳萨虚弱地应了一声,“我明白了。”之后他尽快地推开门,埋头窜了出去夺路而逃。

在开车回去的路上,克劳萨都在脑内激烈地组织骂词,准备待会儿将里昂好好教训一顿。
可是才刚回到宿舍看到老实地蹲在角落里一脸垂头丧气的里昂,他运了半天的气顿时又全数憋了回去。
——但相应的质问还是必须要有的!

克劳萨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去,将里昂一把抓了起来,按在墙边勒令他站好,嘴里粗声粗气地说:“你今天到底发什么神经病,我早说过你不再是在野外流浪的混混,待在这里就代表你已经归队了,是哨兵更是在编的士兵,一言一行都要有军人的样子!”
“对不起……”里昂用蚊子哼哼一样的音量挤出一句话,“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看那人在你书房里待了很久,我、我就……”
然后他便卡了壳,呜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里昂当然是很心虚的,那个哨兵其实总共也没待上五分钟就出门了。
可当时他正在气头上,身体动得比脑子快,回过神时他已经将那人揍到满脸是血,现在想想也确实是后怕……
而头几秒还在狠狠生气的克劳萨这会儿也只余下了发出沉沉叹息的力气,对方这态度显然是知错了,当然揍是不能揍的,以暴制暴不具备任何正面的教育意义。
他只好故做严厉地发出一些下不为例之类的警告,末了只能暂且先作罢。

 

隔了阵子克劳萨从威斯克那里听说,之前倒霉无故挨了揍的那位哨兵已经伤愈出院,并且欣然接受了威斯克的安排——他不单给那哨兵换了个队伍,还升了人家的职,好一通折腾这事如今才算是彻底摆平了。
并且威斯克十分守信,从头至尾也都没提出要给里昂做出半点惩罚的事。
克劳萨虽然感到奇怪,但也没那么缺心眼地去追问究竟是为什么。
总之里昂不受罚自然是最好,而现在事情解决了,明面上也过去一段时间了,他自然不好再翻出来继续骂,但还是郑重地提醒里昂:“如果下次再弄出这种事,我会上报申请将你从我身边调走,把你踢出我的队伍。”
那天里被克劳萨用非常严肃的语气做出警告的里昂抬眼看了对方好一会儿,最终却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了书房。

蹲在门边看好戏的史蒂夫还在偷偷地兴灾乐祸,等到里昂走远了,他才从外面蹭进来,坏心眼地对似乎教育失败的克劳萨进行了一番嘲讽。
嘻笑了半天史蒂夫突然记起一件应该挺重要的事,思来想去觉得似乎不该瞒着对方,便对克劳萨说道:“对了,有个事你大概不知道,最近我发现那家伙偶尔在半夜像是很难受一样地突然翻身爬起来,偷摸着跑出门去。”

——这事克劳萨还确实是不知道,但他记得自己确实曾有几次在早起后发现里昂是从外面走进来的。
原本他也并没有想得太多,只当对方是天亮就起身了,大概在外面跑了两圈锻炼身体吧。
但现下结合着史蒂夫的话,他才意识到里昂是真的在半夜偷跑出去。
如果还是和结合热有关,那么对抑制剂不敏感的里昂所能使用的方法就只有一个……
现下克劳萨又适时回忆起晨间的那几次古怪的碰面,当时他就觉得里昂看起来整个人都很疲惫,印象中还曾瞥见对方自衣物下露出的半遮半掩的皮肤上有类似被用力啃咬出来的齿印。
以及结合着今天史蒂夫所提供的相关情报来判断,应该是性事之后留下的浅浅吻痕,偶尔手腕上还出现过整圈被勒红的印子。

哪怕面对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克劳萨也从来没有特意往那种方面去思量。
他总是在自动地为那个人寻找些毫无道理的借口,只为了相信自己心底所认为的里昂,绝对不是个放纵甚至放荡的人。
可是在此刻克劳萨必须承认,他的心终是动摇了……

——对了,难怪这阵子在军营中行走时,他的耳边总能听到有一些向导凑在一起,轻声地在说有个金发的哨兵总在夜半时分四处流窜,时常会主动靠近引诱他们,而且床技还真不赖。
每当听到这里,克劳萨就会挂上一副厌恶的表情,迈步快速地远离一些。

而现在他总算明白了,原来那些人口中的哨兵,就是里昂……
克劳萨莫明感到十分生气,可是冷静下来再一想,他却也清楚哪怕自己再不爽,他也没有立场去置喙。
毕竟里昂是个单身哨兵,会去亲近向导是很正常的事,他没有道理进行阻拦。

但自打这天起,由于克劳萨担心里昂又会半夜偷跑出去,他总会睡着睡着忽然醒过来,末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却难以继续入眠。
历经一番挣扎的克劳萨终于选择去正视自己的内心,他很快翻身下床,踮着脚悄悄摸去隔壁的书房,打开门轮流看看睡在这里面的两个小子。
当然他重点关注的对象永远都是里昂,等优先确认了史蒂夫早已处于熟睡状态,克劳萨转过身在仅半步之遥的地方蹲下来,伸手摸一摸里昂的额头和后颈,看看他有没有因为身体不舒服而发热。
待到再三确认手心里的触感既不烫也不湿,就说明对方没有产生突发的结合热,他这才稍感放心地替里昂将被子掖好一些,悄然起身离开。

 

某个晚上克劳萨照例又在对里昂的身体状况进行检查,摸着摸着对方却像是被弄醒了,冷不丁哑着嗓子喊出声来:“少校……”里昂喘了一下,又接着呓语般地说道,“我、我找不到你……”他在地铺上滚成侧身位,将自己缩了起来,“呜,这里好冷……”
“?”被吓了一跳的克劳萨定定神,心想冷,这里很冷吗?他当下的头一个反应是难道书房里的暖气不够足?
可是他自己穿着短袖和短裤,甚至还光着脚,完全没有感觉到丝毫凉意。
宿舍里的空调在冬季时都定在7 9华氏度,因为史蒂夫对这样的温度感到最为舒适。至于在里昂入住这段时间以来,也从未听他抱怨过温度相关的事。

克劳萨不明所以地轻轻拍了拍里昂的后背,语调缓和地对他说:“没事的,我在这里。”
仿佛受到感召的里昂迷糊地半撑起身靠过来,用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克劳萨借着这姿势贴近感受了一下,里昂的体温很正常,并没有发热,只是呼吸微有些喘。
他便顺势整个人坐到对方的地铺上,回抱住里昂,十分耐心地安抚了他一会儿。
不想里昂缠他缠得越发地紧,甚至还直接手脚并用地整个人巴了上来。无论克劳萨怎么扒拉他,都没法把这个化身为八爪鱼的家伙从自己身上揪下来……
什么手啊,指尖长了吸盘吗?

克劳萨隐在黑暗中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试试想先将里昂放平,或许这样那人就能主动松手了。
然而哪怕最大限度地俯下身去,里昂却还是死死地抱着他不肯放手。
僵持了好一会儿克劳萨是既腰酸背疼又很无奈,最后只好妥协地将这人捞了起来,托一托屁股抱得稳一些,这就把对方给挪到自己的房间去睡。

 

第二天难得又是在克劳萨的床上醒来,里昂揉着眼睛继而变得清醒了些,待到对上身边那张写满一言难尽的脸,他反应过来后居然没有生出哪怕是半点的羞涩又或是不好意思的情绪,相反还一脸贱相地问:“怎么样,你这是终于打算睡我了吗?”
被这个可恶的八爪鱼骚扰了一整晚,直到此时才重获自由的克劳萨早已忍无可忍,扬手就是一个巴掌甩过去,那条手臂却凌空拐了个弯,将掌心直接糊在对方的屁股上,还要配合着吐露出一句凶巴巴的说辞:“臭小子,少胡思乱想!”

当然其实他也并不准备解释关于对方昨晚明明好好地睡在书房的地板上,大清早却在他的床上醒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竟很有可能一不留神就会越描越黑……
克劳萨当即决定,他的今日份人生箴言就定为沉默是金。

谁想屁股挨了抽的里昂躺在那里接连翻滚了一圈,张嘴啊啊啊叫得很荡漾。
克劳萨无语地将他一把揪回来捂上嘴,免得这家伙把隔壁的史蒂夫吵醒,那样绝对要多给出一份解释的,并且那是个更难缠外加不好骗的主,而他实在是承受不了更多了……

 

当晚半夜尝到甜头的里昂兴奋地抱着自己的枕头,跑过来要和克劳萨一起睡,甚至放肆到进门前连门板都不带敲一下的。
克劳萨感到深深地麻了,他摇摇头叹口气,放弃地随那人去——因为反正很快他们也会在自己的那片不再拥有任何隐私可言的精神图景中相见。
人一旦想通了,很多事也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克劳萨甚至还主动让出点位置,好给里昂一些从床沿爬上来的空间。
忙乎了一通两人这就齐齐躺好,闭上眼一同会梦去了。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克劳萨也渐渐习惯于里昂时常出现在精神图景中的姿势都很奇怪——有时他是直接从天上突然掉到海里,偶尔还会从沙地里钻出来,甚至有两三次他因为在深海中遭到几头鲨鱼的袭击而发出阵阵狂叫,简直是见了鬼的……
克劳萨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精神图景里居然他妈的有鲨鱼?!

哦对 ,有一次克劳萨在白天因为工作的事而烦心,深夜入睡后他的精神图景里十分真实地映射出了那份焦躁——整个空间中狂风大作,涌动的云团上端不断电闪雷鸣,同时伴随着降下的暴雨,海平面上一浪高过一浪,将成片的沙滩都几乎完全吞没。
克劳萨远远听到里昂在断断续续地喊着:“救、救命啊!呜呜……快要死掉了……!!”
他连忙四处奔走,循声去找寻那个人的身影,最后发现对方被倒吊在海滩附近的一棵棕榈树上……
克劳萨艰难地冒着无法停歇的大雨,爬上树将里昂给解救了下来。
那天里他还意外地发现,里昂好像是特别害怕下雨和打雷,只要远处的天空中闪一闪,在隆隆的雷声到来前,他便会像只离开妈妈的幼猫一样,呜咽着抱住脑袋整个人缩起来,躲在克劳萨的怀里不肯动弹。

那次事件过后,克劳萨会尽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好让图景中的天气能在里昂到来时呈现出最为明净的一片月照星空的场景。
并且很快克劳萨又由此有了些新发现——似乎这样的话,里昂就会在这里待得更久一些。
不仅如此,海边开始慢慢聚集着出现了很多萤火虫,它们会一直追逐着来回奔跑的里昂到处飞呀飞。
只要那个人在海滩边暂时停下来,这些尾部亮着小小一团萤光的小生物们就会争相地围上去,停留在他的肩头和特意抬起的手臂上。
这样远远看去,就像是里昂的手上有很多圈闪着点点萤光的手镯,真的好奇妙。

面对着这无法解释的一切,克劳萨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
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而且向导的精神图景中的所有虚幻生物若是对一个哨兵产生这样的反应,那只能说明,向导对于这个哨兵所抱有的感情非常不一般。
意识到这一点的克劳萨免不了愣了愣,随即又深深地皱紧了眉心……

或许克劳萨必须承认,那些古怪的发现确实在潜移默化地改变他的心境。
例如如今在面对着里昂的时候,他会无故地走神,就只是定定地望着对方,无论里昂在做些什么。
正因为这样,克劳萨又有了些和以往不同的感受。
里昂在面对着他时所展现出的笑容表面看起来很深刻,但那抹笑意时常无法抵达他的眼底,总觉得如同隔了一层看不透的薄膜。

偶尔有那么一两次,克劳萨的脑海中会迸出个令他心惊肉跳的念头。
——他确定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并认识这个哨兵。
他拥抱过他、亲吻过他,甚至……进入过他。
他们曾经亲密无间,不,他们本就该亲密无间。

克劳萨顿了一下,没弄懂自己为何会这样想,那是比将对方当成性幻想的对象都更加过分的不当行为,他为此而深感羞愧。
于是他唯有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不再去过多地琢磨那些关于里昂的一切一切。

然而即使克劳萨单方面地在努力,里昂却仍是让他感到十分头疼。
那小子总喜欢在他面前故意表现得可怜巴巴,有时候却又贱兮兮的,就像个街边无所事事的小流氓一样,时不时要靠过来调戏他一下。
——对,调戏。
当克劳萨使用了这个词汇来形容里昂的所作所为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他的眼中,对于里昂 肯尼迪这个哨兵唯一很统一的印象,就是这个人的一切外在都表现得很分裂。
明明这会儿性格极度恶劣到让人想一把掐死他,一转头又万分惹人怜爱地如兔子般乖巧,让人根本下不去狠手。

反反复复一来二去,克劳萨都搞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里昂。
可是通常心软地还没怜惜上十分钟,克劳萨紧接着就又被里昂气到几乎要心脏病发了,只想到处爬着前往医务室,深深地吸个氧……

最令克劳萨感到忿忿不平的是里昂若是也同他置气(很多时候是因为他过度护着史蒂夫),就要扯着嗓门踮起脚来跟他对着吵。
并且无论争吵的结果如何,里昂本人是坚决地死也不肯认错,手上还要到处去抓史蒂夫,扬言要掐断他的脖子。
这种恐怖分子一般的行径搞得史蒂夫像只尖叫鸡一样,在宿舍里边喊边四处躲藏……
一直要闹到克劳萨狠一狠心,先将里昂连踢带踹地赶出门去才算结束。

半夜时分克劳萨气消了不少,安置好了史蒂夫就连忙出门打算去寻找失踪了大半天的里昂,一抬眼就见那人在附近空地上的草丛堆前面窝着,见了他还假装没看到,转头圆润地一扭,意思是我还很生气的!
克劳萨又气又好笑地上前将那人拉回来,来回确认了半天诸如:吃过饭了吗、在哪吃的、真的不要再吃点吗?
虽然得到的回复是『不吃了气都气饱了』,克劳萨却不能轻易相信。他伸手在里昂的肚子上摸了摸——好家伙,说没吃饭谁能信?
他便不再同对方纠缠这些,手上半推半哄地先带着里昂去洗澡,再将擦干了的某人塞到自己的床上,握住对方冰凉凉的四肢,搓了又搓直到回了暖,这才心疼又纠结地抱紧了这臭猴子,却是舍不得再多骂一句。

第二天傍晚克劳萨为了接着示好,便在下班后主动去训练营接里昂。
其他教官们好笑地凑过来对这位长官说昨天难得见到里昂在傍晚溜达着回到训练营,冲进餐厅里像个饿了八百年的流浪汉一样,不单领了两份餐点吃好喝好,还和他们吹牛聊天打混了好一会儿。
最后在餐厅准备关门前,里昂看看表说着要先回家了,这就打着饱嗝一路晃晃悠悠地走了。

某人听了这些话面上狠狠一愣,又再三向这几名教官确认道:“你们确定?他昨天是回训练营来吃晚饭吗?”
“确定啊,昨天正好是休息日,肯尼迪平时都不会来的。所以突然见到他过来混饭吃,感到有些奇怪。”
“对对,我们都见到了,他还在餐厅那边和别人打架,抢夺最后的一份甜点来着。”
“——哈哈哈哈,说起来还真是好笑。”
克劳萨当即被这几人的话激得呀……就算早知道里昂昨天确实没让自己饿着,可是这样的事实仍旧不妨碍他将嘴都要给气歪了!
不体面,实在是非常地不体面!

 

当天在回家的路上,克劳萨忍不住和里昂确认了一下,随后惊喜地发现教官们果然没有骗他,那些人说的全是真的。
他叹了口气,以往只觉得里昂真是野性难驯,还难教得很,平时知错不改就算了,而现下居然还被骂他必还嘴,被打他定还手……
扶着方向盘的克劳萨表示心好累,想他自己当年但凡努力一点,儿子都能有里昂这么大了。
所以他到底是上辈子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这辈子让他摊上里昂和史蒂夫这两个命里带来的克星呐……

今天已无力到骂不动的克劳萨望着前方的路面,幽幽地说:“你要是我儿子,我就亲手掐死你算了……”
坐在副坐上的里昂闻言一个激灵侧身贴上车门,当然逃是逃不开的,除非他打开车门跳车。
十分珍惜生命的里昂只好将腿架起来,整个人曲膝弯腰蹲在座椅上,同时侧过脸防备地盯住驾驶员,以防他真的有所动作。
克劳萨从后视镜里瞥过去一眼,摇摇头不说话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克劳萨被折磨到总是时不时想原地去世的消极心境下,哪怕在睡前明确地做出了『不许再来』的警告,里昂却仍是隔三岔五在夜间出现在他的精神图景里,一如既往地厚着脸皮四处狂奔一边发疯。
于克劳萨而言,这简直是一种变相的攻击方式!

由于里昂每次都能把克劳萨气得不轻,好容易终于当场逮到了对方,他便抓住时机厉声质问:“你你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里昂仰起头,一脸无辜地应道:“是你自己邀请我的啊。”
“???”克劳萨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末了才记起要抖着唇朝着挣脱开来又扭头继续一阵疯跑着远去的人影高声喊道,“我不是!我没有!!——你给我回来!!!”
咸腥潮湿的海风阵阵寂寥地从身边吹过,不知何时又变成孤身一人的克劳萨垂下肩,回想起自从遇上里昂后所遇到的种种,他欲哭无泪地埋头跪倒在沙滩上……

可是还没忧伤多久,克劳萨就听到海风从远处带过来的阵阵噪音传入他的耳膜。
脱力中的克劳萨勉强抬起头四下望望,才注意到远处那座他一向不怎么靠近的悬崖上,居然有个身影在又跳又叫。
他搞不懂那个死猴子又要做什么,但身为这片精神图景的主人,克劳萨很清楚,那处这些年来被他视为禁地的悬崖顶上,有一座小小的坟墓。
——那是他在被抹去某些记忆前,为自己那位逝去的专属哨兵建下的衣冠冢。
在墓碑之下由他亲手埋入了一件对方的制服,还有一个珍藏了属于他们之间所有过往美好回忆的小盒子。
但克劳萨对此的印象也只有这些了,关于那个坟墓和下面深埋着的物品,那都是他心头最不愿去触及的伤痛。
而现在,里昂居然不知怎么地独自跑到那里去了。

克劳萨一个激灵整个人硬卯着跳了起来,拔腿用最快的速度奔往那个方向。
待到他气喘吁吁地来到悬崖顶端,就见到里昂那家伙也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一把铲子,将那个本就只占了小小一块地方的墓地给刨开了。
当下克劳萨的第一个反应是:神他妈你从哪里搞来的铲子?!
随后他就见到里昂抖着那件原本被埋在其中的制服上衣,甩开尘土后还放在自己身上比了比,似乎有些小。
里昂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随手就将那件制服揉一揉丢到一边,继而欣喜地发现下面还有一个仅仅巴掌大的小盒子。

就在里昂想要伸手去碰触那个盒子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呈现出呆滞状态的克劳萨突地清醒过来,立刻猛虎扑食一般地窜了过去,一把将里昂推开。
年轻人很不雅观地当着克劳萨的面跌了个屁墩着地,不过因为他本就蹲在地上,所以目测这一下摔得并不狠。
克劳萨一边抱怨着里昂听不懂的话,手上将那宝贵的制服捡起来,他用手掌轻抚着那些皱褶,直到大概将它展开,然后再将它叠好,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盒子的上方,接着用手把被铲到旁边的土全都盖过来,将墓地又封了回去。

整个过程中里昂一直坐在那里,大约还变换了几次双手撑在地面上的姿势。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克劳萨在自己面前珍之又重地对待这个不知是属于谁的坟墓,直到对方终于完成了回填的作业,还用手掌用力压了压上方的土,老实了好一会儿的里昂这才搓搓鼻子问道:“少校,这坟墓是谁的?”

克劳萨闻声歪过头,朝着里昂投去异常不爽的一瞥,末了应道:“这和你没有关系。”他说完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又交待道,“以后不许你再来这里,更不准你靠近这座坟墓,否则我会让你永远无法再进入我的精神图景。”
里昂抬头望着眼前这个神情变得十分肃穆的男人,头几秒似乎是头铁地想还个嘴的模样。但犹豫和纠结了好半天,最终他还是很识趣地什么也没说。
里昂只是继续蹲在那里,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个盒子。

所以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呢?属于少校的秘密吗——
里昂很想不顾一切地再将盒子给刨出来,亲手打开它来窥探一下。
但他知道自己若是这样做了,克劳萨一定会非常生气,说不定还会动手狠狠揍他一顿。
——而且再也无法进入对方的精神图景这样的事,他当然不愿意拿这个来冒险。

万分不甘的里昂只好沉默地赖在那里,可是没能多再多待上一会儿,悬崖上突然刮来一阵猛烈的大风,诡异地将他直接卷上了半空。
张着嘴发出恐怖式吼叫声的里昂在克劳萨的眼前飘飘乎乎地飞出去好远,接着又急剧下坠——
就在克劳萨急着想要冲过去拉住对方,却发觉终究是太迟了之时,他站在悬崖边稳住脚跟定睛一看,那人早已消失了。

 

从精神世界中怒气冲冲地返回的克劳萨睁开双眼缓了好一会儿,依然能感觉到自己还是很生气。
他奋而蹦下床,光着脚冲向隔壁的书房,打算直接摇醒里昂,好好地教训对方一顿。
然而当他进入房间后,就见到那家伙正躺在地铺上,踢开了被子整个人睡得四仰八叉。
冰原狼就趴在里昂的身边,呼吸时一动一动的腹侧紧紧贴住对方。
今晚小狐獴不见了踪影,偶尔它被里昂撸得太烦了,也会找时机躲起来,同那个哨兵进行一小段时间的隔离,所以克劳萨并不感到奇怪。

他在黑暗中努力观察着眼前渐渐变得清晰一些的里昂的睡姿,这人不单会像猫崽一样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偶尔还咂巴着嘴弄出一点动静,就如同在睡梦中吃到什么好吃的食物似的。
克劳萨忍不住蹲在那里用一只手撑住下巴,就这样凝视了对方好一会儿,还抽手揉了揉察觉到主人靠近时的气息而醒来的冰原狼,示意它接着趴好陪着里昂,不必理会自己。

一直到双腿开始发酸,提醒着克劳萨不能再继续保持着这种姿势了,他这才既好笑又无奈地替里昂拉过被子裹好,还细心地掖好了四个角。
末了起身后的克劳萨顿了一下,不对——他想着,自己刚才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原本是打算要做什么来着?
——算了算了……回去睡吧。
在一片黑暗中挠着后脑的男人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地离去,同时不忘顺手带上那道门。

 

隔天晚上克劳萨到底是沉不住气,总想着再逮到里昂闯进自己的精神图景并接近那座悬崖,他就要抓住对方狠狠地说教一番,告诉里昂那里是属于自己的一片禁地,更是留给对于他而言非常重要的那个人的一片净土,容不得他踏足。
——可是后来里昂却不曾再主动接近过那座悬崖,也没有再向克劳萨询问关于那座小小的坟墓到底是为谁建的、那个盒子里装的又是什么这样的事。
就好像里昂根本也不记得自己曾到过那里,又在土里刨出过什么。
既然这样克劳萨总不好在里昂没有再越雷池的情况下拉着他训斥,时间一长更是无法再开口提及,他只好默默地将此事揭过。

 

——哦对了,另外不提不得的是还有一件异常尴尬的事,也令克劳萨感到不解和无语。
那就是最近冰原狼总会追在里昂的身后,不遗余力地试图去闻他的屁股……
头回发现这一状况的里昂和克劳萨对看一眼,双双瞪大了眼睛,但卡了半天的壳又都觉得,难为情得很,实在是无法对此做出任何的评论……
最奇怪的是冰原狼表现得绝对像个老手,这种事做了不止一次的样子。
因为克劳萨亲眼见到它居然能够提前预判里昂的动作,猜出他要往哪一侧歪过身体来做出躲避,然后及时从另一边绕过去,由此成功捕获对方万分害羞又很可爱的屁股!

——做为那只精神体的主人,克劳萨自然是最优先要被气死的那一个。
每次当面撞上这事,他就会隐隐催动着精神力,让那只大色狼尽快地消失。
但是很快他又发现没隔多久,只要里昂一叫,那家伙就快速地从墙角跑出来了。
并且第一时间扑向半蹲在地朝着它摊开双手示意的里昂,同他亲密无间地蹭蹭脑袋。

没了办法的克劳萨完全摸不着头脑,这明明是他的精神体啊,结果居然是干啥啥不行,做些违背他意志的事倒是抢在第一名。
他只好悲伤地一扭头,决定眼不见为净,然后尽快用那些忙碌的工作报告之类的东西来麻痹自己。

 

近期机构收到了一份重要情报,由邻州的某个郡县内紧急层层上报,声称当地出现了十多种改良甚至是新型的BOW。
威斯克认真翻阅了相关的报告,结合目前为止收集到的资料和被送进试验室的少量样本得出的化验结果,此次在该地区所出现的,居然是三年前由威廉 柏金博士所研制出的G病毒。

当初在威廉死后,G病毒的珍贵原始样本被保护伞公司的特种兵带离了母巢,并因为大规模的病毒泄漏而导致了浣熊市的覆灭。
过后政府机构也在母巢中找到了遗留的病毒和疫苗样本,自此G病毒便一直处于严格的管控之下。
不想时隔三年,某地区又出现了疑似G病毒泄漏的情况。
而报告中附带的说明提及该郡县的辖区内也由此暴露了一座隶属于保护伞公司的秘密地下研究所,这不得不说是很令政府感到头疼的。

据当地的警察和政府武装人员进入研究所后探明,这个秘密地点至少已经在当地存在了两年以上。
但出事之后大部分研究资料已经被销毁,内部的研究人员也尽早被疏散了,所以没能得到太多病毒的相关情报。
就连研究所的开设时间,都只是从遗留下的大概被判定为无关紧要的餐厅工作人员日志中推断而出的。

如今政府机构希望下派BSAA的调查员前往该地,弄清病毒泄漏的具体时间,以及确定目前为止影响的范围到底有多广。
顺便帮助当地尽早排除可能尚未被发现的污染源,杜绝危害进一步扩大。
威斯克不放心这将这项重要的任务派给其他的调查员去处理,唯有亲自找到克劳萨,将那本厚厚的报告书交由对方细细地阅读,自己则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克劳萨读完这份报告。

至于在拿到这份封面上用红章斜斜盖了一行『TOP SECRET』的报告时,克劳萨的心里就大约明白威斯克来此的用意了。
他花了近半小时的时间将报告先浏览了一遍大概读完,之后抬头直接问:“就由我带队过去,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威斯克同对方对上视线,他思索了几秒又接着说,“需要的装备和补给,我会让后勤用最快的时间给你凑出来。”
“好。”克劳萨点点头,他用指节叩住下巴,又埋头开始重新翻阅那份报告。
他需要更加认真仔细地将可能分散于报告内容里的一些蛛丝马迹理清,毕竟事关这一趟的外勤任务,那可是关系到很多队员的生与死,绝对不能大意。

 

两天后重整了自己那支固定团队的克劳萨又一次带着众人出行,并且非常执意地把目前的身份是训练营教官的里昂也给带上了。
为此他还亲自前往训练营,替里昂向那位主管大人说明了一下相关情况。
至于面对着里昂,克劳萨给出的说辞是:“不亲自监督你这家伙,我可实在不放心。”

其实就算克劳萨不这么说,里昂也绝对是要跟着去的,想要保护这个向导的心意自从他们相遇那天起,就从来没有改变过。
里昂希望在路途中他的存在能够为克劳萨多提供一份庇护和帮助——无论对方是否需要。
这无关乎克劳萨本人的意愿,就只是里昂自己迫切地愿意去这么做罢了。

 

在这一趟出行期间,卡洛斯和瑞贝卡都亲眼见到克劳萨中校的精神体与往常大不相同,显得有些不太安份。
一到隐秘的私下场合,那只冰原狼就会在避开其他人的情况下突然出现,还会追着里昂不放,不断绕到他的身后去闻闻他的屁股……

这场景看着好笑,但对当事人而言却相当尴尬。
卡洛斯比较没好意思直言,但他的眼神中却是坚定不移地泛出一丝意图爆笑的前奏,还找到机会上前去摸摸冰原狼的脑袋,故意问它:“想不到你们俩的关系都这么好了,啊?”
跟在一边的瑞贝卡抱着肚子快要笑死了,同时不忘扭头去对克劳萨发出诚挚的感叹:“中校,看来你的精神体是真的很喜欢里昂。”

抽动着嘴角的克劳萨良久才艰难地挤出一句:“……闭嘴!你们装做看不到是会死吗?不开口叽歪上几句很难吗?”
然后他快速走出几步,想想在脚下顿了顿,又别扭地拐回来粗声粗气地朝两位下属交待道:“——别把这丢脸的事说出去!”
卡洛斯摊摊手没回话,瑞贝卡扯住他,代替两人朝长官点点头:“知道啦,这事我们有分寸,你还是快让冰原狼先藏起来吧。”

说完这话瑞贝卡目送着克劳萨离开,却见那人转个弯接着走远的时候,心虚到都踏不出一条直线了。
不明所以的里昂凑过去看看卡洛斯、再看看瑞贝卡,那两人脸上所展露出来的笑意总令他心里怪怪又毛毛的。
里昂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该独自留下,他赶紧喊着『少、少校等等我啊!』这样的话,一边拔腿追赶某人而去了。

还站在原地的两人对看一眼,双双笑出声来。
——其实大部分人都只是没敢当着克劳萨的面直说罢了,如今机构里但凡是个有眼睛的活人,谁都看得出来克劳萨中校对那个哨兵的在意和似有若无的严重偏心。
虽然没有像对待史蒂夫时那么明显啦,但那绝对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奇妙氛围。

像是之前大家都在打赌史蒂夫会因为里昂的到来而失宠,但其实目前看来,克劳萨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不肯放,左右平衡得挺不错的样子。
为了这事队员们还曾凑在一起,偷偷吐槽了一大波。
只是有的人输出去的钱是拿不回来了,未免感到有些遗憾。
所以才要更加用力地默默观察,然后四处传播桃色八卦,才好值回票价啊!
如今整个队上除了当事人双方,就只有瑞贝卡和卡洛斯最是沉得住气。
面对着克劳萨的种种偏心举动,他们向来是不动声色,只是会暗地里互相交换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

说到瑞贝卡,她不单是个向导,也是队上的医务兵。平日在出行时负责着队伍中所有成员受伤或是生病时的医疗处理,同时也承担着哨兵们的精神抚慰工作。
队员们都以为克劳萨只是机构内的导师,因为力量强大又深受威斯克本人的器重而得以身居高位。
当然也不能否认,克劳萨在军中的地位和威望,都是以早年间无数次的出身入死而换来的。

至于那丝时常流转在众人之间的极具镇定意味的向导气息,也都来自于瑞贝卡。
事实上她待在这支队伍中的最为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作用,是成为一个类似挡箭牌的存在,
她和卡洛斯都是在威斯克的授意之下加入这支外勤队伍,做为保护者,一同坚守着那位中校大人身边最后的防线。
更是为了在某一天当克劳萨本人发生了无法逆转的紧急情况之时,他们两人都有属于各自的更加重要的任务——

 

没多久他们终于长途跋涉到达了最终的目的地,但在进行相关的取证和调查时,里昂被克劳萨狠狠批评了一番关于他的战斗方式极为不可取这样的事,不仅激进同时也太过冒进了。
他总是习惯不顾一切地冲在最前方,于是便会时常因为其他人被绊住手脚没法及时上前援助而受伤。

今天也毫无意外地又受了伤的里昂被两个队员一路拖回来,他身上疼得要命,耳边还要不断被塞进克劳萨唠唠叨叨的训话,心情一郁闷就难免显得垂头丧气的。
战斗结束后瑞贝卡靠过来优先为里昂处理伤口,见这人像只耷拉着耳朵和尾巴的狗狗一样满脸失落,她忍不住说道:“你也知道中校为人是很严厉,但那都是事出有因。这么多年他一路走来看过太多哨兵在他的眼前活生生地被那些BOW拖走或是撕咬至死……他是为了你好才骂你。”
里昂慢慢抬起了头,望着眼前这位有着温暖笑意的女向导,随后意识到对方是特意说这些话来安慰他,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
逐渐冷静下来的年轻人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还朝着对方露出一个微笑。
没过几秒手边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尖利的小爪子扒拉他。
里昂惊讶地埋头看去,发现那是一个迷你精神体。
——并且对方正是属于眼前的这位女向导。

瑞贝卡的精神体是温和系的小动物,一只小小的布丁仓鼠,肥嘟嘟的看起来就像个球形糯米团子。
它曾经偶尔在里昂的面前出现过一两次,似乎总是很喜欢围着这个年轻的哨兵直打转。
里昂对这只小动物感到十分好奇,但是哨兵没有经过向导本人的允许,不该随意去碰触对方的精神体。
那样不仅很唐突,还十分不礼貌。
而且里昂很清楚,瑞贝卡和克劳萨是不一样的。冰原狼向来是主动地来亲近他,所以里昂才敢十分放肆地同它进行互动。
但瑞贝卡就是种完全不同的情况了……

于是里昂梗着脖子按捺着一动不动,只是安静地望着在地面上绕着他放平的手掌爬来爬去的小仓鼠,很克制地没有去抚摸它。
但眼神中的渴望始终是藏不住的,他的视线也一直紧跟着那小家伙在转啊转。
瑞贝卡好笑地对眼前的哨兵说道:“你可以试着摸摸它,我看它也很想亲近你。”
里昂用升调嗯了一声,末了他大概是真的忍不住,便听话地试着用食指的指尖在小家伙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好奇妙的触感啊,里昂想着,那小小的一圈毛绒绒很柔软,下面的头壳微有些硬,耳朵还会跟着动一动。
结果那小仓鼠就凑了过来,四脚朝天地躺下了。

“??”里昂一时既惊讶又害怕,因为他不知道对方这是怎么了。
他战战兢兢地偏过头偷摸着看看瑞贝卡,却见那边像是快要被笑死了,甩着手断断续续地说:“别担心,它、它这意思是……哈哈哈,它想躺在你的手上。”
才刚说完瑞贝卡就动作十分随意地一把抓起自己那只都主动做好准备的精神体,将它放到里昂见状急忙并拢抬起的双手掌心里。
然后她笑眯眯地目睹着这个哨兵小心翼翼地用拇指左右抚摸着那对灰乎乎的耳朵,很轻地笑出声来。
小仓鼠的体型虽然不大,但落在掌心里热乎乎还软绵绵的……真的好可爱。

这会儿瑞贝卡已经将伤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只差替里昂把绷带绑好。
她正弄到一半,克劳萨从其他队员身边大步走了过来,半蹲下身将绷带接过来,同时对瑞贝卡说道:“这里交给我吧,那边有人的伤势比较棘手,麻烦你过去看一看。”
瑞贝卡立时配合地松了手,其实她心里当然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临走前还压低脑袋,朝着里昂眨眨眼,意思是让他把握好机会,不要和中校再起冲突了。
收到暗示的里昂主动将掌心里的小仓鼠翻过来放到地面上,好笑地看着对方扭着肥美的小屁股,一路追着主人离开的方向爬走了。

克劳萨将里昂受了伤的手臂挽过来,接着给他包扎,还故意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憋不住地问:“怎么,你很喜欢瑞贝卡的精神体?”
里昂从那语气里敏锐地发觉克劳萨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他想想轻声应道:“那小仓鼠挺可爱的,她让我摸摸……还放在我掌心里。”
说着说着里昂就不吱声了,因为克劳萨手上的劲突然变得有些大,勒得他伤口生疼,忍了又忍才没有发出声音。

注意到自己多少有些失态的人连忙松了松力道,转动着手腕将绷带又多绕过两圈。
克劳萨抽空心想瑞贝卡目前还是个单身向导,以往她的精神体从来不曾主动在那群哨兵面前露面。
然而今天她居然特意将精神体展示给里昂这家伙看,不仅如此,还让他摸,甚、甚至给他捧在掌心里。

克劳萨不爽地用鼻子出着气哼了一声,朝着里昂发出严正的警告:“你可不要想着去打瑞贝卡的主意。”
里昂跟着愣了愣,有些委屈地咬住唇:“我没有……”
克劳萨瞄了他一眼,手上在给绷带打结时没留神又重了些,这一回里昂哼哼着叫了出来。
顿感心虚的男人松开手在里昂肩上拍了拍,意思是弄好了,接着又问:“那你是喜欢那种个头小小的精神体?”
里昂动了动肩,好确认一下绷带是否会过多地限制他的行动,一边老实巴交地应道:“也不是,因为毛绒绒的手感很好。”
才刚说完后方有什么东西探了过来碰碰他,里昂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去才发现原来是冰原狼的嘴。
对方大约是很认真地听从主人所下达的关于不能在大家眼前现身的吩咐,此时只是谨慎地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并且还被克劳萨刻意挪了挪位置,用自己的身形遮挡住了,待在不远处的哨兵们竟然没有一人察觉。

它用脑袋贴上里昂的颈侧,还来回蹭了蹭,可能想要表达的意思是:我也是个毛绒绒,你快来多摸摸我呀!。
克劳萨认真观察着里昂从受到惊吓很快转变为无比放松的表情,故意要笑不笑地停了一会儿才说:“你要是喜欢毛绒绒的精神体,那刚好我也有。”
里昂埋头正和冰原狼你一下我一下地撞着脑袋在逗弄对方,冷不丁没听清那句话,他抬头问克劳萨:“你刚才说了什么?”
某人已经圆润地站起身:“没什么。”
他随即扭头离开,但冰原狼却主动留下了。
它躲在大半人高的草丛后面,聪明地避开了众人的视线范围,和里昂亲热地互动了好一会儿。

这边拉着个脸的克劳萨和瑞贝卡单独碰上面,女下属见自己的长官面色不佳,她很难不憋着笑上前关切地问道:“中校你这是怎么了,刚才我的精神体接触了里昂,你好像为这事不开心了?”
“我才没有。”自诩是个酷盖的克劳萨故做冷淡地在那里死死撑住面子,“他就是亲了你那屁点大的小仓鼠,我都不会在意。”
瑞贝卡发现每次和中校大人提起关于那个哨兵的事,都能不出意外地要把她给活活笑死。
她隐忍到肚子都有些发疼,不得已停了十多秒才重新开口:“中校你不可能不知道吧,狼这种生物如果追着某个特定的对象不放,还去闻对方的——”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好容易才在脑海中搜寻到一个更书面化的词汇,用以进行置换,“——去闻对方的臀部,就是判定为那是个潜在的对象,在用这样的方式去确认能不能进行交配。”

其实瑞贝卡还是有意吞了一些话,没有明着说出来。
毕竟同为向导,她很清楚精神体的这种行为其实代表着主人深埋于心底的潜意识。
但克劳萨本人外在的表现又只能说明,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悄然对着那个哨兵动心了。
只是精神体给出的反应要更加地直接,不停地上前去试探。
那同时可能也是一种暗示,无论是对自己的主人、还是那个被他偷偷喜欢着的哨兵。

克劳萨可一点都不傻,自然是听出了下属的弦外之音。
他早就知道关于狼会这样对潜在的交配对象进行试探的知识点,但奇怪的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何时以及从哪种渠道得知的。
他再度死撑着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变幻了好一会儿,最后选择别开脑袋,中气不足地呵呵假笑了一声:“……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无计可施的瑞贝卡只好点点头,意思是好了好了不纠缠这话题了,可是紧接着又往潜藏着上官的那个精神体的草丛堆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克劳萨同样下意识跟着瞄过去,从他的角度刚好就能见到藏在草丛中若隐若现的冰原狼正不停地在用鼻尖和吻部碰触里昂,像是在邀请他一起来多做些欢快的游戏。
而那人和巨大的狼抱在一起看上去很是开心,眼睛都笑得眯成弯弯的缝了。

克劳萨顿时有些得意地回过头,居高临下朝着瑞贝卡充满示威意图地抬了抬下巴。
瑞贝卡立马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免得当着长官的面非常不体面地笑喷出来,一边迅速转身飞奔着去寻找卡洛斯。
她可真是迫不急待地要去和对方分享这个好笑的八卦新闻了。

等她终于找到待在不远处的那位同僚,两人默契十足地挨在一起小声地密语了好半天。
听完新鲜一手报道的卡洛斯第无数次发出这样的感叹:“中校就是对那个奇奇怪怪的哨兵在意过了头!还总是不肯承认。”
瑞贝卡连忙打着手势嘘了一下:“你太大声啦!”
卡洛斯吓得赶紧跟着捂住嘴,两人对视时一同眨眨眼,这就重新凑近,小声叽歪着继续吐槽某位言行不一的上官去了。

半小时后克劳萨终于将这一波在战斗中受伤的队员们都仔细关照安抚了一遍,他这就想着再过去看看里昂的情况。
不想才走到草丛后面,就发现冰原狼又在追着里昂不停地凑过去闻来闻去。
弄得那个年轻人十分尴尬地狂奔了出来,并在一众毫不知情的队员们眼前烫红了整张脸。
现下到了开阔地,里昂自然没好意思继续捂着屁股,可是他刚才啊啊大叫的模样实在有些古怪,就好像草丛里有怪物在追他似的。
一时间大家都转移了注意力,齐齐看向里昂,想弄清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
这种动作统一的集体反应令里昂感到万般手足无措……
幸而克劳萨果断给了仍躲在草丛后面的精神体一个眼神,示意它尽快隐藏起来,不要被人发现。
然后他大步上前带过里昂,将这人从万众瞩目的尴尬境地下扯一扯拉开了。

两人溜到附近的一棵树后面,站定的克劳萨和里昂对上视线,双方同时抿抿唇,都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最后是克劳萨首先打破了沉默,对里昂说:“关于那家伙,我会和它谈一谈……让它以后不要再缠着你了。”
里昂明白对方话里的『那家伙』指的是谁,他顿时有些激动地踮了踮脚朝着克劳萨靠近了一些,急着叫道:“不要不要,我、我不觉得困扰……”
他这一喊众人又都免不了开始好奇那两人鬼鬼祟祟地躲起来,到底是在说些什么悄悄话呢?
队员们这便一个个面上淡定地假装若无其事,实则屏住呼吸、慢悠悠挪动着位置,一直到可以大约窥见那两人的身影为止。

察觉到异样的克劳萨无奈地从树干后面伸长脖子露出上半颗脑袋,用警告的眼神朝一群下属们扫视了一圈,之后又站好面对着里昂,接着对他说:“可它总这样……我也和它说过很多次了,但不知道为何它就是控制不住。”
——大概是因为那家伙真的很喜欢里昂吧。
这句话克劳萨默默地作为了心底的旁白,毕竟若在嘴上承认的话,他身为主人也实在是脱不开责任——

里昂游移着视线没有做出回应,眼看当下的气氛有些冷场,克劳萨面上十分挂不住,都想动手去掐一掐那人,恨恨地问一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幸而作为队上唯二知情人士之一的卡洛斯眼瞅着上官要下不来台,便壮着胆子挪过来解救对方。
他适时插进话来,向克劳萨询问是否该给大家布置一下寻找营地的任务。
克劳萨脸上的表情终于显得放松了些,但嘴唇还是抿得很紧,只是凛然地点了点头。

得到首肯的卡洛斯左右看看无声对峙中的两人,在离去前他又回过头,坏笑着像是故意起哄般地说道:“那家伙就是很喜欢某人的屁股嘛……”
之前在机构里他就曾见过将里昂带去军官办公室的克劳萨自己待在办公桌前埋头忙碌,而他的那只冰原狼难得能安心地窜出来撒野,便总是追在里昂屁股后面不放,时不时窜过去用力拱他一下,还要趁机去嗅一嗅,搞得里昂很是无奈。
——话说哪天机构内若是突然传出这两人要做为向哨组合去登记的爆炸性新闻,卡洛斯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倒是有人全身上下就嘴最硬,不断强调着那是没有的事,死也不愿意承认。
卡洛斯认为他们接下来非常应该抓紧时间重新开个赌局,内容是关于『克劳萨中校什么时候才能正视内心,承认自己喜欢某个哨兵』这种——哈哈哈,不过被中校本人知道了,一定会挨揍的!

至于又被人揭了老底的克劳萨不忘生气地一瞪眼,朝着卡洛斯骂道:“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
围在附近伸长脖子的队员们和卡洛斯同一时间怪叫着一哄而散,跟一群山林里的猴子似的。

这下终于感觉四周清静许多的克劳萨又拉住里昂,捏一捏他的手背再放开,问他:“所以你真不觉得困扰?”
里昂嗯了一声,才意识到原来那个话题还没有结束。他想了想摇摇头:“我喜欢和格雷一起玩,请不要让它远离我,拜托了……”
克劳萨颇为苦恼地记起某个事,又问对方:“那它要是一直那样,就是、我指的是……你懂的,那你怎么办?”
里昂再度涨红了脸,轻声说道:“我、我以后尽量不让它绕到我身后去吧。”
听到这话的克劳萨直接愣了愣,末了直视着对方闪烁的眼睛他回过神,居然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克劳萨在转身走开时表情放松地朝着里昂扔下一句:“随你吧,别到时候又巴巴地来找我告状就行。”

里昂没有再回话,他安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克劳萨的背影,直到没一会儿手上又有什么毛毛的东西贴了上来。
他低头一看,是冰原狼趁着四周没人,这就又现身贴过来了。
但这一回这个家伙只是很乖顺地靠在他的身侧,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做出奇怪的事。

里昂将冰原狼往树干后面拉了拉,蹲下身来继续揉弄它脖子上又长又厚的整圈绒毛。
手上动着动着里昂却慢慢有些发呆——总觉得好像很早以前就遇到过这样的事,有个人似乎也对他说出了和克劳萨刚才的发言极其类似的话。
但……他实在想不起来那是谁了。
——头疼。
为了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里昂又开始用指尖拨弄冰原狼弹性十足的两只耳朵。
怪好玩的,哈哈哈。

直到待在远处的克劳萨朝这边喊了一声,里昂知道队伍又该出发去寻找今天可以落脚的营地了。
他不舍地同缠紧自己的精神体暂时道了个别,这就从大树后面绕出来,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跑去。

Chapter 25

Summary:

呃再申明一次,没有路人X昂的内容,这章节里的一丢丢描述是为了让老萨尽快吃醋,把昂截胡。

所以这章他们终于do了,但是我最近有点赛博羊尾,床戏写得不是很爽……随便看看,总之锅在我身上,不能怪老萨,他很努力了!

Chapter Text

这一趟的出行任务还算是有惊无险地顺利结束了,在队伍返回机构后没多久,威斯克又特意来找克劳萨,特意提起近期设施附近的外围安全岗哨不断受到BOW的袭击,并且比起之前都要更加地频繁了。
克劳萨沉思了一番,谨慎地做出发言:“这个安全区的位置应该还没有暴露吧。”
威斯克做了个令克劳萨不太能把握具体意味的表情,只是说道:“目前为止算是吧。”他顿了顿很快又接口,“——但之后就很难保证了。”
毕竟过于频繁的外来攻击所带来的连锁反应很多,同时也意味着机构内的士兵以及居民区内的平民在出行时,都会面临更大的危险。

只是这事目前终究是无解,两人干巴巴对坐了一会儿,威斯克想起一个事:“另外最近保护伞公司四处网罗而来的那些黑客组织,对于机构内档案数据库的入侵行为也更猛烈了。”他说出这话时居然无声地笑了起来,“看来不知道在何处,有人快坐不住了,急着要揭露你的身份。”
克劳萨没有去回应那份带了不少调侃情绪的话,毕竟他只是个棋子罢了,那就必须知晓自己的身份和该说的话、以及该做的事。
于是他只是反问对方:“你对此早就做好应对的准备了吧。”
威斯克摆出一副『你这不是废话』的表情:“那是当然,所谓的个人信息文件不过是一份诱饵,你的所有档案都保存在最安全的地方,我会派人守好。”
而克劳萨却深深皱起了眉:“但我们始终找不到阿里亚斯在这些年里的确切据地,每回行事总是慢他一步。”
这回威斯克很是表里如一地劝慰道:“不要急,我们总能找到那家伙的。”
“可你刚才也说过,来自外部的攻击越来越频繁了……”克劳萨没敢直说,只想着BOW的生化变异物种袭击和黑客的网络攻击同时在发生,这不就意味着这个安全区的位置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了吗?
听到这话的威斯克居然还在不急不徐地整理自己制服的袖口,抽空边对克劳萨说道:“啊,所以只是需要多一点的助力吧。”他将袖口边缘微翻起的部分认真地压回去,这才抬起视线,“我们已经找到了『钥匙』,现下所要做的,无非就是寻找到正确的那一个锁孔罢了。”
克劳萨无奈地叹口气,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不要打哑谜,告诉我直接的结果。”
威斯克却仍是神色轻松地耸着肩摊一摊手:“没有结果,目前的一切都还只是猜测和预判。”
“…………”

眼看某人又开始无语,威斯克好笑地同对方转移了话题,问起关于克劳萨身边的某位哨兵的事。
克劳萨知道就算这人既不指名也不道姓,还把话说得相当隐讳,但绝对不可能是在问史蒂夫。
既然不是史蒂夫,那就只有——
他摇摇头将视线给挪开了,嘴里说道:“里昂?他就那样吧……每天和史蒂夫为了一点小事在宿舍里吵来打去,烦死了。他去训练营授课的时候,我倒还能清静些。”

威斯克淡定地安坐在那里,开始瞎出主意,他提议道:“你可以试着让他和史蒂夫彼此培养一下感情?”
克劳萨干笑着表示:“你是真不怕出人命啊……”他想无论最终如何,所有后果不都要他一个人来担着吗?
——别闹别闹!
同时为了防止威斯克又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提议,他这就迅速地起身敲敲手表,向对方表示时间差不多了,他该去训练营接里昂回家,这便脚底抹油溜了。

 

后来没几天刚巧是休息日,永远很忙碌的威斯克顺道过来宿舍找克劳萨聊些事,才进门就看到那两个小子正窝在一起观看电视节目。
威斯克不动声色地从客厅轻车熟路地拐进了书房,在这里他朝着某人说道:“我看他们不是相处得还行吗。”
克劳萨有气无力地抬头抛出一个眼神,唉声叹气地解释起来:“你是不知道,但凡我一个不留神,里昂就要拖着史蒂夫去哪个角落里,意图偷偷处决他,每次听到史蒂夫在尖叫我就得赶紧去救人。”他说着甩了甩手,“——别提了,心好累……”

威斯克用手指在自己带过来的文件页面上敲了敲,大概意思是这几行你重点看一看,然后嘴上不带停地又接着调侃道:“要不我帮你弄走一个。”
听了这话克劳萨起先犹犹豫豫地应了声好,威斯克立马就故意追问:“哪一个?你选了我立马当场拖走。”
克劳萨想想说:“史蒂夫吧……”话才说完他又圆润地就地改口,“唉不不,他是我养大的,给你带走我不放心。”
但是克劳萨在心里悄悄想着,里昂我肯定要留在身边的,我太在意那家伙了……
纠结了好几秒他又开口说,“唉,那还是史蒂夫吧——不行不行,要不算了,我都留着,还是你走吧——赶紧的!”
“……”威斯克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没出息的狗男人,好半天没再发话。

其实威斯克又暗自回想了一下刚才进屋时见到的那两个狗崽子一起蹲在沙发上分吃同一包薯片的模样,似乎氛围还挺和谐的。
但自己这趟不期的到访却让肯尼迪多少有些紧张,在发觉进门后站到沙发边的人正一动不动望着他们,歪过视线的哨兵看清来人的脸,才意识到这位长官居然亲自驾临,一时间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慌乱地抬手急着向他敬礼。
威斯克点点头回过礼,又移开视线去盯住向来很没大没小的另一人,就见史蒂夫唉呀了一声,脸上很不耐烦的样子。
他拍拍抓过零食的手,慢吞吞从沙发上站起来,飞一飞手掌甩了一把,意思是好了好了向你致敬了。

——威斯克觉得这事不能深思,多想一想他就打算出门去掐死史蒂夫了。
真想问一问某人,是不是真的确定肯尼迪和史蒂夫相处得不好,是双方的问题?
但是思来想去,他问出口的话却是这样的:“先不说其它,你和肯尼迪相处得怎么样?”

克劳萨总觉得对方这问题显得十分古怪,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算妥当,更担心万一不留神说错话,会令威斯克对里昂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
他只好心虚地反问道:“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答复?”
威斯克似是看穿了这人的心思,他笑了笑说:“我以为你是喜欢那小子?”才说完就见眼前那人难得在脸上狠狠红了一把,却在他面前张张嘴,愣是没接上话来,看得威斯克是啧啧称奇。

回过神的克劳萨朝对方甩甩手说:“那家伙吵死了,谁会喜欢这样的哨兵,不单没礼貌不听劝,还很自大。”说完他想想又强行给里昂找了点补,“况且他身上的谜点也很多,我不放心……总之我会盯好他的。”
冷哼一声的威斯克毫不留情地当场戳破了某人那强撑着的面皮:“他最近不都睡你屋里吗?”
克劳萨一脸震惊地抬起头,急着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某人朝他无辜地摊摊手:“是史蒂夫告诉我的。”

感到心脏一阵抽痛的克劳萨又是隔出一段时长不短的语塞,末了恨恨地骂道:“可恶,史蒂夫那小子……”然后他很快又换成严肃脸,对眼前的上官发出严正的声明,“我们没做什么,只是因为让他和史蒂夫一起睡,两人总能从洗完澡吵到睡前,实在是烦死我了,所以才……”
威斯克半扭过脑袋,一副『不用解释,我懂』的表情,嘴角一拉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而那时候的克劳萨却只顾着难为情,竟然忽视了这一点,没有去深究。

 

临走前威斯克还不依不饶地试图劝说克劳萨考虑把客厅里那两个臭小子弄走一个,图个清净。
某人这会儿学乖了,那是坚决地不从,一口一句:“不!一个都不能少!”
威斯克似是很满意自己收到了这种反应,他很快不再纠缠这个话题,笑而不语地同这位下属道了别。
将对方送走后,克劳萨把刚才的对话又反复咀嚼着细想了想,才意识到威斯克那个家伙,其实根本就是故意在戏弄和试探他罢了,如此一来心里真不是滋味……

 

当天晚上史蒂夫和里昂又为了点芝麻大的事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里昂一如既往占着自己个头大,二话不说当场准备进行武力镇压,扬起拳头就要上手殴打史蒂夫。
『正好』路过客厅的克劳萨见状一把抓过去,及时握住了里昂挥出去的手腕。
说真的他确实很难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对里昂保持着客客气气,但总归也不算凶狠,只是抬抬眼皮瞪了对方一眼,随后很快松开手,意思是我想说的话是什么,你自己去体会。
待到克劳萨转身离开时,那边两人总算识相地消停了。

晚点到了睡觉时间,里昂从门外挤进来站到床边,却是气哼哼地不肯说话。
克劳萨只好屈尊主动问他:“怎么了。”
里昂给了克劳萨一个眼神,撅着嘴不爽地抬手伸到他面前:“刚才你给我捏疼了。”
“……”克劳萨表情痛苦地闭一闭眼,又无奈地问,“你想怎么样?”
里昂也不跟他客气,将手又朝着对方靠近了些:“你给呼呼。”
睁开双眼的克劳萨打定主意今晚绝对不继续惯着里昂,他一把推开对方,还学着这人刚才的样子,气哼哼地翻身躺上床,自顾自睡觉去了。

只是没过多久,全面进入熟睡状态的克劳萨就更加地无奈了,因为今晚也和平日一样,他们又再度在他的那片精神图景中相逢……
早已学会劝说自己要认命的克劳萨叹着气在海滩上盘着腿坐下,暗自埋怨着他这烂运气,怎么偏偏就招惹上这个阴魂不散的奇怪哨兵……
近期以来他不断感觉到里昂简直是无时无刻地不在侵蚀他,甚至包括持续性入侵他的精神世界。
他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不能反抗——就算给自己的精神世界采取了加固式的防御措施,但那些对里昂来说根本就完全无效。
那家伙还仍是照常每天深夜时分前来克劳萨的精神图景里放肆地巡游一番,像只猴子似的撒一撒野,再四处狂奔着疯跑一阵,然后不定时地消失。
偶尔哪天里昂要是没出现,克劳萨反而觉得不对劲了……

这真是一件很反常的事,克劳萨想不通对方身为一个哨兵,究竟为何能影响他至此。
而在最初克劳萨就该将这件事上报的,但他却并没有这样做。
因为他知道,若将这事实上报,里昂一定会被带走的,无论是关进监狱也好,送去研究中心也罢,总之将来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威斯克更加不会让里昂有机会再回到他身边。

克劳萨对于个人的生死早已不再看重,如今他很清楚自己不过只是个在乱世之中被上级用来在某种情况下稳定局势的道具。
他听从这样的命令已经很久了,就算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必须以黑暗向导的身份隐藏在威斯克特意为他安排好的导师的职务之下,安静地履行他在军中的职责。
可现在克劳萨想要悄悄地保护那个于他而言非常特殊的哨兵,不顾后果更不计代价。
后来他才知道,里昂并不是所谓的『特殊』,这个人正是他的专属哨兵。
而在多年前,他确实给过对方这样的权利——无论何时只要里昂愿意,就可以随时直接进入他的精神世界。
克劳萨曾无私地放出过这样的邀请,而这份放肆的优待于里昂而言,无论历经多久,都始终有效。

但对于现在的克劳萨来说,他眼中的里昂就像个缺乏管教的不良青年,脾气也变得日渐暴躁难以控制,时常在外面表现得特别糟糕。
原本里昂在训练营中和同僚们相处得还算融洽,克劳萨为此十分欣慰。
可近来他却一反常态,动不动和其他教官起些争执,进而发展到互相动手,然后被闻讯赶来的宪兵队的士兵给抓起来。
在即将被关进禁闭室前,里昂就一口咬死说两人只是切磋一下罢了,根本不是所谓的私下斗殴,以此来逃避处罚。

时间长了众人便纷纷表示这个里昂 肯尼迪简直是个无赖,品行十分感人不说,偏偏打架又很在行,惹是生非简直是一把好手,如今在训练营中的口碑一天跌得比一天惨。
而他遭人嫌弃,都是有原因的。
现在众人再来回头看看某个生活得很滋润的小败类……
——中校的眼光绝对是大大地有问题!

当然这些话没人敢当着克劳萨的面不要命地说出来,毫不知情的军官只是气愤自己近来经常在工作时被来电打扰,是宪兵队来通知他迅速过去领人,不然等下了班,某个惹了事又死不认帐的家伙就要在禁闭室里过夜了。
至于里昂不管在别人面前仗着自己能打态度有多嚣张,只要克劳萨拉个脸凶巴巴地出现在他眼前,他就立马从不断吼叫的狮子缩小、缩小,直至变成猫咪,还要垂着头搓搓手,等待人家签完了字将他领走,乖得异常不合常理。

回头把人领回来了,克劳萨自然是要数落里昂几句,不失时机地对他进行一个做过无数次、但显然是无效的人品再教育。
吃错药一样的里昂居然敢当面甩脸子,意思是他很不高兴,甚至听得烦了还要不甘心地顶嘴,气得克劳萨追在他后面几度想抬脚踹人,可是由于没能追上,于是那几脚都白白落空了……

两人每每要为这些破事冷战上好几小时,可一挨到入睡时间,仿若失忆的里昂就会主动凑过来,扑闪着眼睛跪在地板上,用手扒拉着床沿,微弓着腰朝上看着克劳萨,像只在等待主人允许他爬上床的金毛小狗。
面对着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一时间克劳萨不管有什么气,自然是全都消了。
不过最令他感到想爆发的是那臭小子嘴硬到没救,问就是只要错的不是他,下次还敢动手打人。
克劳萨无奈地连怒骂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双眼无神地望向天花板。
——哦,顺带一提,在这种时刻下,他的怀里通常还半搂着刚才被他主动一把揪上床来的某人。

也不知道做保父的这种苦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克劳萨深深地吸气、再接着来个沉沉地叹气,然后抬手揉揉把脑袋侧过来靠到自己肩窝的里昂脑后的金毛,不禁感叹着这些发丝的手感可真滑真软……
好歹算是抵平了一丢丢从心底涌出的悲伤吧。
睡了睡了。

 

其实克劳萨一直记得自己舍不得对里昂过于严厉地进行责骂的原因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对方极度不稳定的精神波动状态实在是不适合承受过重的心理负担。
里昂的那些古怪的类似精神分裂的行为还体现在有时候惹克劳萨生气之后,他又会显得很害怕和沮丧,像是担心克劳萨从此再也不理他,甚至会扔掉他、赶走他。
所以被领回家后,他偶尔会老实地窝在一边,不敢吵到克劳萨。

至于克劳萨自然是心里很气愤,但脑海深处总有个声音在说着:原谅他吧,快去抱抱他,不然你会后悔和遗憾一辈子。
克劳萨不清楚这是不是他的自我暗示,又或者是某种心绪的反射,他搞不懂,于是也就没有刻意去深究。
但脑海中的那个声音过于强烈地影响着他的思维和情绪,大约究其根本,还是因为那个人的存在令他心烦意乱。

为了缓解那种漫上心头的不安感,他唯有走到里昂的面前,将对方从地板上拉起来,直接按进胸口的位置,用这样的动作来告诉里昂:过去了,那些事都过去了,今日份的架就吵到现在为止。
然后他就会感觉到那个人在他不算圈得很紧的怀抱里慢慢放松了僵硬的肢体,继而将重心整个挪了过来,姿势亲密地侧过头靠进他的肩窝。

 

连日来克劳萨被威斯克应接不暇地强行压了一堆工作任务,就算连日加班手头也还是忙不过来,偶尔烦躁起来他只好自我安慰着抱怨几句『算我倒霉』这样的话。
跟他在身边有些年头的卡洛斯和瑞贝卡都知道这是长官的口头禅,有时听那人在忙中抽空满脸郁闷地说出这话时,彼此都会碰上眼神笑一笑。
但最近他们惊讶地发现里昂的口头禅好像也是这句话,甚至连说话时的语气和表情都同克劳萨中校可谓是一模一样。

对此同样有些意外的史蒂夫在某天里抓住机会提了一次,克劳萨闻言也跟着愣住。
他先前听里昂蹦出这句话时,总还以为对方是离自己比较近,听得多了也就学会了。
可现下他却记起了另一件事,结合起来想想真是说不出的古怪。
——那是关于一首老歌,披头士乐队的《洛基浣熊》。
里昂居然会哼这首歌,虽然走调得实在是厉害……但克劳萨却能听得出来。

以前克劳萨经常在闲暇间隙待在书房里的时候播放这首歌,两年前那片很珍贵又难得的黑胶唱片被史蒂夫的狗爪子不慎弄坏了,为了这事克劳萨还挺生气。
要知道这样的唱片现在已经很难再找到。
如今听到里昂偶尔会哼上几段那首歌的旋律,克劳萨确实是觉得很奇怪的,对方才这年纪,完全不像是曾听过那首年代久远歌曲的人。
但特意去问一嘴似乎又显得很无聊,克劳萨也就默默将这份疑惑给压下了。
但有一点却是不能否认的,里昂从头到脚都让他觉得该死得熟悉。
只是……克劳萨挖空了心思左思右想,却始终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不是在何时早就曾见过对方。

每每想到这一点,克劳萨对待里昂的态度就会更加平静以及缓和。
现在无论是又吵了架,或者他真的实在是太忙,没法去顾及里昂的情感需求,不能陪对方谈心聊天,但只要尽快忙完手头的事,克劳萨就会立刻去寻找里昂。
然后他会发现对方始终没有离开太远,里昂总是小心翼翼蹲在附近,等待着克劳萨有空将视线转过来,而他也会立刻用湿漉漉的眼神回望过去。
那副模样总能适时地令克劳萨心头的那股不知名的烦闷情绪自动消散,他会朝里昂招招手,让那家伙靠过来,或者干脆亲自去到对方的身边,伸过手将这个人拥住。
每当这时,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就自动消失了。
克劳萨的心头顿时开始充斥着一片微温的暖意,令他感到既安心又舒适。
于是他不再抵抗,只是专注地在手臂上用些力气,将里昂狠狠按进怀里。

后来克劳萨才明白过来,就算被抹去了关于对方的那部分记忆,可他的潜意识里一直深爱着里昂。
无论自己记不记得对方,他永远会记得当初曾后悔过在里昂小时候每次两人闹了别扭,都没能早些去原谅对方的事。
他的潜意识一直在提醒他,就是为了不愿让自己再陷入遗憾或是后悔之中。
克劳萨无比庆幸那时的自己顺应遵从了内心深处发出的声音,在那段于两人而言都十分艰难的时期里,正是它引导着他,一步步重新走向里昂、抱住这个人不再放手,同时也是在走向那份曾经失去过的幸福。

 

忙完了白天黑夜加班个没完的也一阵子,终于能松口气的克劳萨得以暂时放松了心情。
某天克劳萨无意间的一瞥,发现里昂手腕上又多了好几道划痕,看上去伤口才刚结痂,还很新鲜。
他伸手抓住里昂,语气有些急切地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想抽出手却使不上劲,唯有神情恹恹地扭开头,用这样的肢体动作来做出无声的拒绝交谈的意图。
而克劳萨却拧紧了眉心,他知道另外还有一件事,他们是该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关于里昂又开始总在夜间偷偷溜出去的事。

——近几日克劳萨都在忙于军务,时常加班结束回来后,里昂都已经独自躺在他的床上睡着了。
至于克劳萨更是累得洗完澡就拖着脚步回到房间,翻在床上倒头就睡,愣是没让他发现这人到底是何时从他房间溜出去的,甚至更过分的是那家伙还时常夜不归宿。

次日清晨里昂溜回来时总带着满身的情欲气息,克劳萨先前只能按捺着不去理会,毕竟这到底不是他能置喙的。
然而时间越长克劳萨就越沉不住气,但凡想起这茬,便总觉得心里堵得厉害,越发地不舒服。
他也知道自己若去质问里昂,那真的很可笑,一个早年曾配过对的向导不爽某个单身哨兵给自己找伴?他凭什么呢?
——但他又确实不希望里昂出去找别人。

克劳萨想起自己前阵子曾听过的某个传言,后来他找了机会又凑到人堆里,假装不经意地拉长耳朵,果然又在午餐时间的餐厅里得知了一些新的内容。
比如那个深夜在军营中行踪隐秘地四处游荡的哨兵似乎确实没有固定的伴侣,他也只会以向导做为目标来出手主动引诱。
而所有人的说辞都很统一:那可恶的家伙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也绝对不会找同一个向导第二次。

克劳萨不明白既然能有机会找到伴,里昂为何还在进行自残行为,那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里昂而言该算是特别的吧,至少比外面那些向导要好得多,不单离得近,而且熟悉的程度也不一般,大多数时候克劳萨自认他对待里昂还是有够随和以及偏心放纵的。
可既然里昂要出去寻求其他向导的帮助,那也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算是结束了吧。
——不,应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开始过啊。
而且一次次拒绝了对方投放而来的各种引诱的明示和暗示的人,不就是他自己吗。

他们本来就有过那样的约定,在里昂的面前,克劳萨始终恪守着一个负责任的向导该保有的清醒。
可直到现在细细回想一遍,他才猛然惊觉,自己可说是从来没有见过里昂深陷入结合热中时的模样。
每次里昂来找他时都是清醒的,而那一次次被冰原狼带着路去寻找到里昂时,对方大多已经熬过了结合热所带来的最为痛苦的那几波过程。

克劳萨不由得全身一震。
他原以为他可以假意大度地纵容里昂为了解决生理需要出去引诱其他向导,再在清晨时分带着一身属于他人的气息回家来,他自觉毫无正当的立场去进行指责又或者生气。
可直到现在克劳萨才恍然惊觉,自己确实是在乎里昂的。
他不愿那个人离开身边,更不想他去找别人。
但他要去为此做出一些努力,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克劳萨不太确定,关于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需要他的帮助,毕竟里昂从来也没有直接开口提及过。

 

万分不甘的克劳萨算准了时机,趁着某个晚上特意让自己清醒地躺在床上等待。
半夜里昂果然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轻声呻吟着不断在床上翻滚直至醒来。
克劳萨侧身背对着对方躺着,没多久便隐约闻到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一刻记起对方总在手腕上出现的划痕,克劳萨多少有些不安。
他原想起身看看里昂怎么了,但对方很快就动作轻巧地越过他的身体悄然爬下床,穿上衣服的里昂在一片昏暗中步伐不太稳地挪动着脚步,推门离开了。

克劳萨终于有机会坐起身,扭头看向隐在黑暗中的那道被轻轻掩上的房门。
他大概知道那个人是要去哪,以及是去做些什么,但哪怕心里再不舒服,若是跟着找过去,又显得他很有毛病。
而且过后面对着里昂,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变得很奇怪。
他明明不是里昂的什么人,认真理论起来他们就连直属的上下级都算不上……
他到底能以什么样的立场去阻止呢。

无法说服自己的克劳萨只好恨恨地重新躺下,强迫着自己尽快入睡。
然而脑子里奔腾翻涌着的思维却是拦不住的,克劳萨总在想着里昂今晚出门确实又是因为结合热太过难熬吗?
他是去找一个向导来为他抒解吗?找的会是什么样的人,会很温柔地照顾他和帮助他吗?
这么乱想一气简直越来越窝火,根本就没法再装死了!

克劳萨一个打挺直接坐了起来,将撑在床单上的手握成了拳。
他终于决定不再窝囊地继续掩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为什么他不能管!凭什么他不能管!睡在他屋里的臭小子,就应该归他管!
克劳萨翻下床去,一把从旁边的椅子上揪来衣裤和鞋袜迅速地给自己套上,这就出门去抓捕某人了。

 

离开这座地处偏僻的宿舍之后,里昂只是依照他最近以来摸清的路线,动身前往集中宿舍区附近的商店街。
在这种深更半夜时分,还是有不少不受门禁限制的军官在酒吧里找乐子。
只要到那里去的话,想轻易锁定一个之前没有接触过的向导虽然仍需一番力气,但总比就这样忍受着结合热时漫延至全身的仿佛无尽的灼烧感要好。
他踉跄着在前进中不断地停下来,靠住所有能依靠的物品,借此暂时休息一下。
眼前时不时变得一片模糊,里昂不得不甩一甩开始变得不甚清醒的脑袋,希望在体内的寄生虫病毒随之就要开始发作之前,尽快找到一个能给予他一些精神抚慰的向导。

自从他背包中被塞入的由那个不知具体位置的机构中所带出来的特殊抑制剂用光后,克劳萨来回为他找回了至少三到四种的抑制剂,但那些普通的型号对里昂根本不起作用,每每越发不规划的结合热来临,便令他感到痛苦不堪。
而克劳萨一次次拒绝了他关于某种方面的邀请,所以里昂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适当地为自己缓解一些生理和心理方面的压力。

今晚的情况也差不多,但里昂运气不错,深夜在商店街附近徘徊时他遇上了一伙人,远远看着那些身形和制服,应该全都是营中的军官。
但是这些人隐隐散发出来的气息表明他们大多是哨兵,为了不引起注意,里昂只好闪身躲进了阴暗无光的巷道中。
他在这里潜伏了将近半小时,眼看时间已届凌晨,本已不太清醒的脑子却突然在循到一丝特殊的属于向导的气息之后变得活跃起来了。
蹲在阴影中背靠着湿冷墙面的哨兵摸索着站起了身。

那名路过的军官的确是个向导,虽然半夜横遭陌生人的阻拦,但他在震惊之余冷静下来细看了一下,对方却不像是来打劫的。
再说也不至于有人胆子大到在军营附近做这种坏事,于是他放心地靠近了些。
属于年轻哨兵在结合热时所释放出的满是躁郁情绪的精神力波动顿时将军官团团包裹着围困住,他像是有些懂了,但仍是谨慎地先注意了一下那人身上的制服,以确定对方不是外来的会引发麻烦的那一类人。
在军营中这种事实在太常见了,而且这人同时还记起了某个近来总是在四处飘散着的传言——此时再来对比一下眼前这个哨兵的年纪和容貌,似乎确实和传言中的正是同一个人。

身为向导的军官笑了一声,用手揽住了里昂的腰。
“找个地方……”里昂用所剩不多的力气挤出这话,末了才想起来他该先说的不是这个,于是慌忙改口,“你、你能帮帮我吗?……”
“没有问题,你是想跟我去营区里呢,还是就近找个地方?”
军官的面容在里昂眼底显得模糊不清,但他的话里昂却听清了。
他几乎快要无法自行站立,寄生虫在体内所发出的异动越来越强烈,痛感也随之成倍在增长。
里昂用力揪住对方的手腕,指尖揉皱了袖口的面料。
“请尽快……拜托……”他很快就无法再开口,痛得只剩下抽动的力气,蹲下身去想将自己蜷缩成团。
然后他发觉对方似乎是将他抱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快点结束吧,里昂想着,他只希望这个人能用精神力为他做些抚慰,仅此而已就能让他好受许多。
——脑中的声音又在回荡了,每次时隔一阵子、以及他和某个向导深度贴近时,那声音就仿佛能感应到他的状态似的,总在不失时机地提醒着他,关于某个『任务』的事。
闭嘴吧!
里昂别开头,用力地做着深呼吸,想将那份命令从脑海中屏去,却又总因为自胸口漫上来的剧痛而被打断……

 

先前很多次在军营中里昂每找到一个向导,都会在被带到原本可以过夜的场所之后,乖乖地任由对方将他放到床上。
那个人会亲吻和抚摸他,但里昂在有力气开口时所说的第一句话,永远是要求对方将室内的顶灯关闭。
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寄生虫病毒发作时自己那副恐怖又丑陋的模样,况且……如果被人发现的话,他就无法继续待在克劳萨少校的身边了。

这在今晚也是一样的,里昂在一阵颠簸中意识到对方将自己带去了酒吧,耳边变得嘈杂得很,周围似乎还有不少人吹响了口哨,如同在起哄。
抱住他的军官停下脚步和什么人说了几句话,这就将他带去了楼上的房间里。
那片吵闹的喧嚣终于远离了不少,里昂语调模糊地吐露出只字片语,请求那个军官关掉了顶灯。
这样对方就和之前他所接触过的那些向导一样,看不到他身上在寄生虫发作时的那些可怖纹路。

很难受,痛苦极了……里昂感到全身发烫的同时,还在抽动着肢体不断颤抖。
而那个向导趁着里昂失神之时抱住他,迅速地脱去他的外套,很兴奋地压上来,在他身上来回地抚摸亲吻。
里昂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用虚弱的语气提出进行精神连接的要求,因为对方似乎完全没有这样的打算。
没多久里昂觉得头更晕了,从身体内部不断迸出的对于某种欲求的渴望却变得越来越明显……
但这不是他所想要的结果。

里昂原以为他可以在今晚再度找到一个陌生的向导,用寻求帮助的借口同对方短暂地进行一次精神连接,以此压制一下寄生虫对宿主所产生的强烈到可怕的控制欲。
那种仿若失控般的热度灼得他几乎要发疯,现如今每一次没能及时注射特殊抑制剂的结合热都是加倍地难熬。
可一旦想到自己若无法完成任务,将克劳萨少校带离这座机构的话,这份痛苦便还将永无止尽地持续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或许承受不住,用自杀身亡来寻求解脱。
可是他怎么能对那个人下手……就算是死也不会。

里昂迷糊地感受着施加在身上的重量,对方压得他有些呼吸困难,本就不适的身体不听使唤地变得极其僵硬。
对方的亲吻一路从胸口渐渐往下,还用手慢慢地从中间分开他的腿。
里昂没有力气反抗,只是几不可闻地发出一两声拒绝的言辞,但显然那个正处于兴奋状态下的人根本听不到。
很快对方的手掌突入的位置变得过深、同时也过于危险了,里昂强撑着动用最后一丝清醒,控制住即将到达濒临昏厥边缘的大脑,扭动着反抗起来,却被轻易地压制了下去。

不……他想着,他要的不是这个……
既然对方不能依从他的请求,那么现下就该想个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里昂又动了动,脑袋却晕得更厉害了。
那个人扣住他的肩,想要将他推回床上,突然晃动起来时里昂的喉底涌出了阵阵无法忍受的呕吐感……

不要碰我啊……请让我离开……
里昂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底逐渐变得湿湿的,像是有什么液体溢了出来。
可是还来不及感到惊讶,眼前突然变亮了。
——房间里的两人都被这变故活活吓了一跳,尤其是那个向导,当他意识到是这小房间里的顶灯被什么人给毫无预警地打开时,他立时回过了头。

如果说军官在看清站在门边按下顶灯开关的人是谁之时,他还愣愣地没有产生太大的反应,只是有些不爽性事被打断。
但他将眼神转回到里昂脸上,直接就震颤着发出一声怪叫。
那人手上用力一甩将里昂放开,随后整个人往后跳了起来,为此差点没狼狈地滚下床。
这个向导稳住身体,忍不住隔出些距离朝着还躺在床上的人多看了几眼,这一下十分确定对方实在是不对劲。
他立马跳下床四下找到自己的制服,胡乱套上这便冲向门口。

里昂动作缓慢地将自己撑起来一些,很辛苦地眨了眨从睫毛上悄然滴下几颗细小水珠的双眼。
而后他终于看清了来人,对方的金发和白天时总是一丝不苟地往脑后拢去的模样完全不同,里昂甚至花了十多秒才从那一如既往下拉着的嘴角和整张脸上严肃不已的面容认出对方——
是克劳萨少校。
回头里昂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模样,他连忙揪紧被拉开弄皱的制服衬衣前襟,羞愧地低下头,错开了视线。

在那个受到严重惊吓的军官溜走之前,克劳萨分了个神伸手一把抓住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今晚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对方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为了尽快从这里脱身,他不惜用力掰开了克劳萨的手指,飞速窜下楼梯跑了。

房间里一时变得极其安静,两人的耳边都只是萦绕着七拐八弯地从楼下飘上来的咚咚作响的音乐声,以及酒吧里闹哄哄的碰杯声和交谈声。
里昂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克劳萨,他只能沉默着趴了下去,将身体蜷成了团。
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沮丧情绪所引发的精神波动也令身体变得更加不舒服了。
里昂死死咬住唇,害怕自己会从呻吟中泄露出他的脆弱、以及那一丝对于对方的强烈渴望……

克劳萨没有在门边停留太久,他迈开脚大步走过来,靠近床边伸出手的同时明显顿了一下,显然也从这种距离和角度之下彻底发现了里昂的问题所在了。
绝对会被少校痛恨和讨厌的吧……里昂放弃地侧身将自己缩得更紧,在对方的眼前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
或许少校立刻就会亲自喊人来,将他带走,然后等待着他的……
——会是什么?
里昂不知道,他只是确定从此以后一定无法再见到少校了。
不能听到他的声音,更无法再感受他偶尔施予的温柔——

但里昂的思维却在这一刻停止了,因为克劳萨的手掌最终还是很自然地抚到了他的额头上,贴了又贴似乎是在试他的体温。
微愕的同时里昂抬头望过去,却见到克劳萨的眉心蹙得更深了。
然后他在耳边隐约地听到一声很沉也很长的叹息。

克劳萨动作和缓地将里昂从床上架起来,用双手扣住他的手臂。
他令两人之间仍是保持了一些距离,让他得以好好地用肉眼来判断一下对方的状态。
里昂看起来显然是很不好,除去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在颤抖,克劳萨还注意到他的脸颊、脖子甚至是领口下裸露出来的锁骨和胸口以及手腕,都从皮肤下浮出很多细小的黑色丝状纹路。
这应该是相当棘手的,因为里昂并不像生病或是有其它的身体不适。
在克劳萨的印象中,他曾在一份关于发现寄生虫类生化病毒的相关报告中见过——当感染者体内的病毒发作的时候,便会在全身爬满这样的纹路。
根据报告上注明的目前已知晓的情报,寄生虫病毒具有主次的类别。
目前探知的型号共有三类,分为从属型和支配型,以及可以繁殖出新生寄生虫的皇后型。
无论是人类还是其它的动物,一旦感染了寄生虫病毒都是很危险的。
因为这种病毒在宿主体内产生的变异并不稳定,多数时候它们只会导致宿主在极端痛苦的情况下走向死亡。

克劳萨默不作声地拧着眉,安静地观察着里昂的同时也回想起他们自打从那次任务中途相遇之后直到现在,彼此相处中的很多事。
一旦弄懂了核心的本质所在,自然也就通透地摸清了许多原本可谓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难怪他总是没有亲眼见过里昂在结合热发作时的模样,难怪对方会在这种虚弱不堪的时刻抛却尊严,去寻找陌生向导的慰藉。
而里昂曾不遗余力地尝试过引诱他,这个年轻的哨兵是真的迫切地需要一些帮助,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冷着脸做出了拒绝。

克劳萨说不出话来,只是异常安静甚至是平静地望着里昂,许久不不曾移开视线。
——正是这个人,这段日子以来让他日夜都在牵肠挂肚,明明早已自我提醒过不该靠得太近,但他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更是因为这个人,明明这些事令他感到十分生气和无力,却还是不合时宜地产生了情欲……
但克劳萨明白他们不该在这里,更不该是此时——他们之间还有些事以及一些话,必须要先弄清和说清。

克劳萨将里昂揽入怀里,下巴靠在他的头顶,用彻底消弥了那层怒气的嗓音轻轻问道:“这事你自己知道吗?”
里昂犹豫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他的这种反应却令克劳萨再度噤声了,里昂被带回机构的时候,威斯克曾亲自派人带走了他,进行过一次长达一周时间的完全又彻底的深入检查。
克劳萨不相信机构内的那些研究人员会漏掉这么重要的寄生虫病毒而没有探明,这只能说明一点——威斯克肯定知道这情况,而他却特意把里昂给送回来,并且过后也绝口没提起这事。
虽然不知道威斯克这么做的目的,但克劳萨相信是那个人的话,如此行事绝对是有特定的原因。

而且克劳萨很喜欢里昂,他下定决心不再掩藏这样的情绪,而是尽全力去庇护他。
哪怕他清楚自己不应该的,这样做就相当于将机构甚至整个安全区里的人都置于险境中,但他无法将里昂丢着不管。

如果过后实在不能找出两全的办法,最后的一条出路就是由他带着里昂离开这里。
以他身负的重担而言,擅自做出这样的打算确实是既冲动又不负责任,可是克劳萨深知他不能让里昂陷入危险中。
既然两边都无法稳定地进行平衡的话,他会选择放弃自己在机构中的一切来做为交换,带着里昂离开。
唯有这样里昂才不会被研究部门带走,做为病毒变异发展的试验观察品,甚至最后被解剖……
克劳萨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在对方的身上,想到这些他难免有些激动,忍不住将怀里的人很紧很紧地抱住。

可里昂却在这种时刻退缩了,极力后退着想要逃离这个人的怀抱。
他知道自己不想让克劳萨讨厌他的,更不愿意这副狼狈不堪又丑陋吓人的模样被这个人看到。
可是现下他还是暴露在了克劳萨的面前,全身的血液都因此仿佛要逆流了……
今后该如何去面对少校呢……
一定会被赶出那间宿舍、甚至是赶出这个机构的吧。
里昂表情痛苦地闭上双眼,下意识地缩了缩,他依旧想躲开这样的拥抱,好让自己能从这个狭小的房间里逃出去。
但克劳萨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又或许是里昂全身也因为疼痛的侵袭而变得酸软无力了,在仅余的力气耗尽后,他颓然地垂下头。

“你身体不舒服,今晚先不骂你。”克劳萨似是看透了对方的想法,却也明白这里的确不是能摊开来详谈的好地方。
很快冷静下来的克劳萨抿着唇帮里昂将被弄得松散的制服领口整好,扣子也一颗一颗地系回去。
虽然过程中克劳萨始终很沉默地没有说话,但他的那些动作并不粗鲁,反而在里昂的感知中,显得非常体贴和温柔。
里昂不确定这种时刻自己该不该先发话,更把握不了他能说些什么,便也只好继续垂头丧气地任由对方摆弄。

考虑到冬季时节凌晨室外的温度实在是太低了,克劳萨不带犹豫地脱下自己的军服外套,用它把里昂严实地裹了起来。
尔后他从床上后退着直到站回地面上,很快又俯身弯下腰靠过来,将十分紧张以为他要就此离开而激动地拽住他衣角的人那颗不安的脑袋轻轻别过来,侧着靠在自己的胸口,以此成功消弥了那份动荡着的不安感。
克劳萨这才把里昂打着横很轻松地抱到怀里,带着他往外走。

他们终于得以离开这片嘈杂的地方,克劳萨抱着里昂从楼梯上走下来,还聪明地拐了个弯,绕了些路从后门的位置离开了这间酒吧。
一直到这条长长的巷道终于要走穿,里昂才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抱住他的人。
仔细观察克劳萨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在生气,从里昂在他怀中抬起头看去的视线角度,正好窥见他的下颌线条因为嘴唇紧抿更显刚毅,但那是和他平日里惯有的严肃感所截然不同的。
里昂收回了视线,又将脑袋埋低了些。
到了现在他还是觉得难为情,同时也更加不知所措。
但是环住他的那双手臂十分有力,碰触到他皮肤的掌心干燥而温暖,莫明地令里昂悄然放下了一些戒备。

离开酒吧后门所在的巷道后,克劳萨又抱着里昂步行了一段距离,直到他开来的车停放的位置。
克劳萨优先将里昂放进副座,控制好力道关上了车门。
靠在坐椅上的人注视着克劳萨绕过车头前方,弯腰坐进了驾驶室,还探过身来帮他系好了安全带。
可是整个过程中,他们都没有任何眼神方面的交流。

里昂不安地猜想着克劳萨一定是在为今晚的事而生气,不论是他偷跑出来去找其他的向导,又或者对于自己体内存在寄生虫病毒这事隐瞒了这么久,始终没有主动告之……
无论哪一个,里昂都认为克劳萨一定不会轻易地原谅他,对方到现在为止一言不发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么想想心情就又跌到了谷底,令他看起来顿时显得更沮丧。
直到车子发动后,一路上里昂一次都不敢抬眼看向克劳萨,只能侧过身歪着脸朝向车窗外,假装自己睡过去了。

 

回到宿舍后克劳萨将车停在门口,仍是沉默着独自下了车。
半路上真的睡过去一小会儿的里昂被惊醒了,但久未动弹的坐姿令他的身体和四肢都不太听使唤,没法很好地动作起来。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身影又从车头绕过来,打开副座的门,弯腰将上身探进来,替他解开了安全带。
但在这一回,克劳萨将他抱出去后,不知为何突然用手臂将他整个人掂了一下,大概是在调整位置。
感觉突然要掉下去的里昂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有些慌乱地想伸手,却很快记起之前发生的那极度尴尬的事,他的手臂悬停在半空,就这样僵硬地顿住了……

今晚到现在为止已经压抑地沉默良久的克劳萨终于开口和里昂交流,他语气颇为不善地问道:“怎么,还非要我亲口说一句『你能不能主动抱住我,给我减轻些负担吗』这样的话?”
里昂不由得愣了愣,很快便听话地壮起胆子,试着用手勾住克劳萨的脖子。
下方的地面终于开始移动,里昂慢慢地在对方前进时所带出的颠簸中用脸侧贴上克劳萨的胸口,那份萌动有力的心跳声真是令他感到无比安心。
意识好像有些飘远了,退下去没多久的燥热又开始渐渐重新燃烧起来。
这一下里昂虽是迷迷糊糊,但却感觉得出来,克劳萨脚下的步子开始迈得有些急切。

 

那晚回到克劳萨的房间以后,他们做了这段时间以来里昂一直十分期待能够发生的那件事。
可在今晚,里昂实在很害怕那些在皮肤表面涌动着的可怖纹路暴露在克劳萨的眼前,他忍不住就只是想要逃开,钻进不会被这个人窥见这份无法见光的最为隐秘脆弱的地方……
但是令里昂感到意外的是克劳萨在准备和他做的时候像是根本不在乎这些,对方体贴地主动关闭了顶灯,却任由床头柜上那盏有着鹅黄色暖光的小台灯肆意亮着。
只是哪怕那道灯光再昏暗,里昂也十分确信从刚才酒吧楼上的小房间里不甚明晰的一瞥直到现在……对方绝对是看清了他这不堪示人的一切。
里昂原以为在近距离下,克劳萨会嫌弃或是厌恶地用力推开他,想着想着难免打算要主动地躲开。
然而那个人却是愣愣地摸了摸他的胸口和脸颊,露出一脸心疼的表情,靠近前来拥他入怀,并且力道很大地抱了他很久。

里昂听到那个人在上方的位置一直在努力地说出带点颤音的话语,一声声地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里昂。”
“不要担心,我会帮你的。”
“所以你不需要再去找别人,都交给我,好吗。”
“我会好好地帮助你,无论在何时或是何地。”

里昂睁开了紧闭的双眼,那颗曾数度跌落至谷底的心,被对方的这番话给一把捞了回来……
他既难过但又不能否认自己现下很开心,忍不住主动靠过去,同克劳萨蹭了蹭。

 

至于克劳萨到了现在已经基本确认了先前的猜想,里昂的身上确实附有寄生虫病毒。
从对方这副发作时的状态来判断,估计被种下病毒的时间不算短了,应该是在机构外他们相遇之前的事。
至于威斯克当时安排的那场为期一周的深度检查为什么没有发现、又或者确如他所想,是发现了但强行压下来了,那些都不是他目前急需要去搞清的。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帮助里昂缓和地度过这一波结合热。

 

克劳萨优先尝试着给里昂做了次手活,他用手掌按在对方的腹间往下挪去,褪去下装的同时,才刚碰触到那片发烫且汗湿的皮肤,里昂的腿便紧张地一下并起来。
没多久他又在克劳萨高超的抚慰技巧下,从嘴里溢出细细的呜咽声,将膝盖慢慢主动地往两边分开。
里昂用柔软又敏感的大腿内侧贴上克劳萨的腰际,微挺起身体慢慢地摩蹭。
他的那副微眯着水光泛滥的双眼的模样太过诱人,让克劳萨坏心地故意在指间紧了紧,成功地逼迫对方发出一个短促的轻喘。

年长的军官运用充满技巧的手活先让里昂射了一次,很快微有些温热的体液便打湿了克劳萨的掌心。
那个人在高潮后眼神迷离地不断喘息,还轻轻咬住自己的下唇,像是不想让过于淫荡的呻吟从口中泄出。
克劳萨用沾湿的手指往下方探了探,耐心地为里昂做着结合前必要的扩张。
这副年轻的身体十分生涩,但进入性事的适应状态还是快得令克劳萨有些惊讶。
没多久紧致的后穴内部就在被探入一整根手指时剧烈收缩了一下,带动着里昂腰腹间的肌肉都跟着紧了紧。
但很快里昂又开始强迫自己做着不太到位的深呼吸,同时仰起下巴闭上眼,感受着那种内部被开发时不断向他的感官压过来的既陌生却又好似很熟悉的快慰感。

内里被手指开拓的过程中不断传出粘腻下流的轻微声响,里昂有些难耐地微偏过头,汗水一颗颗从额角滑落下来。
这种情况下没多久克劳萨便觉得自己也几乎快要忍不下去了,他动作有些粗鲁地抽出手指,将里昂一把翻过来,半侧过身压住。
他略显烦躁不安地抖着手扣开腹间的皮带卡扣,划下拉链的同时急切地将底裤前端推下去一些,早已硬挺到涨痛的阴茎很快被塞到对方再度夹紧的双腿间,在那柔软的大腿内侧湿滑的皮肤上来回地摩擦。
膨大的顶端来回尝试了几次,却始终无法顺利地进入,不断挺动戳刺着那片柔软皱褶的同时却又一次次往一侧滑开。

里昂辗转着自喉间发出带点祈求味道的嘤咛声,他将腰身动了动,胯部以下微转过去,朝着克劳萨所在的方位将双腿打开了一些。
这副尽全力配合的模样令正懊恼地在心中怒骂自己此时手忙脚乱的愚蠢模样简直像个历经初夜的新手一样可笑又愚蠢的克劳萨觉得,心情多少平复了一些。
他俯身压下去,将吻印在了里昂汗湿的额角,最后好容易晕头转向地在情热时分找回了一丝必要的清醒,于是他决定还是继续用手指接着来开发这紧得让人完全受不了的家伙。

克劳萨在对方被揉红的臀间用手指按压着那圈环状肌和四周的柔软皮肤,好令那一处可以尽快地放松下来。
里昂的手不自觉地压在身侧,用力抠住了床单。
对方的手指再度进入,在内里打着圈发出滑腻的声响。

一直到手指差不多能并拢着塞入三根,克劳萨急切地转动着手腕,往里面操了十多下,从那阵濡湿的声响来确定对方大概是真的做好了准备。
这一回他是真的再也无法假装冷静地忍耐下去,抽手出来急躁地又将全身软绵绵并且还在发出细细的小绵羊一般的呻吟声的里昂整个人翻过来,手掌压在膝盖内侧,分开他的双腿。
对方扭着腰肢热情地主动缠了上来,用光溜溜的腿绕过他的腰,圈一圈整个夹住他。
克劳萨分神往两人紧贴在一起的部位看了看,找准位置后皱着眉将前端顶上那处泛着深粉色的一圈软肉的中间,慢慢地往里推进去。

他们终于得以从正面抱在了一起,克劳萨在环绕着自己的那份热烫的窒息感中持续不断地进入对方,插到最深处才不得不停下来。
里昂发出非常可爱的蚊子一样的哼哼声,像是在撒娇一般,他凑过来的同时克劳萨却一个偏头,将唇贴上了他的脸颊。
那里同样热热湿湿的,里昂出了很多汗,眼底波光盈盈恍若一片不可见底的深潭。
有几颗小小的水珠在晃动中从他的眼睫上滑下来,和那些挂在额角以及自胸口沁出的细密汗珠一样,看上去都是那般地赏心悦目。
克劳萨抽手搂在对方臀下,将里昂的身体托起来一些,一下下朝上挺胯凿进对方的内部,用这样的方式在正进行亲密交合的身体间深深地交换着属于彼此的一切感官。

在这样的攻势下里昂难耐地朝上抬起上身,似是受不住地想要逃离这份性事所带来的令他有些惧怕去面对的快感。
发觉了那份意图的克劳萨用空余的手掌控在他脑后,揪紧了那些湿润的发丝,很留神地用着不会令里昂感到过度不适的力度将他推向自己。
尔后又从他后颈上徐徐地滑下,沿着脊椎落在腰窝、直至尾骨,最终在他臀间握住揉弄时力道沉缓地一按,将对方几欲抬起的身体重重地压回原处,正深入着那处湿热内里的部位瞬间被裹得更紧了。
与此同时里昂全身的肌肉都骤然紧绷,他在克劳萨的眼前直直往后微挺起腰身,隐忍地发出拉长的低喊,全身都在情色不堪地颤抖。
那仰起的下巴上有汗水从脖颈一路滑下锁骨,速度时快时慢地最终从胸口起伏的弧度上落了下来。

克劳萨是真的很喜欢里昂那形状非常可爱的下巴,年轻人不像他这种年长的老男人,早起后在洗漱时就算刮得再干净,一到晚间就仍是生出短短的胡茬。
而里昂的下巴上只有一层细细软软的小绒毛,亲吻时像剥了壳的水煮蛋,配上那片汗湿的皮肤,如今亲自舔过才知道居然湿滑溜溜的,触感十分不错。
这样的认知令克劳萨忍不住缱绻般地亲吻了这一处许久,一颗一颗地舔去那些自皮肤间沁出的汗珠。
——咸咸的,他舔了舔唇,张嘴在那里又轻咬了一口,直至听到里昂对此发出不怎么舒服的呼噜声,他这才不舍地停了下来,将唇侧过一些位置,吻上对方红润的耳垂。

突如其来的碰触令里昂本就急促的呼吸像是也为着身体所承受的过度刺激而停顿了好几秒,克劳萨注意到对方紧闭的双眼里有水珠一颗颗漫了出来,在那样的角度下沿着那些精致的面部线条往后方滚去,一直到彻底融入了被汗水濡成金棕色的发丝之中。
那副僵直的身体在浅浅地抽搐,里昂的面颊也由此被性事所带来的高温灼出了成片潮红。
克劳萨感觉到自己腹前被一片热度打湿,他低头看了看,才意识到对方刚刚在剧烈的内部痉挛中又一次迎来了高潮。
这于克劳萨而言,无异于是种最为美好的回应。
他又一次用双手完全控住了里昂那在他眼里简直细到堪折的腰,慢慢地带着他用坐卧的姿势上下摆动,顺便奇怪地抽空想着,明明是和这个人的初次,却像是有种十分怀念的感觉,让他的鼻腔都莫明地发酸了……

逐渐在高潮过后放松下来的里昂非常配合,努力敞开身体迎向眼前的男人。
这种体位下他被进入得过深了,但并不妨碍里昂终于开始享受那些性事所酝酿出的甜美感官朝着他猛烈地袭来。
对方多少有些粗暴的动作反而令自己的身体因为这样的刺激而更加兴奋起来,里昂很快意识到,他像是在很早以前就有过这般美好的体验。
可是为什么呢,他记不起是在何时,又是跟谁。
然而潜意识总在脑海里叫嚣着提醒他:不要放开啊,别放开这个人。他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着的对象。

是啊,里昂在喘息时挤出一丝微弱的笑意,一直在寻找的……
少校是属于我的啊。
他在又一次被带着往上拱起腰部时抬起酸软的双手,揽住了克劳萨的脖子,用尽力气抱住了他。

“少校……”他艰难地发出一丝声音,暗地里所牵动而出的那份脆弱一如既往地隐晦。
里昂微盍着双眼,像是整个人沉入了一片幽暗的海底。
四周没有一丝光芒,疯狂滋长着的无助和惊慌团团涌来,如同鬼魅般围困住了他——
但是那个人拥抱住他时所使用的力道和贴合在他身上各处游走的掌心内的温度太暖了,几乎就要令里昂以为自己真的得到了那份一直期待和向往的救赎。
可是再又认真体味了一下,里昂又开始患得患失,不再确定……
但这份失落的心情都在克劳萨再度同他贴近时,莫明消失不见了。

在过去克劳萨自认他一直只是认同这个年轻的哨兵有着很清秀端正的面容,然而这一刻对方在他眼里所投射出的完美体态,竟是性感到有些过分。
被对方漫着高温的紧致内里完全裹住的感觉太过美好了,那平时克劳萨总要嫌弃还不够强壮的胸肌和腹肌此时此刻看上去却都是该死地充满诱惑,不单抚摸时的手感绝佳,被汗水浸湿后还滑溜溜的,体温透过肌理和皮肤,在他的掌心下逐渐升高。
那两颗缀在胸口的小小乳尖会在克劳萨刻意的抚弄下变得挺立起来,呈现出一种艳丽的深粉色泽。
可是一想到之前里昂不愿意直接向他言明,而是默默去找了别的向导寻求慰藉,克劳萨又没头没脑地怒从中来。那些抚摸的动作都在大脑的控制下,转变成了轻重不一的按压。

感到稍许不适的里昂在那种节奏的碰触下轻吟出声,微咬住下唇试图推一推紧握住他腰身的男人。
克劳萨故意无视了对方似有若无的抗议,我行我素地加重和加快了抽送的力道。
甚至期间他还恶劣地动用了向导力,悄无声息地网罗并控制了眼前的哨兵在这种境况下变得越发敏锐和脆弱的五感,强行给对方施加了一些精神层面的额外刺激,很快就令里昂几乎快要承受不住这如同狂风暴雨般迎面袭来的激烈性事。

虽然克劳萨抽插时的动作凶狠不留情,导致里昂不停在这样的动作中偶尔会感受到无法忽视的疼痛,可是对方亲吻他的动作却是与之背道而驰,总是轻柔且怜惜不已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里昂努力用手肘往后撑起上半身,费力地主动想去啃咬克劳萨的唇,却被那人固执地偏过头避开了。

眼里满含着泪水的里昂瞬间控制不住地露出难过的表情,克劳萨的一只手掌托住了他的后背,里昂立刻将双手都绕过对方的脖颈重新圈了上去,这样大幅度地起落身体的动作终于不再令他感到吃力。
此刻他只想死死地缠住这个人,再也不放对方离开身边半步。于是下身不断主动地把自己往对方胯间送,将那根热烫的粗大阴茎吞进更深的地方,用力收缩小腹间的肌理,令腹内的腔道死死勒紧缠住对方,继而满意地听到克劳萨靠在他耳侧断断续续地吐露出低吟,时而又长长地喘息。
里昂竟偷偷有些得意,他相信今夜过后,这个向导就会再也忘不掉他。

 

当两人默契十足地准备开始做新一轮的时候,克劳萨先是猛地将里昂放倒在床上翻过他的身体,按在那因为未知的紧张而本能地向上抬起的臀尖上,轻抚的同时单手扶住自己的硬挺,从后方再度埋入对方的深处。
挺至内部的瞬间里昂的腰部在刺激下不断往下沉,上半身却跟着抬了起来,仰起下巴叫得有些放肆。
克劳萨看得出来他很努力地在配合自己,跟随着那几度抽插的动作扭动着腰和臀。
克劳萨在那手感很好的臀肉间拍了两把,耳边里昂的叫声令他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被插在内部的年轻人努力扭转身体,让上半身得以翻转过来,用手腕扣抱克劳萨的肩,凑在他耳边用带着颤音的声线很轻地说:“干我……”
克劳萨的大脑在接收到这句话时却没有浮现太大的情欲反应,反而莫明其妙地冒出了一个画面,隐隐绰绰地像是有两个人隔着层磨砂玻璃躺在他的床上做爱,可是自己却看不清他们的脸。

这种时刻里数度走神实在是很不应该,克劳萨不得不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过来。
他将视线往下移了一些,那片自胸腹到腰际的线条那么地令人神往,用两只手刚好可以整个握住。
掌心下的皮肤更湿了,动作间那些肌理依旧收得很紧,令他只想丢弃所有乱七八遭的所思所想,只为了一次又一次狠狠地往这副身体中最为脆弱柔软的部位强行顶进去……
很快他所给予对方的新一轮的高潮来得促不及防,里昂全身颤抖得比先前都要更加激烈,温软的内部将克劳萨勒得唉叹连连。
他却不愿意认输,用力控住那副还在僵直的腰身,更加用力地不顾一切撞开对方,在所能触及到的不能更深的部位停住,好让自己全部射进去。

里昂朝着天花板嘶哑地叫喊出声,眼前密布的麻点逐渐填满了视线,他完全在五感被动迷失的重压之下溃不成军,眼里的泪不断滚落下来,后背却是靠上了一副滚烫的胸膛。
身后的男人抱紧了他,用皮肤间紧贴的暖意告诉他: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里昂的呼吸慌乱急促了十多秒,才终于渐渐地平复了下去。
他吃力地抬起手,抚在对方揉在他胸口的手背上。

 

凌晨时分混乱的一切才终于暂时宣告结束,里昂看上去整个人被克劳萨不知节制地折腾到筋疲力尽,只是歪过头湿淋淋地倒在被弄得一团乱的床单上。
他应该是睡着了,但又更类似昏睡。
克劳萨来回几趟去浴室里拿来泡过热水拧干的毛巾,动作很轻很慢地帮里昂擦拭了一下身体,做了些适当的清理。
之后他稍微将弄皱的床单大概揉开,爬上床抱住毫无意识的里昂,侧过身以便将对方更紧地拥在怀里。
两人得以再度靠得很近,克劳萨浅浅地感受了一下,肩头的皮肤甚至能敏感地捕捉到里昂在轻缓地呼吸时所带出的气流涌动。

他在一片昏暗中望着近在咫尺的这个人熟睡中的脸孔,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飘乎起来。
又来了——这阵子克劳萨时常在入睡前望着躺在身边的里昂,在脑海里莫明浮现出一个场景。
每一次他都在想着,到底是不是曾几何时,他确实抱着一个和里昂很相似的人,安静地在这张床上躺着,还共同相处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但最令他感到迷惑不解的事却是,那人的年龄看上去比里昂要小很多。
他们一起躺在床上这样紧贴着身体,自己会用手掌轻拍着那又薄又小的后背,耐心地哄对方入睡。然后在熄灯前,再凑近去那可爱的耳廓边亲上一口?
对方偶尔会因为这样的动作被弄醒,发出幼猫一样的呜呜声轻揉着眼角,很快又埋头翻个身继续睡,还要往他怀里再拱一拱,好让彼此靠得更近些,近到克劳萨能闻到那些金棕色的发丝间飘散出来的洗发水香味……

克劳萨很迷惑,那不像梦,更不像是臆想。
可当他试图看清这个人的脸,梦境中的一切却又如同蒙上了一层白纱,即使他再努力也看不真切。

而他只知道无论事实到底如何,更不管里昂是不是他脑海中存在的那个人,现下克劳萨很清楚,自己是真的非常在意这个哨兵。
他想要护住里昂、帮助对方逃离那片隐在他身后的未知的黑暗,哪怕需要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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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章节中对寄生虫病毒的部分描述来自百度百科。

Chapter 26

Summary:

红野兄妹出场一下推个进度,让老萨急一急【嘻嘻

Chapter Text

在克劳萨所以为的属于他和里昂的初夜第二天,清晨时分克劳萨非常敬业地首先醒来,他小心翼翼地歪过脖子一看,里昂仍是睡得很熟,整个人侧着窝在他的怀里。
克劳萨动动手臂,以尽量不惊醒里昂的力道调整了一下两人相拥的姿势,方便自己将对方搂得更紧一些。
接下来就是等待着里昂清醒过来,克劳萨知道当务之急是他该和里昂就某个事再好好地谈一谈。
考虑到这人有些别扭的性格,真是深怕他一醒来就难为情地跳下床逃走,之后想再抓到这猴子就更难了。

况且……克劳萨其实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关于里昂会不会感到羞涩、或是不开心承受了昨晚那几轮多少有些强迫性质的性事……
——啊啊啊,他突然觉得头真的好疼。
想着这些事所以没留神的克劳萨抽动肩头的时候连带手臂跟着震了震,这动静吵到了里昂,那人在鼻息间吸了口气,还抬手揉揉眼角,大约是醒了。

里昂先是移动着迷糊的视线四下看看,之后很快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什么人的怀里。
他抬起头朝上看看,花了几秒时间来确认对方的身份,同时可能还花了几秒来回忆昨晚的事,随后眯缝着眼睛主动了贴过来,用额角蹭了蹭克劳萨的下巴。

某个男人被这番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愣了愣,末了心虚地问:“你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就是那个……我的意思是——”
明明一把年纪了,却在谈论这种话题时很丢人地卡了壳。
幸而克劳萨的尴尬很快被化解,他听到里昂用微哑的嗓音很轻地对他说道:“不会,很舒服。”
年轻人说到一半停了停,不知道是在思考该如何将后面的话诉诸于口,又或者单纯地只是想吊一吊克劳萨的心情,他缓了一下终于让嗓子变得舒服了些,这才又重点强调道:“——我指昨晚,在我们激烈做爱的时候……”

克劳萨几乎是立刻就咬牙怒骂出声:“可恶,你这小流氓……”他一把将那家伙强行抱过来翻一翻,直至躺倒在自己身上,好用这样的动作来阻止对方接下来可能要飞速向限制级靠边的发言。
里昂被这个大动作弄得在面上呲牙又咧嘴,克劳萨见状压低下巴着急地问他:“怎么了?”
里昂哼哼着说:“腰有点酸……”
克劳萨的心顿时更虚了,连忙一脸别扭地将掌心压在里昂后腰上,很耐心地帮他揉了几圈,还小心地在心底提醒自己要注意控制好力道,免得令对方感到不舒服。
安心享受着这种温柔对待的里昂又开始细声地直哼哼,听得某人大清早的这就要把持不住了……

但克劳萨几乎是立刻就记起了自己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他十分坚强地甩了甩头,收回手后扣住里昂的手臂将他扶起来,自己也一并跟着坐了起来。
待到两人都调整好坐姿,克劳萨轻咳了一声,顺手拉过被子将光溜溜的里昂先裹起来,免得着凉了不是。
然后他抬眼望住对方,一脸严肃认真地说:“我们必须谈一谈。”

就在昨晚他们完美地融为一体时,里昂还在开心地想着他和少校终于结合了,只要达成这一步,他一定会尽快让对方变成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所以现下克劳萨口口声声地提出要谈一谈,里昂理所应当地没有任何心理方面的防备。
因为他认为少校既然愿意和他做爱,就一定代表他喜欢自己。

然而现下克劳萨却只是又问了问关于寄生虫病毒的一些事,很快他面色微变话锋一转,努力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关于昨晚的事,你必须知道,我是为了救你,那不能代表什么。”
里昂觉得呼吸莫明凝窒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强迫自己先镇定下来。
可接下来那人在他的对面盘腿坐着,又一字一句地说道:“以后只要你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我愿意给予你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

里昂的大脑因为接收到这句意味冰冷冷的话语后失控地变得茫然起来,但与之相对的,眼底和鼻腔却酸酸涩涩地冒出了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他发觉自己变得渐渐看不清面前的人,就像是自眼底涌起了一层海浪。
——而现下他想起来了,昨晚无论他们结合得有多深、以及多么地紧密,克劳萨始终在躲避他主动靠近后的那些意图亲吻的动作,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偏过头,将唇贴在他的额角、又或者是脸颊和耳际。
当时里昂深陷在情欲之中,没有将注意力过多地放在这里,但结合着这人刚才吐露出的话语,他终于想通了——
原来是这样……

可是他理所应当感到不甘,更是不死心地想要再度确认一次。
于是里昂没有对那番表述做出正面的回应,他选择挺起身朝着克劳萨靠近,打算逼迫对方来亲吻自己——又或者是接受他的吻。
无论怎么样都好,他只是要确认那份悬而未决的念头,到底是不是如他心中所想的那般……

克劳萨用双手扣住了里昂的肩,将他定在原地,与他不带回避地对视的同时,也说出了于里昂而言极其残忍的话:“不接吻。”他说道,面对着那受仿若受伤的表情,他是于心不忍的,稍后却很快又重复着强调了一遍,“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所以我不会和你接吻。”
这话令里昂的脑中立时填满了阵阵错乱的杂音,整个人都愣在当场。
而就在此时那个人的唇又动了动,里昂仿佛置身事外般地听到克劳萨对他说:“除了承诺,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可是里昂很清楚自己想要从这个人身上得到的,就只有承诺。
他对此无法接受,而这也意味着他的那份任务,最终还是失败了。
越想越气还很不爽的年轻人简直愤怒到了极点,口不择言地朝着克劳萨张嘴就是一句:“臭傻逼!”
吐露出糟糕骂词的嘴还没闭上的同时他已经接着快速地挥出一拳,正正怼在那人的下巴上。
然后他趁着克劳萨差点在床上整个人翻过去,正捂住下巴死命直喊疼的时候伸腿窜下床,光溜溜地跑了。

突然遇袭的克劳萨好容易才稳住身体,差点没被那拳给揍到嘴歪。
他活动了一下自己惨遭毒手的下巴,这才记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喊道:“你给我站住,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对我动手?——还有你在骂谁?”
这种素质低下的口癖,一听就是史蒂夫平时最爱说的。可见那家伙好的不学,坏的倒是学得透透的了!
克劳萨也急着跳下床去,迈了两步才记起来衣服还没穿……
他又回头胡乱给自己套上背心,还脚下跳着跳着穿上了裤衩,这便狂奔着追出门去:“里昂 肯尼迪,你给我回来!!!”

 

冲到客厅里的克劳萨四下张望却没见到某个可恶的猴子,倒是史蒂夫打着哈欠从书房的方向走出来,抬眼见到他顿时憋出一脸的坏笑,还朝着他揶揄地发问:“话说你们终于上床激战了?”
“…………”克劳萨心情复杂地望着这个还没成年的半大少年,胸口的部位感觉真是堵得慌。
史蒂夫揉揉大早上视野还不太清晰的眼角,边说道:“里昂实在是很能叫,害得我一直到下半夜才睡着。”
“…………”此刻克劳萨正默默地心想,或许他还是安静如鸡的好。

眼看这人愣在当场还故意不言不语的表情十分有趣,趁着克劳萨难得开不了口的关键时刻,抄起手的史蒂夫又贱兮兮地加了一码:“昨晚你半夜出门把他弄回来,老实说全程都挺吵的,我都听到了。”
克劳萨先是盯着看了对方良久,思来想去脑中精光一现,突然摆出了个要来谈话的表情。
他主动弯腰坐到沙发上,又朝着史蒂夫招招手,然后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一直到那个半大少年也坐在了沙发上,克劳萨真诚且虚心地向他请教:“我是不是该向里昂表明我对他没那方面的意思,但我愿意在他需要的任何时候照顾他。”
史蒂夫抬着下巴好笑地问:“这话你已经和他说了?”
克劳萨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刚才并没有提到所谓的『没那方面的意思』这一层,于是他理所应当地摇摇头:“还没有。”
“所以你是真的对他没那方面的意思?”
“……这个我们过后找机会再详谈。”
史蒂夫紧跟着哇哦了一声,又开口兴灾乐祸地说道:“既然你打定主意要和他撇清那种意味的关系,那我也不拦着你。但你告诉他的时候我能旁观吗,好期待那家伙的反应——我打赌他能直接把你那玩意儿拧下来喂狗。”
“…………”被狠狠刺激到的克劳萨表情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末了他又听到史蒂夫问自己:“所以你难道不是喜欢里昂那个笨蛋,想要做他的专属向导?”
这个念头其实不能说是完全没有过的,但克劳萨却说不出口。
他拧紧眉心直接沉默了好几秒,这才语气幽幽地说:“我如今已经无法成为任何哨兵的专属向导。”
个中缘由也没什么可追究的了,只能说过往的那些事、以及那个人,哪怕如今的他并没有任何记忆,但曾真心爱过的人所留下的痕迹,是绝对不能从生命中被彻底抹去的。
终此一生都不会。

少年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仿佛知道对方所指何意。
然而于史蒂夫而言,那根本不构成一个问题,他尝试着提议道:“你可以试着努力一把啊,如果现在的你真的很喜欢里昂的话,难道不该为了对方尽力去争取的吗。”
克劳萨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和这天真的小鬼头多少有些说不通,他顿时烦躁起来,甩了甩手说:“这事以后再说,你记得别去笑话里昂,不然他要打你的。”
这边正转身走向浴室准备去洗漱的史蒂夫不屑地哼哼一声:“我才懒得多管你们那些破事。”
丢出这句话后他就径直走开了,留下克劳萨还端坐在那里,苦恼地将从脑门上垂下来的几络头发不停地揪呀揪。

 

大约是当天早上克劳萨的那些话确实刺激到了里昂,他在逃离对方的卧室之后,倒是在客厅的沙发上找到几件自己没来得及换洗的衣裤,迅速套好了这才离开了宿舍。
那天里昂的情绪再度失控得厉害,明明今天也是他需要前往训练营进行正常授课的一天,他却是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将自己藏了起来,一天下来不吃不喝,就只是用身上带着的那把匕首将手腕划得血肉模糊。

不要吵了啊……
里昂不停地这样说着,可脑子里反复回荡的声音扰得他头疼。
除了某个总在提醒他不要忘记执行任务的声音,还有『那个人』断断续续的悲凄哭声,以及不断从四面八方传送而来的杂乱无章且繁复的信息流。
当哨兵处在最为脆弱无助的时刻,根本无法抵挡这种信息洪流所带来的巨大影响。
里昂只能烦躁不已地在阴暗无光的角落中蜷缩成团,期待着这波吵闹的声音最终能够自动消失。
现下除了等待,他别无他法。

 

傍晚时分里昂才终于回到了宿舍,一进门就正面遇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待他的那个人。
——今天依然很忙碌的克劳萨在早上就接到训练营那边的人事部门人员打来的电话,向他询问肯尼迪教官今天缺席的事。
当时克劳萨沉默了一下,但大约是能理解里昂无故消失的原因,于是他擅自替对方请了一天的假。

自清晨卧室里的那场不欢而散过后,克劳萨是很挂心对方的,无奈今天是工作日,他也腾不出太多的时间去寻找里昂。
况且冰原狼虽然出现了,但只是待在他的办公桌边,沉着脸用想咬死他一般的眼神盯着他一动不动。
忍了又忍的克劳萨无奈地对自己的精神体说道:“你要不放心,你可以出去试试找到他,但我今天实在没法陪你们闹。”
然而冰原狼却只是在他身边待着,一天下来都趴在办公桌旁边的地板上。
克劳萨由此进行了一个大胆猜测,里昂应该没出什么事。
既然已经替对方请了一天假,不如就让那家伙找个地方自己安静地待着,多想一想关于他们的事,能想清楚自然最好。
但是、唉……

回头克劳萨又记起对方在早间挥向他的那一拳,真的是半点都不客气,连力道都没有藏。
洗漱时克劳萨照了照镜子,眼见自己的下巴直接青了一块,为了这事他又开始忿忿不平。

午时前瑞贝卡前来办公室送资料,不经意瞥到了那处淤青,她试探性地问了问,克劳萨虽是含糊地一语带过了,可到底也不知道是不是骗过了对方……
现下单独待着安静地想了又想,他觉得自己真他妈的倒透了霉……
昨晚他可谓是累死累活地帮里昂度过了那一波结合热,结果连句『谢谢』都没有得到。
——不单如此,他还挨了揍。
呵呵,真是世态炎凉!
越想越气的军官甩了甩脑袋,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桌面上的那堆资料上来。
算了算了,命苦的人还是好好工作吧。

至于现下在宿舍里和里昂面对面撞上,克劳萨到底还是心有不爽的。
但同时他又敏锐地从对方身上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克劳萨面色微霁地上前拉住里昂,将他带进卧室,并史蒂夫追在后面要发问前将门板带上并反锁。
随后克劳萨默默地挽开了对方的袖口,果然就见到了很多深浅不一的伤痕。
他并没有就此说些什么,只是按住里昂让他坐到床沿,自己转身去柜子里拎出药箱,为对方涂上伤药再细心地包扎好。

那晚他们的对话并不多,但克劳萨必须得承认现下他面对着里昂,真的很难把持住——尤其在经历过昨夜之后。
一旦在这副身体里尝到过那般美好的滋味,此时便满心满脑全是些将这小子扒个精光,然后按在床上用各种体位狠狠贯穿对方一遍这样的下流想法。
于是克劳萨就真的这样做了——
里昂倒是出乎意料地完全没有挣扎,他不单抬手抱住了克劳萨,还扭来扭去配合得挺起劲,以至于令整个性事被刻意拉长的过程变得更加美好,以及充满了许多可供回味的味道。

 

但在一切结束之后,血液从下部某处回流至大脑的克劳萨仍是态度端正但十分讨打地对趴在自己怀里全身上下湿淋淋还直喘息的里昂强调道:“里昂,关于这事早上我们谈过了,就算是做了这种事,也不代表我们互相绑定了,你明白吗——我这么做是在帮你。”
里昂看上去很疲惫——那是当然的,他只是虚弱地抬了抬眼皮,跟着点了点还挂着汗珠的下巴。

对方这与晨间大相径庭的态度令克劳萨在心里啧啧称奇,本以为那话一出口,难免又要争吵一番。
他倒是没料到,这家伙到了晚上居然变成个乖孩子了。
克劳萨又想着或许是对方白天独自在外躲了一天,终究是成功想通了吧。
总之也不错,这样对他们俩都好。
至此克劳萨也就不再反复地试图去强调这一点了,他安心地抱住里昂,同时在床单上挪了些位置,好让对方在自己胸膛靠得舒适些。

或许哪天有机会,还是和里昂好好地倾诉一下心声吧,克劳萨这样想着。
他必须得告诉对方,自己曾经拥有过一个深爱的配对哨兵。
然而当初发生的一些事令他最终失去了对方,并且这些年来,他也被迫将那个人从脑海的记忆之中抹去。
而现下他不单肩负着重大的责任,光是对于那个人的愧疚,也令他无法安然地抛却那一切,去选择和里昂在一起。
这对里昂而言十分不公平,他不该活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哨兵的阴影之下。
但克劳萨自觉这真的很难开口,要不就再多等一等吧……
然后他就怀着这满腹的心事,两眼一闭不太放松地会梦去了。

 

那次的冲突结束后,里昂稍微老实了一阵子,工作日也还是照旧早出晚归地前往训练营,履行自己作为一个授课教官的职责。
虽然现下他们在安全区里,两人都不需要像待在野外那样时刻绷紧神经,但克劳萨能察觉得到,里昂依然是很坚定地抱着保护他的心情待在他的身边。
他突然觉得有些欣慰,但同时心情又很复杂……
对方那般投放而来的感情毫不掩饰,连带着一颗赤诚的真心,可是他对此却无以回报,心理方面所感受到的压力实在是太重了。

而里昂已经默默地打定主意,决心自己一定要抓住机会,睡服那个油盐不进的臭向导。
——等着瞧吧!我一定会赢的!!
然后在每一个抱有这样的信念的夜晚,里昂都得哀嚎连连地受点苦,第二天早上再从对方的房间里爬出来,苦着个脸直抱怨屁股快要疼死了……
跟在后面的克劳萨则是站在卧室门外,面容凛然地居高临下整整制服的衣领,在嘴边很得意地抬起嘴角朝弯腰趴在地面上的过夜同居人笑笑,接着就一声不吭地出门吃早饭去了。
缓了几分钟才终于有力气站起身的里昂瞪了瞪还在客厅里眨眼望着他的史蒂夫,那边见他面色不善,十分害怕自己会变成这家伙的出气筒,连忙也奔出门去,边在嘴里大喊着『老头等等我啊!』这样的话,这便迅速地遁了……

 

另外鉴于某两人之间有个所谓『不接吻』的不成文约定,里昂对此当然是十分不乐意的。
但每一次夜间在克劳萨的床上亲热时,他一次次坚持不懈地进行着各种尝试,却总能被对方不软不硬地用手臂或是手掌给挡开,次数多了内心里积攒的不满和不爽也就成倍地在滋长。
但对于早晚有天拿下克劳萨这狗男人这种事,里昂发誓他绝对不会放弃!

某个休息日趁着史蒂夫出门去玩,里昂抓住这个难得能和克劳萨单独相处的机会,拉着他要一起观看电视节目。
频道调好之后克劳萨发现屏幕里正在播放一部很老的爱情电影,他虽是不喜欢看这些,但考虑到多少能借此放松一下心情,还可以陪伴里昂,便也没有什么非要反对不可的理由。

这部电影的剧情十分老套,而当一成不变的内容进行到后半段,片中的男女主角就开始表演接吻上床的限制级部分了。
里昂突然拽了拽克劳萨的袖口,待到对方看过来时,他却指着电视屏幕,故意发问道:“那两人在干嘛?”
克劳萨不明所以地歪头瞄了里昂一眼,回答道:“他们在做爱,这不是很明显吗。”
里昂故意停顿了一下,给这段对话留了些白,然后想想又问:“我们平时做的事也是这样吗?”
“……嗯。”克劳萨好像有些弄懂了对方提起这种话题的意图,眼神不由得开始有些飘乎。
里昂再接再厉地扯一扯他:“可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嘴对嘴亲吻?”
克劳萨叹了一声,他抬起手臂将里昂揽过来,极尽耐心地解释道:“因为那是互相表达爱意的方式,我们不算吧。”
这话令里昂随之沉默了,像是连眼里的光芒都黯淡了下去,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无比压抑和沉闷。
之后直到整部电影播完,两人都各自心事重重地再没有过对话。

自那天开始里昂想尽办法,更加努力地各种尝试着想要在亲热的间隙亲吻克劳萨。
但和之前一样,无一例外都被那人动作很快地躲开了。
克劳萨甚至还不断地朝里昂强调道:“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不可以接吻,因为我们并不是那种关系。”
总是处于被无情拒绝的尴尬境地下的里昂倍感失落,却还在不遗余力地向克劳萨追问:“到底为什么,是因为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吗?”他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态度端正地在床上跪好,“我保证,我会努力变得更强的……”

克劳萨只好从背靠的床头板上挺起身,面色诚恳地向里昂解释:“不是因为你,你很好,你值得任何一位更加优秀的向导来好好对待你和照顾你。”
里昂忍不住朝着眼前的人挪近了一些,但随即克劳萨又沉下目光,对他说:“是我……我有使命在身,不能单独绑定任何一个哨兵。现在留你在身边是为了帮你——我确实喜欢你,但却给不了你承诺,若是轻易表达了爱意,那对你不公平。”

这样的剖白并不能令里昂感到一丝开心,现下他甚至有些后悔,到底为何又要故意扯出这个话题呢,若是不说穿的话,心情就不会那般失落了吧。
而克劳萨却还在继续对他说道:“像现在这样我们彼此不束缚对方,若有一天你找到了心仪的向导,可以随时离去——这种关系对我们两人来说都好。”
里昂假意轻松地哦了一声,这就不再说话,翻身倒在床上不动了。

那天两人可谓是不欢而散,里昂还接连几日都对克劳萨表现得冷冷淡淡爱理不理,唯一的好消息是到了晚间,属于他们的床上活动还仍是照旧。
鉴于他们先前确实是闹得不开心了,每每开干前克劳萨也没好意思说出『你都没有发生结合热,到底为什么天天晚上都要做啊?』这种很讨打的话。
毕竟他自己在那过程中也很爽,问了的话反而显得他很混帐似的。
再说做完之后虽然两人鲜少有对话,但里昂都会乖乖地让克劳萨亲自给他做好清理,然后再任由他将自己拥在怀里入睡。
这么看去,他们的外在表现实在是很像一对正处于热恋期的情侣。
——更不用说两人在身体方面的契合度,简直无敌了。
呃,至于这一点就是比较私人的部分,不方便摊开来多说,咳。

 

这期间克劳萨始终惦记和忧心里昂的身体状况,到处暗搓搓地去找了几位自己认识的研究人员,向他们打听些关于寄生虫病毒的相关情况,得到的说法是目前机构内的研究所探明的寄生虫病毒型号有好几种,也就是克劳萨曾经在报告上见过的三大类。
至于不明的亚种型号则好像更多了,只能慢慢由外出的调查员们收集回相应的情报。

因为触及到自己熟知的领域,身为研究人员自然对于这位军官提出的问题很感兴趣,都会纷纷忍不住追问道:“中校,你具体是想了解哪个型号的寄生虫病毒?”
对此克劳萨实在答不上来,总不能直接带着里昂过来做检查吧,那样他马上会被抓起来的。
倍感头疼的男人只好赔个笑,找了些借口随便扯个谎,这便迅速地遁了。
看来只好再想想别的办法。

 

至于克劳萨大概是真的不知道里昂本人确实是在某种方面想通了,打定主意一定要让克劳萨松口愿意接受他,所以每每上床都表现得特别卖力。
有了身体关系这方面的紧密维系,自然在日常相处间两人也渐渐变得暧昧起来。
无论是在宿舍里又或者是在公共场合,只要里昂站在不远的地方,克劳萨的眼珠子一准自我管理不住地滴溜溜往对方所在的方向转。
至于平时在餐厅里,克劳萨对里昂照顾得可比前阵子都更起劲,但凡好吃好喝的都要给里昂多添一些。
现如今大家都知道,只要克劳萨中校带着身边那两个哨兵在军官宿舍区的餐厅里出现,三个人必定要点四份餐食。
哦,你要问多出来的那份给谁吃?——中校大人会对这份盘子里的肉切切又割割、再将蔬菜也摊开分一分,给自己眼前的两头猪崽子加个餐。
而如今里昂在训练营授课时,不单早间有专人开车送他来报到,傍晚时分也会有专人准时开车来接他回家。
比起前阵子断断续续的偶尔接送而言,现下已经转变成每周任何一个工作日无论刮风下雨都雷打不变了。
至于这个『专人』是谁,相信就不用再多做缀述了吧。

久而久之各路传言一多,克劳萨队上的人就全都知道了。
卡洛斯和瑞贝卡由于和长官靠得更近,掌握到的内部消息和一手资料也就相对更多些。
比如某次他们前来找上官接收一份重要的文件,不想才刚刚在克劳萨的办公桌前双双站定,后方门口的位置突然阴风阵阵——
某人刚刚从训练营下班归来,今天他得知克劳萨为了一份文件得加班的事,便二话不说自己冲了过来。
——来势汹汹的里昂一边全力冲锋,边在嘴上喊道:“时间到了快点给我脱掉裤子!!”
克劳萨应声腾空而起,神情抓狂地咚咚怒拍桌面:“你这家伙,至少等旁边没人了再说这种话啊!!”
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办公室里居然有别人的里昂愣在当场,连正在扯皮带的手都直接僵住了……

卡洛斯抿了抿唇,以示自己对此不想作出任何评论。
他和正在弯腰狂笑中的瑞贝卡一上一下地对上眼神,十分自觉地接过了克劳萨抖着手塞过来的文件夹,然后搀住同僚,两人懂事地一同退了出去。
在自觉带上门之前,卡洛斯斜眼从余光里看到自己的那位向来不苟言笑的长官正骂骂咧咧地凑近某个将脸涨得通红的家伙,心口不一地伸手拥住了他。

 

那阵子在机构内两人每日白天忙于工作,直到晚间才能相聚。
轮到难得的休息日只要克劳萨不加班,一定会陪着里昂在宿舍里待着,陪他观看一两部老电影。
又或者是一同开车去周末开设的集市上逛逛,给里昂添些喜欢吃的零食和日用品,倒也相安无事地平静温存了好一段日子。
直至威斯克再次亲自下派了一项任务,交由克劳萨带队出行。
他们需要前往邻州的某座庇护所,并在那里驻扎一段时间,帮助庇护所清除据报近期不断在附近的野外区域内时常出现,严重危害当地居民和过路人员安全的众多型号的BOW。

虽说任务本身没有太大的不可预期的风险,但出门在外总不像在机构内时那样轻松。
克劳萨也担心自己手上光顾着处理事务,或许没能及时照顾到里昂的个人需求,他对此有些不放心。
这一趟队上的哨兵们是被分配到庇护所内一座集中的军营宿舍区里去就寝的,只有克劳萨本人和瑞贝卡得到了特殊照顾,拥有一间单人寝室。
期间经过克劳萨的努力斡旋,让里昂和卡洛斯被成功分配到了一个房间。
对于那位知根知底的下属,克劳萨自然是再放心不过。
但这座庇护所里拥有自己的小型安全部队,成员大多也都是哨兵,不知道为什么克劳萨就是很担心那些陌生的家伙可能会对里昂心生歹念,可恶,简直不防不行呀!

他特意找到机会,在自己目前的单人寝室里私下对里昂交待,让对方在结合热来临的时候马上来找他,同时还强调道:“——任何时候都可以,或是有别的急事也行。”
向来很喜欢对着某人得寸进尺的家伙追问道:“若是不急的事呢,就只是想来见见你那种。”
克劳萨压低视线很认真地看了里昂三秒有余,他算是体会了那话里的意思,憋着笑答道:“也可以,你想来随时能来,我要是不在,一定是在外面忙呢,你就在这里乖乖等着我。”

只是在做好了约定过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晚间里昂都不会刻意留在克劳萨的单间里过夜。
每次把两人都很爱做的事做完了,里昂就故意翻个圈起身,把衣服大概穿好,然后溜回分配好的临时宿舍里去睡。
虽说这也不是不能接受吧,但克劳萨总觉得自己如同变成了某种工具,人家用完随手一丢,直接脚底抹油了——这真的很伤他身为男人的自尊有没有!

直到有一天他们碰面后,又在这不大的空间里激情滚了个床。
眼看时间不早了,而里昂又再度翻身起来套衣服,克劳萨心痒难耐地从后方靠过去抱住他,在对方湿润且柔软的耳后亲了一口,难得语调温柔地对里昂说:“要不今晚就留下吧。”

里昂手上正给制服外套一颗颗拧上扣子,听到这话他顿了一下,扭过头来斜眼看看贴自己很近的那个男人,他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才动动唇说:“求我。”
两人对视了足足有五秒,直到克劳萨火大地直接一脚把里昂给踹下了床。
毫无防备地落地后里昂在地面上起码滚了一整圈,待到起身时他恨恨地朝着克劳萨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他妈再也不来了!!”

当天半夜伴随着某位上官暴怒的一句『滚滚滚』,里昂被那人打开门拎着手臂,一把丢了出来。
紧急揪住还没扣好皮带的裤子的里昂哼哼着站稳脚跟,独自在凌晨时分的寒风中干巴巴站了一会儿。
末了大概意识到那人肯定不会再让他进门了,这便扭头一路骂骂咧咧地趁着夜色跑了。

 

为了这事克劳萨气个半死,在天亮后忙着指挥下属们进行附近区域内的BOW清扫作业时的态度都比先前几日差了不少。
他不单拉长个脸,就连下命令时的声音也是板板正正外加冷冷清清的。
大家纷纷大胆猜测指挥官今天所表现出的反常,肯定又和夜夜跑进他房间里爽快一番,过后又穿上裤子不认人的某个哨兵有关。
于是一行人都很聪明地埋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克劳萨说往东走他们绝不往西,就算做错了什么被上官看不顺眼了莫明挨上几句严厉的训话也没人敢反驳,统统态度良好地应了。
在这片场子总算找回点男性尊严的克劳萨顿时脸色要好了不少。

在进行户外作业的间隙里,很快队员们又互相挤着肩头,用眼神比比指挥官和他的那个跟屁虫哨兵所在的方位,意思是你们快看看,那两个家伙还要故意装做看不到对方,视线一碰触到就立马脑袋一左一右地别开了——这是真的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们之间有事吗!
只希望某两人自己吵架闹别扭,不要拿无辜的旁人出气好不好。
这一天天的,真是受不了。

大约隔了大半天,克劳萨和里昂都没有进行过半句对话。
可是晚上回到临时驻地之后,才吃完晚饭里昂心情挺不错,又饱又暖了就开始思那个啥,他溜达到克劳萨的单间宿舍附近,当然没敢直接大胆地闯进去,而是选择先在半掩的门边躲躲闪闪地进行一个偷看。
原本吃完饭独自回来一路上还在气乎乎的克劳萨自然是从余光里看到那边有个脑袋一直在探啊探,某人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令他笑了出来——想想发觉好像不气了。
但他还仍是要将嘴拉成一条直线,满脸严肃地几步踏过去,一伸手将那人给拉了进来。

那夜两人尽弃前嫌,抱住对方又来回互相折腾了个爽。
直到里昂又一次起身抓着衣服却不急着穿,他微偏过头死死盯住克劳萨,打定主意坚决不会主动说出那份诉求。
那边接连熬过几轮贤者时间的克劳萨原本正靠在床头很惬意地眯着眼,发觉现状他反应过来了,只好假装咳了一声,识相地支起身靠过去,抱住里昂很是温存地蹭了蹭,说道:“我上次的话还作数,但你别让我说第二遍,否则我就亲自掐死你。”
里昂思来想去觉得那这也行,反正他都不亏!
他立马甩手扔掉了衣物,一转身贴在克劳萨的怀里,埋头偷着一阵乐呵。

 

那次之后但凡他们凑在一起做爱了,只要半夜没有发生紧急情况,里昂就一定会在克劳萨的房间里过夜。
可克劳萨始终不愿意和里昂接吻,所以里昂只好迂回地在亲热的过程中不停地去亲吻克劳萨脸上的疤。
他会沿着唇下感受到的那些起伏不平的触感一寸寸地挪动,细密的呼吸和带动出的气流缓慢地拂过克劳萨的眉骨、鼻尖和脸颊,时而里昂还会被克劳萨进出他身体的动作带出的颤抖而不得不停下来,发出断续的轻喘。
但只要缓过了劲,他便会继续这样亲吻对方。

两人在聊天时克劳萨和里昂解释过,他脸上的两道最显眼的疤痕是在三年前的某次任务中留下的。
但关于具体的原因,他实在有些记不起来了。
“——大概是当时伤得挺重,这里并不致命,反而不重要了吧。”
听到这话的里昂用指尖摸摸那些疤,心底酸酸疼疼的。
克劳萨非常配合地贴合着里昂抚在自己脸上的手掌的方向歪过去,同他蹭了蹭靠在一起,心里却泛起了阵阵涟漪。

他记得自己曾经受过很多很重濒死的伤情,更是数度九死一生从地狱的最底层爬回来,却独独不记得造成这两处疤痕的伤在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奇怪。
可是回头看看里昂,克劳萨却觉得对方身上的疤痕完全不比他这种早年就一直在野外实战中滚打摸爬的人要少。

如今每次亲热过后,里昂累得实在动不了,克劳萨都会用手臂绕过去抱着他,动作轻缓地抚摸他身上落下的每一道疤。
还会时不时埋下头去亲吻,让对方也好好地感受一下那些创口结痂痊愈后新生而出的发红的皮肤对于这样的碰触是如何地敏感。
然后他满意地欣赏着对方露出一副如同又经历过一轮高潮快感的冲击而颤抖着轻喊出声的模样,默默将这般美好的画面完整地印进脑海深处。
唯愿此生,永不忘怀。

 

这一轮任务结束后,队伍再度顺利返回了机构。
里昂大概是自觉克劳萨连在外出行时都愿意主动留他过夜,那肯定就是爱他爱到不行了。
某人这一飘乎顿时就恶从胆边生,日常行为举止也越来越放肆嚣张,平时有事没事在宿舍里还要和史蒂夫争夺一个所谓的地位高低。
大多数时间里只要不涉及生命危险,克劳萨通常选择明哲保身——俗称睁一眼闭一眼。

某天又在闹事的两人再度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从客厅连推带搡地闹到书房中,难得用大嗓门压过对方一次的里昂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神情得意洋洋地对史蒂夫放话:“哼,就凭你这家伙,怎么配和我平起平坐?没门!我才是这个家里最重要的宝贝!”
如果这种时候克劳萨刚好在家,且恰逢心情不佳,那当然是不能纵容里昂吵吵嚷嚷的。
至于诸事万般不服的里昂一旦挨批,就要和克劳萨针锋相对地进行一个当场吵嘴。
——今天同样是这种情况下,掰扯上没几句里昂就不爽地腾空跃起,直接跳到桌面上。
然后他抄起手,居高临下地环视全场唯二的两名家庭成员,出言提议要来确认一下这个家里的雄性霸主地位。
下一秒里昂就被满脸无语的克劳萨一把拽下来,他被吓得哇哇直叫,但对方的动作十分快,直接用一个擒拿招式制住了他,反手一别将他扛到肩上,奔进卧室并且反锁上门。
留下史蒂夫一个人还愣在当场,只是呆呆地『啊?』了一声……

回头被关进卧室的里昂摔落在床上,被动地滚了一圈发现皮带被抽走了,又滚了一圈好家伙,屁股后面凉了凉——下装被褪到膝盖以下去了。
紧接着又是几番骚操作,直接导致他上下全部真空失守,某人剥他衣服裤子剥得巨快,根本反应不过来一点点。
最后的结局就是今日份的惩罚导致里昂让人操得哭唧唧,只能在床上滚来滚去,抽空挤出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抗议。

事后里昂倒在克劳萨厚实的胸口,被折腾到半点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叹了口气,意思是自己认命了,末了又幽幽地歪过脑袋问克劳萨:“你们现在的向导都这么强壮的吗,我的意思是、一只手可以捏死一个哨兵那种……”边说还要边按一按对方鼓囊囊的胸肌和腹肌。
克劳萨捉住里昂的手,捏了一把语气不爽地反问道:“什么意思,你还有遇到其他这样的向导吗?”
里昂居然真的回忆了几秒,老实地应道:“遇到过一个。”
这话令克劳萨十分不开心,但在准备发作时却又忍不住噤声了。

克劳萨记起之前偷偷对里昂的精神世界进行探查的时候,他确实曾发现里昂的那些乱到没边的精神线留有被不知名的向导修复和调整过的痕迹。
而那个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在里昂最深层的精神世界里留下了一丝气息。
他顿时是加倍的不爽,先前同对方激烈滚床时的温存劲头全都荡然无存,甚至轻车熟路地抬脚将里昂从床上给踹了下去。

这边毫无预警地屁股着地的里昂气得撑起上半身,朝着安然卧在那里的男人大声骂道:“你干嘛啊!”
明明面色很难看的克劳萨也不吭声,他默默将上身探出来,去地面上抓了鞋子精准地丢向里昂,把他给赶出门去。
拎着裤子退出房间的里昂在过道上单手挠挠后脑勺,碎碎念地骂道这人怎么老是喜怒无常……
不过是随口聊个天嘛,搞什么啊突然就恼火起来,真是好难把握的一个矫情的狗男人。

唉,目前看来他今晚只好另找地方睡了。
里昂神色郁闷地走进隔壁的书房,嘴上还在没完没了地吐槽。
正趴在小床上翻看漫画的史蒂夫听到那些抱怨眼睛转了转没说话,他只是心想某人那种表现,难道不是妥妥在吃醋吗?

史蒂夫好笑地盘算着自己要不要出言提醒一句,但转念再一想,之前他曾趁机向克劳萨进行过严正的抗议,而关于具体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我说你们平时晚上搞事情的时候能不能小声点,那家伙真的是吵死人了啊!”
——叫叫叫,叫得那么大声,史蒂夫怀疑那人绝对是故意的!为的就是不让他好过,同时也是在进行一种变相的示威。

克劳萨表面应着好好好,当晚却在睡前避开里昂,一脸认真地递了个小盒子给史蒂夫。
这边以为收到什么礼物的史蒂夫还十分兴奋,结果迅速打开盒子一看,好家伙,居然是半打的耳塞。
他再抬头看看克劳萨,想弄清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边朝着他真诚地笑了笑,先是用手指了指史蒂夫手上的盒子里的东西,再抬手比比耳朵,然后两手一翻,比出两个大拇指,脸上还要跟着咧开嘴角,龇个牙笑得十分邪恶。
史蒂夫简直要当场气歪!

后来那晚他在隔着道墙传来的阵阵吵闹声中无奈地使用了耳塞,但还是无法完全屏蔽那能吵死人的声音。
他实在是气不过,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等了好久,眼看这都要凌晨了,隔壁的某两人像是还没尽兴,搞就搞吧,居然对话还不少!
忍无可忍的史蒂夫一个翻身坐直,将没什么鸟用的耳塞抠了出来。他靠在墙边摸了摸,随即用指节叩叩地敲出一连串有节奏的声响。

至于墙那边的克劳萨绝对是听懂了这个暗示,总之史蒂夫用耳朵贴着墙壁,隐约听到里昂在问:“……这是什么声音啊?”
克劳萨似乎朝他嘘了一声,史蒂夫立马再接再厉敲得更起劲了。
末了他听到克劳萨领悟似地说道:“是摩斯密码,唔……应该是在说『差不多就行了,有完没完』,咳……”

念完这句话的克劳萨算是反应过来了,他比较没脸还嘴、或是做些其它的事,但里昂却是明白了,是隔壁那个臭家伙在催着他们睡觉。
他虚虚地轮流捋一捋两只小臂——毕竟他现在正全身光溜溜,然后推了推克劳萨的肩,对他说:“你你你敲回去,就说『关他屁事!』。”

“啊?……”克劳萨心想不了吧,这多没脸啊,好奇怪的啊啊啊!
但是直接说出来又很破坏气氛,他只好选择哄骗自己这位气乎乎的床伴:“我学的那都是军用的暗号句式,谁会特意去学这样的话啊,别闹别闹!”
后来他又是劝又是哄的,好容易又把里昂给按平操了一轮,这才甘心地放倒对方,让那人赶紧先睡了。

但对于这个事,过后克劳萨也没有对史蒂夫多做解释。
——想到这里史蒂夫哼了一声,心想算了,确实是『关他屁事』。
狗才要理他们,懒得多说一点点!

 

那阵子两人又莫明闹起了别扭,感情在时好时坏间不断地无缝转换,然后很快又掺杂着冷战,互不理睬了少说有三天半。
不过机构里很快就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了,先前被威斯克派往伊东尼亚的那支由雷德菲尔德调查员亲自带队的外勤队伍近期在中途又接连转道了几处地点,去进行相应的调查,而今终于全员返回了机构。

原本这就是个于大家而言都挺不错的好消息,克劳萨也没太当回事,只是预见了一下接下来几天,威斯克大概又会甩来不少任务相关的报告给他,让他好好地阅览以及研究分析一下吧。
他却没料到那支小队的队长,也就是那位机构内新生代向导中最负盛名的克里斯 雷德菲尔德却在见到里昂时,表现得异常激动。

——彼时正是傍晚,克劳萨带着里昂和史蒂夫一同前往餐厅,中途撞上了才从消毒室里出来,和一众队员们上交过武器和配给后就准备先去餐厅饱餐一顿的雷尔菲尔德队,两路人马在那个T字型的分岔路口面对面地站住了脚跟。
走在最前方的带队人克里斯像是远远地突然就站住不动了,他直直盯着克劳萨一行人所在的方向,搞得双方的人都有点懵,但又不敢擅自行动……

——其实克里斯的队员们大多是没有认出里昂的,毕竟他现下的形象和先前在伊东尼亚和他们撞上时相差得也太远了。
原本蓬头垢面的家伙对比此时里昂不单剪短了头发洗干净了脸,同时还穿着整齐合身的训练营教官制服的模样,根本就不像同一个人。
但克里斯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只是从意外到震惊、再到欣喜,这疯狂的如同乘坐过山车一般的心情,他确实还是花了十多秒来进行转换的。
直到克里斯确认了那个人正是里昂,他伸展着手臂快速地冲上前,于停顿在当场暂时不敢有所动作的三人组面前一个急刹车站定,随后动作非常自然且熟络地微弯着腰抱住了里昂,嘴里兴奋地一个劲嚷道:“我就知道、里昂,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

之前里昂在伊东尼亚失去了踪迹,那项任务结束后,克里斯原本是要带队直接返回机构的。
但在半路上,威斯克下达了一份新任务的分配指令,让他直接前往别处的地点进行调查。
那一趟外勤结束后又紧跟着来了一份新任务,雷德菲尔德队全队人员这通一忙碌就是近三个多月,直至如今才终于得以返回机构。
当初对于里昂走失这件事,克里斯一直是很窝心和牵挂的,同时也和自己的队员们抱有完全不同的想法——他坚信里昂一定还活着。
只是遗憾自己没能将他平安地带回来。

而现下居然在机构内再次见到对方,并且里昂的状态看上去还算不错,克里斯自然是十分激动的。
他抱住里昂,保持着这个动作好久,尔后才退开了些,但双手还仍扣在对方的肩头。
克里斯对着里昂上下左右地来回看了看,这才记起自己要问一句:“你怎么在这?”
里昂呃了一声,他也没料到居然会再度和克里斯碰面,而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的那个问题。
这一愣神就卡了壳,张张嘴顿住了。

至于站在一边的克劳萨?他一脸震惊地望着自己面前这两个举止亲密的家伙,『What the fuck?!』这样的不恰当台词瞬间写了满脸。
史蒂夫见势不妙原本是想拔腿开溜的,但无奈他爱凑热闹的本性指使着他应该留下来旁听点八卦。
毕竟那位带队的向导大哥看起来可是真强壮啊,不单是比里昂 肯尼迪那家伙大了一大圈不说,那健硕的体型目测和克劳萨都不相上下了。
——看起来是那种和克劳萨面对面站着干一架,都不一定会输的类型。

啧啧,他实在好奇这个天降情敌会掀起什么样的血雨腥风,便手快地揪着准备发作的某人,死命将他往旁边拖了一些。
然后两人抽空交换了一下眼色,也是趁机递给克劳萨一点明示:你先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收到这份讯息的男人顿觉自己刚才的表现实在是很失态,更不用说这还是当着对方那一众队员们的面呢。
他连忙正了正神色,和史蒂夫一起并排站在附近,拉长耳朵聆听那两人当众叙旧的谈话内容。

克里斯语调难掩激动地对里昂说:“之前我就一直觉得在哪见过你,只是当时过于仓促,也没空细细回忆。在你走失后我想了很多,我们很早就曾见过面……对了,话说你那会儿怎么会出现在伊东尼亚?失踪后又是怎么回到机构内的呢?”
里昂简直被这一连串的发言和后面附带的问题轰炸得六神无主,好半天才愣愣地应道:“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伊东尼亚。”他停下话,同克里斯对上了眼神,这回连声音都不由得变小了,“——至于怎么来到这里,唔,三言两语也说不清。”
末了里昂抓住对方那番话里的一个重要情报,连忙反手揪住克里斯的制服袖口,急着问他:“……但你刚才说你曾见过我?就是说你知道我的过去?——你以前认识我吗?”

正潜伏在不远处并且处于不道德的偷听状态中的克劳萨顿时紧张外加警觉!
克里斯很释然地笑了起来:“我也是在你离开一阵子后才绞尽脑汁想起来的,我们在小时候见过啊——你和我妹妹也认识。”
里昂可谓是相当莫明其妙地发出一声大大的:“——啊?”
他没搞懂,这怎么又多扯上了一个人呢……

克里斯没有在意里昂的这种反应,他松开扣住对方双肩的手,合在一起对着捶了捶:“对了,克莱尔之前也有一趟外勤任务,前天我在路上和她联络过,她也才刚回来没两天。”
年轻的军官掏出手机,朝着里昂比划了一下,大概意思是稍等,然后他拨通了一个号码的同时说道:“我现在就找她过来,我们一起碰个头吧。”

电话接通后克里斯嗯嗯啊啊说了几句就挂了线,里昂呆呆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甚至都没注意到克劳萨和史蒂夫已经离开他好远……
直到不久后果然有一位身穿显眼的红色夹克和牛仔裤的年轻姑娘在他们眼前一路由远及近地走来,大约还隔出五六十英尺时那人突然原地站住,盯住里昂看了好久,然后猛然开始微微俯冲着做了个加速度,直直地奔跑着来到了两人面前。
当她看清里昂的脸孔,果然是很吃惊,在一步多远的地方扑了上来,直接将里昂抱了个满怀。
克里斯在一旁笑得哈哈的,一边轻拍着那女孩的后背,劝慰道:“好啦克莱尔,你这样太过热情了,里昂会受不了的。”

名为克莱尔的女孩大约矮里昂约半个头,听到哥哥的话她终于将手臂松开来,抬头近距离又细看了面前这个年轻的大男孩好一会儿,这才兴奋地说道:“里昂,我真的没有想到是你啊,我们好久不见了!”
面对这种热情的对待里昂显得十分局促不安,双手都僵直在身体两侧,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
他想了想充满歉意地对女孩说:“对不起,我们认识的吗?以前的事,我、我不太记得了……”

克莱尔闻言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张着嘴好半天没能接上话来。
为了缓解那份尴尬,克里斯适时地靠上前又在妹妹肩头拍了拍,还对看向他的人暗暗使了个眼色,随即不着痕迹地带开了话题:“话说我们正要去吃晚饭。”他朝向表情有些失落的人,语气温和地问对方,“里昂,和我们一起好吗?”
面对着这份邀请,里昂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或许这两个人真的曾认识他,那么应该也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
里昂对于过去的自己一无所知,他希望能由此打听到一些事——无论是什么都好。
于是他应允了一声,乖乖跟随在这对应该也是久别重逢正在开心地叙旧的兄妹俩的身边,朝着餐厅的方向进发。

——至于克劳萨和史蒂夫?两人的肚子早都在咕咕叫了,那自然也要跟着去的。
顺便克劳萨还决定要坐得离那三人靠近一些,尝试着看看能不能接着偷听到其它的对话。
此时的餐厅里正是用餐高峰期,听从克劳萨的指示排着队好容易挤来挤去才领回两份晚餐的史蒂夫一脸鄙视地在某人对面坐下,同时抱怨道:“你既然真的这么关心,不如直接坐到里昂身边去好了,反正他们三个人坐四人桌,总还空了个座位嘛。”
那样就能正大光明地旁听他们谈话,哪需要像现在这样,个头那么大的人做出一副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的样子,趴在桌子上拉长耳朵在偷听——关键是他们的桌子就在那三人后面那排……
套一句克劳萨平日教训他时爱用的老掉牙台词:这这这,简直是成何体统啊!

克劳萨急着竖起一根手指,朝着史蒂夫死命地发出一个嘘声。
非常无语的年轻人翻出个鄙视的白眼,顺手将餐盘往对方那边推过去一些。
原本史蒂夫是不想掺和这事的,只想着赶紧吃完晚饭,他还准备回去看一部老电影,或是再翻一本漫画书呢,然后就可以准备洗洗睡了。
谁想刚叉了一块肉正要往嘴边送,眼珠子顺势朝里昂所在的那张桌子随意那么一瞥,他就整个人愣住了,那块肉甚至没能及时送进嘴里,就这样僵持了几秒,又自由落体状地掉回了餐盘上。

——刚才在路边离得比较远,史蒂夫自然是没有机会看清和里昂表现得十分亲热的两人具体长得什么样。
他也没有克劳萨那么激动,一个劲地在偷听人家谈话的内容,也就是过来餐厅时一路上听到克劳萨比比划划地说那两人是一对兄妹啊、和里昂似乎是旧识啊,这样那样的。

但这会儿史蒂夫在相对近些的距离下看清了那位脑后绑了个高马尾的棕发姑娘的脸,天呐——那完全是惊为天人!!
唉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脸蛋呀,还配着那么漂亮的一对蓝眼睛呢~
唔,说起来身材也挺不错,嘻嘻。
仿若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的史蒂夫整个人都开始飘乎,并且立马放下了手里的餐具,开始并拢膝盖、弯腰伏背,趴在桌面上朝着隔壁的克劳萨贴过去。

肩侧刚被碰上时克劳萨还奇怪地扭了一下头,乍一见到史蒂夫同自己离得很近的脸,他直接被吓了一跳。
末了考虑到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像是也对那桌三人组的谈话内容感兴趣起来,不过多一个记录员也不是什么坏事,对吧?
他对史蒂夫点点下巴,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就齐齐开始扮演间谍。

 

而那三人到底在聊些什么?其实基本上都是克莱尔很兴奋以及激动地在那里发言,克里斯则总是保持着温和微笑的面容,他的身体姿势基本没有变,很是端正地坐在餐桌前,脑袋在妹妹和里昂之间转来转去,就像个上了定时发条的人偶,一连十多分钟里从动作到表情都大差不差。
至于里昂呢,发言基本是没有的,因为他完全插不上话,对于克莱尔所诉说的所谓他们相识时的一些往事也都没有半点的印象。
如此一来里昂面上就显得很懵懂,克莱尔终于注意到他的失常,停下话来谨慎地问:“你是不是受过伤,所以失去记忆了啊?”
对此里昂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嗯……”但他接着又说,“如果可以的话,能拜托你多说些你所知道的关于我的事吗?我、我想多了解一些,关于过去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有过什么样的经历。”
克莱尔眨着眼冲里昂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话又接着说了下去。

倾听的过程中据里昂从一大堆信息里提取出来的精炼要点大致是这样的,当年他还是个训练营中的预备役,因为一次探险而走到了建筑物的深处,找到一个位于墙上的小洞,然后隔着铁丝网,和当时身为向导训练生的克莱尔碰上了面。
后来他们经常在训练间隙的午休时间在这里相见,隔着那座又高又厚的墙,仅仅通过这个小洞来进行交流。
期间克里斯也被妹妹拉过来两三次,由此同样和里昂互相认识了。
但十分深刻的印象倒也真说不上,毕竟他们始终没有面对面好好看清对方的容貌,只是用一只眼睛凑近那个小洞,窥见个大概。

这也是克里斯在伊东尼亚遇见里昂时,没能第一时间记起对方的直接原因。
当初他身为年长的高年级学员,相对不像克莱尔那么轻松,午间也时常要去参加导师们的加授课业。
所以大多数时间里,都只有克莱尔和里昂两个人在隔着墙热烈地交流聊天。

而里昂也没能弄清过去的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询问克莱尔时,她只是很迷惑地摇了摇头,对里昂说道:“很抱歉,关于这点我也不太清楚。就是突然从某一天开始,无论我在那道墙边等了多久,你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们就再没见过面了。”
里昂十分失望地低下了头,克莱尔有些不忍,她努力想了想,又说道:“对了,当初在闲聊的时候,你曾告诉我,你是有配对向导的。”
——这和里昂自己脑海中的粗略印象是相符的,金发的哨兵抬起视线,正对上那个女孩精致的脸庞:“不过我并不知道那是谁,而且我从向导训练营毕业后有去找过你,但是没发现什么线索……”

克莱尔的毕业时间是在机构经历了浣熊市和洛克福特岛事件之后,她不像自己的哥哥,由于能力过于出众,所以克里斯早在正式毕业前就被军队征召,亲自上过战场了。
那时刚成为注册向导的克莱尔还是个新手,在军营里也没有很高的职务,她所拥有的权限只是令她粗略地查询到有着里昂 肯尼迪这个名字的哨兵已经阵亡了,但资料里并没有写明具体的经过。

克莱尔注意了一下里昂那份个人资料里标注的毕业时间,居然那时他才刚满17岁,算下来也和里昂最初和她断联的时间点是大致相同的。
于是克莱尔明白了,里昂自毕业后没再去过训练营,所以他们才会就此失去联系的。
当时她还埋怨了里昂好几句,觉得这家伙真是好没良心啊,就算是毕业了,可哪怕偶尔再来看一看她呢,明明是好容易才交到的朋友,哼!
可是一看到那份资料上鲜红的阵亡印章,克莱尔就噤声了。
18岁……那个哨兵死去时也才刚届成年不久,而克莱尔也是由此才知道,原来他们毕业后所要面对的外面的那片世界,居然是如此的黑暗与可怖……
她叹了口气,在屏幕上手动关闭了这份电子文档。

如今回忆起当时的心情,总还是难免心生感叹。
克莱尔是真的没想到里昂居然还活着,并且在几年后重新回到了这座机构里。
要不是今天哥哥突然打来电话说了这事,她还完全不知道呢!
可是当克莱尔问起里昂关于这几年里所经历的事,对方却是满脸抱歉地一问三不知。
面对着这个应该是在外历经了许多事的哨兵,雷德菲尔德兄妹互相对看了一眼,都说不出话来。
气氛一时沉默得有些尴尬和憋闷,直到里昂发觉有什么东西在桌面下悄悄地不断舔舐他紧紧揪结在腿面裤料上的手指。
他惊了一下,连忙歪过身低下头看看,发现自己的脚边居然蹭着一只全身浅黄色的小耳廓狐。

这很显然是一个精神体,并且应该属于他眼前的这个身为向导的年轻女孩。
克莱尔跟着里昂的动作往桌下探了探身,同样发现了这一状况,她忍不住笑起来说道:“哈哈哈,你可能不记得了,这家伙以前就很喜欢你,总是跳过训练营里那座高高的墙去找你玩。”
“真、真的吗……”里昂正被对方用小小又湿软的舌头在指尖上舔出的微痒触感弄得心猿意马,都快应不上话了。
他用另一只手试着搓了搓那对大耳朵,小家伙立马像只可爱的狗狗一样,甩动着尾巴更紧地粘了上来。

一时间先前的那份几欲令人窒息的沉闷氛围终于被打破,克莱尔更大声地笑了出来,坐在她身边的克里斯用很无奈又好笑的目光注视了她两秒,末了起身说道:“我去替你们领一份餐点,还是先吃晚饭吧。”
“啊,那我要今天的B餐!”克莱尔这么喊完之后又望着里昂,问他,“你呢?”
“我、我也一样就好,谢谢。”
“好,你们先聊,我去去就回。”克里斯朝两人做了个手势,转身离开了餐桌边。

克莱尔将手臂交叠在桌上,朝着对面靠过去一些,很安静地望着那个哨兵在和自己的精神体进行友好的交流,之后她突然问道,“你的小狮子呢?”
她想自己也很久没有见过对方了啊,以前那个很腼腆的小家伙偶尔也会学着小耳廓狐的样子,笨拙地爬过高墙来找她玩。
不过自从某次狠狠地摔了一跤之后,它就不愿意再冒险了。

每每想起这事,克莱尔就暗自觉得好笑,可是里昂却坐在对面愣了愣,朝着她摇摇头:“抱歉……我不知道……”
这种无话可聊的状态实在是太令人无措了,里昂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冒名顶替的假货,对于那些他毫无记忆的过往,除了摇头就是否认,然后令气氛直接僵硬地冷场……
若不是雷德菲尔德家的兄妹俩始终态度温和,里昂打赌自己说不定会奔出餐厅,直接夺路而逃。

克莱尔总觉得这次相隔几年后再碰面,里昂整个人都变了好多。
他变得过于安静、也变得拘谨了许多,而对于过往的种种,他的反应看起来就像是从未经历过似的。
可能是因为受伤,又或者是其它的什么原因,导致里昂失去了记忆吗?
如果真是这样,逼迫他去回想可能反而会令里昂感到不适的。
克莱尔懂事地嗯了一声,随即快速地提起了一个稍微轻松些的话题。

 

至于还在不远处进行一个偷听以及窥探的克劳萨眼睁睁看着里昂和其他向导的精神体互动得那么欢乐和积极,简直要把他给活活醋死了。
——这这这真的是非常不堪入目!
克劳萨没想到那个身为向导的雷德菲尔德家的妹妹,她的精神体这么不矜持,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去主动讨好一个普通哨兵。
啊不,一个哨兵。
嗯……一个很漂亮还很强大的年轻哨兵。

发觉自己越想嘴气得越歪的克劳萨嘭地用力一拍桌面,差点没把隔壁的史蒂夫吓得当场跳起来。
“不吃了!” 克劳萨说完这话扭头就走,并且一路上都在保持着骂骂咧咧但又不知道在骂什么以及骂谁的状态。

半道上气乎乎的军官迎面遇到了自己的某位下属,女向导好笑地凑上前来,朝着长官问道:“中校你怎么了,为什么拉着个脸?”
克劳萨嘴角持续地抽一抽,故意默不作声地哼了一声,绕过对方径直走了过去。
难得遭到冷待的瑞贝卡在过道上耸耸肩,聪明地决定不去撞那人的枪口了,还是赶去餐厅解决一下今天的晚饭比较重要。

瑞贝卡朝前继续前进,很快听到身后传来阵阵急切的脚步声,一路由远及近地传来。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克劳萨又扭头追了过来,绕过半圈用身体堵住她,比比划划地诉说了一通,然后两手一摊,朝她询问感想:“对于这个事,你怎么看?”
瑞贝卡非常不克制地笑出声来:“你是说有向导的精神体缠着里昂?那又怎么啦?”说完这话发现上官的脸拉得更长了,她这才恍然大悟,“——你在为这个事不高兴?”

克劳萨郁闷地哼哼一声,心想你能不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啊,可恶……
之后他又想起一个事,立马指手划脚地开始又一轮清算:“还有之前那次外勤任务时,你也让里昂捧着你那只小仓鼠……”言及此处克劳萨真是越想越气,不惜恨恨地出言责怪道,“你们这些向导,一个个的怎么回事,半点矜持都没有吗!”
——不行了不行了,胸口好疼,别是他快要被气出心梗啦!

两人交谈间沿途接连路过了几个哨兵,全都无一例外被克劳萨那毫无预警吐露出口的吼声给吓了一跳,末了那些人纷纷用后背贴住走廊上的墙壁,慢慢地挪开了。
自觉失态的某人连忙掩住嘴,装腔作势地在那里扭头咳一咳。
瑞贝卡依旧负责今日份的哈哈大笑,但转念回想刚刚对方又是埋怨又是指摘的言辞,这是怎样的一种意难平啊!
为了拯救上官,她好心地出言安慰道:“中校你大概还错算了一种情况,那或许并不是出自于精神体的单纯示好,而是因为熟悉——?”
“……?”克劳萨被这话中隐含着的可能性给提醒了,说起来雷德菲尔德家的妹妹,好像是叫克莱尔吧——那姑娘和里昂,他们曾经熟识吗?
嗯,说起来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刚才就是克莱尔自己主动扑上去抱住里昂的,那她或许应该是里昂过去在军队里的熟人?
那姑娘是个向导,并且克劳萨没记错的话,对方也是个没配过对的单身向导。
而她和里昂这样的光棍哨兵过于熟悉,虽说确实有点奇怪的样子,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回头克劳萨又记起刚才在路边曾见到克里斯 雷德菲尔德的金隼闪着眼睛从树梢上悄声无息地降下,停在了里昂的肩头,还用喙不停地去蹭他。
关于这点,克劳萨又激动地朝着瑞贝卡表示:“那那那这个行为,绝对是在示好对不对!!!”
他非常确定自己可以下这样的断言!
啊!可恶,这家的兄妹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克劳萨气得眼前都开始晕头转向直发黑了……

至于瑞贝卡?她早已在旁边笑到不得不去扶墙了,顺便抽空在心中暗想着:这是吃醋,中校大人绝对是在吃醋啊!
——不行了,她一定要火速去和卡洛斯分享一下这个新鲜的八卦见闻!

 

当天晚餐过后,里昂似乎是急着要回宿舍去,于是他简单地向那对兄妹道了别,这就准备离开。
跟着站起身的克里斯一把拉住里昂,对回头看过来的人踌躇地说道:“里昂,那个……我们、我们有空再多聊聊,好吗?”他说完又在对方正欲开口前急着补充道,“我、我会去找你的。”
“嗯……”里昂不太清楚克里斯想和他聊些什么,但这对兄妹既然在很早以前就认识他,或许过后可以再试着多打听一些关于自己的旧事,考虑到这一点的里昂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但那些事都可以先往后放一放,因为里昂记起今天傍晚,少校在餐厅里一直拉着个脸坐在不远处,似是在观望着他们这一桌。
里昂还曾注意到中途对方就突然离席了,像是也没有好好地吃完晚饭。
他担心那个人是不是心情不好,这会儿急着要回去确认一下。

心里藏着关于某人的事,里昂自然也就没空多想些其它的,大约应了两句就从克里斯的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转身飞快地跑了。
被留下的年轻向导非常失落地顿在原地,和自己那位满脸好奇状的妹妹对上了视线。
啊,唉……怪不好意思的,克里斯在脑后挠了挠,弯下腰又坐回妹妹身边去了。

 

Chapter 27

Summary:

老萨真的很适合扮演大醋精,笑死。

PS:首章之前提到过会把游戏中的一些重要事件做些时间线上的调整,这章里把洋馆事件推到了浣熊市和洛岛事件后,剧情需要嘛,反正不会影响阅读,但还是稍微提一嘴。

Chapter Text

克里斯安静地待在原地望着里昂的背影,对方有些急切地迈着步子朝餐厅的大门跑去,很快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做为老哥最贴心的小棉袄,刚才从旁观察时克莱尔自然是看懂了对方眼神里所流露出的依依不舍。
只可惜能够投放这份情意的人先行离开了,否则克莱尔打赌哥哥大概还会再找机会和里昂多说几句话吧。
一想到自己刚才占据了里昂的大部分注意力,不停地在和他叙旧,导致克里斯都没什么机会开口,克莱尔顿时有些自责。
——关键是,先前她也并不知道哥哥似乎是对里昂抱有好感啊。

克莱尔用手肘捅捅身边的人,待到克里斯回过神将头扭了过来,她便把自己正深深好奇的事问出了口。
克里斯嗯了一声,也没打算瞒着克莱尔,毕竟他们是对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而且看起来克莱尔和里昂相处得很不错,他当然是很放心的。

克里斯重整了一下思绪,将自己和里昂在伊东尼亚相遇时的事大概都说了一遍。
克莱尔也是由此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个故事啊。
她眨了眨眼问:“所以你是喜欢里昂,想和他配对吗?”
“啊?”克里斯震惊地看着妹妹的脸,他为人向来耿直,其实就是真的对里昂抱有的好感很强烈,但说到配对,他倒暂时没细想那么多。
只是现下被当面提及了,他到底也没否认自己确实曾冒出过这样的念头,不过怎么也得等相处时间长了再考虑吧。
——那是个未来的进阶选项。
而克里斯同样不打算隐瞒这样的想法,他很快又微涨红了脸,习惯性地挠挠后脑:“是这样的……如果里昂愿意的话。”

克莱尔都不知道原来哥哥害羞时的反应这么可爱的,可是随即又记起个事——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她几乎立刻就出言提醒道:“里昂当年和我说起过,他有专属向导,这事……”
到了现在她也不是很确定那人所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是刚才好像有位军官一直紧跟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来着?

克莱尔细想了一下全身一冷——妈呀,那人还不是普通人,应该是、是克劳萨中校啊啊啊啊!
她居然没有注意到在训练营里教导了自己好几年的那位导师,没能第一时间上前问个好,反而一个劲只是冲着里昂去了,失策……!

而克里斯却是反驳道:“我曾查询过里昂的个人资料,并没有标注过他拥有专属向导这件事。”
这话一出兄妹俩互看一眼,都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或许……那时的里昂只是在说大话罢了?
克莱尔这样暗想着,毕竟那时他的年纪也不大,吹个牛也不用打草稿嘛。
于是她将注意力又放到哥哥这边来,一脸促狭地问道:“你刚才说会去找里昂,想和他多聊聊?——你想和他具体聊些什么呢?”

克里斯表情微妙地抿了抿唇,都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可难为情的啊,他坦诚地将自己的意愿告之了对方:“哦,你刚刚也知道了,所以我是想找机会告诉里昂,我很喜欢他,希望他能考虑和我交往。今后如果他愿意,我会打报告申请和他绑定。”
听到这话克莱尔免不了还是很惊讶地哇哇出声,如果说哥哥喜欢里昂,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这人居然真的都已经悄悄考虑到绑定结合这一层了哦?
她在想那两人在伊东尼亚相遇期间,真的只是短暂相处吗,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讯息没有告诉她……

面对着这份疑惑,克里斯解释说:“嗯,当时在伊东尼亚第一眼见到里昂,我就一直觉得他很熟悉,只是没能记起到底是在哪见过他。”
后来克里斯绞尽脑汁在精神世界里搜索了一遍自己的记忆点,才发现原来里昂就是那个好多年前克莱尔带着他去往训练营深处的高墙边,透过一个破损的小洞介绍给他认识的小哨兵。
这么一说时间过得还真快啊,转眼好几年过去,如今兜兜转转,他们三人居然又重聚了。

然而安静了没几秒,克莱尔再度想起了克劳萨中校的事。
她连忙又捅了捅哥哥,比划着提醒道:“不是我说,刚才在路边克劳萨中校就待在附近不远处,好像就餐的时候也离我们很近,那个……你要不要先去确认一下那位长官和里昂的关系?”
克里斯望着克莱尔的脸愣了愣,突然大喊一声:“中校在附近吗?!”
这这这事他刚才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啊?
完蛋了……

当时在路边一见到里昂,克里斯满心满眼就只有对方一个人。这会儿要不是克莱尔提起,他压根没有那份意识。
但此时细想一下,对对对,好像确实是有一个戴着小红帽并且身材高壮的军人一直在他们附近形迹可疑地反复徘徊来着……
天呐,结果那人居然是克劳萨中校吗?!

“不过中校是个导师,应该……不会成为你的情敌吧。”克莱尔拍拍自家老哥的肩,给出了自己的祝福以及鼓励,“我觉得里昂和你挺合适的,那就先预祝你成功追到他吧!”
这一席话却令克里斯变得有些沉默,甚至是敷衍地笑了一下,没有接上话。

有一件事克莱尔并不知道,当年的洛克福特岛事件结束一年多后,克里斯接受了威斯克和几位高层的授意,在机构内私下进行了一次作业。
至于相关的内容被划入了机密的行列,当时机构内部经过了大幅度的重整,有不少旧有人员被调派到了其它的地区。
但向导训练营一直是相对稳定的,在人员基数方面基本保持了不变。
克里斯运用自己的能力,给训练生们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心理暗示,修改了关于某个特定人员的身份记忆。
而那个所谓的『特定人员』,正是杰克 克劳萨中校。

关于这点,威斯克给出的解释是这样的:“我已经向上级打过报告,准备将克劳萨那家伙接出来,找个机会让他重归军队。”
彼时的克里斯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很高兴的。
那个人在洛克福特岛事件之后就被送上了军事法庭,但军队中其实有不少人觉得那样的判决有失公正。

——克劳萨的失控所造成的后果关系到很多不幸丧命的哨兵,这一点确实是无可辩驳的。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其实也无法清醒地去进行自我控制,骤然失去专属哨兵后所感受到的深刻的痛苦,令他丧失了理智。
但让克劳萨独自担下了导致作战失败的罪责,那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只是这些话大家也只能默默在心里想一想罢了,倒是之后有许多向导都表示还是保持单身的好,毕竟无牵无挂一身轻松。

克里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接受了那份任务。
“早晚有一天,克劳萨的真实身份我会归还给他。但在那之前,你明白的——我们必须将那家伙是黑暗向导这个秘密死守住。”
对于威斯克的说辞,克里斯是非常赞同的。
他也一直记得克劳萨在洛克福特岛事件后直到伤愈被送上军事法庭时,曾提供过一份任务有关的具体报告。
那上面所描述的内容将克劳萨当初和那位敌方不知名的强大向导交手的过程事无巨细地呈现出来,威斯克私下给过克里斯报告的副本,让他帮着分析一下。

克里斯认真将报告来回翻看了几遍,对照着自己在当时的经历,给每一处足以为克劳萨争取到生机的部分都加上了注释,同时附上了自己的见解。
正是这份后来由克里斯提供出的对应报告,让威斯克顺利地在军事法庭上替克劳萨争取到了宽宏处理的机会。
当然哪怕没有他们的努力,枪毙克劳萨这种事也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机构十分需要这位力量强大的向导在未来的日子里有机会继续为国效力,只是固有流程是必须要走的,宽限也是需要理由的,总不能平白将机会给出去,就此落下话柄。

 

在成功保住了克劳萨的性命后,威斯克也毫不顾忌地对克里斯表现得更加信任了。
那段时间不少人都注意到,原本威斯克在机构内发生任何事总会第一时间去寻找的对象,从当年的克劳萨少校变成了刚从训练营毕业不久、正式转入军营的雷德菲尔德少尉。

而克里斯更是协助威斯克整顿了军营,带着『STARS』现有仅余的人员,共同开创了一个全新的被简称为『BSAA』的机密部门。
同时吸收纳入了不少以向导为主、哨兵为辅的全新二代调查员。
这也令多年前由威斯克和克劳萨以及汉克三人共同开启的旨在调查全球各地相继出现的生化病毒泄漏所造成的危害及其影响的『追风计划』得以继续实施。

克里斯曾在背后默默地帮了自己的那位训练营中的人生导师不止一次,在完成了对训练营中的学员们的相关作业后,他又按威斯克提供的报告中的人员名单,同样对所有机构整合后留下的原有人员做出了心理暗示。
克里斯耗费了大量宝贵的精神力,好容易才让机构内所有对克劳萨的身份有印象的人统一改变了记忆。

从那之后,得到特许能够有机会重归军队复职的杰克 克劳萨中校成为了训练营中的授课导师,并安静地蛰伏起来,以待来日。
至此整个机构内知道克劳萨背地里真实身份的人,除去克劳萨本人和克里斯以及威斯克以外,总计不到五个人,那全是机构内的决策高层。

 

——所以现下面对着妹妹,克里斯不能松口透露些什么。
但却没人比他更清楚,如果是那位长官的话,既然表现得很在意里昂,大概也就意味着,那是属于向导和哨兵之间的纠缠。

克里斯有点蔫了,毕竟克劳萨是他至今为止都非常尊敬和崇拜的最为强大的向导。那人更是他多年来的导师,是个如同路标一般的指引者。
可是里昂……对于他而言,却也是不愿意轻言放弃的。
克里斯决定还是要找机会试一试,他不想让自己的余生都活在没能把握住今天这个机会的遗憾和后悔之中。

 

在餐厅外的走廊上同瑞贝卡告别后,克劳萨自己气乎乎地回了宿舍。
一路上他又细想了许多,才将很多事都联系在了一起。
先前他早已得知里昂曾在伊东尼亚遇上了克里斯,而这一点从今天克里斯自己的说辞中也能窥知一二。
所以对里昂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精神线进行过一些修复的事,肯定是克里斯做的。
克劳萨心想难怪他曾觉得那份向导气息十分熟悉……
原来是他旧日学生的杰作,并且还是得意门生……

克里斯 雷德菲尔德在前些年首次独自带队执行外勤任务时,就不幸经历了黑暗而又恐怖的洋馆事件。他却能以一己之力,引导着全队所有的幸存哨兵突出重围活着归队。
这个年轻的向导也由此一战成名。

当时浣熊市和洛克福特岛战役的惨败还历历在目,并且由于某位向导在行动中的严重失控,导致不少哨兵无故丧命或是受伤,这些都令机构内那些才被调动而来或是刚毕业的哨兵们的士气十分低落。
是克里斯带回来的好消息成功地让大家重新振奋起来,知道他们还可以反击、知道机构内还有这样的向导存在——不单强大而又可靠,更不会在任务中将队上的任何一个哨兵抛之脑后。
过后威斯克便直接将克里斯招入麾下,成为了自己的直系下属。
据克劳萨所知,那两人更是合力共同创建了BSAA,重启了一度被迫停滞的追风计划。

毫无疑问克里斯 雷德菲尔德是个非常优秀的向导,在为人处事这方面的口碑也是无可挑剔的。
如果里昂和他在一起的话……应该会被照顾得很好吧。
克劳萨有些烦闷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一边想着那至少比起他这种不能给出全部本就拥有不多的一切的人要好多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此深觉不爽,以及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这边克劳萨正在兀自不满,回头便听到外面的大门一响,他下意识地认为是里昂回来了,冲出去就是准备一通好好质问。
——但是关于质问些什么事,他的脑子里也根本没有个具体的概念。
总之就只是一门心思想找点由头,和那家伙闹一场。
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跟着其他的向导跑了,什么东西!问过他本人的意见了吗?!

克劳萨正捋着袖子冲到了客厅,一抬眼才发现回家的人是史蒂夫。
那小子一脸乐悠悠地靠了过来,圆润地绕过怒气冲冲的人,径直去了书房。
克劳萨站在原地顿了顿,末了无缝地转个弯跟了进去,发现对方正在用笔记本查询什么。
那页面看起来是机构内的人员档案信息库——

克劳萨再定睛一细看,史蒂夫熟练地用极快的速度键入了一个用户名和密码,使用高级权限堂而皇之地查询起了一个人的资料。
页面上显示的半身近照有些眼熟,哦,那是位棕发蓝眼的漂亮年轻姑娘。
——居然是刚才他们见过面的那位雷德菲尔德家的妹妹,也就是克莱尔 雷德菲尔德。

“你在做什么?”克劳萨不禁感到有些奇怪,史蒂夫回头嘿嘿地笑了一声,那面目看起来既花痴又变态。
克劳萨一言难尽地噤了声,他才记起这小子再怎么不上进,对方的身份也是个哨兵。
——而哨兵关注一个向导所为何事?那还用问吗!

克劳萨难掩脸上嫌弃的神色,朝着那臭小子骂道:“你还打上人家姑娘的主意了不成,少妄想了!”
“切,我才不像你,喜欢一个人整天藏着掖着的,难道你还打算把那秘密带进棺材不成?”面对那份指责史蒂夫压根没受到半点影响,自顾自地又埋头开始飞快地继续敲打键盘,不大的书房里顿时被一阵清脆的噼里啪啦声填满。

老实说史蒂夫这副专注力十足的模样,过去克劳萨只在这人打游戏时见到过。
平时偶尔让他写份报告什么的,这懒孩子就用两根手指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慢慢地敲,一篇报告几千上万字,他居然能拖拖拉拉敲上整整一周,令克劳萨的气不打一处来。
现下这么一对比,果然年轻人找对象的意愿是十分地强烈呐……

没一会儿仔细浏览过别人所有个人档案的史蒂夫朝着天花板捂住胸口心脏的位置,高声叹了一句:“这、这心动的感觉,啊!真的是好喜欢克莱尔啊!”
克劳萨站在一边无语地提醒道:“人家认识你吗,你不过今天傍晚在路边远远见了她一面,这就开始直呼姓名,未免太自来熟了吧。”
“我不管,我要追求她!”史蒂夫这短短一句话总共就七八个单词,居然扯着嗓子搞出了起码四处破音,看起来真是有够激动的,还要朝着克劳萨一脸真诚地说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你对那个傻瓜的爱意了。”

“……”克劳萨摇摇头,决定不去管了,他盘算着不如现在赶紧出门去找找里昂,也免得吃完晚饭,那家伙又被那对兄妹拐到哪里去叙旧……
唉呀,有完没完!

这边克劳萨正气势汹汹准备出门去寻找家里的某个疑似失踪人口,结果宿舍的门先一步被人推开,克劳萨回头一看,是里昂自己回来了。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地对上视线,却又心虚地同时移开。
“回来了?”克劳萨突然没了先前的气势,只是挥了挥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洗个澡吧,晚上、晚上早点睡。”
“嗯……好。”里昂应了一声,低着头自己挪进了浴室。

看克劳萨那态度,似乎也并没有在生气,里昂觉得自己吃不准对方的心思。
而在餐厅里克莱尔所说的那些话,里昂都牢牢记在心里,也由此陷入了自我纠结和怀疑中去。
——那个人在今天告诉他,他是曾有过配对向导的哨兵。
里昂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他打心底希望对方会是克劳萨少校。
只是这些现下都不是他非要急着去搞清的事,他来到这里,有着更加重要和明确的目的。

目前为止里昂已经将这座机构内的大部分向导摸排了一遍,借由之前在结合热发作时引诱那些人同他进行精神连接的结果,表明那些人都不是他所要找的向导。
只有克劳萨,也唯有克劳萨,这个人符合里昂所要寻找的向导的一切特征。
可里昂的心声一直在告诉他:不要伤害少校,不能带他回去,那会将对方置于险境之中。
但这是他的任务……他必须做到。
而且里昂很清楚,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今寄生虫病毒在体内的每一次发作所造成的痛苦,都比之前表现得更加严重,那个始终盘桓在脑中的声音也像是离他越来越近……
还有这些日子以来,这座设施的外围总是不断遭受到很多新型BOW的袭击——每次前往餐厅的时候,里昂总能听到周围那些军官们在谈论这些事……

里昂打定主意不能让任何人、尤其是克劳萨知道,那些BOW其实是被他吸引来的。
是那个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深深种下了不少楔子,以此来控制他的女性向导在不断地催促他去完成那份任务,并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他。
不,他一定要竭尽所能地去保护克劳萨少校……

脑子里各种各样的念头实在太多,不断来回地在互相干扰,里昂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混乱了。
唯一能肯定的是,里昂绝对不希望克劳萨知道真相,从而因此讨厌他。

 

这边刚迎来人生中第一次美好春天的史蒂夫对雷德菲尔德家的漂亮妹妹可谓是一眼万年外加一见钟情,当晚他火急火燎地黑了机构内的个人档案库,查询了人家的全套个人资料后就基本了解了个大概。
做了宅男这么多年,在过去史蒂夫顶多是对着游戏和电视剧里或是漫画中的漂亮姑娘们臆想一下罢了,现实中的他没有半点恋爱相关的经验。
但他却还是鼓起勇气想去追求克莱尔,结果好容易下定决心,每回在餐厅里潜伏到离克莱尔身边十分近的地方时,那个名叫克里斯的家伙却始终寸步不离地坐在她的身边。
兄妹俩看起来关系十分亲密,有说有笑相谈甚欢的模样真让人心生羡慕。
可史蒂夫害怕极了,那位大哥的体格实在是有够壮实,他压根没敢当着对方的面再多踏出最为关键的一步……只好先咬着牙挫败地撤退。

结果没两天接连在餐厅扑了个空的史蒂夫就又查询到,克莱尔出门执行外勤任务去了,看那轨迹,对方这一趟走得还挺急,半夜由某位高层直接下达了紧急命令,清晨时分克莱尔便带着自己的哨兵队伍就此离开了机构。
啊啊啊啊为什么会这样啊!!史蒂夫偷偷在书房里愁苦万分地揪头发。
可恶,看来只好等下一波机会了……

 

——至于克劳萨和里昂的近况?
鉴于自己探明了克里斯曾亲手为里昂调整过精神线,为了这个事克劳萨那是相当地不高兴。
他回想起那个年轻向导在前些天离餐厅不远处的路边和里昂偶遇后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说不定这两人在伊东尼亚碰面的时候,就曾发生过些什么。
哼——否则彼此间那么熟悉又热络的样子,也不是关系平平的情况下能轻易表现出来的吧。
说不定、说不定……那两个家伙早在他不知道的时间地点都睡过几轮了!

这个惊天大猜想令克劳萨简直各种不是滋味,导致这两天但凡目光落在里昂的身上,他都觉得好不顺眼,很想过去找点茬来吵一架。
为了不让自己过于失态从而导致自身高大伟岸又冷酷的形象一夕间不慎崩塌,克劳萨只好强制性地采取了所谓的冷战策略——也就是俗称的不和里昂好了。

无论里昂如何像只跟屁虫一样追在他身后粘着,还表现得很听话很顺从,那些统统都没有用。
克劳萨打定了主意不理他,还要找机会凉嗖嗖地讽刺道:“我看那个克里斯 雷德菲尔德还挺适合你,你和他在一起也很开心嘛。之前我就说过,如果你找到了心仪的向导,随时可以离开,所以你就去找他吧。”
在吐露出这种简直能恶心死人的发言之后,他还要配合着做个动作,像赶苍蝇一样甩一甩手:“——去吧、去吧。”
然而说完这样的话,不单是里昂变了脸色,就连克劳萨本人也为此沉默了。

曾经的克劳萨和这些年里时常出行的克里斯一样,带着一队精英哨兵前往世界各地执行任务,却数度迎来几乎全灭的结局。
那些年中是队上所有的哨兵拼了命才让克劳萨有机会存活下来,而在那座岛屿上,他二次觉醒所付出的代价,却是又一次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在他的眼前被窜出来的BOW活生生撕碎、又或者是自相残杀。

克里斯可谓是克劳萨历年来所教导过的最得意的一位学生,他也一直很看好这个前途光明的年轻人。而且对方还有一个妹妹,和他一样拥有优秀且卓越的向导能力。
里昂看上去和那对兄妹俩相处得都挺不错。
克劳萨虽然觉得心里不痛快,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若是跟着克里斯,相信里昂会被照顾和保护得很好的。
——总好过待在他这个现今就连真实的身份都必须深深掩藏起来的人身边。

所以就这样吧,如果里昂打算离开,克劳萨决定不去阻拦,现在开始就随心随意地相处。
就好像那时他在野外捡到了这个家伙,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会喜欢对方,进而产生想要将里昂留在身边好好保护起来的想法。

现下经过深思的克劳萨也及时反省了一遍。
那些被荷尔蒙带动的情感虽是真实而深刻,却并不足以支撑着他们一路走下去。
里昂的过去不明——当然这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因为克劳萨很清楚,他自己的人生中……同样有很多被抹去的部分。

一方面克劳萨仍记得自己有过深爱的配对哨兵,就算现下他对那段过往全无印象了,这辈子也不能将对方的存在抹杀而去。
这样的他面对着里昂,确实是无法全心全意去捧出一份感情的。
那对里昂太不公平了。
所幸他一直克制地没有将爱意诉诸于口,也提前为对方保留了一份能随时离去的权利。
所以现下就到这一步了吧——

 

两人接连互相冷战了几天,谁也不肯先低头。
这天里昂在训练营中和一位同僚为一群学员做搏击教学时心事重重地一个走神,恰逢对方下了重手,里昂躲避不急,不慎受了伤导致手肘脱臼。
当时克劳萨正好过来在带一个班的预备役们做今天的精神力网的感应和捕捉的练习,有人飞速跑来告之了他这事。

待到克劳萨着急上火地赶到操场上,却看到被众人团团围住的里昂已经自行将关节强行复位了。
眼见那人疼得脸色发白,额角冷汗直流,克劳萨顿感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他上前扒拉开一群学员们,将众人推得左歪右倒后自己侧身挤进去,也顾不得此时他们所处的场合,气得直接张嘴骂道:“你多等一会儿是会死吗?为什么不先去医务室!”

这时的里昂根本就说不出半句话来,他才刚勉强张开嘴,唇瓣就抖动得厉害。
要说不心疼这死猴子绝对是不可能的,克劳萨只好在一群看似受到惊吓的学员和一旁几位抄着手像是在凑热闹的教官们面前弯腰蹲下去,伸手揽住里昂,并优先迅速地为他做了一次痛区封闭和转移。
几秒后里昂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他将额角轻轻靠到克劳萨的肩头,喘息着说:“……谢谢,我好多了。”

克劳萨一把揉上对方的后脑,抹了抹意图安慰里昂。
然后他用另一只手绕过对方的腰际将那人带了过来,让里昂得以将全身的重心完全放到自己这边。
克劳萨拦腰抱住里昂,在手上试着掂了掂,下一秒他便从地面上果断站起了身,为此还收获了一群围观的学员和教官们所发出的算不上是不是在起哄的『哦哦』声。

“今天就先这样,你们的肯尼迪教官必须早退了。”这句话克劳萨是对着周围一群在闪着眼睛的学员们说的,他又接着看向在场的几位教官,“——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那边几人非常配合地点点下颌,倒是特意去喊来克劳萨的那位教官也很懂事地主动上前说道:“中校请放心吧,你那个班的课,我会找导师来代替的。”
“谢谢。”克劳萨向对方道过谢这便转过身,朝着训练营大门的方向走去。

开着车将里昂带回去后克劳萨帮对方脱掉了有些脏兮兮的制服,很轻地将他安放在自己卧室里的床上,交待他先好好休息一下。
可就算是那动作很温柔,克劳萨面上总还是对里昂淡淡的。
里昂只好也不说话,窝一窝藏进对方替他摊好的被子里,侧身蜷起来不动了。

那天晚上难得有幸又能在克劳萨的房间里过夜,虽然两人只是躺平睡觉,其它什么也没干,但里昂依然觉得很高兴。
可是在隔天晚上当里昂兴奋地摸进卧室,就见某人又变了副嘴脸,口口声声地说着:“既然你都痊愈了,不需要我来照顾,所以你还是去和史蒂夫一起睡书房吧。”
然后克劳萨冷着脸在手上推推推,再将门一关,明明白白地把里昂拒之门外。
里昂委屈地蹲在墙角,靠着出来陪伴他的冰原狼一直干巴巴地熬到快要凌晨,这才终于自知真的是无望了,唯有起身拖拖拉拉地去书房里睡他的那个小地铺。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连几天,就连史蒂夫都快要看不下去,为此还特意避开里昂,揪住克劳萨问他:“你到底要惩罚那家伙多久啊?虽然我看他不顺眼,一点都不想帮他说话,但你这样做也太过了。”
克劳萨嘴硬地狡辩道:“我才没有惩罚他,我只是……”
史蒂夫嫌弃地翻出个白眼:“你不就在是吃雷德菲尔德家那个哥哥的醋吗,找什么借口。”
“?!”克劳萨满脸震惊地将眼睛瞪过去,意思是你可别胡说啊!绝对没有的事!

史蒂夫才不去顾及那人薄薄的一层面皮,誓要将之一把捅破再说:“那人那么优秀又耀眼,主动找过来你就怀疑他和里昂有一腿——先不说有没有这事吧,总之是不是可把你给急坏了,就怕里昂被拐跑?”
“…………才没有。”某人一如既往地在那里表演全身上下就嘴最硬,那眼神却是心虚地溜向了天花板。
少年人越说越觉得好气外加好笑,这就来了个深层式总结:“其实你只是没有意识到,你所表现出来的别扭,都来源于你内心深处的不自信和嫉妒。”
“…………”这一回克劳萨直接不回话了,他冷静下来细想了很久,突然惊觉史蒂夫的话,它应该可能大概是真的……
——见鬼!

 

当天晚上克劳萨拉着张脸,逮着洗完澡就在走廊外蹲墙角的里昂一把拖回房间,门板一关反手将对方推倒在床上,压住那副飘散着淡淡洗浴液香味的身体,久违地同对方做了一次亲密的深入式接触。
接连几轮的尽情释放让克劳萨的身心都得到了很好的抒解,而里昂十分配合的动作和那些时大时小的细细呻吟,则进一步加剧了那番美好的体验。
但他总归是心有不甘,又要在面上装得既凶又狠,在一下下操进去的同时捏住里昂的下巴,沉着声问他:“——你为什么不走?”
向来隐忍几乎成了习惯的年轻人憋着不肯说话,他眨了眨缀满细小水珠的睫毛,努力扬起视线望向克劳萨,又一次不遗余力地试图去亲吻他。
可是秉持着那条原则的克劳萨还仍是一直躲避,始终不肯让里昂如愿。

吃力地挺起酸软腰身的里昂感到自己实在是累了,他终于放弃地停了下来,在克劳萨的眼前颓然地倒回了床上。
他难过到流下泪来,那些泪水沿着眼角静悄悄地往后方滑下,隐入耳后的位置,沁在发丝间勾出一丝冰冰凉凉的触感,如同他此时的内心。
“我没想过要离开,也没有和克里斯做过那种事。”里昂缓慢地闭上了双眼,有很多很多的话埋在心底,变成了一块大石头,每每记起就总是几欲将他压垮。
“后来发现克里斯不是我要找的人,我就从他身边离开了。”这样的心理压力总令里昂感觉喘不过气来,可他却总是无法鼓起勇气说服自己,去对着这个人诉诸于口,“我不是自己愿意做那些事的,这一路我一直、一直在找你,到处寻找你,可是……”
哽咽了嗓音的里昂停住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鼻息间呛了水一般地难受,他微微蜷起上身,努力不让自己失声哭出来。
他不想被这个人看轻或是讨厌,但到了现在,大概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了吧……

克劳萨那一下下操进里昂身体里的动作渐渐停了,对方近乎剖白的那些话令他也变得不知所措,更不清楚该如何去应答。
这段时间以来对于里昂的种种怪异表现,没有人比克劳萨看得更真切。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找什么人,又为什么能确认自己所要找的人就是他?
克劳萨自知对于里昂的感觉很复杂,那股时不时涌上心头的情愫更是既熟悉又陌生……
他想自己也搞不懂——或许他们之间真的曾有过一段过往,但却被人为地抹去?

克劳萨冷不丁震颤着全身一冷,他突然有了一种联想……
或许,那些面对着里昂时不断浮现在脑海中的隐隐绰绰的画面,并不是什么臆想?
那和里昂有关吗?
克劳萨迷茫极了,更加地不确定他该不该主动去探询那份未知。

——然而此时那些事,似乎又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现下克劳萨只想好好地拥抱眼前的这个年轻哨兵,用所有方式去好好地贴近对方。
他用温热的唇贴上里昂的额头,然后慢慢地飘移下来,在那微蹙的眉间落下一个吻,紧接着沿着鼻梁下滑到出了些汗的鼻尖上。
微湿的触感,像极了自己在亲吻一只金毛小狗。

当克劳萨快挪到唇际时,里昂出其不意地快速抬高了下巴,主动凑上去,同克劳萨对上了唇。
大约是害怕这样的突袭让克劳萨生气而责骂自己,里昂又很快低下了头。
那个短暂的亲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令两人同时在心中泛出一股浅浅的意犹未尽之感。

克劳萨抿了抿唇回味了一下,他是真的很想好好地去回应对方投放而来的那份感情,但不是眼下,还不是时候——
里昂吸吸鼻子,用带点缀泣的嗓音很轻地在说:“你不要赶我走……我只有你一个。”
他愿意将一切都不露痕迹地展示在这个人的眼前——他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够鼓起勇气这样做。
可是有好多无法告人的秘密,他只能独自背负在身。
一旦此时揭露出来,多半也就意味着他无法继续待在克劳萨的身边了。
里昂唯有选择优先向克劳萨坦白了对方最为介意的关于那些向导的事:“我发誓我没有和克里斯做过,也没有和其他任何人做过,只有你……”

这段时间里昂始终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于自己而言有着正确感觉的某位向导,一旦成功引发了精神连接,他很快就能确认对方不是他所要找的人。
在每次试探过后里昂就会出手打晕那些人然后逃走,找个地方独自待着,等待着与结合热一同发作的寄生虫病毒带来的那份痛苦熬过去。
至于和克里斯相遇之后,那人曾不止一次在里昂沉睡时为他修复和整理过于凌乱的精神线。
对方留下的气息足以让里昂在醒来后反复咀嚼了一下,于是他也就没有出手去做过引诱的事了。

这样的剖白令原本很是恼怒了好些天的克劳萨放松了心情感到莫明高兴,同时大概是由于两人正倒在床上,甚至还正结合在一起,由此也就变得更加兴奋了。
一想到连日来对里昂的有意冷淡对待根本毫无道理,克劳萨是既心虚又心疼,抱住里昂连声说着:“好了,我明白了……我并没有在怪你。”

冷不丁地他又突然记起关于史蒂夫吐槽自己的话,就是那句什么什么所谓『你所表现出来的别扭,都来源于你内心深处的不自信和嫉妒。』
——当时克劳萨心想这简直就是他妈的放狗屁!一个字都不对!!!
此时他又细细回味了一番,再度笃定咬死那个『不自信』绝对是放狗屁!!!
面对着雷德菲尔德那小子,他哪一点会输了,更不用说是其它的向导了。
一群渣渣,全是小渣渣!
自己哪怕伸出一根手指,都能反复碾死他们几次也不带眨个眼的!
但、但是呢,唯有『嫉妒』这一点,它很有可能,确实是真的……

不过这会儿克劳萨的心情那可是相当的好了,因为他终于得知,里昂和任何除他以外的向导都没有做过身体接触。
之前他曾很不道德地偷偷和史蒂夫在那里抱怨过里昂和他爬床的时候经验丰富得不正常,结果被那半大少年嘲笑他有好严重的处女情结,他还恨恨地不肯认帐。
都这把年纪了,谁还在意对象是不是和别人有过性经验的啊?
但关键是、关键是,里昂的年纪又不大,那些滚床经验是打哪来的,啊?!

但此刻克劳萨选择了去相信,里昂说只有他一个,那就一定是真的。
——服了,真是越想就越兴奋,彻底管不住下半身了!
克劳萨决定还是把注意力都集中过来,先来抓紧时间好好地安慰一下眼前的哨兵。

 

那晚两人虽是不太顺利地解开了心结,但破镜重圆之后的结合自然比平时都要更加紧密和甜蜜。
里昂靠在克劳萨的怀里,一次次震颤着迎来目眩神迷的高潮,在被操到激射的同时,他半咬住唇低喊出在意之人的名字,还在不应期里又数度被克劳萨故意发狠般地撞开收紧的内腔,那份被强行施加于身的过于猛烈的快感令里昂控制不住地大声哭出来。
尝到甜头的男人还要坏心地故意欺负里昂,不留给他半点的时间去喘息和休息,还把人家翻来覆去地摆出个令自己感到满意的姿势,再来接着不停地做——

几轮激烈的性事结束后,趁着自己还没被克劳萨给折腾到动弹不得,里昂费尽力气地翻身坐到了对方的腿面上。
克劳萨跟着那动作略微挪动了一下,将视线落到了里昂在自己眼前起伏的胸口上。
那里四下沿着挺立的乳晕四周浮起了好几个深粉色的吻痕以及浅浅泛白的齿印,和这人在全身各处错落地留下的很多伤疤一样,都那样地令克劳萨既心疼又无比向往地着迷。
而当克劳萨回过神意识到里昂打算做什么的时候,忍不住很轻地笑出声来。
他好整以暇地调整好了坐姿,让后背躺在最靠近床头板的那个枕头上,伸手握住了那微微内收的窄腰。

里昂微咬住下唇努力让自己放松身体,挺腰坐下的瞬间他朝着天花板微仰起头大口地喘息,先前几轮激烈的结合令突入穴口的硬挺前端得以顺利地进入。
他又试着摆动腰胯持续往下坐了坐——不行,还是有些疼。
里昂很快白了脸色,将自己撑起来一些。

克劳萨还在很近的位置朝他投来视线,空余的手探了过来,沿着他脸颊和颈侧的细条似有若无地做着碰触式的抚摸。
这份充满安静气息的温柔在平日里真的难得一见,里昂一时情动地趴下去,试图同对方接吻。
这一次克劳萨没有躲避,他正面接住了里昂微开着的唇瓣,用舌尖搅动着缓慢地舔过对方口腔中敏感的黏膜。
在唇舌相依的那个瞬间,意外带动出阵阵情愫和很多模糊不已的如同经年积攒下来约摸属于回忆的画面,在两人的脑海中一通乱闯。

里昂从鼻腔里挤出几声嘤咛,弯腰亲吻时他的体势略微往下,他极力忍住自脊柱那处不断传来的酸涨痛感,缓缓地将对方的硬热用自己的身体完全吞了进去。

直至里昂的臀底坐到克劳萨胯间的位置,湿软的皮肤相贴的温暖感受过于美好,以至于令那些向来冷静的思维都不知飘向了何处。
探入口中的唇舌离开了,克劳萨喘息着回过神,发觉自己被里昂拉住手,引导着他抚到心脏的位置,然后停住不动。
克劳萨主动地用了些力道将手掌按上那人的胸口,对方的心脏在皮肤肌肉和骨骼的包裹下极速擂动。里昂发出非常低微的呻吟声,慢慢地坐在克劳萨的身上,开始上下挪动自己的身体。

发丝凌乱的男人很快微眯起眼,几乎无法再冷静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被那湿紧潮热的体腔紧咬住的部位逐渐脱离了的掌控,在眼前这个青年不停起落着身体的动作间带出阵阵磨人的快感。
里昂肢体间的动作越来越快,自他喉底溢出的声音也越发甜美且湿润,正安逸地处于平躺位置下的克劳萨无声地抬高了下颌,这样的结合无论是主动也好、被动也罢,他只希望时间能够就此停止,

他知道自己早在不知何时起便想将这个不属于任何人的哨兵留在身边,不是在回头能看到的地方——而是并肩站在一起,觉得累的时候能靠住对方,稍事休憩一番就好。
可克劳萨又不确定他到底该不该这样做,这份犹豫源于一种经年来积攒而出的不安定感,只因为最大的敌人永远只是他自己。
若是这样做了,反而给里昂带去无尽的麻烦,到时又该怎么办呢……

渐渐地那样的动作所凝出的快感聚积在一起越来越多,急需迎来一个彻底爆发才能抵达的顶点。
里昂却越发体力不支,酸软的腰肢几乎就要抬不起来了。
克劳萨十分好心地用双手左右扣住他的腰,握住那片洇着高热的湿滑皮肤,带着他重重地往自己的胯间压了十多下。
本就几欲高潮的里昂根本无法再承受这样的刺激,直接就顿住身体,当场射了克劳萨腹间满是一片黏腻的体液。
他哼哼着几乎整个人倒了下来,剧烈抽搐着的内部捆紧了正深入他的男人,在勒紧的同时用内襞那海潮般涌动的颤栗来挽留住对方。

克劳萨没有拒绝去接受这份满带着缱绻的爱意,他持续控住里昂的腰身,同时微小地发出满足的鼻音,让自己全部射进对方的体内。
一直到整个过程结束,克劳萨才在自己也即将彻底失神的前一刻挺身接住几欲倒下的那副失力后变得十分绵软无力的身体,将里昂稳稳地接入怀里,拥紧了他不再放手。

 

这场性事进行到后半夜,里昂实在是撑不住,直接脑袋一歪累到昏睡过去,克劳萨这才略感遗憾地放过了对方。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被子和床单,又轻手轻脚地大概替里昂清理了一下身体,这才瘫倒在床上,继而发觉自己也已被团团沉重的疲惫感所包围。
但不得不承认,克劳萨的心里却觉得轻快多了。
里昂就倒在床的内侧靠下的位置,侧身蜷起来躺着,无意识地紧紧抓住他的一只手臂。

考虑到这睡姿不太舒服,搞不好明天一早起来会更加腰酸背疼,克劳萨小心翼翼地试图移动里昂,帮他调整一下位置。
不想这动作还是将那人给惊醒了,里昂半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望了过来。
克劳萨连忙松了松手,抱歉地说:“吵到你了?我想把你拉上来一些,这样就可以抱着你睡……”

里昂稍微花了几秒时间,用有些混沌的大脑来消化对方那句话里的意思。
末了他顿了顿,主动挪动着双腿爬了上来,终于得以整个人窝进克劳萨的怀里。
然后他再度被这个向导用着完全不会令他感到难受的劲道,温柔但却有力地紧紧搂住了。
里昂安然地用额角在克劳萨下巴上蹭了蹭,稍浅地做了个拉长的呼吸,在那样的节奏中闭上了双眼。
自这一夜开始直到后来的很多、很多个夜晚,他们都会用这样的姿势,在深夜相拥着入睡。

 

隔天里昂主动去找了一趟克里斯,见上面时对方正和一群队员们在一起整理装备,看起来似乎是又有外勤任务出行在即。
两人避开一堆向他们投来的探询式的目光,默契地走到附近的角落里。
安静了一会儿里昂坦诚地主动朝着对方说道:“对不起,我有喜欢的向导了。”

先前在伊东尼亚遇上克里斯时,里昂一度是准备跟着他走的,原本是想着先到了对方的机构里再说,后面的事可以再做打算。
但是中途克里斯暗地里为他调整过精神线,似乎还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有了些发现,令里昂感到有些害怕。
而且克里斯本人悄然释放出的好感信号太过强烈,里昂自觉无法承受这份感情,他只是想着不如先装个傻,能蒙混过关就行。

可是那个夜晚对方的某种行为可说是越界了,里昂知道若再继续留在这个向导身边,很多事一旦互相牵扯起来,一定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
想去那座机构他可以再找找别的办法,但现下他必须先从这个人的关注中脱身。
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在那次的战斗中借机独自脱离了克里斯的小队。
里昂并不傻,既然自己无法回应那份感情,也就意味着他不该和克里斯相交过深,那对他们都好。

而这一次在机构内意外重逢,里昂没有料到克里斯似乎是还不打算放弃。
那天在餐厅里分别前,克里斯显然是话里有话……
只是他要找的人本就不是这个向导,也无意牵扯上其他人,所以应该要尽早说清为好。
这也是里昂今天主动来找克里斯的原因。

里昂的话令克里斯欲言又止地望着他好一会儿,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搭上话来。
这些天他被繁重的工作任务绊住,也没能顾得上去找里昂正式表明心意。
而就在昨天威斯克准将亲自来找过他,提及了里昂和克劳萨中校,意有所指地对他说那两人的事目前还不算明朗——不过确实是早已容不下第三个人了。

对于直系的长官居然为了这类个人的私事来找他相谈这种事,克里斯简直感到莫明其妙,然而却也没能追问出更多的细节。
他只是清楚威斯克此举绝对是在明示他,不要意图去掺入到那两人之间。

克劳萨中校本人是目前机构中存在的唯一的黑暗向导,为了掩饰身份才在近两年以导师的面目示人,这些机密克里斯也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
而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里昂和那位长官是要进行配对的呢?

现下里昂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何况克里斯目前根本无暇抽身来处理这些个人的感情事务。
在和里昂重逢后没两天,克莱尔就接到有紧急任务的命令,早他一步离开了机构。
如今他也收到新的外勤任务,似乎就像是……有人极有针对性地将他和克莱尔这两个大约是里昂为数不多的旧识的人给迅速地调离了机构。
会是谁呢?
——其实克里斯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在今天里昂来找他时,克里斯必须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在期盼着些什么的。
但那大概就是他自己的妄想罢了吧,然后他得到了一份笃定的答案。
那么真实,也很无情。
不过总比悬而未决要来得痛快。

“我明白了。”他对里昂说道,并且努力让自己释然地微笑出来,然后向对方伸出手去,“既然这样的话,以后可以做朋友吗。”
里昂顺着他的动作望了过来,眼神在克里斯的手掌上定住两秒,有些犹豫地也将手靠了过去,同他对握住。

“嗯……好。”年轻的哨兵似是对于一些人情事故还不太了解,但克里斯想着,没事的,里昂一定会好好的,有那个人在照顾他的话,一定可以好好的。
所以做朋友也挺好。
他们面对面站在从红棕色砖墙上方斜斜打过来的日光下,不多时后便互相松开了对方的手掌。

 

在里昂转身离开后,克里斯才远远见到那位戴着深红色贝雷帽的长官就站在不远处。
对方抄着手靠在身边的树干上,在面上假意装作并不在乎他们的这场谈话似的。
但在里昂靠近时,克劳萨迅速地站直身体,非常自然地伸过手拥抱了里昂一下,很快就放开。

克里斯确定自己看到对方的眼神有那么半秒左右的时间,是直直扫向了他的。
在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克里斯从那份眼神中读到的并不是所谓的示威又或者是警告,而是种来自年长者的胸有成竹、以及一份永不妥协的上位者的强大气势。
余光里那两人已经携手远离了,他摇着头笑了笑,又暗自低叹了一声。
克里斯独自安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很快便转身回到自己的队员们身边去了。

 

自从得知里昂没有要跟随克里斯离开的意思,克劳萨自然很高兴。
但为了维护自身的面子,他不好太过于明显地表现出来,便打算迂回地意思意思一下,可思来想去却又没能想到送对方一个什么礼物好呢。
暗自抓耳挠腮了两天,克劳萨记起里昂很喜欢巧克力蛋糕。他就将自己近期瞒着对方又偷攒了好一阵子的一袋巧克力送去军官餐厅的后厨,请那边的工作人员帮忙做了一小块巧克力蛋糕。

为了这事某人像做贼一样,避开家里的讨厌鬼史蒂夫(里昂语),鬼鬼祟祟地拉住里昂躲进卧室里,这才大方地让蛋糕从小盒子里亮了相。
克劳萨用看待亲儿子一般的目光慈爱且耐心地注视着里昂吃光了蛋糕,对方没留神在嘴角沾了一圈黑乎乎的巧克力酱,一脸心满意足地抬头来看他,还搓搓鼻子记起要向他道谢。

克劳萨定定神,伸手用拇指的指腹替里昂捻了捻嘴角,边说道:“我之前说过,我能满足你所有的需求,包括但也不仅限于性。而现在我想保护你、照顾你,甚至可以把你调到我身边,非必要不出外勤、也不用上战场。”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始终很坚定地落在里昂脸上,“但我知道你不愿意。”
里昂很乖顺地贴了上来,主动将自己塞进了克劳萨有意圈一圈手臂所制造出来的那个环形之中。
他将额头侧过来贴住锁骨的位置,感受着对方说话时胸腔内所引发的震动,很轻地闭上眼仔细聆听那些话。

“——我可以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你,唯独不能给你承诺。”克劳萨将下巴抵过去,压在里昂头顶,意图在这句不近人情的话出口后安慰他。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因为……我有我的使命,那是承载了无数同胞的牺牲所要达成的最终目标。”
“将来等那一切全都结束,若我还活着,我会和你在一起。”
“那时你若还愿意接受我,我们就去登记注册。”
“——好不好。”

身体被抱住他的人摇了摇,里昂很缓慢地睁开双眼,抬起头同忐忑地朝他望过来的克劳萨对上了视线。
他动动唇,轻声说:“好。”
“其实……有个事之前我一直没有和你好好聊过——”克劳萨盘算着这气氛目前还是挺到位了,他决定不再对里昂有任何的隐瞒,“当年我曾有过一个配对的哨兵,虽然那段记忆已经被抹去了,但我知道自己很爱他。”

克劳萨说到这里下意识抿了抿唇,很小心地观察了一下里昂的表情,眼见对方似乎没有表现出太过激烈的反应,他这才放心大胆地继续说了下去:“我现在同样也放不下你,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
里昂眨了眨眼,没有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嗯。”

对于自己好容易下定决心才向对方郑重坦白告之的关于专属哨兵的事,里昂实在是表现得太过平淡,反而令克劳萨心虚地有些吃不准对方的意思。
毕竟里昂曾干过把前来找他移交文件的某位哨兵给揍到半死的坏事——不过话说回来,对于有向导对着里昂示好这种事,克劳萨也是非常不爽的……
算了算了,谁也不要笑话谁就是。

他打定主意培养感情这种事还是得慢慢来,把彼此相处以及磨合的步调放慢一些也无妨。
既然里昂决意留在他的身边,这一局绝对是自己赢了。
克劳萨又记起送里昂去和雷德菲尔德那家伙见面时,自己从旁所窥见的那人脸上的表情,他嘴角浮现出的笑容逐渐开始变得邪恶。
哈哈哈哈哈!果然还是太嫩了啊,雷德菲尔德家的小子!
不是对手,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随后克劳萨更用力地抱紧了里昂几秒再松开,同时神情慎重地告诉对方:“今晚的爱爱时刻来临咯~”
这边手上已经迅速地解开自己的皮带了——

 

就在克里斯带队出行离开机构还不到一周的时间,威斯克就找到克劳萨,告诉他机构内的情报部门刚刚收到一份重要的线报。
某处地区有个地下实验室疑似出现高度危险的新型病毒泄漏,目前政府已经派出军队将可能受到影响的当地人员全都撤离了。
现下需要BSAA的调查员亲自前往,进行收集相关样本的作业。

接受了这份任务的克劳萨这就准备带队出行,隔天随行人员名单下来的时候,众人都是一阵巨大的惊讶外加凑着脑袋议论纷纷。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里昂已经从临时入编人员变成了正式入队的队员,因为近期几次外勤中里昂的表现已经让大家信服,如今克劳萨把里昂带上那完全叫做名正言顺,少了那家伙这支队伍都像是不够完整了。
令队员们哗然的是这一趟居然连史蒂夫的姓名也附在名单之中,甚至排列的位置还挺靠前——就在卡洛斯、瑞贝卡和里昂的后面紧紧跟着。

虽说队员的重要程度从来不是以一份名单上的排名来决定的,但有些和史蒂夫没什么交情、就只是从机构里到处盛传的那些只字片语中来了解他的哨兵自然是有些不服气的。
好几人面色微霁地想着中校居然将那个小败类也带上,一路上不会给他们添什么麻烦吧,哼。
而过后从克劳萨本人的出行前动员训话中探听出的意思,这一趟史蒂夫居然还是直接授命于威斯克准将,由他个人全权负责在此次的任务中收集重要的电子情报。
——这也就意味着史蒂夫成为了排在指挥官克劳萨中校之后的重点保护对象。

 

动员结束后众人开始着手为出行准备行李和装备,大半天下来克劳萨忙着给这个人签字、再给那个人签字,然后交待他们快点去领装备,这边扭头听到后勤处的几人在旁边凑着脑袋说要给一个哨兵配一份全套的最新装备。
克劳萨怒从中来,扯着嗓子大声吼过去:“都什么时候了还给个别人员搞特殊?给他什么装备直接用上就是啊!”

被长官无端凶了一轮的几人又看看表格,其中一人壮着胆子小声地解释说:“可是,那、那哨兵叫肯尼迪……”
“……”克劳萨愣了愣,大步上前一把将对方手上的电子板抢过来,埋头扫了一眼那份表格上的姓名——呃,原来他们说的人居然是里昂。
金发的军官立时变得安静如鸡,仿佛刚才的事全无发生过。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表格,用指尖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地说:“你们批出来的这个、这个、还有那个,这些都不是最新的,快去换了!”
最后在将电子板归还前,他倒还记得飞快在批准人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后勤处的工作人员今天可谓是亲眼目睹了一番某位长官传说中过分到发指的护短行径——那变脸速度之快,简直叹为观止,啧啧……

没到傍晚这事居然还传到威斯克的耳朵里,为此那人还特意在下班后赶来打了个趣,一提起这事就直接对克劳萨调侃道:“听说今天你在后勤处玩的那套当场变脸的戏码,快得让人好笑啊。”
当下克劳萨的第一反应是这狗男人绝对在他身上安装了什么隐型的窃听器!
不然怎么可能事事都能第一时间得知的……
真是烦死了!

他嘴硬地甩个白眼过去,意思是我可不待见你,边反驳道:“我就偏心那怎么了?还有快要接近深冬了,快点给里昂弄一副厚点的手套!”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再去趟后勤部啊。”既然特意赶来嘲笑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威斯克也就不再久留,免得让这人抓了壮丁,被迫去讨要什么很难弄到的物资,他便扭头迅速地撤了。

只是在离开前威斯克还是记得留下一句叮嘱:“这次出行小心点,千万要把史蒂夫活着带回来。”
“……”克劳萨一言难尽地注视着那人就这样放完话,一路不带停地飘移着走了,真他妈跟个夜半在走廊上徘徊的鬼魂似的。

 

关于克劳萨死活总要将自己按在身边的事,里昂很得意地表示:“你就是爱我爱得离不开我!”
克劳萨冷笑一声去对方脑门上用手指弹了弹:“明明是你那么笨,容易被人带坏而误入歧途。我得把你放在身边好好带着教导着,免得惹出事端。”
这种与自己的设想完全相悖的话令里昂气得脑门要冒烟了,口不择言地叫骂道:“去你的!我才不会误入歧途。你、你明明是想整天对我做那种奇怪的事!——你就是个丧尽天良的大变态!”

这下轮到克劳萨气得脑门直冒烟,考虑到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明天一早他们就要动身出发去执行任务,那今晚操这家伙就少操两轮吧!
于是他一把将里昂捉小鸡似地拎过来,拍拍屁股丢到床上,再手上翻一翻将对方的衣物大概给剥了,拉着个脸压了上去——

两人正欲缠绵间,隔着堵墙隐隐传来史蒂夫抓狂的郁闷呐喊:“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是不是忘了明天有任务——有任务啊!!”
克劳萨和里昂一上一下地对上视线,顿了顿同时大声笑了出来。
“怎么办?”某人用硬硬的部位顶了顶身下的人,见对方涨红了脸没能应上话来,克劳萨厚着脸皮大胆提议道,“不管他?”
“嗯。”里昂终于找回了自己雄壮的声音,“——不管他!”
“哈哈哈哈哈。”克劳萨叫着,“来来来。”一边吻上里昂很可爱的耳垂,还作势吸了两口。
位于隔壁的苦命人史蒂夫嗷地一声在书房中的小床上滚了一圈,抖着手用上耳塞,再将自己深深地埋进被子里去了。

 

出行期间里昂还是照例晚间都会睡在指挥官的帐篷里,但少有的几次十分克制的结合过程中,克劳萨却又变得和先前一样,总是避免和里昂接吻。
哪怕他们做得再激烈,克劳萨也只是在事后会很温柔地抱着里昂,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和后背,就仿佛他们是对真正的情侣一样,体贴地把他拥在怀里。
可是关于接吻这事,自从那次几乎是被里昂偷袭着成功之后,就再没有发生过。

里昂一直搞不清现如今克劳萨对他到底是抱有什么样的感情,明明那时对方曾不顾一切地在深夜出门来寻找他,还赶走了他好容易找来的向导,之后也没有责怪他,更是充满激情地拥抱了他——
克劳萨也曾为了克里斯的事吃味生气,但他们却由此找到机会互相交了心,哪怕并不完全,可将当对方当成彼此唯一的意思还是很明显。
直至现今再来细数克劳萨的种种行为,里昂确实是能感受到并未掩饰过的独占欲。
可是好像说到底……却并非是所谓的爱意。

对方是站在高处的群星中最为闪亮耀眼的一颗,和他这卑微如尘埃的万千普通哨兵中的一员完全不同。
里昂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克劳萨,可是他不想离开这个人。
另一方面记起关于那份任务的事,里昂的头就很疼。
这份疼痛自从他离开那座寒冷的机构之后,便一如既往地追逐着他,如同暗夜里总是无法甩开的那片属于身后的黑暗。
于里昂而言,他确实没有资格去谈所谓的爱,唯有沉默地咽下这些心结。

 

眼看这出门还没几天,里昂也不知道又在生哪门子的气,总是明里暗里故意对克劳萨表现得爱理不理。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所过之处不是破败的建筑就是幽黑的森林,要么便是一片无尽的旷野,想弄个巧克力蛋糕来哄哄那人也是不可能的事。
克劳萨只好在路边的草丛里揪了几根新鲜的狗尾巴草,抽空用它们弄来弄去编出了一只有些像狗的小动物,还要硬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指认这是只小狮子,强行将它送给了里昂。

好消息是收下这份礼物后,里昂的心情由此变得好了些。
他哈哈哈笑起来,同时问道:“为什么说它是小狮子?”他觉得这明明更像狗吧,或者说是兔子也好啊。
克劳萨对着里昂的笑颜无端愣了愣,他伸手在脑后挠了挠,回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它大概是小狮子吧。”

他们在正相对无言间,才刚吃饱了饭的史蒂夫无聊地溜达过来凑到中间。
他一把从里昂手上抢走了那个手工作品,拿着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嘲笑着说:“什么玩意儿,这么大了还玩小孩子的东西——送我好了。”
里昂当然是不愿意相让的,两人不意外地又当众扭打起来,站在一旁的克劳萨只好唉呀唉哟地上前拦着,不让他们有过分接触到对方的机会。
互相拉扯间里昂注意到史蒂夫松了手,而克劳萨却不慎一脚把那用几根狗尾巴草做成的小狮子给踩住了。
他停下手,来回在那两人脸上瞪了一圈,转身很生气地跑走了。

深夜放哨结束后里昂默不作声地钻进克劳萨的帐篷,原本他还是在为那个狗尾巴草小狮子的事深觉不爽的,但一眼瞄到对方把那个东西放在用来书写出行记录的笔记本上,他顿时又有点暗自开心。
这边克劳萨大概是已经把今天手头的工作份例处理完了,抬头注意到那人缓和了不少的脸色,就知道里昂不生气了。

他起身靠过去抱住这个总是别别扭扭的家伙,下巴抵在里昂的头顶压了压,然后听到对方问他:“那个用狗尾巴草编的小东西,到底哪里像狮子了?”
克劳萨笑了笑没说话,里昂哼哼唧唧地往他怀里拱了拱,又没头没脑地说:“这和你以前送给我的一样吗?”

“?”克劳萨不明所以地松开里昂,同他对上了视线,“我以前送过你这个?”
“我们以前——”里昂在克劳萨眼前张张嘴却没应上话来,看他的表情好像自我混乱了一阵子,又接着说:“算了……”
克劳萨觉得哪里怪怪的,是不是不太对?
他上手摇了对方一下,追问道:“我做过这个给你?是在什么时候?”
里昂只是很浅地沉默了一下,又摇了摇头,“我也记不起来,但是印象中好像……有这么个东西。”

不知为何里昂似乎总是深陷在某些极度混乱的记忆中,他说的话永远无法判断真假。
每次见他进行深入些的思索,就会满脸痛苦地闭上眼,克劳萨也只能沉沉地叹口气。
“不想了。”他抱住里昂,在对方头顶的发旋旁边吻了两下。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必须尽快休息才行,明天他们还要继续赶路呢。

克劳萨抱住里昂,两人一同倒在先前打理好的地铺上。
睡前和里昂再三确认他今天也依然没有出现结合热来临前的迹象,克劳萨才稍感放心。
其实克劳萨执意将里昂带在身边,除去先前的很喜欢意图去保护对方这点,如今又多添上了一条:他希望能尽力替里昂挡掉所有的麻烦。
若在短时间内不能解决里昂体内的寄生虫病毒,那便只能亲自看护他,能让他少受些苦也好。

关于那棘手的寄生虫病毒,克劳萨一直记挂在心,同时也是很担忧的。
说不准之后需要去找威斯克,主动向他坦白这一切,再让对方帮忙想想办法。
但这样一来,里昂的安全就无法再得到保障,这也是克劳萨始终在纠结着该不该为了救他而向威斯克求助以及摊牌的事。
近期他借着工作之便悄悄查看了很多份资料,得知寄生虫病毒其实要进行彻底的清除并不困难,但那需要使用专门的器械。
而机构内目前并没有这样的专用器械。

——看来现在纠结这些也并没有什么用,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克劳萨决定还是先将重心放到手边的任务上,等过后他们回到机构内,再继续想办法吧。
他这便抬手熄了帐篷里的灯,窝回毯子里搂住了紧紧挨着他的里昂。

 

Chapter 28

Summary:

慢悠悠的进展很久了,小小的冲突一下。

Chapter Text

出行后扎营的头晚,克劳萨把里昂带到自己的帐篷里,不放心地交待道:“以后每天放哨时间结束你就过来睡,我和卡洛斯交待过,让他把你的放哨时间往前放一些。”
里昂心里想着不是每回都这样吗,嘴上却老实地应着好,回头去外面将自己的背包拖进来后,却是蒙头一扎,靠在帐篷出口处的地面上躺平了。
明明为了可以和里昂一起排排睡,所以特意在自己那张行军床上多铺了一层毯子,好让对方能感到舒服些的克劳萨顿了半秒,在考虑那个话他要不要说出来。
可是直说就真没意思了啊,什么『我喊你来不就是为了和你抱着睡,所以你这家伙怎么还不过来靠着我』之类的,感觉有点莫明羞耻……

他只好假装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你可以到我的床上来睡,我不介意。”
正将自己裹得像个虫蛹的里昂艰难地歪头看过来,想想问:“那你捆住我,或者用手铐?”
这下克劳萨是真的弄不懂这人在搞什么鬼了,他问里昂:“想当初我们刚碰面时你那么混球,怎么突然变成好孩子了?”

里昂沉默了几秒,他在毯子里整个人翻了一圈,转成侧面对着克劳萨:“因为我不希望你讨厌我,我、我想你能喜欢我。”
克劳萨微眯着眼上下打量了里昂几圈,大致猜到这人肯定是有事瞒着他。
他动了动唇:“说实话。”

果然里昂面色微变了变,又停了半晌才低声说道:“今天傍晚的时候感觉身体不太舒服,我担心……万一那个病毒又发作起来,我……”
克劳萨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他跪到地面上趴着爬过去,伸手揪住毯子的边缘,一点一点将里昂给拖了过来。

对方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克劳萨又把他连人带毯卷一卷,放到了不大的行军床上,然后自己也侧身卧了上来。
“不需要担心这些,我说过了,我会看顾你的。”克劳萨说出这话时的音量很轻,无端令里昂就此放松了有些紧绷的神经。

是啊,少校的话,一定可以很好地帮到我的。
里昂偷偷这样想着,就算是发作起来会出现短暂的失控,这个人也一定会想办法平息这一切的。
如此一来心情真的变得轻松了不少,他挪动着脑袋,靠到了对方的肩窝里。
两人没再多说些什么,在熄灯后便很自觉地抓紧时间休息去了。

只是在这个小小的临时驻地里,床位自然是很紧张,众人间的帐篷也相隔十分近。
对于指挥官非要拉着某个哨兵一起睡这种事,于各人而言早就见惯不怪。
却没料到这次出行时,中校本人的行军床有些不同以往,居然吱呀吱呀地晃悠了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起床集中时大家的面色都很微妙,察觉到那份古怪的克劳萨还在不明就里,一门心思地想着今天的早饭做好了没?他还得先弄点回帐篷去喂里昂呢。
史蒂夫却从旁恨恨地凑上来质问道:“——你们两个昨晚不是大干特干了吧,那破床叫了一夜,吵死了……”
对方这完全没控过音量的话简直能羞死人,关键那也是根本没有的事啊!
克劳萨连忙着急地抢过话,扯着嗓子直喊:“我不是、我没有!你少胡说八道!”

正凑在一起开始分发早饭的众人都哈哈大笑,克劳萨喊了半天,最后干巴巴地站在人墙的中间,垂下肩无力地四处找里昂的踪影,意思是另一个当事人倒是出来吱个声啊!
不想那人就挤在人堆里,还要朝着他一阵坏笑,故意瞎说道:“怎么没有了,你昨晚抱我好紧,我一直在挣扎了,你还……”

话才说到一半,里昂的嘴就被两步冲上前来的克劳萨用大手一把捂住,喘不过气的里昂差点没被那人失手给闷死。
结果这一出又是引来阵阵热闹的哄笑,克劳萨当即朝着里昂使个眼色,将他扛起来绑架一般弄回了自己的帐篷里,私下进行一番名为爱的教育去了。

 

——虽然里昂和克劳萨的关系在别别扭扭地冷战又和好之间确实是彼此增进以及改善了不少,但在此次出行路途中,里昂和史蒂夫却仍整天不是吵架就是比划着要打起来。
出于多年来照顾史蒂夫的习惯,克劳萨自然是无法袖手旁观,劝架时也多是对着史蒂夫无条件地护短。
每次被那两人一唱一和地站在统一阵线来对付他这个事惹得更生气了,里昂就要故意摔一摔克劳萨整齐地摆放在临时书桌上的纸质资料。
当然像笔记本这样的电子设备属于贵重物品的范畴,里昂肯定是不敢乱动的。
顶多再跟着额外摔些诸如签字笔啊、橡皮擦啊之类的小物件,但这并不妨碍他回回事后都要被克劳萨按在什么地方狠狠地惩罚一顿。
抽红屁股都算是小事,抽红了屁股还要被上,那才叫惨绝人寰。

身为向导的克劳萨总喜欢灵活应用自己的能力在某种方面干些坏事,比如像个邪恶的坏蛋一样,用精神力控制住里昂的生理反应。
先是很注意地为对方抹平丝丝细小的痛感、将快感的阈值区间拉低,再配合上肢体间的侵略性动作——
最终汇聚而成的洪流令性高潮时所获得的快感翻倍叠加,不把里昂整个人从头到脚弄到乱七八糟,那可绝对不算完。

然而克劳萨细想一番,又觉得这他妈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惩罚了……
可是当下看着里昂微眯起盛满水光的蓝眼睛,口口声声在自己身下叫得很爽的样子,躺在床上用敞开的双腿绕在他腰后,朝上弓起后背时和床单隔出好些距离的小屁股还特别能扭。
——试问谁能把持得住?

坏消息是通常这种类型的惩罚结束,爽归爽但里昂总要故意躲上好几天,不肯正脸面对某人。
克劳萨只好放下身段主动去找那人,并且很聪明地先指使自己的精神体出面去打个前锋。
他在对方正欲离开前揪住那毛绒绒的耳朵,比划着交待道:“记住了,里昂要是赶你,你就死皮赖脸跟着他——你不是爱闻他屁股吗,尽情往他身后凑,他舍不得打你的!”
冰原狼睁着浅色的蓝瞳盯住他,克劳萨震惊地侧目——等等等等,他怎么从自家精神体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鄙视的味道呢……
错觉吧?

每次费了好大的劲,好容易才把里昂哄回来了,没两天他们就又得为点鸡毛蒜皮的事再闹些别扭。
可是屁股很遭罪的里昂就算再生气也不敢过度造次了,唯有一把子倒在某人的行军床上,拎起薄薄的枕头死命摔打。
克劳萨知道那人其实是在无声地进行抗议,故意凑过去凶巴巴地威胁道:“你再摔——再摔!不服气就冲着我来!”
里昂扭头看他一眼,蚊子似地哼哼一声,在那淫威之下又气得开始咬起枕头。

“……”克劳萨无语地在床沿跟着坐下,伸手去别一别那人,结果人家理都不理他,肩和背扭一扭继续在那里趴着用力咬枕头。
一想到晚上得睡被里昂咬得都是口水的枕头,克劳萨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好了。
明明每次吵完过个十分钟,他连由头都快记不起来,当下两人总却能吵得风生水起。
面对面站着的里昂虽然还矮了他快一个头,那插着腰的动作里所展露出的气势却是半点不相让的。

回头想想克劳萨自己都觉得好气又好笑,同时更加的莫明其妙。
直到某天史蒂夫舔着棒棒糖对他说道:“你真没觉得你对那家伙的在意程度已经到了发指的地步了吗,甚至他的一举一动和起伏的情绪波动,都能连带着影响到你。”
克劳萨一言难尽地叹口气,要不老人们都爱说猪崽好养孩子难带呢。
他顺势也瞄了史蒂夫好几眼,想当年威斯克将这才十多岁的半大崽子甩给他,那段抚养过程又何尝不是充满了类似的艰辛……
把史蒂夫拉扯长大可真是太不容易了,再对比一下脾气性格都要强硬不少的里昂,果然年纪大些的臭小子养起来没那么亲人是吧。
克劳萨突然无端吸了一把鼻子,算了算了,说多都是泪……

 

今天清晨克劳萨远远见到冰原狼避开其他队员们,隐入草丛里追在去林中解个手后回来的里昂屁股后面跑了几圈……
考虑到里昂的身体状态,在这次出行前克劳萨特意前往医务室,领回半打抑制结合热的药剂,默默地带在身边的背包里。
他算着日子大概是差不多了,便在晚间里昂进入自己的帐篷时将装了抑制剂和注射器的盒子塞给对方。

两人彼此对看几眼,好一会儿都没人先开口说话。
克劳萨也明白但凡机构内的那几类抑制剂能对里昂起效,先前他也不用熬得那么痛苦了,目前这不过是聊胜于无的手段。
毕竟里昂的症结还是在于他体内的寄生虫病毒。

安静了几秒克劳萨主动打破了沉默,他将手探过去,抚在里昂接了那个小盒子之后就不再动作的手掌上,轻轻地摩挲对方的手背,边说道:“这不过是种急救措施,我担心出行期间可能无法及时看顾到你……当然如果你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帮你。”他说完又加重语气强调道,“但最好不要让其他人发觉。”
里昂眼中本就不亮的光芒顿时更加黯淡了,他垂下头,很轻地问:“和我一起很丢人吗……”
对方这语气听上去十分难过,克劳萨知道里昂肯定是想多了,连忙做出解释:“想到哪去了,你天天晚上都钻我的帐篷啊。”
“嘿。”他掂了掂里昂的下巴,让对方抬头望着自己,“我的意思是,如果在结合热来临时寄生虫病毒发作,你需要尽快得到帮助,我不希望你和队上的哨兵们因为这事而产生什么误会。”

里昂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但想了想又问:“为什么史蒂夫没有发生过结合热,如果他遇到这种事,你也会这样帮他吗?”
克劳萨看了里昂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那小子好像很特殊,暂时还没发生过结合热——至少我没见过。可能因为他年纪小,还没成年吧。”

其实背后的答案很简单,格外关注史蒂夫的威斯克会定期单独给他送些相关的药剂。
而史蒂夫早在大约16岁的时候就已经经历过每个哨兵都要面对的人生大坑了。
只是他总是躲在克劳萨的宿舍里整天宅着,别人都不知道,工作过于忙碌的克劳萨自然也不知情。
他真的曾经担心过史蒂夫会因为不好意思而有所隐瞒,可是言辞隐讳地问过一次之后,那小子居然真的听懂了,还叩着下巴想想说:“结合热?没有哎——但是青春期焦虑症可能是有的,你看你要不要帮个忙?”
克劳萨不明所以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小鬼头,然后听到对方一字一句地又说:“最近手头紧需要接济,你多给点零花钱。”

史蒂夫自从被威斯克调入军队后也不清楚具体是在做些什么工作,总之偶尔军部下发给他的工资居然能比克劳萨还高。
平日里他就是喜欢买些漫画和零食之类的东西,通常薪水刚到手不到两天就给散光了。
克劳萨一点都不想和这败家子多说一句,立马面无表情地扭头直接走了,耳边还能听到史蒂夫追在后面直喊:“拜托嘛大叔,别这么小气!!”

而不理会对方的后果就是,自那以后史蒂夫给他的黑称就从『大叔』变成了『老头』。
可真没把他给活活气死。
掐断了这段不堪回忆的男人挥了挥手,意思是自己不愿意多谈了。
里昂忍不住笑了笑,转手将那个盛满了对方关怀之意的盒子收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当天下午在行军途中,里昂为了保护到处乱窜的史蒂夫,被一只突然从草丛深处窜出来的蛇咬到了小腿。
众人发出一阵骚动,克劳萨闻讯从队伍的前段返身赶过来,最开始是先冲向了史蒂夫,之后弄清了情况,他很着急地用皮带为里昂勒住腿部,挤出伤口处有些发黑的血液,随后面色冷静动作却有些急切地抱着里昂去找瑞贝卡。

在着手为里昂处理伤口时,瑞贝卡听对方大概形容了一下刚才瞥见的袭击了自己的那条蛇的形态,有些放心地基本判定为是无毒的蛇类。
但出于医护人员的谨慎起见,她还是对在一旁干着急的长官提醒道:“里昂今天怕是不能多走动了,他需要卧床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再看看情况。”
哨兵的体质特殊,只要不是致命的重伤,恢复的速度比普通人要快很多。
瑞贝卡相信到了明天,里昂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克劳萨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朝着队员们宣布今天就在这附近扎营吧,命令传达下去后大家就各自按照自己平日被分配的工作重点去忙碌起来了。
克劳萨先将里昂安置在原地,等到自己的帐篷搭好后就立刻过来将他抱了过去,还在床边细心地重新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处,确认绷带包扎得很到位,随后关切地告诉里昂:“现在开始就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
里昂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有点渴,也、也有些饿……”
克劳萨笑着在他头顶抹了一把,将自己的水壶塞给里昂,这就起身出去了。

晚点克劳萨优先给伤员喂了饭,又给对方掰了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含着,之后才说:“今天谢谢你救了史蒂夫,那小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里昂扁了扁嘴:“你很在意他,我知道。所以我才救他……”他心想若不是因为克劳萨,他才不会明明看到有条蛇离得很近,却还不要命地窜上去推开对方的。
事后想想里昂有些后怕,当时他是真的没有考虑到万一那蛇有毒该怎么办这一层,就是下意识出于本能地行动了——
如果那真是条毒蛇,今天他的小命可能就要葬送在这片密林中了……

这会儿记起克劳萨似乎永远将史蒂夫摆在自己的前面,里昂自然是很失落的,但又没什么力气去发脾气,只好垂头丧气地躺在那里不说话。
而克劳萨只是想着是威斯克叮嘱过让他照顾史蒂夫的,万一出了事可没法交代。
再说史蒂夫几乎没有多少出行的经验,先前为数不多的两三次,克劳萨也从来是一路小心地看护他。
这也和他几年来照顾对方的方式其实是没有差别的,自然而然成为了一种习惯。

迟钝的男人根本没有意识到里昂的情绪不佳,总以为对方是累了,以及受了伤不舒服,心情自然也就不好。
克劳萨凑上前给里昂上下紧了紧毯子,帮他把四个角都掖好些,最后在他的后背上拍了拍,示意他尽快休息,这便扭头去写今天的出行日志。

 

晚点克劳萨自己也准备睡了,可是抱住里昂时才注意到他居然还醒着,鼓着脸颊很不爽的模样。对方在毯子里被卷得像只毛毛虫,抬着眼望过来直直瞪着他。
“……怎么了?”克劳萨花了几秒在暗地里及时反省了一下他们今天没起什么争执吧?后来才惊觉——这家伙大概是不爽自己过于在意史蒂夫了吧。
他好笑地将那人拽过来搂紧了,好容易才钻进毯子里去,一边对同自己紧贴着身体的里昂说:“史蒂夫从小在我身边养着,感情肯定是不一样的——虽然我也时常觉得他又吵又烦。”他说到这里感觉好像离题了,连忙咳了一声,“但我对你是另一种不同的特别。”
这句剖白令里昂的面色似乎缓和了些,他追问道:“是什么样的不同的特别?”
克劳萨歪着脖子瞄他一眼,更用力地抱了抱他,还用胯部充满暗示意味地顶了顶人家:“——这种事,只和你做过。”

里昂被挤压得胸腔里的空气都被迫呼了出来,肚子上还被那人撞了好几下,害得他脸红心跳地直接笑出了声。
可是这种情况下也做不了什么,再对望下去可就要出点事咯,克劳萨连忙及时熄了灯,按住里昂沉声对他说:“快睡快睡!”
“知道啦……”

 

半夜时分里昂仿佛是堕入了一个极度不安的黑暗梦境,明明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他只是在嘴里重复着一句话,揪着身边那人胸口的衣料,不停地说:“我很冷、少校我很冷,我想去找你,可是我找不到路……”
他的额角和后背上不断地冒出冷汗,身体也哆嗦得厉害,声音却越压越低,直至转变为难以辨认的气音:“……我很害怕,你在哪里……”

克劳萨很快被这动静惊醒,连忙将靠在怀里的人拥紧了些,用手掌在里昂微潮的后背上轻轻拍打,试图将他拉出那个梦境,同时一声声地告诉里昂:“我在这里,不要害怕,我在这。”
处在半醒半睡状态下的里昂一直想要从克劳萨的怀里逃开,现下他似乎并不是在和身边的人进行对话,但那时的克劳萨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只是困惑地听到里昂口齿不清地在说:“不、你不懂,我要去找少校,我好冷……这是哪里……”

进行了几分钟的安抚后克劳萨发现这对里昂似乎并不起效,他果断从毯子里翻出来坐起身,将不断在有限的空间里翻滚的人拉起来,再一次按进怀里。
几秒之内里昂身上出的汗已经越来越多了,克劳萨不得不在这样的情况下直接和对方进行了一轮精神连接。
仓促间那些猛然翻涌而来的满带着反抗与绝望的情绪源源不绝地铺天盖地向他袭来,令克劳萨深深地皱起眉。
他不断试图强行让里昂离开那个梦境,但即使如此,里昂却仍是紧蹙着眉心,万分不安地在翻动身体,无法彻底安静下来。

后来一直来回折腾到下半夜,里昂才逐渐放松了身体,大概是他终于自行脱离了那个梦境,又或许是实在太累了,没有力气再去进行抗争。
他只是重新如同睡着了一般,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些。
起初克劳萨以为里昂是突发了结合热,但是经过他的认真查看,又发现并非是这样。
正在摸不着头脑时,冰原狼在床边出现,克劳萨奇怪地问它:“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精神体当然是不会说话的,它只是当着克劳萨的面趴了下去,用吻部碰碰里昂汗湿的脸颊,还用舌头在他的鼻尖上舔了几下,之后它就默默地消失了。

以往冰原狼出现后不缠上里昂一会儿是绝对不肯罢休的,甚至时常根本不听从他这个主人的命令,执意要卧地睡在他们的身边。
今夜冰原狼的表现也是十分古怪,令克劳萨更加地摸不着头脑。
眼看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已是凌晨近三点,再不睡天一亮哪还有力气去指挥大家。
克劳萨只好默默地重新躺下,在一片黑暗中心事重重地再度睡去。

 

第二天里昂的伤口愈合得还不错,于是队伍的行军步伐也得以继续。
不过克劳萨不想让里昂有太过沉重的负担,便主动将对方背包里的一些东西挪到自己这边来。

路途中克劳萨有意无意地提起昨晚的事,里昂像是全无印象,只是对克劳萨说:“我觉得睡得不算舒服。”
而对于克劳萨所述的状况,里昂想了想:“——做噩梦?不算吧。”
他时常深陷于那些恐怖的过往中,所谓的噩梦于他而言,不过是种虚幻罢了。
里昂摇了摇头,否认道:“我不知道,或许是……不记得了吧。”
“可你总在说你很冷,还说你要去找我——”克劳萨也不是非要强迫对方去回想那个梦境,但里昂过于抗拒的态度让他心生疑惑。

原本哪怕只是做个噩梦,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有时梦境和心境能在一定程度上反应这个人隐藏的一些秘密,克劳萨只是想知道里昂到底是在逃避、或者说掩盖些什么。
里昂被那些似有若无的试探弄得像是有些不高兴,哼了一声自顾自背着包快步走到队伍前端去了,就光给某人留了个拽不拉叽的背影。

克劳萨一言难尽地前后看看,才注意到史蒂夫正在后面紧跟着他,还嚼着口香糖一边朝他奸笑,意思是你看看你,又把那人惹毛了吧。
“…………”克劳萨调转了一下视线,发现走在不远处的卡洛斯和瑞贝卡差不多也是这种反应,只不过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没史蒂夫那么欠揍罢了。
他叹了口气,反手掂了掂因为替某人分担了不少物品所以重量比平时要更沉些的背包,苦哈哈地继续驮着它独自前行。

一路上克劳萨又在心里郁闷地想了很多,恨恨地觉得里昂这个小混蛋真的是绝了……
那人有时候明明很好哄,有时候又特别地别扭,总爱表现得喜怒无常,也不知怎么随便一句话都能惹到他,然后就拉个脸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没事硬是要冷战个几天,简直太难把握了啊!

同时因为里昂特别能得到指挥官本人的重点关注,除去战斗时间以外里昂都不怎么和其他人凑在一起,所以他的存在多少还是让队上的哨兵们不怎么愿意主动接受。
而且里昂也总是缠着克劳萨,偶尔表现出来的姿态又很高的样子,对谁都不理不睬——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与之吵架时期的克劳萨。
大家时不时便会看到身为指挥官的某人还得放下身段好声好气地过去哄,又是劝吃饭、又是劝睡觉,就算克劳萨总以为他避开些,就不会让人看到他这副低声下气的模样,但聚在一起怎么避也是不可能完全避开的啊!
众人对这种情况只是感到真的很无语……一来二去大家也便更不怎么理会里昂,导致他在队上的待遇就和史蒂夫差不多。
只是托里昂很能打的福,所以他人见人弃的程度要低上那么一点。
克劳萨总在思考到底能怎样改善一下自己的队员们和里昂之间的关系呢?想了半天未果,他表示没辙了……

 

而很多事总有预想不到的时候,这期间有个哨兵在河边抓鱼时失足滑进开裂的冰层之下,扑腾了几下他发现实在是自己上不来,这就趁着还没完全沉下去,张口大声呼救。
听到动静的一群人很激动地连忙扭头去找绳索,可回头没几秒还在挣扎的人就沉入水中去了,泛起波纹的水面上只是浮着几片碎裂的冰块。

这种紧急情况下也顾不上太多,里昂迅速地脱掉了外套和鞋子,一头扎进冰冷的河水中。
那次为了救人,他差点自己也挂了,好容易才在幽暗的河水中找到那个队员,他连忙将对方揪起来试图往上推。
正在岸边干着急的几人眼见有只手从水下探了上来,连忙配合地抓住那人的手,把他给拖了上去。
自己这边却是被冷到刺骨的冰水泡得几乎要失去意识的里昂在最后一刻,居然还回想起那些队员们平日里对待他的不爽态度,凉嗖嗖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原以为那些人拉了同伴上去就不会再管他的死活,里昂已经没有力气去挣扎了,四肢都开始变得很沉重,身躯的部分也因为在冰水中浸得过久,麻木地无法再感受到零下的温度。
他慢慢地落入越发漆黑的河底,大脑也几乎停止运转,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在最后时刻里昂迷糊的眼前看到水面上有根绑了石头的绳索被丢了下来,石头后面的位置有个圈,似乎是个专门套出来的活结。
他已经无法再进行深度的思考,只是勉强蹬了蹬无法弯曲的双腿,努力同那根绳索凑近了些,把快要僵硬的手臂伸过去。

手腕被活结套住之后他的身体却还在继续往下沉,肺部开始越来越瘪,但里昂能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正在将他往上方拉去。
水里的那片可怖的暗色很快被甩在了身后,直到他被猛地揪出水面,新鲜的空气带着极冷的低温,朝他的鼻腔和口腔袭来。

冻僵的里昂几乎无法进行呼吸,被呛得仿佛溺了水。
身边逐渐变得嘈杂起来,很多人在说话或是喊着口号,步伐整齐后退中的哨兵们将他从水里拖上来,再一点一点地拉离了那片碎裂得越来越严重的河面冰层。
侧靠在冰面上的脸颊辣辣的,那不像是痛感,却也奇怪地并不觉得冷了。
从皮肤细微的触感间里昂知道自己从水中上来之后又在碎冰上摩擦,然后被拖到了更硬一些的地方——
恍惚间里昂的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他或许是得救了……

 

众人的这番吵嚷自然是惊动了队伍中的指挥官,当克劳萨闻讯赶来时,里昂刚好被几人合力从河里给拉了上来。
大家围着他拍拍冻到发青的脸颊和胸口,都在想着这是不是要给他做人工呼吸啊?
但谁也没敢真的上去这样做……
幸好这时候里昂及时震了震身体,直接咳出一大口水。

晚来一步的克劳萨从人群外围挤进来,耳边有队员在向他报告刚才发生的事,但他也没有什么心思仔细聆听了,只是很着急地优先确认了一下里昂没有什么大事,这才稍感安心。
末了克劳萨转头询问了另一名落水队员的情况,得到的反馈是已经有人先一步将那人背回营地去了。目前看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泡了泡冰冻的河水,急需多加照看来恢复体温。

克劳萨点点头,俯身去将浑身湿透的里昂抱在怀里,尽快带着他回到不远处自己才刚搭好的帐篷里。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里昂身上在低温下开始结了些冰霜的制服给扒下来,也不管手边的布料好像是自己的几件衣服,直接用它们来给里昂抹了抹,大概擦干身体。
然后他耐心地将手掌贴在里昂身上,不断地上下来回搓动,用这样的方式给这哆嗦个没完的家伙暖暖身。

好容易等到里昂被大力搓到发红的皮肤上浮出的温度开始渐渐趋于正常,克劳萨又将瑞贝卡特意进来一趟察看里昂的情况时顺便给他们送来的晚饭和热饮都轮流给里昂喂下去。
那杯热饮是刚冲泡好的热可可,似乎还特意加了奶片,所以颜色没有那么深,想来味道应该还不错。
克劳萨给里昂喂了足足大半杯,正想将杯子拿开好让这人喘口气,就听到里昂咂咂嘴,发出小声的抗议:“那个,我还、还没喝完呢。”
克劳萨停了动作,又上下看了里昂两眼,好笑地问他:“那你能自己拿着杯子喝吗?”
里昂先是点了点头,之后记起自己算是虚弱的伤患,这就当场表演了一个哆嗦到喝不进去,突噜着嘴说道:“可能、可能要少校嘴对嘴来喂。”
这回克劳萨没有接话,只是无语地重新搂紧这整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家伙,他拿着杯子塞过去,将杯沿怼上那张嗷嗷待哺的嘴。
热食和热饮让里昂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看得克劳萨的心又软了,很慢地将杯子里最后一小口的热可可也灌进里昂嘴里。
然后他放下杯子,郑重地将对方紧紧搂在怀里。

等里昂吃饱喝足了,克劳萨还得亲自服侍他躺下,回头想想这简直就像在喂家养的初生小奶狗。
不过能吃能喝就说明里昂没事,是该感到庆幸的。
每次这人一离开他的视线太久,保准要出点事,真是的……

 

在那次的事件之后,里昂发觉大家对他的些许敌意好像慢慢消除了,平时有事没事也都愿意主动过来找他搭个话闲聊几句。
里昂转而好奇地去问克劳萨:“这是为什么,他们不讨厌我了吗?”
对此克劳萨的第一反应是先替大伙解释一下:“那不叫敌意。”他想了想,切换了一个更为贴切的措辞,“应该说是对你怀有一种戒心吧。”然后他又反问道,“所以你当时为什么不顾一切地去救人?你就没有想过可能会搭上自己的命吗。”
里昂抬手在脖子后面挠了挠,跟着说:“那时候我没想那么多,紧急时刻当然是救人要紧。”

克劳萨笑了笑,他知道里昂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其实并不需要他再多教导些大道理的。
但他依然愿意用自己的方式来慢慢地引导这个大概是因为没有太多机会与外界接触,所以显得有些不通人情事故的年轻哨兵:“你把那人当成同伴吗。”
里昂没有对此思索很久:“——我希望是,所以我救了他。”
克劳萨点点头:“那你就是用自己的行动让大家接受了你,所以他们才愿意来接近你,这也不奇怪啊。”

到这里为止里昂大概终于是想通了,也会笨拙地去接受队上的众人有意无意所投放而来的善意,同时也会主动和大家多做些日常交流,让自己努力去适应走向人群的感觉,并不断地从中体会到很多很多的暖意。
——这其实并不难,尤其是里昂总觉得以前自己也曾这样做过的。

 

托人际关系大幅度改善的福,最近似乎心情开始变得挺不错的哨兵时常大晚上一钻进指挥官的帐篷里,就开始不老实地动手动脚。
此举令某人实在是忍无可忍,外加也确实有那么点子把持不住——毕竟他们此时还在前往目的地的路途中,是吧?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什么时候能睡进头上有屋顶的室内,为了这个特意搞禁欲什么的,未免也太为难人了!
于是在脑门上顶着枚青筋的克劳萨单手压住里昂还在试图不断乱蹭他的身体,另一只手勉强探过去,摸索着将帐篷里的顶灯给熄了。
唯留下一个行军床旁边的小夜灯,用以做为基本的照明,也省得做起来的时候根本看不清往哪操……

四周才刚变得暗下来,里昂就不失时机地用尽力气掀翻了毫无防备的男人,动作顺滑地哧溜溜骑到人家身上。
克劳萨不怒反笑,配合着抬手捏捏那个手感很好的屁股,充满暗示意味地说道:“抬起来一点,让我看着你把我吞进去。”他顿了一下,主动托住对方的臀底,“——吞到最深的地方。”
里昂故作神情倨傲地仰起下巴同克劳萨对望一眼,用手掌撑在对方硬梆梆的腹肌上,慢慢地把自己的腰部抬起来。

两人互相帮忙着将下装除去,前戏因为现下所处的地点多少有些受限,并没有机会做得很充足。
但里昂努力放松身体,还是速度很缓慢地将顶在臀间的那根硬物吞进了大半。
他很快便不得不停下动作不断地喘气,体势原因这样吃力地跪坐着,但凡腰部再多抬起一些,那根突入内部的凶器一般的阴茎就几乎快要滑出来。

里昂及时顿住身形,可哪怕只含了最为粗壮的头部在内里,却依然让他尝到一种被塞得满满的胀痛感,一丝丝地牵动着连神经末梢都仿佛在跟着跳动。
里昂发出不怎么舒服的轻声呻吟,克劳萨那边却觉得自己不上不下地卡在中间,那里硬得快要爆炸了,只想叫身上这个偷懒的家伙快一点坐下来,尽快重新把他纳入最温暖紧湿的内部去。

克劳萨用力握住里昂的腰,对方却是扭动起来挣开他的手,同他又对视了几秒,好在总算是读懂了那眼神中隐藏的暗示,里昂又慢慢地在克劳萨的眼前用含住他的姿势吃力地转过身去。
男人的喉结快速地滑动了两下,耐着性子安静地注视着对方最终完成了这个动作,勃起的部位跟着小幅度地拧出些角度,很快又自行调整了过来。
里昂的后背上出了很多汗,在床头一侧的小灯所映射出的暖光下反着光,呼吸时肩背间的湿意莫明变幻出一片绮丽的魅色。

克劳萨放慢速度微眯着眼欣赏了好一会这样的美景,随后他慢慢曲起膝盖,让里昂得以把胸口靠上去。
大约停了那么一小会儿,顺过气的里昂才再度开始摇晃身体。
这一回克劳萨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自己究竟是如何操进那小小的洞穴里去的,他挺起胯一下下撞上那副摆动的动作更大些的身体,里昂的呻吟也随之变得越发湿润和甜美起来。
克劳萨忍不住配合着里昂不断起伏又落下的动作去揉弄他的臀肉,先是单手,很快又不知餍足地用上了双手。
时而往中间挤压更紧地捆住自己,待到受不了的时候再将那可爱的软肉掰开,故意用拇指去揉搓那圈被操得发烫的黏膜,感受着含住他的人全身激烈地直颤动,在背对他的角度里叫得更放荡。

没多久在里昂越来越快的动作间,不意外地把视觉和触感双重满足的克劳萨给尽快骑射了一次。
他很低地长叹了一声,眼睁睁看着小穴那一圈被操开的软肉被自己干到发红,收缩的同时还在不断试图把他往更深处绞进去,吞入内里的精液被接下来几次慢悠悠的进出动作拍打出一整圈白沫。
是很美的一番景象,情色到令人血脉偾张。
只可惜夜色苦短,是该抓紧时间好好享受。

后面两人又用这个姿势来接着做,几个回合下来克劳萨表示这哨兵太狂野了,我根本扛不住啊……
但又确实操得很尽兴,咳……
——要不勉强再来一轮好了!
然后克劳萨果断用双腿夹住里昂,将今晚一直占据着上位的家伙用奇怪的体术给按倒,今天深夜时分的他们这才终于回到了某人雄纠纠气昂昂的主场。

 

次日清晨再度出发时,克劳萨有事没事又总要去招惹里昂,找点茬当众训他几句,好让大家知道他也不是只会护对方的短,他可是个非常公正廉明的指挥官!
而大家却在暗地里觉得里昂很可怜,晚上在帐篷里也不知道被中校做了些什么,大清早那人就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虽然他包里有不少重物都被克劳萨夺走扛在自己背上了,但总还是像个小老头似的弯着腰,埋头一脸委屈地前行不说话。
算了,有些事不要知道太多比较好……

而被下属们暗暗吐槽却毫不知情的克劳萨还老要嫌弃里昂说话做事都很粗鲁或是没耐心,也就是看着这人的小脸蛋还不错,姑且能考虑原谅一下。
另外那小屁股翘翘的很可爱,要是能摸上一下,估计气就全消了。
啊,操……想什么呢!
克劳萨心虚地停下脚步,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
队伍前后的人及时发现了指挥官的异常,还以为他是察觉到有什么危险,立刻很紧张地都围了过来。
唯有里昂发现克劳萨刚才只是在盯着他的屁股猛看,咬咬牙没有动弹。
末了回过神的人连忙挥挥手,意思是没事没事继续前进吧。
大家互相看了看,舒了口气决定乖乖听从命令。

一行人这才重新上路没多久,里昂有意放慢了些脚程,等身边的人都陆续走到前面去了,他趁机挤到克劳萨的身边,用身侧同他友善地贴了贴。
克劳萨心里还在不爽自己刚才教训这人的时候当众被顶了几句嘴,半点不客气地将对方一把推开。
这一下气得里昂扭头就走,一天下来又是冷冰冰的不理某人。
到了晚间扎营之后,还要克劳萨特意拿着一块巧克力上去哄。

不想那人吃完了东西还在气,捅他半天话也不说几句。
克劳萨无奈地举手投降,同时恨恨地指摘道:“你这臭小鬼,都不知道什么叫吃人嘴软吗!”
里昂强硬地把头一甩:“就不知道!有本事揍我!”
克劳萨将抬起的手凌空挥了挥:“…………行行行。”

 

不日他们终于到达了这趟行程的最终目的地,然而这一轮任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虽然早被告之实验室内的数据已经提前清空了,有用的资料本应该全部被销毁了才对。
——但一路都如同幽灵队员般的史蒂夫却带着一台看起来像是改装过的笔记本和一个黑盒子突然从众人身后闪现,急匆匆地要求克劳萨派几个人护送他,尽快前往设施内的中央控制室。

考虑到史蒂夫是听从威斯克的调派才跟随队伍前来的,克劳萨当然必须第一时间满足对方的需求。
于是他让自己最信赖的卡洛斯带上一个五人组成的小队,陪同史蒂夫去寻找地图上标注的位于地下一层的中央控制室。
而他自己则带着其他的队员们开始探索这座研究所的内部以及周边的区域,看看能不能有些新发现。

 

这里到处都潜伏了不少新型的BOW,杀光它们之后队伍得到了一些数据情报。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漫长等待,史蒂夫才终于完成了他随行的那份特殊任务。
卡洛斯带着几人撤出,和大部队碰上了头。
经由克劳萨亲自点名确定全员到齐,这便又带着队伍拐道前往附近安置这区域中所有生还人员的小型安全区,进行上报并申请在这里暂时停脚过夜。

很快他们便顺利得到了准许进入安全区的放行令,一行人正按照惯例在安全区内的集结点接受消毒流程,一个工作处的士兵远远见到从消毒室里走出来的里昂愣了很久,突然迈开步子急切地奔了过来。
“里昂?”他握住这个哨兵的手,很高兴地嚷道,“里昂 肯尼迪,我看了好半天才敢确认,真的是你啊——你居然还活着?!”

士兵见到眼前的人朝自己露出一副迷惑的表情,他忙不叠地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是我啊——帕特里克,当年我们在机构总部的训练营里是同期啊!”
正从消毒室里走出来的克劳萨迎面就听到这句话,自然侧过了头。他仔细一看那个开口说话的年轻人,似乎好像是有那么点印象的样子。

因为史蒂夫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拖拖拉拉,克劳萨的本意是想先等他出来再说,于是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去打扰那两人谈话。
他站在稍远的距离下注意观察了一下里昂的表情,那人似乎是有些震惊的样子,愣了好半天也没给个动静。
倒是那个自称帕特里克的人还在满脸遗憾地感叹道:“还记得那时候你和杰森都被调派去参加了浣熊市行动,就我在后方留守了,可是后来听说你们都……”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很轻地叹了一声,末了又抬头问:“既然你还活着,那杰森呢,他是不是也还活着?”

——面对着这个容貌很陌生的人,里昂却像是看到了有些不太具体的画面在眼前跳动。
一寸寸的时光从很久远的过往中被摘出来,自他的脑海中渐渐地浮起。
那些春夏秋冬轮番地流转……他在一个和自己待过三年的既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的设施里,射击、肉搏、刀刃战……
无数艰苦而又枯燥的训练日复一日地在上演,他时常还在操场上沿着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跑道,和身边的人一同争相在奔跑——
很多年龄相仿的脸孔晃动着闪过,还有不少蓄着胡茬面容要年长许多的身着教官制服的人影,一个接一个出现又消失……

——帕特里克、帕特里克……还有杰森,好熟悉的名字,可他们到底是谁呢?
——我又是谁?
——头好疼,就像快要爆炸了……

里昂脸色发白地往一侧倒下去,眼前的士兵那张变得有些惊讶的脸孔在他挣扎着摇晃的视线里逐渐倾斜。
可是在摔到地面上之前,里昂感觉到自己好像是撞入了一个虽然坚硬却并不会摔疼他的地方。

克劳萨赶在里昂即将晕倒之际跨步上前扶住了他,将他搂过来按进怀里。
那个年轻的士兵有些无措地摆摆手:“抱歉,我、我并没有做什么……”然而当他看清眼前这个身形高大却面目严肃的军官的面容之后,居然双脚并拢快速地朝他立正行礼,嘴里说道,“——克劳萨少校。”
当他喊完才注意到对方的肩章,连忙红着脸更换了措辞:“我、我是说——中校!”
克劳萨抬眼望过去,比起喊错军阶,这个人更像是曾经认识他,所以才一时间下意识地依照习惯来这样称呼他。

“你是……”克劳萨发问后先是顿了一下,对了,他似乎确实认识这个对着里昂自称帕特里克的士兵。
对方曾是机构内在多年之前的某一批训练营的毕业生,也是他的学生之一。
可是这人居然认识里昂吗?克劳萨又问道:“你和里昂,你们之间认识?你知道关于他的一些过往吗?”
对方愣了愣,犹疑地反问道:“少校……我是说、中校,你和里昂不是一起——”
帕特里克的这句话仅仅有机会说到一半,旁边有名安全区内的军官突然冲上前来制止了他。
那人还朝着克劳萨露出个抱歉的笑容,随后便将帕特里克给拉开了。

克劳萨的余光里曾注意到那个军官先前一直在从旁观望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但在十多秒前对方接了个电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了。
待到这人挂断了通话,一边将手机揣回口袋里,这就急着奔上前来,将他和那个士兵隔开了。
克劳萨原想跟上前去再细细打听些消息,但里昂还脸色苍白地靠在他怀里,他不能将对方弃之不顾。
只能盘算着先把里昂安置好了,过后再去寻找那个人也可以,他这便将急欲进行探知的那份心情给按捺了下去。

 

晚点全队人员的消毒流程终于结束,他们待遇不错地被分配了统一的临时房间。
克劳萨一如既往地搞了点特殊,将里昂带到了自己的单间中。
稍微躺平休息了一会儿的里昂看上去比刚才好多了,可克劳萨一做些深入询问,他就会露出头疼的表情,缓慢地摇摇头声称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一想多就会难受。

眼看对方这副模样真的不像是装出来的,严重的时候甚至还会直冒冷汗,像是将要再度晕倒,连唇色都跟着发白了。
克劳萨只好拍拍里昂的肩膀和后背,轻声安抚着告诉他:“好了好了,不要再想了,我不逼你去回忆,我们可以慢慢来……”

 

为了照顾里昂,克劳萨守了他一整晚,没敢离开太远。
就连晚餐都是卡洛斯和瑞贝卡想着没见到他们的人影,便主动帮忙去餐厅里打包好送过来的。

入睡前克劳萨自行回想了很多,关于今天遇上的那个士兵,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是成绩一直平平,所以没有留下过于深刻的印象。
但克劳萨记得他是另外两个年轻学员的小跟班。
——他们一个既壮实又高大,另一个就相对要细瘦很多。
但对于这两个年纪不大的学员,克劳萨惊觉自己只能描绘出其中一个人的脸孔……
——那个身形细瘦的小哨兵的脸,在他的记忆中居然一片空白。

克劳萨努力在自己所有关于这几个学员的记忆点中来回翻看,却发现无论是任何一个角度,他都看不清那个瘦小的哨兵。
并且不单是脸孔,就连对方说话的声音,也仿佛被按下了消音键一样。
其他人所说的话仍大致地保留在克劳萨的记忆模块里,他很确定那些人在进行对话,可当大约是轮到这人开口时,整片记忆中的画面就充斥着一片寂寞的肃静。

而关于这个人,克劳萨并没有单独的印象,似乎对方大多数时间里只存在于他对于训练营中某一批学员的记忆之中。
克劳萨不停地翻找着自己的记忆点,发现有很多次甚至是当他和威斯克待在一起时,这个没有面目的人也安静地跟随在一旁。
真是说不出的奇怪……

 

因为惦记着这个匪夷所思的发现,克劳萨几乎是一夜无眠。
后来天刚擦亮他就心事重重地起身,特意去查看了一下里昂的状态。
里昂睡得很沉,但总是习惯性地蹙着眉,像是在梦中也并不安稳的样子。
克劳萨准备自己再去找昨天碰过面的那个士兵聊一聊,并且不打算叫醒里昂,好容易待在安全的地方了,他希望能让对方趁机再多休息一下。
可是克劳萨又很担心里昂醒来时会因为自己不在身边而感到不安,于是他留下了一张字条,简短地交待道自己有事外出,让里昂起床后直接去餐厅吃早饭。

离开房间的克劳萨特意又去了一趟消毒室的工作区域,但却没有见到昨天那个找里昂搭话的士兵。
他转而向其他人员进行询问,得到的消息却令克劳萨倍感意外——门边守卫的一名士兵告诉他,帕特里克在昨天半夜突然接到了调令,上级抽调他去参与营区内的新一批物资接收工作,所以他天没亮就跟随着后勤部队离开了。

克劳萨理所应当地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正在沉吟间他见到旁边的一扇门打开了,有一位军官走了出来,迎面一看那张脸还有些熟悉。
——是昨天那名接到了一通电话后就立刻赶过来,将帕特里克给拉开的人。

克劳萨直觉上明白这人肯定是知道些内幕,又或者是能试着从对方口中打听到通过电话下令的人是谁。
他拐了个弯朝着那人走去,那名军官正面对上克劳萨的脸愣了愣,待到反应过来便立刻有些心虚地想后退逃回去。
但在反手正准备将门打开的间隙里,克劳萨已然走到了他的面前。

 

克劳萨花费了大半个早上,赖在军官的办公室里磨来磨去,这人却十分牢靠地不肯松口。
对于克劳萨所提出的问题,他只是始终咬死了一句话:“关于帕特里克和你身边那名哨兵之间的关系,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另外昨天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我也不能告诉你。”
“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需要你们从上到下一起瞒着我吗?”克劳萨抄着手坐在对方面前的椅子上,大有今天不得到些什么情报,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意思。

无事可做却又无法直接逃离的军官无奈地将桌面上的资料来回又整理了一遍,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以及被人纠缠的无措。
“嘿——”他说道,“听着,我不想惹麻烦,也不是有意打断你们昨天的谈话,关于下令的人——”
军官叹了口气,像是有意想松松口,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样的:“你身在远离自身机构总部的安全区里,却有人能把手伸到这里来,你认为那会是谁?”
“你不肯说,我怎么会知道那是谁。”克劳萨恨恨地反问着怼了一句,末了他正对上对方向自己投放而来的充满暗示意味的眼神,顿时就噤声了,“……难道……”他犹疑地问出口,“——是那个家伙?”
军官也不知道是不是弄懂了他话里指代的到底是何人,只是很谨慎地点了点头,还用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像是个谜一般的暗号。

若说有什么人能对身在远方的自己的情况掌握得如此详细又及时,怕是唯有阿尔伯特 威斯克那个恐怖到近乎非人类的家伙莫数了。
但这也并不是什么无法开口言说的事吧,搞得这么神秘莫测的样子,克劳萨几乎都要怀疑他们这是哪家的间谍在彼此碰头呢,什么毛病……
既然这样,现下他很确定哪怕自己在这里待到天黑,也绝对问不出什么了。

克劳萨只好从椅子上站起身,临走前他回过头,就见到那个看表情显然是松了口气的军官又突地警觉起来。
“……”克劳萨抿抿唇,问道,“那个叫帕特里克的士兵,是从哪里调来的?”
军官思索了几秒,似乎是认为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是从中校您所在的安全区调来的。”
“多久的事?”
那人又想了想,还在手边的电脑系统里查询了一番,这才抬头应道:“大约是在三年前。”
“……三年前吗。”克劳萨想着,又是这个关键的时间点。
他点了点头,朝对方说:“谢谢。”
尔后这回才真的离开了。

眼看这一磨蹭几乎就过了大半天,到了现在都已是午餐时间,而克劳萨先前连早饭都还没吃,肚子里早就咕咕直叫了。
不过他还是打算先回自己的房间,看看里昂起床了没有。
还有史蒂夫那家伙虽然在吃饭这方面一向很积极主动,但如今待在外面,他还是该多操点心才是。

 

半道上克劳萨迎面撞上了卡洛斯和瑞贝卡,从他们口中听说大半的队员们都已经自行出发前往这附近的餐厅。
——至于里昂和史蒂夫?那自然是最为积极的头两名。
克劳萨颇感无语地心想他真是白操了那份心……脚下转悠着换过方向,又和两位下属一同沿着路标朝餐厅的方向前进。

但这次在路途中,三人一同见到史蒂夫一路惊慌不已地跑了过来。
两边还隔了大约50英尺,史蒂夫就远远朝着克劳萨死命地挥手,像是在示意他赶紧上前。
顿觉不妙的男人在原地停了半秒,立马朝着史蒂夫冲了过去。
跟在后面的卡洛斯和瑞贝卡对视了一眼,很自觉地跟上了长官的脚步。

近距离下碰面后几人同时停了下来,克劳萨四下看看,里昂并没有跟随在史蒂夫的身边。
他有些着急地扶住那个正在剧烈喘息中的人,问他:“里昂呢?”
“我、我…………”史蒂夫疯狂喘了几口气,弯下腰去用手掌撑住膝盖。
平时他很少这样激烈运动,偶尔跑一跑真的快累死他了啊……

三人只好着急地等着史蒂夫终于花了两分钟时间顺过了那口气,他直起腰半扭过上身,指着餐厅的方向,一只手揪住克劳萨的袖口扯一扯,急着嚷道:“里昂!”他说,“是里昂,他出事了!”
克劳萨的眉眼间明显地紧了一下,也顾不上再听接下来的话,直接就推开挡住路的史蒂夫,拔腿开始往那个方位跑。

“到底是怎么了?”卡洛斯和瑞贝卡一左一右地架住迈不动步子的史蒂夫,再带着这家伙往他来时的路一阵猛冲。
毕竟现下只有他知道所有来龙去脉,可是克劳萨中校甚至没有给他机会说完那句话……
看起来是很不得了的事件,而中校可能猜到了些什么?

史蒂夫一副即将断气的表情,吐着舌头直喊:“求求你们别揪着我跑了,快要累死了啊!……”
卡洛斯只好哄着他说:“那要不我背你?唉呀你先把事情说清楚!”
史蒂夫却在这时诡异地安静了下去,跑在前面的克劳萨忍不住也回过头,短暂地停下脚步来看向他,那眼神却很是复杂。
这一下卡洛斯和瑞贝卡都稳稳地猜到:中校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此时三人齐齐整整地在路边停下脚步望着史蒂夫,而他却只是做了个动作——
史蒂夫用摊开手指的双手贴近自己的脸,像是要摸又没有碰触到,然后说道:“那家伙的脸上、还有手背上……突然出现了好多奇怪的黑色纹路,大家都看到了……”
这一回克劳萨仍是没有听完史蒂夫的话,一个回头又跑了,速度比刚才还要快了许多。

 

当克劳萨推开大门冲进餐厅里,这里的情况很显然已经不在他所能控制的范围内了。
所有人都站在某个方位的角落前,用人墙围成了一个圈。
克劳萨的身高让他可以轻易地观察到现场不单有宪兵队的人,就连身穿防护服的研究人员也有好几名。
那些人都站在包围圈的中间,而他们统一所面对的位置,正是其中的墙角。

扒开人群的克劳萨不顾一切地挤了进去,却被宪兵们伸手拦了下来。
他看到里昂整个人缩起来蹲在角落里,就像是被人给逼到那里去的,而那些研究人员暂时还不敢轻易靠近他。
里昂微侧的脸颊上爬满了史蒂夫口中所述的奇怪黑色纹路,同样就连他抱住自己的手腕到手背上也全覆满了同样骇人的纹路。
那些细小的丝状体比之克劳萨曾亲眼目睹的为数不多的几次,似乎数量要更多了……

克劳萨大致猜测到里昂可能是在餐厅中排队准备进餐时,寄生虫病毒却突然发作。
在这样的公共场合他根本无处可以躲藏,被身边的人发觉后便理所应当地引起了骚乱。
餐厅的安保人员将情况上报给了宪兵队,后续他们很快又发觉这已经不是宪兵队能处理得了的事态,于是又再度往更高的层级上报,研究人员也随即赶到。
这些人同时还带来了很多器械和工具,看那阵势是要对里昂进行抓捕。

刚才克劳萨队上的队员们和那些宪兵们起了冲突,他们都知道中校十分看重里昂,如果在对方不在的情况下让这人被带走,这可是很严重的,事后更没法向长官交待。
一行早到的也就七八个人,大家都很团结地冲上前,想着无论如何先试着护住里昂再说。

可很快眼见场面变得无法控制,有个人悄悄推了一把身材矮小些的史蒂夫,给他使了个眼色。
读懂了那份暗示的史蒂夫这就奋力地钻出不断涌过来看热闹的人群,独自出门去寻找某个关键人物了。

现下亲眼看到里昂就像只被猎人给逼进绝路的小兽一样,委屈地蹲在角落里苦苦忍耐,克劳萨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里昂肯定是本能地想要自保,却还是优先想着不能伤害这里的人。
他无助地整个人缩成团,只在身边有人想要接近他,打算给他注射镇定剂的时候咬牙发出一两声低沉的威胁。

大概是考虑到目前还不清楚这个哨兵到底是感染了何种病毒,所以研究人员不敢轻易出手。
而这也为里昂幸运地争取到了一些时间,直到克劳萨得以闻讯赶来。
人群中那些克劳萨队上的哨兵们注意到指挥官亲临之后,很快就以剑拔弩张的姿态主动集结到了他的身边,逐渐地形成了一个新的圆圈。
同时也是一个绝对的保护圈。

到了这一步队员们还愿意站在自己这边无条件地维护他,这也让克劳萨的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
他深吸了口气,用眼神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随后走上前独自同那些人进行交涉。
为首的宪兵队队长语气严肃地对克劳萨提出的由他来处理那个哨兵的提议做出了否决:“很抱歉,克劳萨中校,原谅我不能让你带走这个哨兵。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可能会给这个安全区里的所有人带来危险,按照规定流程,你必须同意让研究中心来接手。”

认真听完对方这番话的克劳萨皱起了眉,对方的言辞有理有据,就算当众吵闹甚至是起冲突,他也是不占理的那一方。
并且万一这里的人将情况上报到自己所在的机构总部,对里昂造成的影响只会更大……
可是克劳萨确定他不能在这一刻让步,否则若是让那些人带走里昂,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两方正在极力互相僵持间,这个安全区的负责人也收到通知赶了过来。
依旧将自己深藏在角落中的里昂听到些许动静,他偏过头抬起下巴,约摸露出了大半张脸,却见到克劳萨队上的那些哨兵们在彻底看清他脸上和脖颈以及手背上浮出的纹路后,纷纷变换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被那些熟识的人用这样的目光打量着,里昂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令人唾弃的怪物。
他自知在这样的事实面前自己无力辩解,唯有寄望于那个人……

里昂微压着脑袋,望向被宪兵队的士兵挡在离自己仅仅几步之遥的克劳萨,抖动着用唇语对他说:不要离开我、请不要抛弃我……
他实在是太累了,一直以来身负着那样的秘密,无人能诉说,更是始终小心翼翼地在行事,每时每刻都如履薄冰。
——他带着任务而来,而那个任务就是将克劳萨带走……
他惧怕对方一旦得知这个真相,便会用厌恶以及憎恨的情绪和目光来看待他。

可是里昂发誓自己从来没想过要伤害这个人,却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证明他根本没有说谎的力气。
然而到了今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里昂料想他大概连这个安全区都走不出去了。
但他不打算就这样被阻截在这里——

不知为何正在和面前的几人进行激烈交涉的克劳萨停下话皱起了眉,他从余光中注意到里昂的一举一动,虽然并不明显,但他却明白,那个人大概是为了逃走而在准备进行反抗。
这事若是真的闹大,上报什么的先不提,首先一定会有人受伤、甚至弄出人命。
克劳萨当然不愿任何一方有人出事,因为最后这都将清算在里昂的头上。
这两天他看里昂表现得还挺正常,所以一时稍微放松了警惕,没能好好地守在里昂身边。
若是早先他在这里,一定不会让场面演变到如此无法控制的地步。
克劳萨的内心感到一阵深深的懊恼,确实是他太过于大意了……
而现在的当误之急,是必须先护下里昂,其它的事可以等以后再说。

但克劳萨没料到自己在思索对策时的些许沉默,竟被里昂擅自将之理解为『不愿意开口为他说话就是打算放弃了』——
在里昂看来,毕竟对方身边还有那么多队员,总不能为了他一个人而和这个安全区中的部队起冲突吧……
为着那个人没有试图进行过多表态的态度,里昂又一次感到了绝望。
这样的认知一旦完全占据了大脑,那些更深更重的暗涩情绪便渐渐爬上了心头,沉沉地压得他喘不过气。

 

走上前来的负责人从宪兵队的队员以及餐厅中的目击者口中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随后他又朝着那个缩在墙角里的哨兵所在的位置望了两眼,看那肢体间的动作似乎并没有打算上前亲自确认一下对方的状态。
他只是直接转而对将那个人放在随行队伍中从而混入这里的军官说道:“克劳萨中校,你带来的这个哨兵有问题,你身为指挥官不至于不知情吧?”
那口气中俨然包含着毫不掩饰的指责意味,克劳萨队上的几名哨兵顿时露出不满的神色,上前一步想替长官去理论,幸而及时被卡洛斯伸手给挡下来了。
而克劳萨只是语气诚恳但却声声笃定地给出了回应:“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但请相信我,他不会对这里的居民有任何危害。”

负责人摇了摇头,面色越发凝重:“这可不是一句苍白的保证能说清的,我知道你的身份,原本是该给你这面子的,但我也必须对我手下的士兵还有居民们负责。”
负责人朝自己这方的人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们即刻上前去抓捕那个哨兵。

先前一直还算安静的里昂整个人震颤了一下,想要从角落里撑着墙壁站起来。
如果甘心就此被带走的话,他猜那些人一定会将他送进研究所中的试验室,到时等待他的就将是更为可怕的事了……
他打定主意绝对不能束手就擒。

克劳萨却在这种时刻下坚定地站了出来,转过身挡在了里昂的身前。
“把他交给我。” 克劳萨将自己于这场交涉中从头到尾都坚持着的唯一要求再度字字清晰地诉诸于口,使用的语气更是无比坚定,“——这事由我亲自来处理。”
士兵和研究人员只能前进到一半,始终无法再靠近那个哨兵半步。
此时面对着这位看起来一点都不好惹的军官,他们也都面面相觑,只好回头去看着他们的负责人,意思是这事到底该怎么办……?

那位负责人也是头次遇到这样棘手的情况,暗自在强硬与让步之间挣扎了许久不得要领。
然而城区中那些居民们的安全是首先要考虑的,他无法给下属们下达后退的命令。
克劳萨自然看出了对方的犹豫,他略微将语气压低、同时也放松了些,对负责人说道:“寄生虫病毒在彻底爆发前不会感染别人——你可以问问这些研究人员,是不是这样。”
负责人闻言愣了愣,同转头看向他的几个研究人员对上了眼神,几人间又互相看了看,最后由其中打头的那个人轻轻点了点下颌。

克劳萨连忙打铁趁热,只希望尽全力在起冲突之前为里昂争取到一线希望:“所以就请把这个哨兵交给我,我会对他负责,马上带着他离开这里。”
这话令整个餐厅里的人都屏息了一秒,除了克劳萨本人,没有人能理解他这样做的理由。
哪怕是他队上的队员们,包括卡洛斯、瑞贝卡和史蒂夫也都眼神复杂地望向他。
他们一直知道克劳萨对里昂多有偏心宽容甚至是纵容,可是那个人身上居然有寄生虫病毒,他们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还和里昂同行相处了这么久却毫不知情。
但克劳萨的所有反应包括他的言辞都表明了一点,他很早就发觉甚至清楚里昂的状况,却还是任由这个危险人物待在自己的身边。
——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那个人比克劳萨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所以他才要不惜一切代价,去为里昂遮掩吗……

以往克劳萨在众人的眼中就是个冷静自持且公正的上官,绝对不会为了感情用事而做些会危害到其他人的事。
——但说到底,里昂也确实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相反在几次出行途中,他以一己之力帮助和救下过很多人。
队员们大都有些迷惑了,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出抉择。
真的很难取舍。

克劳萨在所有人默不作声时抢先一步转身靠近了里昂,对方看起来愣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包围了半天,还被这么多双眼睛用不友好的目光盯着瞪着,所以有些被吓傻了。
克劳萨的心脏不由得揪得更紧,他蹲下身轻声询问里昂:“——没事吧?”这边手上开始解开自己制服外套上的扣子。

克劳萨用外套蒙住里昂,还摆摆脑袋多注意了一下,给他留出足够呼吸的缝隙,随后一把拉起了对方。
大概是先前蹲得太久,神经又一直紧张地绷着,刚站起来的里昂没有站稳脚跟,往一边歪着栽倒下去。
克劳萨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动作极尽自然地将他拥过来靠在自己怀里。
尔后他对自己队上的队员们还有史蒂夫交待道:“你们就待在这里,我会在外面找个地方过夜,明天早上动身的时候再碰面。”
他又看向那位负责人,对方的眉心蹙得更紧了,但好在到底没有出言反对些什么。
克劳萨对那人说:“我队上的其他人都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不放心可以再给他们安排一轮检查。总之我希望能让他们在安全区里过个夜,这总不过分吧。”

“…………”负责人顿了一下,在心中思考了一些利害关系,当然同时也更担心和机构总部内的军方调查小队直接起冲突的话,之后或许在资源和情报方面的获取就不会那么顺利了。
他只好勉强表示自己答应了。

克劳萨偷偷松了口气,转头对站在几步外的卡洛斯点点下颌:“带队权就暂时移交给你了。”说完他微弯下腰,打横抱起了上半身被他的那件制服外套完全裹住、几乎看不见面容的里昂,径直走向围成圈的人群。
原本一个呈半圆的形状随着克劳萨一步一步的靠近而慢慢往两边分开,直至完全空出了一个缺口,刚好足以令这位军官带着那个应该于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就此离开。

“不需要害怕,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克劳萨用不大的音量对靠在怀里的人这样说道。
里昂紧贴着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那件制服外套下的手揪住他的衬衣前襟暗暗施力,光是那股充满不安的精神力波动都能让克劳萨明白,他必须尽快带里昂离开这里才行。

直到那个军官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餐厅的门外,人群又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才重新传出了接连不断的议论声。
卡洛斯和瑞贝卡互看一眼,都在用眼神向对方询问:……这下可怎么办?
旁边矮了大半头的史蒂夫突然挤了出来,哼哼着对他们说道:“看什么看,还不跟着走吗?”说完头一个迈开步子离开了餐厅。

队员们都想不到,原来那个好吃懒做平时在野外一遇袭就不知道躲到哪去的小败类,居然也有难得表现得如此高大上的一天嘛。
所以怎么可以输给这家伙啊!
他们这就纷纷跟上史蒂夫的步伐,追赶自己的指挥官去了。

 

一行人在临时的宿舍区内终于找到了他们的长官,此时克劳萨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行李。只是里昂又贴过来紧紧靠着他,所以他正在苦恼要如何在抱着里昂的情况下同时挪动两人的背包。
毕竟里面有他们的装备,在野外过夜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不能扔下任何一件武器。

卡洛斯和其他队员们都站在打开的门外,众人不知所措地互相看来看去,直到史蒂夫又一次显得十分高大上地开口嘲讽了一声:“切,这种小气巴巴一点都不友好的地方,我才不要待了呢,我这就和老头一起走!”
大家仿佛顿时就找到了共同的心声,这回他们再度互相看来看去时,发现彼此的眼神里都铺满了一片释然。
至于卡洛斯和瑞贝卡两人本来就是威斯克特意调派到克劳萨身边的近卫,自然是二话不说就迅速地回到各自的房间,花了不到两分钟打包好自己的行李。
有了这样的榜样,其他人更不需要多犹豫,一时间大举纷纷响应,都分头去将自己的行李背包整理好,背了出来走到宿舍外的空地上。

现下一切准备妥当,卡洛斯和瑞贝卡进入克劳萨的房间,帮着还在兀自苦恼的长官把脚边的两个背包拖了出去。
一路摸不着头脑地跟出来的克劳萨这才发现,列队人员居然全部集中了。
他四下扫了一圈,队员们已经个个将行李都整好了,一副整装待发只等他一声令下的模样。

金发长官低叹了一声,对众人说道:“没有必要,我会自己照顾里昂……你们还是待在这里过个夜比较好。”
大家却只是毫不在意地说:“中校,我们总不能把你丢在外面露宿,自己躲在安全区里睡大觉吧?”

至于拖拉大王史蒂夫的动作要慢上一些,这会儿才从房间里跑出来,连忙接上口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们才不是为了你抱着不放的那个大傻逼好吧,少替他自作多情。”
克劳萨啊地喊了一声,满脸紧张地单手捂住里昂靠外的一侧耳朵,生怕他听到那些不好的话。
围在旁边的众人纷纷露出醉了的表情,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这个!

 

趁着天亮大家离开这座安全区,就近找了个地点安营。
晚点史蒂夫靠近克劳萨的帐篷,贴在入口处伸进来半个身子,探头探脑地问他:“里昂怎么样了?”
克劳萨的目光还停留在里昂沉睡时的侧脸上,胶着地舍不得离开,只是顺口答道:“睡得不太安稳,但是寄生虫的情况是暂时平复下去了。”
说完他才记起真的很少听到史蒂夫正正经经地喊出里昂的名字,平时不是叫着『那个家伙』,就是喊里昂的姓——这么看来这小子也没有表面上那么不待见里昂嘛。

克劳萨终于扭头朝向帐篷的出口处,见到史蒂夫整个人钻了进来,跟着趴到地上又近距离观察了一下。
里昂身上在先前显现出的那些黑色纹路已经全部消退了,但他看起来不像是睡着了,反而是在昏睡的样子。
史蒂夫直接坐到地面上盘起腿,嘴张了闭、闭了张,摆明有些欲言又止。
克劳萨帮里昂紧了紧毯子,装做不在意地问:“怎么了?”
“……”史蒂夫嗯了一声,很快就用手撑在地面上站了起来,小声说,“没什么,等我们回去以后再说吧。”
然后他就在克劳萨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轻手轻脚地又独自离开了。

 

傍晚正在闭目养神的克劳萨被一些细微的动静吵醒,外加鼻息间不断有淡淡的血腥味在流窜,他一个激灵坐起来,打开灯时才发现是里昂又在用匕首划自己的手腕,大半条手臂都弄得鲜血淋淋的。
这人像是根本就不清醒,双眼还微盍着,不停在嘴里念叨着什么。
可是克劳萨根本没有余力仔细去倾听,他靠过去抱住里昂,强行缴下了匕首,紧紧地将对方的肩侧按在自己胸前,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他的后背,试图让这个人能够尽快地平静下来。

里昂一直在微小地震颤身体,低垂着脑袋看不清他的面容。
从克劳萨的角度看去,只能大约见到有汗水从他的额角一颗接一颗地滑落下来,隔着一层单薄的衣物也能感觉到他的身上都被浸透了。
而里昂还在不停地说:“好冷啊、这是哪里……”
克劳萨从旁边揪过毯子,将两人一并裹起来,同时对里昂说:“这里很安全,你在我身边,不要害怕。”他好容易扳过那人的肩,还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让里昂正对着自己,“看着我,里昂——我在这里。”

里昂跟着那动作仰起头,努力让沉重无比的眼皮稍微抬起来一些。
他的瞳孔好容易能够模糊地进行聚焦,双眼就这样在克劳萨的面前眨了眨,自淡色的睫毛上接连落下几颗透明的水珠。
里昂抖动着苍白的嘴唇,不停地说:“我在找你、我一直在找你,少校,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很快又缩了起来,埋下肩和背,拼命让自己往眼前这个人的怀里挤进去:“好冷啊……这里好黑,没有我认识的人,少校你在哪里……”

克劳萨猜测这人大概是又堕入了恐怖而黑暗的梦境中去,哪怕被叫醒了也还是一时缓不过来。
他对此也无能为力,唯有更用力地抱紧了里昂,顺着那靠过来的姿势将他整个人拥住,不断地轻声安慰他,同时也告诉他:“不要怕,不要害怕,里昂,跟我来——”

冰原狼静悄悄地在两人的身边出现,它先是绕着地铺走了整整一圈,这才找准位置趴下来,用头部挤靠在里昂的腰侧。
一股平静且和缓的精神力如同月色下温柔的海浪一般翻涌开来,溢满了这个小小的安全空间。
深陷在不安的黑暗中被浸入过深的哨兵在这样的安抚之下很快安静下来,歪过头靠在向导的怀中,重新沉睡过去。

 

——当天队员们都奇怪地感受到有股强大而磅礴的向导力在整个临时营地的上空盘旋了好一阵子,最终异常具有指向性地集中到了一个方位,但没多久就又奇迹般地突然收敛着消失了。
那并不是队上唯一的向导瑞贝卡的气息,而关于拥有那份力量的人到底是谁?
大家都很懂也很乖觉地表示:不知道呢,少说话多做事吧。

但在重新开始忙乎手上的事务之前,所有人都还是动作统一地扭头朝着指挥官的帐篷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唉呀呀,是不是该有人好心去提醒一下那位长官,关于他和某个哨兵黏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暴露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啊……
——这这这,算下来都是第几次了?
更不用提近期他们时常看到有一只喜欢伪装成狗的身形巨大的灰狼鬼鬼祟祟地闪现,跟在里昂的屁股后面一个劲地猛追,当发现有人正在好奇地进行一个围观的时候,那家伙就摇着尾巴,假装若无其事地窜进草丛间去——这样的事了吧……

 

Chapter 29

Summary:

首先让我们先恭喜老萨终于找回了三码合一的原装昂宝=3333=

Chapter Text

当晚克劳萨在梦中进入了一片空虚之地,阴暗的天空中夹带着慢速盘旋的云雾一并盖在头顶,像是随时会坠落,那份压迫感令他无比窒息。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唯有迈开脚步前行,独自走了很久很久。
直到克劳萨从一片逐渐散开的雾气中看到了一棵树——很庞大的树,有着错落盘结的根系,粗壮的树桩像是需要十多个成年人拉着手才能合围。

但这树却像是几乎枯死了,树冠歪歪地斜着,树枝上还挂着的为数不多的叶子也都凋零焦黄。
自树冠上降下许多干枯的枝条,环形地围绕住下方的树桩。
直到克劳萨彻底走近才注意到——好像有个人被捆在那里。

『好冷啊……』
有个声音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克劳萨不确定是不是由眼前的这个受困的人所发出的。
他只能一步步谨慎地朝着那个方位接近,近到他们几乎快要面对面之时,对方缓慢地抬起了头,那副呈现在克劳萨眼前的面容却是模糊不堪。

克劳萨又听到了那个声音,说话的人像是个年轻的男孩,用带着哭腔的音调在他耳边一声声地说:『少校,我一直在找你……』
他莫明地望向低沉的天空,试图找到说话的人到底藏在何处。
可是入眼的除了那片团团涌动着的乌云,什么也没有。
而那个声音还在回荡,似乎是在向他诉说着很悲伤的一些心事——

『少校,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也找不到你……』

『我一直在等你……』

『你曾说过只要和你走散,就待在原地等你——』

『可是、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克劳萨总觉得这些话,似乎也有个人曾对他说过。
可现下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却该死地记不起来那是谁。
——脑袋突然疼得厉害,像被无数针尖扎刺着一般,克劳萨弯下腰本能地直往后退。

那人还仍靠在他的耳边一直喊话,可是冷汗直流的克劳萨抬眼看去,发现自己明明已经停下了脚步,却离那棵树越来越远。
他不断地后退、后退,直到那个声音逐渐变成一种悠长的回音,辨不清其中的任何一个单词为止。

 

躺在地铺上的克劳萨猛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的瞬间后背上凉了凉。他反手一摸,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居然浑身是汗。
克劳萨呻吟了一声,缓了几秒连忙扭过头去察看里昂的情况。
对方就在他身边侧身躺着,深深地蹙着眉心,看上去同样睡得不太安稳。
冰原狼就趴在里昂身后,用起伏的腹侧紧贴着他。
它似乎也感知到了从这个哨兵身体深处不断迸出的阵阵痛楚,但又对此无能为力,只能以陪伴来代替慰问,不时用吻部轻轻地拱一拱里昂,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抚他。
克劳萨拉长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末了伸手将里昂揽过来一些,搂住他轻轻抚摸他的后背,用额头和他靠在一起,终于又慢慢地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大家都默契地起了个早,整好行装准备重新出发。
这次队伍因为里昂而和那个安全区里的人员起了冲突,所以仓促间离开时也没能得到足够的补给。
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加快脚步,尽全力往机构总部所在的方位赶路了。
关于这事克劳萨留了个心眼,私下交待队员们不要让里昂知道实情,否则那家伙一定会很自责的。
本以为提出这样的要求,自己八成会被当众鄙视一把,不想大家都十分配合地表示:知道啦知道啦,我们可不傻。
克劳萨定定地看了看自己的这群队员们,反应过来他很轻地笑了笑,也没再追加一些罗里吧嗦的话,颇有些放心地走开了。

 

返程途中里昂肉眼可见地变得郁郁寡欢,还总是故意和队伍拉开些距离,独自走在最末端。
克劳萨能够理解里昂的心情,也愿意包容对方那倔强的小脾气,却也因为这回无论怎么耐心地去哄或者逗一逗那人都不起作用了而深感无奈。

里昂只是时常很安静地在想心事,非必要绝对不会开口说话。
好在所有人也都认为,还是多给里昂一些个人空间比较好。
这种情况下越是强行凑到他的身边,想用这样的行为来表达他们其实并不在意他身上的寄生虫病毒这种事,大约也只会起到反效果。

于是里昂有了很多时间来放空心思,仔细地回忆一些事。
自从见到帕特里克之后,他便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尔后他又想到还在机构内时,雷德菲尔德家那对兄妹对他说过的话——
他将之慢慢地咀嚼,并反复在脑海中回想,因为这些断断续续的刺激而一点一点恢复了些零星的记忆。
但那都是些破碎的小小片段,根本拼凑不出来什么。
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里昂仍旧一无所知,所以他没有提起过,克劳萨也更加不会知道。

有一点里昂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他从刚见面时便一直觉得克劳萨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向导?
那不是信口开河,也不是所谓的什么第六感。
他只是明明白白地知道:就是这个人。
而今仔细回味,里昂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羁绊在指引着他……
所以克劳萨少校真的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吗……
那个在某些梦境和幻象中时常出现的人,总是温柔地对待他,会关怀他、也会心疼他,哪怕偶尔的训斥过后也会很快来哄哄他,用刻意降低了的音调告诉他,自己只是担心他。

里昂很想尽快找到那份他在追寻的答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向克劳萨提及这事,更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去做出询问。
而今出了那样的事,克劳萨看起来并没有打算抛弃他,这让里昂的心中多少有了些底气。
可很快他又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克劳萨的意思是带着队伍、同时也带上他,先赶回机构去再说。
——但是到了那里,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里昂无法想象,同时也是不敢去细想。

 

这一路上因为某些原因,所有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气氛总会冷场,或是压抑到没人能像过去那样开些无伤大雅的有色玩笑,然后一群人聚在一起疯狂地发出噪音般的笑声了。
甚至这样的沉默也会在晚间扎营后的驻地间蔓延,大家都只是小声地在交谈,没有人高声说话或是搞出太大的动静。

某个晚上里昂靠在克劳萨的怀里睡着睡着突然醒来,他四下转转脑袋,像是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
但是身边的这个人,里昂却是看清了。
他很兴奋地动动手臂摇醒了克劳萨,对那个半睁开眼还迷糊不已的人说道:“少校,我终于找到你了!”
“啊?”才刚抽了只手正在揉眼睛的克劳萨疑惑地望着眼前的人,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他这番硬直之间,里昂埋着肩靠到他的怀里,拱了拱很安心地睡着了。
“…………”从头到尾都表现得莫明其妙的克劳萨在心里叹道搞什么啊,一边顺势将对方重新搂紧,倒回去接着睡。

 

第二天在路上克劳萨走着走着故意放慢了脚步,一直到排在最末尾的里昂差不多与他只差了不到半个身位,这才用不大的音量问对方记不记得昨晚的事,以及到底为什么会总在不太清醒的时候说些奇怪的话。
原本埋头盯着地面的里昂侧过脸反问道:“有吗?……我不记得了。”
这一回克劳萨不再像过去那样,任由对方用这样的借口来敷衍自己,面目严肃地同里昂对上了视线。
只是克劳萨到底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他一直知道里昂的精神力波动很剧烈,连带着情绪也不稳定,这些确实都有可能影响到他的行为模式,过于强求去追问并不能帮助自己解决这一切。

但是每次里昂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后,那恍若失忆的反应到底怎么回事,以及——他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克劳萨最为担心的就是万一自己没能读懂里昂话里的隐义,容易错失一些机会,从而无法去帮助对方逃离那份黑暗。
而且还有从相处前期开始就始终令他记挂的事——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穿透和进入这个哨兵的精神世界。
没有人能看清里昂的过去。
——这个哨兵就像是被人为地抹去了很多东西的有着极大人格缺失的存在。

眼看今天的问话依然没能得到什么有助于进行分析的答案,克劳萨也不再说话,可他同样不想离里昂太远,便坚持走在他的身侧,一路与他并肩前行。
这份沉默的陪伴一直持续到今天预定的行程结束,大家又找到一处相对合宜的地点扎营为止。

 

晚上到了入睡时间,克劳萨待在自己的帐篷里等着里昂结束今晚的放哨工作。
等待的间隙里有些无聊,外加今日份的出行日志也已经书写完毕,暂时无事可做的克劳萨便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场沉思中去。
他回忆起先前每一次里昂陷入噩梦之中、或是在他面前出现自残行为的时候,自己都及时唤醒和阻止了他。
但现在克劳萨想要试着看一看,若是任由情况发展,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这或许是目前他所能想到的唯一有机会弄清里昂到底身负何种秘密的方法。

他正在思忖间,里昂掀开了帐前的门帘,站在外面朝里望了一眼,很快就同克劳萨错开视线,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自从那天的事件过后,清醒过来的里昂在野外过夜时虽然还仍睡在克劳萨的帐篷中,但却只是很坚持地同他隔出些距离,自己另外打了个地铺。
对此克劳萨也没有过于反对,只想着里昂希望这样,那就顺着他好了。
于是今晚他们也仍是这样互相分开,克劳萨躺在自己的行军床上,不远处是睡在地铺上的里昂。
两人各朝一边侧身躺着,都在睡前想了些隐秘的心事。

 

深夜时分克劳萨突然被身上压下来的一份重量弄醒,他猛地睁开眼,黑暗幽静的帐篷中没有光源,他一向留着的那盏照明小灯不知何时灭了。
视线好容易才凝出聚焦之时,他看到身上坐了个人——
对方似乎意识到他醒了,用一只手狠狠掐了过来,从正面扼住了他的咽喉。

克劳萨从毯子下面探出手,在侧面来回摸索,好容易才按下了照明灯的开关。
当他重新抬眼看向上方时,却发现面前的人是里昂。
——又或者说,是他所不认识的里昂。

这个人像是根本就不清醒,在寄生虫病毒的控制下,那对原本漂亮的蓝瞳转变成了刺目的深红色。
那些可怖的黑色纹路大约是彻底爬满了里昂全身,无论是他身上那件单薄的无袖里衣之下、以及军用制式短裤下未被覆住的腿部——所有裸露出来的部分无一完好……

鼻腔里开始窜入了阵阵熟悉的血腥味,克劳萨觉得身上冷了冷,但当下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必须立刻反制住对才行。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开始反抗,用了些力气捏住里昂掐住自己的手腕,努力挣扎着试图翻动身体,想将对方从上方掀下来。

两人在帐篷里起了激烈的冲突,这动静原本倒也不大,毕竟克劳萨还是优先考虑着独自来解决这争端。
如果让外面放哨的队员们发觉,可能就会直接冲进来了。
不料里昂的力气变得十分大,一时间他居然无法进行有效的反制。
而对方掐在他颈间的手指也收得越来越紧,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呼吸了。

克劳萨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里昂,那个瞬间他觉得对方似乎是真的打算就这样掐死他。
他压低嗓音努力挤出一丝声音,出言喝止对方,一边还在奋力反抗,直到他见到里昂的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
——那只手上抓着一个注射器,并且看那动作以及手臂的动向,像是冲着他的脖子而来的。

半秒之内克劳萨整个人都使劲卯起来了,哪怕目前他对于这个注射器里的内容物到底是什么还没有半点头绪,但也清楚那绝对不会是好东西。
当务之急是先把里昂的这一举动给打断再说,但这家伙的体术实在是了得……
以往克劳萨大约只会感叹一句『里昂真是好厉害一小伙子嘛』,如今他却只能抽空想着真他妈的,他是没有料到这人有一天会把这些体术全用在他的身上啊!

现下里昂就像个骑在公牛身上的牛仔一样,任凭下方的牛……不是,任凭下方的人如何剧烈挣动连带着他的身体也在左右摇晃,却仍能顽强地稳住平衡。
然后很快他掐住克劳萨脖子的手撤开了——换成了握起来的拳头,毫不留情地对着克劳萨的腹部怼了上来。

年轻的哨兵硬是在这样的体位下几拳打得克劳萨都有点承受不住,偏偏身躯足够强壮的男人正面挨了几下,除了感受到剧痛以外,愣是坚强地没有晕过去。
这也导致里昂像是有些不耐烦地沉沉嗯了一声,后臀在克劳萨胯下的位置挪了挪,随后更大幅度地曲起腿,直接用膝盖压到他的腹间。

这一下对方整个人的体重几乎全压了下来,克劳萨丢脸地挤出一丝气音,这也疼那也疼地顿时有点找不着北……
老实说对方那几拳真有点让他头皮发麻,为了不让自己失去意识,他甚至用力咬了咬舌头。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办?因为顾及到里昂,他仍是不愿意伤到对方,就只能在这凌厉的攻势下进行非常有限的防守行为,但那显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很快克劳萨就眼前一花脑子一晕,身体也跟着翻倒下去——他被里昂一把揪了起来推倒在地面上,滚了两圈撞到后脑,直接七荤八素了好几秒。
这边里昂的攻击仍没有停止,蹲在行军床上的身体又跟着飞扑起来,再一次精准地坐到克劳萨的肚子上,用膝盖配合着强按住他,压制住了对方可能再做出的反抗动作,抓起注射器再度要往他的颈间按——

那根针管在克劳萨颈侧隔了不到两指的位置才险险地被迫停了下来——是里昂的手腕又被捏住了。
两人狠狠角力较着劲的同时,互相的作用力让他们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克劳萨根本没搞懂,这人近些天总是无精打采的,进食也很少,怎么这时候却猛得跟头刚吃饱饭的老虎一样啊!
真他妈的见鬼了……

没多久从指挥官的帐篷内传出的越来越大的动静便惊动了外面放哨的人,若在平时他们肯定不敢随意打扰长官休息,但考虑到对方身边那个哨兵的情况,两名队员对看一眼觉得不太妙,立刻迅速地靠近后挨在帐篷外出声报告,并例行询问了几句。
此时克劳萨又被里昂大力地用单手掐住了脖子,他无法在这种关键时刻分神去回答外面的人发出的问题,便只能先集中精力,不断微吐着气,奋力去掰里昂勒住自己的手。
可在他一边进行反抗的同时,余光中却看到对方另一只手上的针管越来越近了。
克劳萨想着这下他八成要完蛋,不能只是因为他想要尝试着不去打断里昂不对劲的状态仅仅这么一次,结果就当场翻车吧……

现下他不能顺畅地呼吸,脑子里还乱糟糟的,就快要无法再进行思考了。
克劳萨缓缓闭上双眼,有一个瞬间里他几乎就要自我放弃——但在下一秒,扼住他的手腕却突然撤力了。

里昂的喘息声在不大的空间里变得很清晰,他歪过身体翻到一边,整个人斜斜地靠在地面上,轻声地叫了一句:“少校……”
光是听他的声音,似乎像是恢复了一些意识的样子。
但克劳萨不敢确定,他只是抚着自己被勒疼的脖子,滑动着喉结抢先喘上几口气再说。
脸上有些湿湿黏黏的,克劳萨下意识抬手抹了一把,咝……被揍得好疼啊!

里昂定了定神,埋头看向自己手上抓着的那个注射器,动作有些呆呆愣愣的。
——他应该是知道那里面到底填进了什么药液,那副在面上突然惊慌失措起来、反复地在确认他到底有没有将注射器里的液体按空的模样让克劳萨心酸极了。
他扶住脖子咳了几声,正想说话却注意到帐篷外面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队员们不停地在询问他:“中校,中校你还好吗?——再不回应我们就只能冲进去了啊!”
这其中应该是卡洛斯的声音最大,听起来也最着急。

帐篷里的两人都用很不体面的姿势在地面上跪坐着或是半躺着,里昂四下看着这一地的凌乱,眼神里的那片混沌渐渐地退去。
刚才一定是在体内的寄生虫病毒发作从而夺走他的意识的时候,差一点就亲手给少校注射那种病毒了……
他居然要对这人做这样的事,就算不是自愿,也绝对不可饶恕。
不可饶恕……

里昂捏紧手上的那枚有着尖利针管的注射器,动作很慢地将它拿到近前。
在昏暗的灯光下能观察到那只恶心的寄生虫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居然还仍存活着。
当针管微微晃动时,它便会在那片内容液里来回游动。

不行了……里昂咬牙暗想着,若再留着这个东西在身边,早晚他会控制不住,用它来危害到少校的。
可是,该怎么做呢?
脑子里的声音又在回响了,不断提醒着他——去吧,对着那个人,只需要按下注射器就好,很简单的一件事,不是吗。

里昂用力甩了甩头,身边的那些嘈杂仿佛全都远离了,他歪着身体坐在地面上,抬起的双眼里闪动着的光芒逐渐变得坚定——却令同样望着他而没敢有什么大动作的克劳萨心虚同时也更加气短。
当他意识到了不对劲,却只来得及在里昂抬起手臂时做了个想要阻止对方的动作。
但在这种距离下显然已经太迟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里昂将那枚注射器扎进了自己的脖子,用拇指按下了注射按钮。
几秒之后面色微变的里昂一甩手将注射器摔在地面上,撞出一个清脆的碎裂声。

 

此时围在帐篷外站了好几圈的队员们终是按捺不住,由卡洛斯狠狠心带头掀开了门帘,这么一来众人便一个接一个接冲了进去,然而仅仅几个人便将本就不大的帐篷内部给挤满了。
而当他们看到这场景,立马也和正坐靠在地面上的那位长官一样,纷纷不知所措地愣住。

很快里昂就被反应过来的哨兵们团团围住,卡洛斯和瑞贝卡上前扶起克劳萨,两人一起围住他来回进行查看,以确认他是否有受伤。
有人发现帐篷角落位置的地面上有一枚被打碎的注射器,而里昂的手腕和手指上都鲜血淋淋的,那握紧拳头的动作说明他大概是一直在努力地进行自我控制。
但作用约摸是微乎其微了。

帐篷中间的顶灯被人打开,这下大家都看清了那个被种下寄生虫病毒的哨兵此时狼狈又有些吓人的姿态。
此时众人望向里昂的眼神都很复杂,全然不再像前几天在那个小型安全区中的餐厅出了事时一样充满了同情和体谅。
毕竟这一回,里昂是真的威胁到了他们那位重要的指挥官的人身安全。

好容易才找回声音的克劳萨先是用手朝着卡洛斯和瑞贝卡比划了一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嘴上说道:“没事的,把他交给我,你们先出去吧。”
只是他这副满脸是血的模样,也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瑞贝卡兀自对着克劳萨又再度检视了好半天,却发现长官确实没有被弄出带有出血点的伤口。
她奇怪地四下找了找,递来一条毛巾,做了个动作示意克劳萨先把脸擦干净了再说。

对方叹了一声照做了,直到他从贴脸抹了抹又拿开放在眼前的毛巾上看到一些血迹,这才愣了愣,说道:“应该不是我的血……”
众人又齐齐将视线调转到里昂那边,那人缩在帐篷角落里,手腕上有刀划过的痕迹,而克劳萨那张行军床的床脚边还落着把沾了血的匕首。
一时间整个帐篷变得好安静,没有人再说话。

片刻后感到不能再呆站着耽搁下去的卡洛斯趁机接上了刚才的话题,他皱着眉坚定地站着没有动,逼近半步反问自己的长官:“中校,你是打算要继续袒护和包庇这个家伙吗?”
他的言辞中不再有先前的容忍之意,里昂自然是听出来了,忍不住捂着爬满黑色纹路的手臂望向克劳萨。

克劳萨沉默地同里昂对了对眼神,对方脸上的那副神色,却只令他的心里万分不好受。
从里昂眼里所流露出的惊恐,那并不是受到他自己失控时暴乱的精神力的影响。
克劳萨很确定透过那个眼神,有更深更黑暗的东西藏在了这个人的眼底和心里。
他想弄清里昂到底遭遇了什么事,就只是这样而已。
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却始终未能如愿。
而事态也一步一步发展至今,越发地无法控制。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进行正面回答,只是说:“事后的报告由我来写,你们就先退出去吧。”
挤在外面只伸了个脑袋进来凑热闹的史蒂夫在众人互相和指挥官僵持间突然插嘴说了句:“我觉得大晚上的我们不用为这事吵起来吧,不如先听从命令?”
克劳萨闻言朝着对方投去一个带有感激意味的眼神,史蒂夫当即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你欠我一个人情!
克劳萨无奈地跟着笑了笑,嘴角才刚翘起来还没来得及放下来,耳边却是又传来一阵骚动——

里昂在众人眼前猛地发力跳了起来,站稳后便冲向一个方向,撞开站在出口处的几名队员,径直闯了出去——跑了。
毫无防备的史蒂夫整个人被撞翻后倒霉地摔了个四脚朝天,好容易爬起身来就记得先破口大骂那个没有良心的家伙。
克劳萨和待在帐篷里的几人也都冲了出来,但在他要跟随大家一起去追赶里昂的时候,卡洛斯和瑞贝卡却同时挡在了他的面前。

“抱歉,中校,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请务必待在营地里。”当然卡洛斯提出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只是克劳萨实在不放心让其他人去寻找里昂。
万一那人打算反抗的话……动起手来后果无法预计。
瑞贝卡看懂了对方的心思,立刻上前来说道:“我会和他们一起去找里昂,请放心吧。”
随后在上官无比担忧的视线目送下,她一路朝着那群远去的队员前进的方向跑去。

 

大约十多分钟后里昂就被带了回来,他并没有走得太远,估计是身上的病毒发作令他很痛苦,一行人没追出多远就见到他倚靠在一块大石头边,见到他们也没有什么力气接着跑、又或者是进行反抗。
所以众人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几人一起合力按住里昂,给他的手腕上戴上了用来控制发狂哨兵专用的禁制环,这就不太费劲地将他押回了营地。

这大晚上的也实在没法接着折腾,再不休息过几小时天都要亮了。
卡洛斯让队员们把里昂暂时安置到存放物资的那个帐篷里,这就让大家该睡的都先睡去吧,有什么事过后再说。

趁着大家都回了帐篷,营地里变得安静下来,克劳萨特意避开放哨的人,偷偷钻进里昂所在的帐篷,一眼就看到那人用后背靠在所剩不多的两个物资箱的侧面,神情失落地埋着头。
不知为何这场景却只令克劳萨记起当初他们刚在野外碰面时,好像也曾有这么相似的一幕……

被禁制环铐住的里昂委委屈屈地缩在那黑暗的角落里,时不时吸一下鼻子。
克劳萨伏低上身靠过去,蹲下来的时候原想抱住对方,然而他想了又想,还是没有直接这样做。

此时里昂根本不用抬头都能立马认出克劳萨的气息,他下意识地想要靠近来人,却又抖了抖肩,迅速地后退着缩了回去。
他的身体还是很难受,那些黑色的纹路也未消退,里昂深知自己还处在寄生虫病毒的发作期。
他当然也很想现在就偎依到少校的怀里靠一靠,可他更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又一次试图去对这个人做些什么……

里昂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垂头丧气地对定定地望着他不发话的克劳萨说:“我没想伤害你,对不起……”
这一回鼓起勇气抬起头的里昂在很近的距离下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了克劳萨脸上的数块淤青和被掐出几道指印的脖子,他吸着气喘了一声,很快又重新将脸埋进自己的膝盖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那个闷闷地从低处传出来的声音让克劳萨更不好受了,他顿了一会儿突然开了口,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样的:“你知道吗,想当年我还是个训练营里的小菜鸟,只有教官让我被揍得这么惨过。”
里昂又抬头望过去,这话似乎是在指摘他今晚把克劳萨揍得很惨……的意思吗?
他没敢接上话,因为事实确实如此,里昂顿时又噤声了。

克劳萨的本意是想活跃一下这沉闷的气氛,不料却好像起了反效果。
他只好很慢地在里昂的身侧挤挤坐了下来,同样让自己背靠着那些物资箱,然后歪一歪肩,从制服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管伤药和一卷绷带。
他执起里昂受了伤鲜血淋淋的手,也不特意过问这到底是怎么弄的,就只是凑近了仔细地帮对方把几片扎进皮肤深处的细小的碎玻璃弄出来。
末了他对上嘴吹一吹,小心地涂抹上伤药,再用绷带将那几根手指一圈一圈地缠起来。

这过程中克劳萨都没再说话,也尽量避免和里昂有眼神方面的接触。
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打从心底不希望里昂离开自己的身边,无论对方做了什么。
而且里昂在今晚的行为若是被威斯克得知,恐怕他们一回到机构,就会有人来带走里昂,甚至会直接下令将他枪决的。

克劳萨当然不能放任对方出事,脑海中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喊着:留下他、帮助他,哪怕是无条件毫无道理地去袒护这个人也无所谓——不护住他,你会后悔一辈子。
克劳萨坚信自己的第六感一向强烈而可靠,于是他本能地遵从了这个心声。

才为里昂包扎好伤处,没几秒卡洛斯就钻了进来,一眼看到某两人紧紧凑在一起的姿势,这位忠诚的下属一脸无奈地劝说道:“中校,我们没有当场处决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毕竟他这次是直接危害到你的安全……”
自己的这句话令长官脸上所流露出的神情,在过去卡洛斯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见过。
但作为身负重要工作的队伍成员之一,他还是不得不继续提醒对方:“那些队员们我都帮你劝好了,我们暂时不会对里昂做什么。但机构内规定的流程是要遵从的,也请你不要让我难做,现在开始你不能再接近他……”

事情到了这一步,必须明智地做出让步,这才是保全里昂的唯一方法。
克劳萨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他起身走向帐篷的出口,路过卡洛斯身边时,对方却出人意料地将禁制环的遥控开关转手交给了他。
面对着长官惊讶的面容,卡洛斯只是摊了摊手,解释道:“无论如何,我相信中校你一定会做出冷静公正的决断。”

 

自当天深夜开始,克劳萨被禁止再接近里昂,免得他这位重要人物在机构外出事,众哨兵们也都表示他们实在负不起这个责任。
克劳萨拜托卡洛斯和瑞贝卡帮忙多照看些里昂,千万不要让大家伤害他。
大清早的卡洛斯顶着对熊猫眼无奈且嫌弃地呃呵了一声:“都说了没有人会伤害里昂,只是那家伙昨晚所做的事把他自己陷入了非常不利的境地。”
他说着停了停,尽量组织了一下措辞,好让自己面前的这位长官别再苦着脸了:“只要里昂不反抗,或是做些准备逃跑的事,我们会好好地把他押回去,一切等回到设施再说。”

克劳萨深知这已是现下于里昂而言的最忧解了,也是他的队员们做出最大程度让步的结果。
如果再提出异议,于他而言也将不利于今后的指挥,他只好选择了同意并且忍耐。

只是晚些时候克劳萨再度趁着没人注意到他,忍不住又溜去见了里昂一面。
在这次短暂的独处时间中,他在里昂的面前把那枚禁制环的遥控器给捏碎了,同时对里昂说道:“我永远不会对你使用这个,但是现在开始要委屈你一阵子,禁制环必须戴着,以免其他哨兵认为你没有约束机制,从而在他们认为出现危险的时刻攻击你。”

里昂的眼神里始终盘旋着一丝强烈的忐忑感,他惴惴不安地问:“那我要是……真的失控了,该怎么办呢?”
克劳萨从容地接过话来,用万分笃定的声音对他说:“我会一如既往地帮助你。”
这句话令里昂稍感安心了些,可很快又接着问:“若我……不是出于本意,却无法自控地想要伤害你呢?”
克劳萨依旧望着他,却将声音放轻了一个档:“我知道你不会,要是有说不出的理由,等你想好的时候告诉我。”他说着捏了捏里昂的手,“我会一直等。”

两人正在对望间,里昂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到处找不到长官就知道要去哪一处寻人的卡洛斯突然掀开门帘钻了进来:“中校!”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但仍是耐着性子好意出言提醒长官,“请不要再让我们为难了!”
被对方接连抓包两次的克劳萨自知处于理亏的一方,根本没脸还嘴。
他只好从里昂面前站起身,出去之前他又一次交待卡洛斯:“替我照看好里昂。”

某人无语地摊摊手:“那是肯定的,现在我们大家只想把你们两个全都安全地护送回去。”
克劳萨感激地朝下属点点下颌,离开前还记得回过头,也给了里昂一个『安心吧』的眼神。
跟在后面的卡洛斯全身无力地暗想着,明明他们就快要到达机构了,原本大约也就是急行三天左右的路程,怎么在半道上出了这样的事……
他只希望现在开始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因为这趟变故,队伍在中途又被迫耽搁了一天,直到瑞贝卡确认了里昂的状态已经平复下来,克劳萨这便决定明天一早动身赶路。
那晚克劳萨拜托瑞贝卡代他去探望一下里昂,又给那人捎带送去一个睡袋。
他希望这样里昂能睡得稍微舒服一些,明天才有力气跟着队伍一同出发。

瑞贝卡在完成了长官的嘱托后特意前去回了个话,一听说里昂今天都不怎么愿意吃东西,克劳萨担心地问:“他在绝食吗?还是身体不适造成的?”
瑞贝卡回想了一下那人的脸色,回应道:“绝食应该是没有,只是现在里昂体内存活的寄生虫不止一只,于他而言感受到的痛苦肯定也加倍了……自然吃不下。”
她说完注意了一下长官的表情,发现克劳萨顿时也是一副难受得自己要跟着吃不下饭的反应,还伸长脖子越过她,朝着里昂所在的那个帐篷张望。
不过对于这种情况,瑞贝卡也是爱莫能助,只好安慰了对方几句便先行离开了。

 

次日清晨众人收拾了行装,一同踏上最后这段不长的返程。
卡洛斯和瑞贝卡都默契地一左一右守在克劳萨的身边,带头走在队伍的最前端,同时派了几人带着里昂走在后面。
路途间克劳萨一有空或是暂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就一直在那里干巴巴地回头张望,隔在中间的队员们只好汗颜地纷纷让开位置,好让指挥官能隔着些距离远远地看一看那个哨兵。
回头想想大家的心情都很复杂,怎么现下搞得他们是破坏情侣关系的坏蛋团体一样。
醉了……

后来克劳萨冷不丁想起个事,他趁着途中大家在路边休息时分找到机会,凑近了独自待着的史蒂夫,将他同队员们所在的位置又拉开了一段距离,躲在一棵树后面揪着他问道:“前些天我们刚离开那座安全区时,你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到底什么意思——关于里昂,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眼看史蒂夫还在就地装傻,克劳萨拎住他摇一摇,急切地说:“事情弄到这地步,我等不到回去了,你现在就把所知的一切都告诉我!”

差点被这人举起来晃到头晕的史蒂夫定了定神,纠结又犹豫地问:“我要是说了,你能答应我,不告诉威斯克是我透露的吗?”
克劳萨莫明其妙地拧起了眉心,他在想这又关威斯克什么事了啊?
双脚刚一落地的史蒂夫想了想,告诉对方:“有个事你不知道吧,我一直在守着你的个人信息,这些年机构的向导保密档案库不断有外来的黑客进行攻击,试图窃取一名向导的资料。”

自从史蒂夫接手了这项任务,威斯克便示意他设下了许多陷阱,用来引那些黑客上钩。
然后再找准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顺道破解加密反向摸回去,一举毁掉那些人所使用的基站。

“——而你肯定知道那个向导是谁,对吧?”史蒂夫不想自己说了半天,对方却没理解过来,他又对克劳萨说道:“其实你的真实资料早就从档案库中挪出来,保存在其他的地方了。至于用来做诱饵的部分也早已改头换面,不知情的人根本查找不到。”
克劳萨花了好几分钟来想清了这其中的关联,也总算反应过来史蒂夫话里指代的向导到底是谁。
他只是疑惑地问:“为什么会有人想要窃取我的个人资料?”

史蒂夫吊儿啷当地朝着眼前的男人摊了摊手:“你是个黑暗向导嘛,这事军部的高层中也没几个人知晓。而我嘛,因为是威斯克亲自指定的情报处理人,所以我……嘿嘿。”他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态度良好地坦白道,“我曾因为好奇,偷看过你的资料。”
“…………”克劳萨用居高临下的复杂眼神望着眼前这个小鬼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没料到,关于自己是黑暗向导的事,史蒂夫对此居然也知情。

然后他很快又听到史蒂夫接着说:“其实当时看完那份资料,我稀奇地感叹一下转头也就忘了。后来遇到里昂,我也没能想起来,就是偶尔发现他有些古怪,而你又特别关注他。外加之前在那个安全区里你对他无条件进行袒护的事,还有你的精神体也总是在纠缠他……一来一去才突然发觉『里昂 肯尼迪』这名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史蒂夫说到这里十分刻意地停了停,他先是抬头同克劳萨对了一下视线,还咽了咽口水,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那天之所以欲言又止,是因为我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好像就是在你的个人资料里,见到过他的名字。

这一下克劳萨直接就懵了,顿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说什么?我的个人资料里为什么会有里昂的名字?”
关于自己的个人资料里的内容,克劳萨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所以现下他所露出的不信任神色自然让史蒂夫有些不爽,这个年轻人哼哼唧唧地又说道:“你要怀疑些什么,直接去查询你的原始档案不就得了?”
提起这事克劳萨倒是隐隐顿了一下:“那上面并没有标注过我的专属哨兵,这一点我很肯定。”

认为反正已经松了口,不妨趁机多吐露一些的史蒂夫又说:“嘿,实话告诉你,你有一份从某年份到某年份间的档案被单独隐藏起来了,我当时闲得无聊就顺手破解了——里昂的名字,就是在那里面看到的。”
“?!”克劳萨震惊地当场按住史蒂夫,让对方这就将证据提供出来。

谁想在这种关键时刻,史蒂夫又不继续打直球了。
他只是躲开那人的铁爪,退出两步语气含糊地说:“在路途上我的工具不够,我得回去帮你弄。现在先告诉你这么多吧……没有佐证我空口白牙也证明不了什么。”
他赶在克劳萨一伸手又要来捉住他来摇一摇的时候闪身躲开,连连鬼叫道:“唉呀别动手,等我们回去以后,我会给你看证据!”

克劳萨一言难尽地伸着手僵在那里,盯着眼前这个半大少年好一会儿,末了才喃喃地念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机密?”
史蒂夫满脸鄙视地给出回应:“拜托了老头,你真以为我多年来就是个吃白饭空领薪水的闲人吗,我可是被威斯克亲自招募的BSAA二代调查员。”
——为了对方这不得了的发言,克劳萨直接就是露出一个张开O型嘴的造型:“……?!”
史蒂夫很好心地凑过去,托住对方的下巴帮他先将嘴合上,还像模像样地拍了拍人家的肩:“目前还是先赶路吧,我都保证了嘛,等回去后就会给你看证据的。”
克劳萨歪着头盯了他十多秒,想想实在回不上话来,这就一步三回头地转身回到人群中,迅速吩咐队员们结束休息时间,立刻出发上路。

 

两天后他们终于返回了设施中,完成消毒流程的克劳萨第一时间主动联系了威斯克,就里昂的事大致做了个简报。
威斯克的反应倒没有克劳萨先前料想的那般激动,只是向他示意自己明白了,然后特意下派了专人前来,表示目前必须先将里昂关押起来。
随行一并到访的威斯克对拉着张脸的克劳萨解释道:“我会让研究所的人先给肯尼迪再做个全面的深入检查,至于其它的事,过后再来找你详谈。”

对着里昂放手克劳萨自然是左右不放心,他一直跟着由三人组成的带走里昂的那支研究人员的小队走了很久,直到离开了消毒区域,一路上有很多人都在好奇地观望着他们。
这时候克劳萨也顾不上许多了,甚至还跟着几人坐上了车。
几名研究人员互相看看,又去瞄了一眼委派他们前来的那位仍站在原地的长官,发现对方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也没有出言反对的意思,自然没好直接进行阻拦。
反正后车厢很大,再塞进一个无关人员也无妨,也便随那人去。
车子发动后全程里昂都垂着头,克劳萨不方便当着几人的面同他说些什么,只好先按捺着,同时也是担心不已地随行一路前往研究所。

而当他们进入了研究所的大门,克劳萨便被工作人员客气地拦在了大堂外围。
眼看里昂就这样被人带走,自己却不能再和他说几句能令对方安心的话,克劳萨懊恼地站在那里,后悔自己刚才在车上实在不该顾忌那么多而一言不发的……
只是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克劳萨站立在那里目送着那几人带着里昂进了电梯,彻底消失在白色走廊的尽头。
之后他又干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开。

 

那几天克劳萨坚持早上和下午都要特意往研究所各跑一趟,四处转悠着拉扯几个人说上几句,试图打听一些关于里昂的事。
可是前台的人不让他进入主设施内,也没有任何相关的研究人员出来进行接洽,被克劳萨逮住的工作人员也都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他不死心地来回试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等同于在现下克劳萨完全掌握不到里昂的情况。
在自家机构内的设施中受到这般的冷待,这令克劳萨实在憋屈得很。
若不是考虑到里昂的处境,他几乎想要嚎叫起来就地闹事了。

至于研究所里的众人自然也十分担心这位军官哪天一个忍不住就开始搞些破坏,负责人只好悄悄将情况上报给了上官威斯克,搓着手问他:“这这这……该怎么办?”
接到这通来电的威斯克摸着下巴想了想,表示由他来接手好了。
之后他又拨打了一通电话,派出了一位下属去解决这事,并且示意对方可以前去放出些足以让克劳萨暂时从研究所这边转移一下注意力的消息。

——于是没多久瑞贝卡便奉命赶到了研究所内,刚一见到她的身影,克劳萨还直接愣了愣,下意识地以为是有什么紧急军务急着要他回去处理。
然而瑞贝卡只是先尽力将长官劝离了这里,两人好容易才一起回到克劳萨的办公室,四周变得安静了下来。
瑞贝卡这才犹豫地向对方诉说了一件事——
想当初他们在野外刚遇到里昂,由于对这个哨兵身上的服役编号有些疑问,在她将此事上报后,威斯克曾特意私下交待过她一些话。

克劳萨是真的没有想到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出,如今仔细回味了一番,外加瑞贝卡此时脸上的表情,他很快反应过来——对方肯定还有些话藏着暂时没说出来。
于是他抬手将对方让到椅子上,自己也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落座后的瑞贝卡有些踌躇地开了口:“其实有很多事我早就觉得奇怪,只不过硬要圆也不是圆不过去。”
毕竟那时里昂的出现就是在表面意味着一个机构内培养出来的哨兵在被误判为阵亡的三年后又回来了,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但威斯克对待这事的态度却始终很微妙。
瑞贝卡对克劳萨说道:“后来准将大人还单独找我问了些关于里昂本人的细节方面的事,以及你对他的反应。”

克劳萨的眉心又习惯性地拧紧了,直到坐在对面双手放在膝头显得动作有些局促的瑞贝卡又望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中校,你真的是个单身向导吗?”
克劳萨相当震惊地松开了眉心,脸上的表情却是变得凝重起来。
这事他自己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确实不是个单身向导。
在过去他曾拥有过绑定的哨兵,但那人已经死去多年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愣住——『死去多年』……
所以,他的哨兵是真的死去了吗?
而里昂 肯尼迪,那个人,又是谁呢——

当年的洛岛战役直接导致政府机构内的哨兵死伤惨重,威斯克在过后又刻意掩盖了关于他的绝大多数资料。
克劳萨只知道自从自己出狱后,除了姓名年龄和军籍以外,一切等同于重新开始。
关于他的真实身份,军中仅有几位高层知情。

多年来这些高层有亡故的、还有退役离开这座机构,去了其他安全区养老的。
目前为止对于克劳萨的那些过往,了解得最为深入彻底以及全面的,恐怕也只有威斯克了。
但那家伙的嘴向来很严,就算克劳萨十分肯定对方隐藏了些内幕,可是想撬开他的嘴,只能见机寻找机会,硬碰硬可不行。
毕竟事关里昂的个人安危,克劳萨可不想因为自己打算刨根问底,从而让里昂陷入不利的境地中。

克劳萨苦着脸沉思了一会儿,又忽然记起史蒂夫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
这几天队伍才刚回来,因为操心里昂的事,克劳萨都要前往研究所那边蹲点。
外加先前那趟任务有好几处分支节点,队员们的所有个人任务报告也都开始陆续向他上报。
他只能利用额外的加班时间去处理,每天可谓是早出晚归。

通常克劳萨出门时,史蒂夫还在呼呼大睡。而当他深夜回来的时候,那小子依然在呼呼大睡……
史蒂夫总吵着说这次出行耗时过长,害他好久没有吃上喜欢的零食,以及不分昼夜地翻看漫画了。
所以这几天他又变回了邋遢的宅男,除了准时出门去餐厅觅食以外,整天都窝在宿舍里,一手抱着他的零食和可乐罐子、一手翻着漫画本子,一门心思地钻进去享受这久违的醉生梦死……

——此时再又回想了一遍瑞贝卡刚才说过的话,以及威斯克每每谜语人一般的遮遮掩掩和欲言又止,克劳萨决定不再等下去了,他必须自己来搞清这一切不对劲的来龙去脉。
告别了瑞贝卡的克劳萨尽快返回了宿舍,将趴在沙发上晃着腿的某个头发乱七八糟的小宅男一把揪了起来,并且不顾对方的挣扎和呼喊,把那人夹在手臂间一路拖进了书房,重重按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

史蒂夫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活活吓了一跳,起初还以为某人之所以突然发疯,是在生气他连日来任务报告是一个字也没写出来这样的事。
他连忙双手合十,讨好地说:“好好好,任务报告是吧,我现在就……”
可是话才说到一半,克劳萨就按在他肩上,指了指打开的笔记本屏幕,沉着声说道:“我的个人资料,你上次说过的那份,现在就弄出来给我看!”

史蒂夫抬着音调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某人是要来了解这事了。
只要不是强迫他现在就写任务报告,史蒂夫心想黑点机密资料算什么啊,于他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意思罢了。
甚至哪怕现在让他去胡乱修改威斯克个人资料上的简历,他都十分愿意,嘻嘻——

但史蒂夫还是先朝着看起来没什么耐心的男人做了个手势,意思是稍等。
然后他慢悠悠地挣开对方压在他肩头的手掌,起身去旁边靠墙的那张属于他的小床边上,伸手在被子里抄来抄去,翻出一堆小说漫画和杂志,甚至还有几个掏空了的零食袋……
克劳萨呼气时的声音变得有些大了,史蒂夫还趴跪在那里,扭头讪笑道:“不好意思,床上稍微有些乱,马上就好!!”
最后他从枕头下面摸出自己那台用惯了的笔记本,抱住它后退着站到地面上,又重新回到书桌后面坐下来,将克劳萨的那台笔记本合起来往旁边推了推。

“我这台不行?”克劳萨没弄懂,不都是电子设备吗,这还有什么区别不成?
史蒂夫很给面子地抬头朝他瞥了一眼,啧啧了一声:“你那个老古董啊,不行不行,我得用我的黑客专用超级本才行!”
克劳萨无力地垂了一下双肩,末了想想算了,计较这个干什么啊,他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折腾了几分钟史蒂夫成功入侵了机构内的档案系统,反正克劳萨是根本看不懂那很复杂繁琐的介面,就只是听史蒂夫洋洋得意地说着什么在这个机构内,想要像自己这样能不留痕迹地帮他进入这机密的系统内部,那可是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微弯着腰趴在一旁注视着屏幕的克劳萨敷衍地拍拍史蒂夫的肩,夸了他两句:“啊啊,干得好。”
史蒂夫摇头摆尾地颠了两下,很快又换成一副认真的脸孔,开始往更深的位置一层一层地破解密码。

——直至不多时后,克劳萨终于在对方的帮助下,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最为真实和完整的个人档案。
在这份被封存起来的档案中的某一部分,明明白白写着他的专属哨兵的名字:『里昂 肯尼迪』。
下面一行是在绑定注册登记之时手写录入的签名,歪歪扭扭的好丑,看起来签字人的年龄不大,又或者是平时根本没有好好认真地练字的结果。

对着这份摆在眼前的实证,克劳萨却是整个人愣住了。
哪怕先前他确实也曾悄悄有过类似的猜想,却没有料到这居然是真的。
里昂是他的专属哨兵,那个人……正是多年来他一直被机构所告之的、属于他的已经在某次任务中阵亡的伴侣。

克劳萨的腿顿时有些软,他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才导致里昂被误认为是已经死去。
而他当初也在洛克福特岛经历了那般黑暗的事件,甚至背上了不少人命,还被军事法庭判了刑,在监狱中被关押了一年多。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告诉他,他的专属哨兵还活着,没有人。

那枚当初据称是属于自己曾经死去的配对哨兵的军牌,一直保留在克劳萨的手上。
他将这当做了与对方之间唯一的宝贵纪念,于是便在出狱后将那枚军牌小心又珍重地收藏在了这间书房的书桌抽屉里。
虽然眼下克劳萨对里昂的相关记忆仍是一片空白,但震惊之余他仍是像发了疯一样地将史蒂夫从椅子上拖起来,在对方声声的抗议中自顾自地翻开抽屉,一格一格地翻找那枚军牌。

所有的抽屉都被他情急之下翻得一团乱,越是这种时刻似乎反而就越找不到了……
最后克劳萨满头是汗地从最不经常使用的那个抽屉深处的一个盒子里找到了那枚军牌,他激动地捏着那东西塞进制服上衣贴近心口的那侧口袋里,转过身不顾一切地就往外跑。

史蒂夫知道那人八成是要去找里昂对证了,连忙朝对方的背影喊道:“喂喂喂,就算去了研究所,你知道他被收容在哪吗?”
克劳萨及时停下脚步想了想,答案自然是不知道。
可是他已经顾不上那些了,无论如何就是现在,他一定要立刻见到里昂才行!

克劳萨的脚步仅仅被拖慢了几秒,很快他又继续往外冲,边说道:“我不在乎,就算是直接闯进去,我也一定会找到他。”
史蒂夫唉了一声,又接着喊:“——带上我啊,我帮你去找他,还能帮你解开密码锁。”

——闻言克劳萨立刻圆润不带停顿地脚下一转又冲了回来,拎上史蒂夫再度要往外跑,对方急得直嚷:“等等等等,你总得让我带上工具啊!!”
某人只好一个急刹车停下来,边催边说:“快点、你动作快点!”
史蒂夫嫌弃地盯了克劳萨一眼,他先是抱上自己的宝贝万能笔记本,之后又去床上翻了翻,找出两条接口不同的连接线,卷了卷一并收好了塞进裤子侧面的口袋,这才跟着克劳萨冲了出去。

 

这大白天的出来干点偷偷摸摸的事虽然有点刺激,但史蒂夫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总在思考着万一东窗事发,他要怎么保证自己不会挨罚呢,好苦恼哎。
一路上他跑得实在太慢,克劳萨只好直接扛起他,然后继续搞自己的猛男冲锋。
抗议无效的史蒂夫只能一脸生无可恋地负责护好自己的宝贝笔记本,一边朝路上偶尔路过的人尴尬地嘿嘿一笑,顺便祈祷他们不要察觉什么不对劲才好……

 

后来他们到达了研究所,经过史蒂夫的提示,克劳萨跟随他沿着墙弯腰潜行,从建筑物后方丢弃闲置垃圾的出入小门溜了进去。
史蒂夫在正常情况下几乎无人使用的防火阶梯上蹲着,用联上网络的笔记本入侵了研究所内的系统,开始在相关日志中寻找里昂的踪迹。
先前克劳萨一直不知道,原来史蒂夫只需要区区一台笔记本,居然能做出这么多令人叹为观止的事,看来还是他不够了解这小子啊……

以往他只当对方是个好吃懒做的小馋鬼,大概可能是威斯克的什么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所以才会被那人特意丢到自己身边来养着。
谁想这小子,居然和他一样是BSAA的调查员。
他忍不住又多注视了对方几眼,在昏暗的阶梯拐角处蹲着的史蒂夫紧盯着眼前的屏幕,手指敲打键盘的速度极快,那难得沉静下来的脸孔被屏幕的光源照亮,和平时看起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此刻克劳萨真的是有些心生佩服之意了——

不多时后史蒂夫终于找到了研究人员日志中所记录的关押哨兵里昂 肯尼迪的确切楼层和房号,并且好消息是今天份的例行检查已经结束了,研究人员对此在日志的最后更新处做出了详细说明。
这些天他们对于里昂体内的寄生虫病毒也是一筹莫展,除了最为基本的检查以外,完全没有其它的进展。

克劳萨大致扫了一眼几天来的日志,看起来研究人员没有对里昂做些不好的事,或是试图去强行激发寄生虫发作,这算是个不错的好消息。
但他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此时待在这里,那种马上想要见到对方、并将那个人拥在怀里的欲望,几乎就要到达顶峰——

随即开始后续行动的二人组嘿咻嘿咻地爬着楼梯,一直到达了里昂所在的楼层。
从防火梯钻出来的克劳萨探出半个脑袋,在整条走廊的两侧来回看了看。
可恶的是走廊上设有监控,现下若直接走出去,目标未免也太大了。
史蒂夫嘻笑一声,踮起脚跟用手肘挤挤某人的肩,待对方看过来时,他一手抱着笔记本,空余的手打出了个『OK』的手势,然后清清嗓子对一脸疑惑的男人说道:“关于这一点我早就想到,刚才就已经帮你处理好了,现在这条走廊上的监控屏幕里只会不断重复十分钟前的画面。”

克劳萨再次对这毛孩子肃然起敬,现下他看向史蒂夫时的眼神都与先前大不相同了。
以至于对方邀功似地问出『怎么样我厉不厉害,快点多夸夸我!』这话时,他愣了愣,直接就上手狠狠地抱了对方一下。
史蒂夫差点没被这人强壮的手臂和胸肌给活活挤压致死,他连连出着气低喊道:“快放手、快放手,妈呀你要勒死我了……!”

等克劳萨依言将他放了下来,扶住墙的史蒂夫又交待道:“快点过去吧,门锁的密码还需要时间破解呢。”
克劳萨嗯了一声,伸手在史蒂夫的头顶抹了一把,然后带着对方往走廊上而去。

 

他们在日志中所标注的那个号码的房间外停了下来,透过门板上的圆形玻璃小窗口,克劳萨看到墙角垂着头窝了一个人,看那身形和发色,确定就是里昂无疑。
他弯下腰示意史蒂夫赶紧解锁,就见那人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小小的螺丝刀,又抠又撬地拆了门上那个密码锁的面板,还伸进去弄了一会儿,再将接线的一端插了进去。

克劳萨对这些不是很懂,只是问道:“既然你可以入侵这里的系统,就不能直接从系统内部破解对应门锁的密码吗?”
史蒂夫流畅地敲着键盘边耸耸肩:“持续接入系统的风险可不小,很快就会被监控人员发现的,我是在给你们多争取一些相聚的时间,懂吗。”
这下克劳萨懂了——不,其实他还是不太明白这两种方式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但现下考虑这个太不现实了,他唯有屏气凝神地安静等待,直至听到轻微且短促的三下滴滴声。
——密码被破解了。

 

克劳萨迅速打开那道门,闪身钻了进去。
里昂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直到克劳萨几步走到他的面前,在靠得很近的距离间蹲下去,他才回过神似地慢慢抬起头。
一看到克劳萨的脸,他整个人就愣住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克劳萨同样没有发话,他先是拉过里昂,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军牌,来回比对这人手腕和脚踝纹身上的编号。
虽然军牌上有不少细小的划痕,但还是能认得出来,三串编号果然一模一样。
克劳萨的手顿了顿,他抬起双眼望向里昂,很轻地问他:“里昂……你到底是谁。”

里昂不太清楚对方拿着个看上去有些陈旧的军牌对着他比来比去是什么意思,而那句问话,他同样回答不了,只能用微哑的嗓音应道:“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一如既往,克劳萨想着,里昂始终一如既往地,从他们相遇——不,应该说,从他们重逢的那一刻起,只要提起他的过往,就会奉上这样的回答。
那时克劳萨为了这事迷惑、不解,甚至是感到有些不爽和恼怒,然而现下,一切于他而言都不再重要了。

他倾身靠近了里昂,将那个微微做出意图躲避的动作、却最终因为靠在墙角而无处可退的人抱在了怀里。
——回来了啊。
是的,回来了。
在一度以为自己失去了对方的充满无数悔恨遗憾和懊恼的一千多个日夜交替之后,克劳萨想着,他终是幸运地等回了这个人。

“少校……”里昂僵硬地不敢动弹,可是被这个人紧紧地搂在怀里,那熟悉的烟草味熏得他眼睛发酸,好容易吸了吸鼻子,才注意到自己居然落泪了……
里昂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就是很难过,难过之余又有些开心,因为克劳萨主动来这里见他,这是不是说明,少校还是关心他的呢。
于是他放心地将身体往前靠,整个人顺从地窝进了克劳萨的胸口。

只是这样的温情时刻没能持续太久,很快史蒂夫便在外面急切地敲了敲门,还探头进来喊道:“不好了,走廊上有人过来了!”
克劳萨立马松开了里昂,他们彼此对望了两眼,虽然现在他真的十分想将对方抢走带离这里——可是不行……一旦这样做了,研究所会针对携带寄生虫病毒的里昂发布追缉令的。
那样这个消息扩散的范围也就更广了。
更不用说在已经被人发现的前提下,想要安然地离开研究所也不太可能。
看来目前他的当务之急,是要先去见一个人——

就在克劳萨迅速地思考对策时,里昂也只是小心翼翼地从低处望着他,没敢打扰这面目十分严肃看起来应该是在沉思的男人。
仅仅过了十多秒走廊上的声音就渐多也渐大了起来,史蒂夫大概是在外面被人给抓住了,他扯着嗓子啊啊地叫个不停,一边喊道:“唉呀不要抓我,我、我只是个跟班啊……”
话音还未落地,房间的门就被猛地推开了,好几名研究所内的工作人员和安保人员纷纷涌了进来,将蹲在角落里的两个人团团围住。

克劳萨并没有打算和这些人正面起冲突,他只是扶着里昂一同站了起来,还毫不避讳地在他耳边吻了一下,借着这动作对他轻声说:“我必须离开去做点事,很快就会来接你的。”
里昂的眼里有一抹浓浓的担忧一闪而过,克劳萨捏了捏他的手臂,微微笑起来:“相信我,好吗?”
“嗯……”好在里昂低沉的情绪终于有些缓过来了,朝着克劳萨点点头,“我等你。”
克劳萨又去他头顶吻了一下,完全不在乎面前一群人表情各异的脸,他只是朝那些人说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急着要确认一件事,很抱歉没有经过允许就擅自进来了。”

研究人员和安保人员都没料到这位军官虽然做出了擅闯收容区这种严重到甚至可以直接将他当场击毙的行为,现下却难得态度还挺好,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了。
直到有个人先反应过来,他朝着克劳萨做了个手势:“请尽快离开吧,看在威斯克准将的面子上,这事我们可以不计较。”
克劳萨同里昂松开了手,指尖还互相缠绕了几秒。他给了对方一个眼神,这便转身径直从空出来的位置走向门口。

离开前克劳萨交待研究人员千万不要为难里昂,今天确实是他自己太冲动了,此事与他人无关。
但几人互看一眼,又指着被抓起来的史蒂夫,朝克劳萨问道:“所谓的与他人无关——指的是这个小鬼也没有参与吗?”
有一名安保人员手上拿的正是从史蒂夫手上缴下来的笔记本,先前监控室里的人发觉这条走廊上的监控设备好像有些异常,在通话机里表明自己正上来巡逻的同僚好半天没出现在画面中,由此查了查才意识到安保系统居然被人侵入了。
至于他们火速赶来之后,这家伙还在给待在房间里的克劳萨传递消息。
随后走廊两头都有人冲过来,所以无处可逃的史蒂夫很干脆地举手投降了。

克劳萨当然明白他绝对不能牵连到史蒂夫,对方毕竟只是在帮他的忙,若被扣上个擅闯研究所收容区的罪名,那对他个人评定的影响可不小。
他耐心地对那几人说道:“我会对此次事件负上全部责任,我现在就去见威斯克,向他认错自首,也请你们不要为难史蒂夫。”

这一番交涉的结果是被带到控制室的史蒂夫主动在主机上把入侵系统后进行了些许篡改的程序修正了回去,同时还提议道:“你们这套系统的防火墙实在太薄弱了,一攻就破啊,不如我给你们即时编写一套更靠谱的吧——免费的哟!”
然后他很快因为这样的发言挨了跟随而来的克劳萨从后方轻轻扇过来的一巴掌,意思是少在这里炫技,免得夜长梦多真被扣下来不放你走了,改好了就赶紧撤吧……
史蒂夫捂着后脑嗷呜了一声,很是不爽地回头盯了某人一眼。

两人原本想借机脚底抹油,然而几个安保人员紧张地想起个事,又将入侵者带回了那条走廊上,在那里对着被破坏的门板密码锁面面相觑。
他们也不知道这还能不能维修,毕竟整块面板都被卸下来了。
而一旦确定无法维修,那就要进行更换,这是需要上报的,如此一来这事就不可能轻轻揭过了……

几人在那里凑着脑袋,语气焦急地互相问道:“怎么办怎么办,真的不计较了吗?”
史蒂夫在克劳萨发话前主动站了出来,捶一捶胸口说道:“我可以把面板完好地装回去,不会影响使用,而且保证看不出一点痕迹。”当众人都看向他时,他又接着说,“——条件是把我的笔记本还给我。”

这下克劳萨知道稳了,那小子鬼主意多,只要安保人员同意他的提议,今天这事至少在目前看来就不会有闹大的机会。
他只给那些人留下了一句话:“你们最好还是听从他的建议。”这便独自快步地在走廊上朝着电梯所在的方向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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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章开始差不多都是醋的部分了,包了这么大一盘饺子,累死我了=_=

Chapter 30

Summary:

没啥,还是调出来的一章醋,真开心~

Chapter Text

离开研究所的克劳萨一路气势汹汹地杀去寻找自己的那位老相识威斯克,他拉着张脸,还带动着团团低气压跟随着他移动,沿途吓坏了不少路人。
待到克劳萨冲进办公区域,直达目的地破开某人办公室的那扇门,踏进脚去的同时开始捋袖子,出口就先是咬牙切齿地一句:“威斯克你这混蛋。”
靠近对方的克劳萨倾身将双手啪地压在威斯克的办公桌上,压低嗓音直接发出质问:“你一直在骗我,当初在洛克福特岛找到的那具变异的尸体根本不是我的专属哨兵!”
他的目光跟着沉了沉,似乎也不能原谅自己在这件事里的大意和迟钝:“里昂就是我的专属哨兵,他一直还活着——在我遇到他、还让瑞贝卡上报的时候,你就已经发现了,对不对。”

淡定地坐在椅子上的威斯克一副临危不惧的模样,听完一连串的话,他这才慢悠悠抬起头答道:“关于洛岛上的那具尸体的事,我当时真不知道是闹了乌龙。”
被压了一头的长官站起了身,打算先将眼前这个气乎乎的男人引到旁边的访客沙发上,面对面坐着相谈总比这种单方面对峙要好些吧。
然而克劳萨拧了一下手臂,挡开了威斯克伸过来的手。

虽然最后克劳萨还是跟着对方走到了沙发上双双落座,可看那面色依旧是气得不轻的样子。
威斯克默默在心底嗯了一声,知道现在开始他说话可得小心些了,免得那人一个控制不住,直接和他动起手来。
于是他仔细想了想,将某个话题的相关时间线又往前推了一些。
“当初肯尼迪所参与的浣熊市行动中有不少人是他的同期,他们的服役编号都是相近的……甚至有一个人和他只差了两位数——这样的巧合谁能想到?”
克劳萨憋着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我之前刚从野外将里昂带回来的时候,曾问过你关于他是不是有绑定的专属向导——你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停下话来很深地望了对面的人一眼,那道目光中满是埋怨和指责:“——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

沉默了好几秒的威斯克没有出声,克劳萨不知道对方是心虚抑或是在思考着找些借口来敷衍,他摇了摇头:“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这混蛋让他和里昂之间互相绕了好大一个圈,可哪怕失去了相关的记忆,他依然对那个哨兵无限的在意和包容甚至是纵容。
这段时间里克劳萨一点一点地被本能吸引着走向里昂,却又由于他个人的原因,以及所谓坚守着的对于前任专属哨兵的忠诚而忍耐着,没有做得更彻底和过分。
也正因为这样,令他错失了最好的时机——能够帮助里昂尽快逃脱他所独自背负着的那份痛苦的时机。
克劳萨真的意难平,如果威斯克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和这可恶的家伙和解。

办公室里大约安静了整整两分钟,似乎是终于对措辞思虑周全的威斯克才说道:“无论你相信不相信,之前对于肯尼迪还活着的事,我和你一样毫不知情。但之后你将他带回来,我确实隐瞒了一些真相没有告之你,但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克劳萨定定地盯了他好一会儿,没有再开口说话。
直到威斯克抬起手,在空气中划了一下——

 

两人之间的这场相谈以气氛异常紧张的不欢而散告终,当天有不少人在走廊上看到克劳萨中校怒气冲冲地从某位准将大人的办公室里冲出来,还反手恨恨地摔上门,面色极度不善地快步离去。
没到傍晚间这事就通过小道消息在军营中传了个遍,引发的各类猜测也是多种多样层出不穷。

得知此事的卡洛斯和瑞贝卡停下了手头的文书工作,互相隔着些距离对望了一眼。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并且那大概率不会是很好的事。

头疼死了啊啊啊,作为心理防线向来比较脆弱的那一个,卡洛斯苦着脸赖在办公桌上,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要我说——”瑞贝卡坐在办公椅上,脚下动着动着滑了过来,边问道,“如果中校和准将起了剧烈冲突——我指的是要闹到你死我活撕破脸那种,你会站谁?”
闻言卡洛斯将脑袋歪一歪,刚好够让双眼从手臂的边缘露出来,望了发出这种要命问题的同僚一眼。
他思索了三秒未果,唯有哂笑了一声回道:“站谁——我谁也不站。”他说完又丧丧地加上一句,“我选择自杀。”
“哈哈哈哈哈!”
“真亏你还笑得出来。”卡洛斯又将脸埋了回去,连发出的声音都变得闷闷的,“我有预感,肯尼迪这事太难善了了,而且现在他还被收容在研究所里……”
瑞贝卡止住笑,想了想又耸了耸肩。
关于这事,从今天同长官告别时对方的面色看来,她倒不认为一定就无法善了。
关键要看那人会为了里昂 肯尼迪,而做出怎样的抉择。

据说寄生虫病毒极度不稳定,在催毁宿主这方面的方式别具一格。
一旦在进化时出现偏差,寄生虫就很容易从体内爆发迸裂,从而导致宿主死亡,所以感染后传播的范围目前还不算广。
先前寄生虫病毒的首次发现地点是在西欧的某个国家,目前北美地区大范围内还没有发现该种病毒蔓延的相关报告。
——结果在这期间,他们居然和可能是美国本土首例感染了寄生虫病毒的人近身相处了这么久……
也难怪之前任务结束后,威斯克亲自给全队人员下达了封口令。
研究所那边也尽快收容了那个哨兵,至今没有将他释放。

——而克劳萨本人对此的态度就显得极为重要了,是要就此放弃里昂,让他成为研究所里的大型小白鼠,面临着要接受被注射各种生物制剂的试验,直至将寄生虫病毒催化至爆发,用生命来为机构内的病毒相关情报收集添上一笔。
又或者……是不顾一切地将之带离那充满死亡威胁的困境呢?

瑞贝卡略微思考了一下,眼神很快变得清澈且透明了一些。
她很轻地笑了一声,用手肘靠过去挤了挤卡洛斯,待到对方再度用双眼望过来,她说道:“走吧——我们去做点准备。”
“啊?你打算去哪,去做什么准备?”卡洛斯下意识地直起身体,眼见那位同僚已经从椅子上起身,并往门口的方向走,却是不再回话,他摸不着头脑地摊了摊手。
不过考虑到自己今日份的文书工作还没完成,卡洛斯又想了想,顿时醒悟:去他的工作啊,翘班这样的好事,怎么可以漏掉我呢!
于是他跟着站起身一路窜出门,追随瑞贝卡远去的身影而去。

 

晚些时候今天真是半点去工作或者加班的心思都完全没有的克劳萨回到了宿舍,早一步回来的史蒂夫抬眼观察他那脸色,大概知道这人可能是和威斯克之间的谈话并不愉快。
他很聪明地没敢招惹克劳萨,默默坐在沙发上翻看自己的漫画书。

后来磨到傍晚时分,史蒂夫独自出门吃饭,回来时还好心地给克劳萨也打包了一份。
他拎着饭盒回到宿舍,才刚进门就注意到里面有些动静,听着像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
急速奔过去的史蒂夫站在门边,一眼看到克劳萨正在整理行装,平日出行时使用的那个背包都已经基本塞满了。
史蒂夫有些愣愣地问:“你、你要做什么?”

半跪在地的克劳萨扭头看了他一眼,抬手将背包的拉链一把推上了,安静的空气中哧拉地一声响。
末了他站起来说:“我打算在深夜再去一趟研究所,把里昂接出来。”
史蒂夫跟着这话难以置信地咽了咽口水,他知道克劳萨话里的『把里昂接出来』,其实就是所谓的『死都要把里昂从那里抢出来』的意思。
他呆呆地埋头看了看手上拎着的饭盒,不知道现下该不该问对方一句:那这、今天的晚饭你还吃吗……?

——至于晚饭某人当然是吃了的,不吃得饱些,稍后的那场硬仗可不好打。
史蒂夫一直显得惴惴不安,坐在旁边望着克劳萨,时不时张个嘴打算要说话。
可是想想却又将嘴闭了回去,然后继续他的惴惴不安。

迅速解决了晚饭的克劳萨将桌面收拾了一下,又走进了浴室。待到出来时他看史蒂夫那小模样实在有些好笑,便对那人说道:“放心吧,这事不会牵连到你的。”
史蒂夫哑了一下,随即嫌弃地接口道:“我才不会担心这种事呢!”他说完停了停,像是终于鼓起了那份勇气,朝着克劳萨发问,“那你是打算怎么安置里昂?”
“带他离开。”克劳萨所给出的答案非常简短,同时语气也很干脆,像是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思想挣扎。
——应该说对于这个人而言,无论里昂是不是曾经做过他的专属哨兵,当下的克劳萨都会为了他而做出相同的选择。

想明白了的史蒂夫突然莫明其妙地笑了,克劳萨用迷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就见到那小子甩甩手说道:“唉呀好羡慕呐,我什么时候也能遇到愿意为了我不顾一切地豁出命去的向导啊。”
闻言克劳萨直接气笑了:“你再试着这样整天吊儿啷当不务正业,挨到下辈子也遇不上。”
史蒂夫哼了一声,不服气地朝着克劳萨吐出舌头,还用手指往下掰了掰眼皮,做了个好丑的鬼脸。
此举也换来了那个照顾了他好几年的金发男人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微笑。
但很快他们又都各自沉默了下去。

 

深夜时分在克劳萨准备行动前,史蒂夫凑了过来,语气诚恳地说:“你带上我吧。”
克劳萨皱起了眉,一边将早先收拾好的背包反手背上:“我不能连累你,你还是留下比较好。这事与你无关,威斯克不会为难你的。”
史蒂夫哧了一声,满脸『我会怕那家伙吗』的表情:“拜托,你已经连累到我了——今天在研究所的时候,我观察你离去时的神色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绝对要趁着深夜行动。”

克劳萨好笑地反问:“那你刚才回来看到我收拾东西,为什么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挠挠头的史蒂夫老实地答道:“因为我没想到今晚就行动……我以为你会想办法多弄到一些武器再说。”

军营内的武器管制很严格,普通士兵在出行前必须由带队的直属长官签字,才能领到相应的枪支和弹药。
同时在外出归来后,也必须第一时间将枪支和剩余的弹药清点上交,这些都是要在后勤处进行出入登记的。

不过克劳萨的军衔让他得以在自己的宿舍里保留一把枪和不多的子弹,以备不时之需。
但史蒂夫寻思着,那些根本不够的吧——如果克劳萨的计划是将里昂接出来,然后两人一起离开机构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们要顶着机构发布的通缉令,从此东躲西藏亡命天涯了啊……
想到这些史蒂夫突然有些佩服克劳萨,要下这样的决心确实是很不容易的,这也意味着克劳萨必须抛弃他这些年来在机构中靠着自己努力挣来的一切。
不过人这一辈子嘛,活在这样的乱世之中,说不准哪天一个不留神小命就没了。
为了心爱之人,疯狂一点也无妨
只要将来哪天回想起来的时候,不会后悔做下这份选择就行。

所以作为几年来对方各种照顾自己的谢礼,史蒂夫这就决定送上最为衷心的敬意:“——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主动提议帮那几个人把密码锁的面板安装回去的吗?”
这话令克劳萨停下手上的事,饶有兴致地转过头来看向他。
受到关注的史蒂夫洋洋得意地说:“虽然当时不太确定吧,不过我觉得你一定不会放着里昂不管,早晚要再回去找他,想办法把他接出来。”
他说完搓搓手、又搓搓鼻尖,嘿嘿笑了一声:“所以我哄着那几个人重置了密码,对他们说这样才更安全——至于新密码嘛,当然是由我亲手帮着输入的。”
年轻人朝着望向自己的人比了个开枪的手势,还眨了眨单眼,意思是怎么样,我可是既聪明又厉害吧!

克劳萨顿了半秒反应过来了,他直接哈哈笑出声来,末了真心叹道:“唉——不愧是你。”
史蒂夫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又急着提醒对方:“说真的,这次的事你可欠我一年份的零食和漫画!”
克劳萨朝他点点下颌,应道:“等我把里昂接出来以后,我包你一辈子零食和漫画的开支。”
这话令史蒂夫双眼一亮,兴奋地原地跳了一下:“那我们可说好了啊!!”
两人面对面站着,默契地同时伸出手来,互相对了一下拳头。

 

当天凌晨克劳萨带上史蒂夫,趁着夜色偷偷地潜回了研究所。
然而让他们没料到的是居然在白天溜进去的那道小门边正面遇上了两个人。
——看上去卡洛斯和瑞贝卡在这里待的时间大概是不短了,却在正眼见到长官和他的小跟班时,一同从倚靠着的墙边站直了身体,朝着他们无奈又释然地笑了笑。

老实说看清那两张脸孔的当下,克劳萨确实以为他们是来阻止自己今晚所要做的某件事的。
毕竟卡洛斯和瑞贝卡是在当年由威斯克亲自在军中过滤了不少士兵,精心挑选出来,再送到他身边的精英。
几年来的相处间,那两个人把保护克劳萨做为出行时最为重要的工作任务,也一向是尽职尽责任凭派遣。
但既然是听命于威斯克……
嗯,不,克劳萨突然反应过来——那就没事了。

四人互相使着眼色,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直到他们凑到了一起。
起初史蒂夫也是有些担心那两个家伙不会是要来打搅他们的救人计划吧,可才刚靠近,卡洛斯就压低声音对克劳萨说道:“中校,我们知道你要做什么,当然阻止什么的就算了,毕竟拦也拦不住。”
站在一旁的瑞贝卡跟着点了点头,接口道:“我们来这里就是想向你确认一件事——你真的想好了吗,一定要这样做?”
克劳萨轮番在这两位下属的脸上看了看,最后点点头,语气笃定地说道:“我要把里昂从研究所里接出来,带着他离开这里。”

卡洛斯摊着手,同一脸了然的瑞贝卡对上视线:“——我就说吧。”
“哈哈哈,所以你还是很了解中校的。”瑞贝卡上手轻轻拍了拍这位同僚的肩,然后她又望向克劳萨,“那就赶紧去吧,人多了怕目标太大,我和卡洛斯就待在这里放风,等过后想办法送你们离开。”
这种情况下也实在是不适合多言,克劳萨知道这两人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于是他点点头,将重量不算轻的背包先卸下来,交给两位下属暂时看管。
之后他招呼上史蒂夫,两人一同撬开那道上了锁的小门,闪身钻了进去。

 

爬防火梯的时候史蒂夫还仍是处于迷惑中,他忍不住地问在前面开路的克劳萨:“你觉得他们两个可信吗?真不会去喊人来等着逮住我们,抓个现行吗……?”
克劳萨没有时间回头,只是背对着史蒂夫说道:“我相信他们,不需要担心。现下尽力完成我们要做的事,这就足够了。”
噤了声的史蒂夫只好不再叽叽歪歪,乖乖地跟在后面闭上了嘴。

当他们到达里昂所在的那间收容室的楼层后,按照白天经历过的流程,史蒂夫又一次用自己带来的笔记本侵入了研究所内的安保系统,一边很鄙视地埋怨道:“都说了我免费给他们写套程序还不愿意,这什么垃圾防火墙,不用三秒就能击穿……弄得我都觉得自己好掉价。”
克劳萨好笑地站在一边看着这小子,弯下腰在来他头顶抹一抹。
等史蒂夫处理好了各处尤其是走廊两头的监控,克劳萨让他在原地等着,自己穿过那道防火门,来到了走廊上。

正常的夜间巡逻应该是每隔半小时一轮,他必须尽快去将里昂带出来,以免被人发现。
在那间收容室的门外,克劳萨才刚靠近就见到里昂的脸离那扇圆形的小窗十分近——近到他一眼看去也被吓了一跳的程度。
他毫不夸张地低喊了一声,脚下跟着跳了跳,再抬眼看去发现里昂好像也受了点惊吓的样子,那张脸从玻璃窗上消失了两秒,这才又重新靠了过来,朝着他直眨眼。
两人都被这变故弄得哭笑不得,尤其是克劳萨,他定定神做了个手势意思是稍等,然后埋头滴滴地输入了史蒂夫告诉他的密码——果然是一次就成功将锁打开了。

克劳萨才刚拉开那道门,待在里面的人就迫不急待地侧着身挤了出来,在走廊上整个人跃起来蹦着脚抱住了他。
“唉哟,好了好了。”克劳萨连忙配合地托住某人的屁股,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能像只猴子似的就直接这样跳上来,还用腿绕过他的腰,一声一声地轻喊他『少校少校』。
克劳萨无奈地想真这样被叫上一辈子,他以后要是没机会升职,就都赖给这个猴崽子!
可虽然心里恨恨地这样想着,他却是歪过头勉强地望着挤在自己肩窝里的这颗金棕色的毛绒绒脑袋,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幸好里昂并没有缠着克劳萨太久,很快他就在对方的示意下双脚轻轻地落地站稳。
克劳萨朝里昂做了个嘘的手势,手掌翻出来勾一勾意思是跟我来,接着顺势拉住他的手,往自己来时的走廊那一头快速地移动。

直到进入防火梯,里昂见到了史蒂夫,他为此愣了愣,居然难得态度十分良好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史蒂夫哼了一声,故意用不爽的语气说道:“你也欠我一个人情,记住了!”
克劳萨上去别了他一下,表情怪嗔地做了个暗示,像是在说:你非要这会儿提这个嘛。

当下他怕两人吵闹起来,弄出什么动静,现下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正经。
否则万一被巡逻的人发现那间收容室已经空了,肯定就要拉响警报,开始在设施内进行大搜捕了。
能多争取几分钟时间都是好的。

克劳萨像只带崽的母鸡一样,拉上那两个臭小子尽快沿着楼梯往下走。
途中克劳萨一直紧紧牵着里昂的手,仿佛怕那人走丢了,但也仍是掩不去那份好奇心,他紧了紧手指,朝着看向自己的人问道:“刚才我靠到门边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你是在等我吗?”
“嗯……”里昂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指节叩了一下鼻尖,“我、我等了你好久了,刚才你的脸出现在玻璃窗上的时候,起先我还以为是幻觉呢,所、所以才会吓了一跳。”
克劳萨脚下的动作顿了半秒,他回头同跟在自己身后一个台阶上的里昂对上视线,停了下来想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里昂一点都不逃避地直直望进那对瞳色比自己更浅一些的蓝眼睛,回答道:“因为我知道,少校你不会丢下我,你一定会来接我的。”
克劳萨定定地没有说话,直到他听见里昂又继续说道:“现在我等到你了。”
隐在昏暗光线中的金发男人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动容,可是当下这种情形,他没法长时间地停下脚步来抱一抱里昂,甚至好好地亲吻对方。
虽说有些遗憾,但是只要顺利离开这里,把里昂带到于他而言相对安全的地方,那样的事什么时候做都不迟。

于是克劳萨轻轻地捏了捏里昂同自己对攥着的手,用连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音调柔声对他说:“跟我走。”
哪怕是此时站在只有应急灯光照亮的阶梯上,也依然目光中闪闪有神的年轻人点点头,应了声:“——好!”
唯有史蒂夫在前面翻着白眼,受不了地嘟喃了一句:“爱情的酸臭味……唉哟!”
他被迈步往下继续跑的克劳萨轻轻推了一把,示意他别发愣了,嘀咕什么呢赶紧接着跑啊!

 

三人沿着原路返回,一直到从那道小门暂时离开了研究所,里昂才发现卡洛斯和瑞贝卡居然也在。
他有些惊讶地伸出半个脑袋同那两人对上视线,但身体还半遮半掩地躲在克劳萨的身后。
里昂有些害怕,想着那两人是来监督、或者说来抓他的吗……
但很快瑞贝卡就迎了上来,拉过里昂上下看看,末了说:“似乎气色还行,这些天研究所里的人有对你做些什么吗?”

里昂正在认真地思考措辞,就看到卡洛斯也拖拖拉拉一脸不太情愿地凑上前。
对方伸手过来时里昂下意识地打算躲开,但随即那人的拳头就在他的胸口轻轻顶了一下,应该是在同他打招呼。
“嗯……”里昂朝卡洛斯点了点头,然后正对着瑞贝卡,回答了她的问题,“那些人没有对我做什么,就是每天都要进行一些基本的测试之类,然后……伙食真的好一般。”
——结果这人最在意的居然是这一点,几人听到里昂的话都忍不住笑了。
克劳萨靠过去搂了搂对方,还紧紧手臂意图安慰他。
也就是这种时刻下,他一时也没什么好吃的能掏出来,不然高低得给里昂塞满一嘴才行。

“既然没什么事,里昂看起来也能自由行动,那么就趁现在赶紧离开这里吧。”瑞贝卡出言的同时,卡洛斯也主动将长官的背包递了过来。
克劳萨接过背包给自己背上,边说道:“我这就和里昂一起走,你们先回宿舍去吧。”
“干嘛,连送一送的机会都不给了嘛。”如此出言的语气极度不爽的人是史蒂夫,但他说完又盯着克劳萨和里昂牢牢牵在一起的手,想想叹了一声,“你真的会害死我们……”
克劳萨知道对方在指什么,却只是说:“抱歉,但若我不这样做的话,研究所里的人早晚会伤害里昂的。”
闻言那位话题的中心人物立刻用身侧贴了过来,克劳萨扭头给了对方一个充满安抚意味的眼神,主动掐断了这话题。

 

现下他们趁着天色还很暗,一同往安全区最近的那个门禁出口走去。
路途中克劳萨看着那三人还是不愿意离开,一直在他和里昂身边跟随着,便也没多说话。
走了一会儿卡洛斯打破了沉默,朝着长官发问:“中校,所以你是打算要和肯尼迪绑定了吗?”
克劳萨和里昂同时看向那个哨兵,但很快里昂的眼神又转移到了克劳萨的侧脸上,像是有些惶恐不安地在等待答案。
——直到他听到那个人字字清晰地说道:“里昂就是我的专属哨兵。”

“啊?”卡洛斯很是吃惊地顿了一下脚步,之后又快步追了上来,急着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卡洛斯想他是真的没搞懂,自从他们任务归来、到肯尼迪被研究所收容,再到现在中校冒着巨大风险把他偷偷带出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吧?
——所以这期间他是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吗?!
谁、谁能好心地来点提示啊?

瑞贝卡在旁边扯了卡洛斯一下,对摸不着头脑的同僚说道:“你就先别纠结这个了啊,还是想想怎么帮中校和里昂通过门禁再说。”
关于这至关重要的一点,克劳萨想了想说:“我先找个有紧急秘密任务的借口,看看能不能蒙混过关。过后我会找机会回来的,毕竟威斯克那家伙不好惹,我得给他一个交待。”
否则他总不能将里昂带走,又让对方一辈子在被通缉的状态下颠沛流离,那就和他想保护里昂的初衷相悖了。
只是该怎么妥善地处理这事……克劳萨又四下看着环绕状地跟在自己身边的几人。
唉……有点开始头疼了。

 

谁想在门禁附近还仍在深度思考中的克劳萨抬眼一看,才发现自己的一众队员们居然全都列着队等待在那里了。
他愣了愣,就连脚下的步伐都停了半秒,之后才拉着里昂快步走上前,压低声音朝着众人发问:“你们大晚上的聚集在这里做什么?”
卡洛斯和瑞贝卡走上前,加入列队之中然后转了过来,好笑地反问自己的这位正目瞪口呆中的长官:“我们要是不来,你真有把握能带着里昂轻松通过门禁关卡吗?”
克劳萨敛了敛眉心没说话:“…………”
但此时他想自己可能有点搞懂了。

果然瑞贝卡又确定似地问道:“中校你可想好了,这一趟离开就是A.W.O.L(无许可自行离队),过后不单单是你本人,就连我们都要跟着倒大霉。”
克劳萨朝她点点头,语气里依旧毫无犹豫:“等我回来后会和威斯克解释这一切的,绝对不会牵连到你们任何一个人。”
众人互相看看,都很是无奈地想着:这可不是中校你单凭一句话就能保证的啊……
但来都来了,也决定要帮助自己的长官伙同他的心头肉哨兵私奔了,还有什么办法呢,责罚什么的就每个人都各自扛好了呗。
毕竟如果没有这位长官的带领和照顾,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早就不知道死在哪次外勤途中了。
这大概也是他们唯一能够向克劳萨中校进行报答的机会了吧。
——就是希望那个被长官如此保护的幸运的哨兵小子别不足就好了,哼!

 

克劳萨依照队员们的提示尽快套好了说辞,带着全队人员前往安全区设施的门禁出口处,以夜间特殊的急行军训练为由,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轻松地骗过了守卫的士兵。
——当然更大程度上可能还是要依赖于克劳萨的军衔,以及他一直以来在机构军营中的良好声名。

里昂弯腰垂着肩缩在人群中,排着队挤过去,趁着快轮到他前面那个哨兵的时候,卡洛斯凑上前去找守卫们聊天,正好吸引开对方几秒的注意力,让里昂得以借机蹲在地面上,跟着前一个通过脸型比对的队员一并挪出了门禁。
——最为关键的那个人已经出去,接下来的事就要好办得多了。

等到全员都离开了机构,克劳萨带着他们前进了一段路程,但很快就停下来,要求大家立刻返回。
他对干巴巴地望着自己的队员们说道:“就到这里吧,我不能牵连你们更多了,现在返回机构,还要麻烦你们先想想办法帮我把没有随队报到的事瞒一瞒,后续的麻烦我会自己想办法处理的。”
众人听了这话齐齐地想进行反对,但卡洛斯和瑞贝卡却及时阻止了大家。
两人朝同僚们摇摇头使着眼色,意思是我们就听从中校的命令吧。

最后一行人只能在原地站成一排,目送着他们的指挥官带着那个于他而言十分特殊的哨兵拉着手远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下的远方。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来了一句:“中校可是个真男人啊!敢作敢当!”
这话毫不意外地在列队中迎来了一片附和之声。
唯有卡洛斯一如既往用一脸醉了的表情和瑞贝卡交换了一下眼神,忍不住碎碎念起来:“我早就说过,那小子早晚给我们惹出个大麻烦,看看——我说得没错吧!”
瑞贝卡好笑地挤挤他的肩:“你其实是在羡慕里昂吧。”
“我?”卡洛斯满脸震惊地朝着同僚指指自己的脸,末了又喊道,“羡慕那家伙?可拉倒吧!”
就算他早知道克劳萨中校是个向导,也未必就羡慕里昂嘛!
哼,说不羡慕就不羡慕,跟谁还没个喜欢的向导似的。

卡洛斯别过头不理瑞贝卡了,他负气似地站出来开始整队,并向还对着长官那携爱远走天涯的背影最终消失的方位张望个没完的众人发出了即刻返回机构的指令。
瑞贝卡跟过去语带调侃地问道:“说起来我和吉尔好一阵子没见了,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卡洛斯带队走在前端,像是对于这个话题十分不待见,“你们向导一个个的,都好难哄,不联系也罢!”
“哎?所以就是不联系了吗?”
“唉呀,不要再问了!”
“说一说吧,没准我能帮上忙呢?”
“……”卡洛斯走着走着突然变了脸色,差点没哭出来,“呜呜呜她都不理我,发十条信息过去也未必回一条……”
“哈哈哈哈哈,可能是她比较忙吧。”
“再忙也得考虑一下终生大事是不是!”
“那她可不一定非要找你啊。”

这不得了的发言令卡洛斯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瑞贝卡自知失言,只好挥挥手,先说点中听的话来哄对方:“好了好了,我过几天给她发个信息,帮你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她最近在哪吧。”
“唉,好吧……但是不要露馅啊,若是被她发觉我故意找你来打听她的事,她以后肯定再也不理我了……”
“知道啦。”
“——再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好,好。”
“然后问问她有没有在和哪个哨兵交往!”
“你确定想知道这个?”
“呜呜……也没有特别想啦。”
“太纠结了你。”
“唉,你不懂,恋爱中的人是这样的。”
——啊,说到这里卡洛斯突然又理解了中校大人为了里昂,近期以来在大家眼中所表现出的那失去理智般的反常。
所以情情爱爱什么的,果然还是不要沾上比较好,对吧。
真是的……做人好难呐!

——正在行进间卡洛斯迎面见到远处有一队士兵跑了过来,越来越近的距离下能看清那些人都全副武装,旁边还跟着一个制服完全不同的人。
他抬手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示意自己这边的队伍暂时停下。
尔后他们站在原地,注视着那一队人马跑到近前,同他们相隔了十多步的距离停住脚步。
这时候卡洛斯和瑞贝卡才双双看清,跟随在侧的那个人,居然是威斯克。

——完蛋!卡洛斯心想,这下被直系上官抓个正着,他们不会今晚就要被威斯克下令,拉出去当众枪决了吧……
好惨啊,死得好早!
卡洛斯紧张地望着长官,下意识的头一个反应是朝着对方立正敬礼。
而威斯克板着脸一步一步地走到这一支哨兵小队全员的面前,微仰起下巴抄起了手——

 

离开机构后,一路上克劳萨都非常体贴地在照顾里昂,总是忧心他先前在研究所里待过几天,会不会因为那些侵入性的检查、又或者是注射了些什么药剂而身体不舒服。
每过十多分钟他就会向里昂确认一遍诸如有没有觉得很累这样的问题,或是问他需要喝些水吗,又或者是要不要停下来稍微休息一下?
里昂很耐心地一遍遍朝着克劳萨说道:“我没事、我很好,不用为我担心。”
但其实里昂的心底是很高兴的,这个人很担心他、同时也非常地迁就和照顾他,这都令他感受到了和以往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的温暖。

但没有走上多久,先前还说过不渴的里昂却是主动拉住了克劳萨的手腕,对看过来的人说道:“这会儿有、有些渴了……”
克劳萨用一脸『终于啊』的表情停下脚步,将水壶掏出来递过去,并在里昂仰头喝水时很认真地观察着他。
直到里昂压低下颌用手背擦擦嘴角,克劳萨才脚下动动凑近了些,用拇指抹去他额角的汗水。
借着这动作两人默契地贴在一起,准备趁机停脚休息一下。

克劳萨接回里昂递给他的水壶,挨到自己嘴边也补充了一下水分,喝了两口才发现里昂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不放。克劳萨将盖子压回去,好奇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里昂抿抿唇将视线移开了,顺从地跟随克劳萨拉住他的动作往附近的一棵树走过去,站到树荫下靠着。

如今时节已在深冬的最末尾,但户外的气温依然很低。
里昂瞄了瞄克劳萨身后的背包,一路上他提过很多次,这个背包可以由两人轮流来背,但克劳萨总是一脸轻松地婉拒了。
每次里昂说完这话,克劳萨就会过来拉住他的手走上一段路,像是故意要让他的心情激动和雀跃起来,从而忘记那个提议。
——少校真是好狡猾啊,里昂偷偷地想着,哼。

 

待到休息时间结束,天色已经渐渐大亮起来。克劳萨十分确定他们和机构的安全区已经拉开一段不小的距离了,可是关于现下他们将要去往何处?——他打算让里昂来决定。
克劳萨希望对方能随心自由地去想去的地方,而他只需要负责在途中为里昂找到一个能躲避危险的安全屋,暂时将他安置下来。

“嗯……”里昂掂着下巴开始认真地思考,但他一时也不知道要去哪。
克劳萨替里昂把脸侧被冷风吹得有些乱的发尾压到耳后去,眼看对方的耳尖被冻得通红,他想了想记起什么,连忙将背包放下来,拉开拉链半蹲在地抄了抄,从里面掏出一顶迷彩色的毛绒帽子。
然后克劳萨站起身,为里昂戴好了帽子,正好能将那对可怜的耳朵给藏起来。
这样就不会那么冷了。

做完这些克劳萨又去裤子口袋里掏了掏,拿出几条营养剂在里昂眼前比划了一下,意思是需要吗?
对方用沉思的表情摇了摇头,克劳萨只好将营养剂塞回去,末了又换个口袋掏掏,拿出一块巧克力,剥了包装掰碎了一块块塞给里昂。
他知道这个东西对方是绝对拒绝不了的,果然里昂微张开嘴把巧克力吃了,用着习惯了的方式含在嘴里等着它们融化,一点一点的清苦醇香从顺滑的口感间漫了上来。
脑子似乎变得清醒了些。

现下里昂没有受到任何精神力的压迫,但他忘不掉那种无论走到哪、以及走出多远,都会被一道看不见的视线如影随形地跟随着的后背发凉的感觉。
自从那天在寄生虫病毒发作时差一点就要失手给克劳萨注射病毒,里昂那不清醒的脑子里曾听到的那个声音又继续在时远时近地指引着他,命令他把眼前的向导带离。

『——往南。』

『一直一直、向南走。』

里昂很确定自己听到的那个声音,在后面的很多天里的深夜,同样也萦绕在他的耳边。
于是他抬头对克劳萨说道:“少校,我们往北走,一起走得远远的,好不好。”
克劳萨安静地深深望进里昂的双眼,应道:“好。”他抬手隔着那顶毛绒帽子,轻轻地捏了一下里昂的耳垂,将对方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们往北走,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这一回当他们重新出发上路时,里昂发现冰原狼也出现了。
那家伙正开开心心地小跑着从后方追上来,跑在他们身边穿插着路过,时而去薄薄的雪地里滚一滚,接着又跳起来飞奔几步,站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停下来回头望过来,像是在等待着他们追上自己。
里昂挣开克劳萨的手,跟上去追着当自己一靠近就继续撒开四条腿往前狂奔的冰原狼跑上一会儿。
直到大约觉得有些累了,他就停下来,弯下腰用手撑住膝盖直喘息,歪过头看着步伐一直稳定在一个频率里的那个人花些时间跟上来,再两人一狼地并排往前走。
就如同他们并不是在逃亡,不过是在人生中的某个天气不错的日子里,说好了结伴出门去做趟短途旅行一般。
这是于里昂而言最是普通,却也最为美好的一天。
走着走着他就会偷偷看一眼两人正牵在一起的手,在心底祈祷着这样的旅途永远不要结束就好了——

 

其实里昂的内心里还是很担忧克劳萨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离开机构,之后是不是会受到很严厉的处罚。
赶了一天的路,在傍晚他们找到了一处地点临时扎营。
在升起的火堆边坐着时,沉默了良久的里昂终是忍不住将那个问题诉诸于口,问完之后他又抬眼看向坐在身边的人,眼神里填满了不安和忐忑。

克劳萨熟练地用石块在火堆旁边垒成圈,将马克杯架了上去,打算先给里昂弄些热食。
走了一天他们只是啃了些压缩饼干,若能在晚间睡前来点热食,在这种气温下会舒服很多的。
他陆续往杯子里加了水和一些脱水的蔬菜肉块,再翻出勺子伸进去搅拌,这才将话接过来说道:“要处罚也得抓到我再说,目前顶多就是通缉吧。”
“啊……?”这话令里昂直接愣住,他踌躇地又问,“那这……该怎么办?”
他想着被通缉这是很严重的吧,因为自己所以少校才去这样冒险,可是值得吗……
里昂整个人都有点萎了,那股深深自责的情绪冲击得他弯下腰去,埋着头不再说话。

面对这突然的冷场克劳萨却不自觉地笑了,他用半蹲着的姿势挪到里昂身边,故意用手捏捏那人面色消沉的脸颊,对他说:“你不用担心这些,我会先帮你找到一个可以安心休养的地方,再想办法除掉寄生虫。”
里昂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克劳萨将他摆在了首要的位置,一言一行都是在为他着想。如果他还自顾自地消沉,一定会影响到对方的心情的。

里昂默不作声地歪过去将脸埋在克劳萨的胸口,那人及时接住了他,还左右动动用敞开的外套半裹住他,接下来里昂便感觉到自己被温柔而有力地抱住了。
——明明两人都有很多话想说,同时也有很多的不解和迷惑,但此刻却都只想待在对方身边,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片刻宁静。

没过一会儿克劳萨突然动作很大地弹了起来,里昂惊讶地抬起头,才发觉鼻息间嗅到了阵阵焦味。
被烧黑了一圈的马克杯里传出一阵嗞嗞声,克劳萨探头过去用勺子伸进去搅了又搅,叹道:“烧糊了……唉呀,都怪你,怎么这么黏人!”
“那就加点水嘛。”里昂的意思是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赖我干嘛。
“加水更难吃了!”克劳萨用一块厚毛巾垫住手,将马克杯拎下来,放在雪地里摁了摁,好让温度尽快降下来。
然后他们一起凑着脑袋,分吃了一顿充满糊味的晚间热饭。
虽然应该算是十分难忘的一餐,但里昂认为主要还是因为那糊糊实在是太难吃了,呕……

 

在离开机构的几天里,沿途还是有不少循着人类新鲜血肉气息潜伏而来的BOW,试图躲在附近对他们进行偷袭。
好在两人都不是吃素的,克劳萨做为一名野外生存经验极其丰富的向导,又有战斗时刻简直堪称无敌的哨兵在身侧以战力加持,在合作杀怪的过程中简直无往不利。
每次战斗结束,克劳萨都会凑过去用身体撞一撞里昂,诚心实意地夸赞他一句:“你小子,果然是挺厉害的嘛。”
随后便不出意外地看到那个矮了自己大半个头的年轻人仰起非常可爱的下巴,朝他露出满脸既开心又得意的表情。

然而待到克劳萨转身去清理战场,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的时候,里昂眼里的光芒却是慢慢黯淡了下去。
有件事里昂始终深埋在心底,没敢告诉克劳萨。
离开机构的他还仍是不断受到那股远距离传达而来的精神暗示的影响,那个声音叫嚣得越发强烈,要求他现在就遵从于指令,把他身边的这个向导带回设施去。
——否则那些不断来袭的各种型号的BOW只会呈包围的态势,聚集得越来越多。
而里昂坚定地忽视了那个暗示,为此还引发了如同惩罚机制般的自大脑中传出的绵绵针刺状的疼痛,激得他难受不已。

里昂很担心自己会再度失控,现下这里只有他和克劳萨两人,万一他失去理智做出不利于对方的事,里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他对此又无能为力,便只能悄悄地硬撑着,强迫自己尽量不陷入深眠,并时刻保持着警惕。

但连日来他们在白天还要不停赶路,这样的奔波令哨兵再是强壮的身体也无法及时回血,状态很快就开始差得肉眼可见。
注意到里昂不知为何总在清晨时分眼圈通红地醒来,一开始克劳萨猜测他是因为情绪紧张而失眠、或是出于警戒的目的,却不知道他更害怕睡死过去,还有可能会让压制了好久的那个爱哭的笨蛋人格醒过来。
虽然他们都不愿意让克劳萨受到半点伤害,对于这一点的认知是绝对统一的,但里昂不想让少校投放在自己身上的所有温柔和关注被那家伙抢走,于是便更多了一个强撑着不敢任由自己随意睡去的理由。

对此感到担心不已的克劳萨开始在晚间亲自抱着里昂,耐心地试图哄对方入睡。
他轻拍着那副有些消瘦的身体,一遍遍地对里昂说:“放宽心好好睡,由我来负责放哨,不会让你出任何事。”

沉缓的向导之力很快开始在小小的简易帐篷里如海浪一般翻涌着流转开来,里昂发现只要克劳萨给他施加了一些精神方面的心理暗示,似乎他的身体就不会那么容易泛出痛楚了,连带着紧绷的神经也会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
他确实很辛苦,这一路上除了担心自己再度被寄生虫操控,还有对于那些无法启齿的秘密,他只能藏在心底守口如瓶。
太累了啊……
但若在少校的庇护下能难得地暂时远离那一片追逐着他的黑暗,放空心思沉沉地睡个好觉,一定会好受很多的……
稍微放松一点点、也没关系吧。
几个小时、不,几分钟就好——
然后里昂就靠在那副胸膛里,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

 

调整了两天里昂的状态似乎有些好转,虽然他总奇怪自己老是被哄着睡着,再一睁眼就是天亮了,事后想想难道少校是独自警戒守卫了一整夜吗?!
但是转头看着对方的脸色又还好,并没有彻夜未眠的那种疲惫感表现在脸上,反而很是关切地立刻就来询问他感觉如何,以及有没有哪里感到不舒服。
不明所以的里昂只能愣愣地嗯了一声,摇摇头表示自己还好。

他们都各自藏下了不少的秘密,而这种异常,几天下来的贴身相处间自然互相都能敏锐地感觉得到。
这令两人在夜间单独相处的时段里又开始变得有些放不开,像是都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在静谧中欲言又止了半天,却都没有办法安心地诉诸于口。
——于是最后他们干脆地选择了做爱。

一阵紧贴着身体的爱抚和亲吻过后,躺在克劳萨精心用两人的衣物和厚厚的羊绒毯堆叠出来的地铺上的里昂散乱着头发,扭捏地问对方:“少校,那个……你带了安全套和润滑液吗?”
这问题令正沉浸在久违的性兴奋情绪中的克劳萨当头一愣,他僵直着身体从里昂上方移开,去旁边拉过那个大背包,埋头在里面掏来掏去,拿出不少这次他特意带出来的物品,在地面上放了一圈。

里昂撑起身靠过来,和对方一起数了数这些东西,然后听到克劳萨恨恨地抱怨了一句:“见鬼,什么都有,我连这季节几乎用不上的防蚊喷雾都塞进来了——唯独忘了套子和润滑液!”
听到这话里昂愣住,之后他整个人歪过去窝到克劳萨的怀里,抖着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克劳萨接住里昂,无奈地压低下巴看着他,很快被感染得也有些忍俊不禁。

其实安全套这东西他们之前做爱的时候从来不用,但现在身处野外,考虑到气候原因和取水不便,自然不方便清理,非要做的话确实有套更方便。
但笑够了的里昂挺起上身,体贴地表示:“没关系,没套我们一样可以做。”
他翻过身往后退了退位置,跪趴在克劳萨双腿间,用手解开了对方腰间皮带的卡扣。

在用嘴慢慢将那根渐渐变得热烫起来的硬物含进口中没多久,里昂便觉得整个口腔都变紧了,喉底被压迫着快要无法顺畅地呼吸。
他及时后撤了一些,四处摸索着把克劳萨的手拉过来,慢慢放到自己的后脑上,意思是『如果觉得不满意,可以自行来操控力道和深度』。

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液的克劳萨非常不体面地低声骂了句粗口,边在心里想道这他妈是谁教的!从哪学的!成何体统!哦哦哦……
但是对方这口技熟练到几乎无懈可击,很快被含得过深的克劳萨就没心思再出言抱怨些什么。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在最为敏感的部位被湿烫绵软的口腔裹住时,还能抽空在那里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

里昂一边单手往下抚慰自己,他分着神很快便高潮,呻吟间不自觉地射了一手,连带着腿间和地面上也落下不少粘稠的精液。
他努力地把克劳萨更深地含到喉底,强忍着那份呕反射所带来的不适感,让那个人也尽快地射了出来,随即喘息着用两人的精液混合在一起,探向后方开始给自己做扩张。

那一夜两人顾不上所谓的安全问题,只是挤在不大的简易帐篷里激烈地交合。
里昂歪歪地咬住下唇,不断用紧致的肠道裹住克劳萨,令那个伏在他身上的男人不得不在喘息中夹杂着叹息稍停一下,好让自己喘口气,随即又挺着胯用力地反复撞开他。
热到发烫的内部渐渐越来越湿润,粗壮的阴茎在进出时,那圈肠口处的软肉不断被挤压出清晰的回响,连带着彼此肉体间的碰撞声也时大时小不绝于耳。

动了一会儿克劳萨却又将里昂松开一些,直起身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放到自己腿面上,用掌心按在里昂后脑上,凑近了些像是要和他接吻。
里昂犹疑地用手掌抵住克劳萨的肩,轻声问他:“你说过,我们不能接吻……”
克劳萨朝他微眯了眯双眼,似乎很是不满自己的动作被无故打断。
他没有发话,就只是故意将里昂往上微抬着举起来,在那微微出汗的胸口用了些力气啃咬,然后往上、慢慢地往上,时而轻吻时而舔舐,满意地听到对方为此而不断地发出抽气声。
他用嘴唇贴着对方颈侧的动脉接着往上,点过下颌,直到靠近嘴角的位置——最终半强迫式地迎头吻上去。
克劳萨在最近的距离下注视着对方有些失真的脸孔,不自觉地眼神却变得柔软了。
没多久里昂就开始挣扎,抽出手来不停地推动克劳萨,发现无效之后又改成捶打他的肩膀和后背,却发觉那人按在他脑后的力道变得更大了。

最后里昂只能报复似地一把也抓在克劳萨脑后凌乱的发丝上,这个吻既霸道又强势,令他快要窒息了。
口腔内部不断地被深深地侵入,微糙的舌面舔过那些黏膜的同时还在尝试着往他的喉底探,堵得里昂胸口直发慌……
他被吻得渐渐失去反抗之意,肢体也跟着软了下来,开始学着揉弄着克劳萨的头发,放松些力道去回吻。
没多久里昂便在对方奖励般地退开一些位置之后找回呼吸的节奏,然后闭上双眼凑过去对上唇,继续沉溺在这样的唇舌碰触之中。

许久之后一吻终于结束,互相分开的两人都喘得厉害。
情动状态下克劳萨仍不忘用手揉弄里昂湿漉漉的屁股,对方原本射过几次所以现下没什么精神的部位从顶端渗出一些透明的腺液,半垂着顶在他腹间。
克劳萨托住里昂,一边给他手淫一边挺胯重重地从下方顶进去,接着来这样操他。
不消几秒他就满意地听到那人附在他耳边难耐地哭喊出声,那声音不知为何还有些低哑,或许是刚才的口交有些激烈、又或许是在被操弄的过程中叫得太过肆意忘情——总之都挺不错。

没多久被干到在这寒冷气温下的帐篷里却全身皮肤都激动发红的里昂努力压抑着嗓音,发出一个带着卡顿的拔高音调的尖叫声,他抖动着在强烈的晕眩感中用后穴和前端同时高潮。
大概是某个瞬间脑子里考虑到关于后续麻烦的清理问题,有些苦恼的同时他紧缩着身体,随即感觉到深插在体内的硬物被抽出去了。
肠壁羞怯地收缩起来,克劳萨又十分恶劣地用前端往内里探入,大半根阴茎重新顶开高潮后不自觉产生痉挛的腔道,在里昂忍不住被刺激得呻吟出声时压了又压,这才满意地从这副正在剧烈颤抖的身体里完全退了出去。

现下又射过一轮的里昂全身疲惫不堪,只余下了闭着眼喘息的力气。
但恍惚间他发觉体位似乎慢慢改变了,有一只手抚住他的后背,将他往后平放到那堆衣服上。
四肢软得不像话,腰椎也有些酸酸疼疼的,回过神时里昂才注意到自己躺在那里双腿朝着趴在上方的男人大敞而开的模样实在是很糟糕,本能地脸红的同时却见克劳萨体贴地退开了。
里昂急忙伸手想摸索自己被脱去的衣物,克劳萨仿佛知道他在找什么似的,帮着抄了抄找到里昂的外套,靠过来给他盖上。
然后那个人又将他搂回怀里,压低脑袋凑了下来,神情认真且慎重地,又一次亲吻了他。

这个吻比之刚才要温柔平缓得多,至少现下里昂不会觉得喘不过气,仿佛快要被这人给故意憋死了。
他学着克劳萨的动作,将自己的舌头也顶过去,绕住对方转一转,舌尖互相纠缠间他又感到搂住自己的手臂更加用力了。
哪怕没有多余的对话,里昂也能十分确定,在这一夜他们又一次将自己的一切都郑重地重新交付给了眼前的人。
只希望从此能够不要再被迫分开就好——

 

之后克劳萨主动将里昂带入了自己的精神图景中,又和对方进行了几次深度的结合。
这种精神方面的相融比起现实中的肉体结合可以更加有效地缓解哨兵的情绪,几乎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克劳萨在接近时发现里昂表面看似平静的假象之下,混沌的精神世界中还是有些暗藏着的烦躁的精神线在蠢蠢欲动。
趁着里昂终于被折腾到靠在他的怀里暂时休憩,克劳萨借机为对方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精神线做了一次梳理和安抚。
他希望这次的结合至少能让里昂安全无虞地度过好一阵子,这样想想某位尽职的向导又觉得,辛苦一些也是值得的。

“——下一次让我看看你的精神图景吧。”这是那一夜两人回到现实中后,克劳萨直视着里昂的眼睛对他所说的第一句话。
而里昂却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并没有正面做出回答。
这也让克劳萨心里的担忧更深了,他确实是故意这样提议的,只是想要试探一下里昂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他。
身为向导他却至今都在精神世界中完全找寻不到属于这个哨兵的精神图景,这真的是个很不正常的迹象。
克劳萨不是没有料想过,或许是里昂的自我保护机制在主动对他设防,可这必须是拥有很强大的精神防御力的人才能做到的事。
里昂看上去完全不符合这样的条件,但克劳萨来回地尝试过很多次,始终没能得到一个结果,他对此深感疑惑。

而此时安静下来不肯说话的里昂只是抱紧了身边的男人,他打从心底希望这个向导能属于他,可这也仅仅是个妄想罢了。
只要和自己待在一起,对方就会遇到危险……
但里昂很想把这一小段不知何时就会被迫中止的旅程记在心上,放在记忆模块中好好地珍藏起来。

不用多久机构里的人一定会找到他们的,他只是想贪得这片刻独处的时光,好好放纵一次。
因为到了某个时刻……或许就是将一切都坦白给少校的最后机会了吧。
里昂用额角靠在对方热乎乎的肩窝里,慢慢闭上了酸刺得想流下泪来的双眼。

 

待到里昂累得在不知不觉间沉沉地睡着了,克劳萨细心地用毯子将他裹起来,自己起身离开帐篷,在外面重新点燃了火堆,坐着边烤手边发呆。
火星不断爆出的细小声响很快惊醒了睡得并不安稳的里昂,刚醒来时当他迷糊地发觉克劳萨不在身边,其实是有一瞬间从心底涌出了一股难言的恐慌。
但他很快注意到对方将外套盖在裹得他几乎动弹不得的那层厚毯上方,顿时又感到安心许多。

里昂长长地出了口气,歪过脸才发现帐篷的门帘应该是被特意夹出了一丝缝隙,而他正好能透过那道缝看到克劳萨就坐在外面的火堆旁边。
火焰透出的光芒打亮了他的身躯轮廓,那个背影令里昂觉得那么地熟悉,他很肯定早在很多年以前,自己就曾亲眼见过无数次。
里昂定定地抬起脑袋看了那人好一会儿,终于决定起身从温暖的毯子里爬出来。
他冒着不断透进来的寒风穿好衣服,拎着克劳萨的外套钻出帐篷,给对方披上外套,然后转过来在克劳萨对面坐下。

四处捡来的干燥树枝在火堆中被烧得噼啪作响,两人都安静了许久,只是沉默地埋头望着火堆,团团亮红色的火焰在他们的瞳中来回跳跃。
直到克劳萨终究是忍不住,他开口对里昂说:“你知道吗,我们曾经亲密无间。”
两人对上了视线,克劳萨脸上的表情却莫明透出一丝仿若悲伤的意味:“我们在机构内登记注册过,你是属于我的专属哨兵。”

明明该是个很令人震惊的消息,里昂却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克劳萨。
他没有说话,眼底渐渐地蓄出了一层犹如薄雾般的水色,浅浅地在摇荡。
来自火堆的光芒映亮了里昂的大半张脸,他想着,这或许会是一个向对方倾诉的好时机。
于是里昂尝试着开了口,他说自己总能听到很多声音,那些在训练设施中无数死去同伴的哭泣声、心底那个不时响起的冰冷无情的命令声、以及总在要求他不要伤害克劳萨的声音,还有各种BOW的吼叫声。
——好多好多。
而他总是分不清该听哪些,又不该听哪些。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里昂知道无论是他、还是那个时不时挣扎着要醒来的家伙,他们都不希望自己做出任何伤害眼前这个人的事。
他知道、他就是知道,他和少校一定是很早就认识,甚至知道他们就如克劳萨所言,曾经亲密无间。
是啊,彼此属于对方,也在一起相处过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对吧。
所以原来,他们都在以各自的方式,悄然地得知他们是正式登记过的组合。

里昂一直纠结着他们还没有机会好好地谈一谈关于那天在野外发生的某件事,现下他啜着唇说:“——当时我不是有意想伤害你的。”
克劳萨看了里昂一眼,很清楚对方指的是什么事,他点了点头:“我明白。”然后很快又说,“我没有责怪你,关于我们之间有很多事,我至今也没有摸清。但我相信很快,我们都会弄明白的。”
里昂不明白克劳萨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仿佛确实深藏了一些他目前还弄不懂的提示,或者说是暗示。
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问,便只好又沉默地望着被火光映红了大半张脸的男人。

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对坐了一会儿,捡来的几根树枝烧得差不多了。
克劳萨用脚边混了雪的泥土灭掉了火堆,起身靠过去把里昂拉回帐篷,重新将他裹回毯子里塞进了睡袋,让他不必担心夜间的安全问题,尽管先睡就好。
但在里昂被克劳萨用手掌有节奏地轻拍着后背昏昏欲睡之时,他似乎听到那人很轻地在说话:“我确信我们都有隐藏在心底的一个秘密,里昂,我只能说,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地保护你、帮助你。”
坐在睡袋边的克劳萨弯下腰,很深地望进里昂微盍的双眼,用额头和他碰在一起:“所以也请你无论到了什么样的境地,都一定要相信我。”

这个听过无数次的声音就在里昂的耳边回荡,随后却渐渐地变远。
对方探过手紧紧搂住了他,随之而来的触感温暖而有力……那种久远的怀念感让里昂忍不住地想要落泪。
“——记住我说的话,里昂。”
恍惚中的里昂记得那是在这无尽寒冷的深夜之中,克劳萨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跟在后面的应该还有一声很轻很浅的低叹,飘乎地随着他的意识远去。
溢满小小空间内的强大向导力让哨兵最终得以沉沉地坠入深眠中。

 

第二天清晨里昂被帐篷外越来越大的一阵争执声吵醒,他眨眨模糊的双眼,发现克劳萨居然不在自己身边,随即全身一冷,记起他们这是在逃亡的路上……
里昂急匆匆地从睡袋里手脚并用地爬出来,他好容易才将毯子推下去,匆忙间连外套都没空穿好,随手披在身上就跳起来冲出帐篷。
刚一冒出脑袋的那秒,他立刻被从四周和正面伸过来的好几个黑洞洞的枪口给指着。
他迫不得已停下脚步,一抬眼才发现居然是威斯克带着队亲自赶过来了。

同威斯克面对面站在远处的克劳萨似乎是在和他争吵,两人都面色难看且严肃,你一句我一句语速也很快,完全互不相让。
努力定了定神的里昂拉长耳朵,从依稀辨出的几个单词间大致弄懂了——威斯克声明要就地处决他,而克劳萨则对此表示强烈的反对。

就在那两人僵持间,绕在他们身边的几个士兵都紧张地握着枪,似乎担心两位长官一言不合当场动手。
而里昂居然还在人群中看到了认识的面孔——卡洛斯、瑞贝卡,还有克劳萨那支哨兵队伍中的很多人,甚至包括一脸菜色的史蒂夫。
他没有空余的时间去确认几天前帮助他和克劳萨逃离机构安全区的队员是否全部到齐,因为现下他的心里既紧张又害怕,还混乱得厉害。

心脏开始猛烈地直跳动,这好像是非常不利于他的局面。
有一瞬间里昂想到了要反抗,或许现下突然动手,趁着众人不备的时候还有一定的机率逃离。
不——不可以。
里昂看向了一直深敛着眉心的克劳萨,知道对方是在为了他和长官努力进行交涉。
要相信少校,对吗?
里昂按捺着强行让自己先镇定一下,然而威斯克扭头看到他,抬手指了过来,语气不善地朝着他发出质问:“里昂 肯尼迪,现在你敢当众承认自己的身份吗?”
威斯克的问题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僵硬,他又问道:“——前阵子你是从哪里的机构出来的,为什么明明在浣熊市行动后失踪了,却又疑似死在洛克福特岛,导致克劳萨的精神力失控?”
里昂被这些他根本无法回答的尖锐问题当头砸晕,威斯克上前来接连逼近了几步,还一把推开想绕过来拦住他的克劳萨,沉着声继续接着问:“这三年来你到底待在哪里?是谁给你下的命令,你接近克劳萨的目的又是什么?”

无言以对的里昂无助地看向克劳萨,却发现那个人居然也因为威斯克的话而对他投来带着质疑之色的眼神。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最为害怕、也是最不希望看到的事。
里昂很轻地摇摇头,他想对那个人说:请别……不要怀疑我……
——但他说不出口。
他确实有不得不行事的动机,所以他没有那个资格自辩。

那边威斯克层层递进地又提出他想弄清的所有关键性问题:“还有关于寄生虫病毒,你是否能说出它的来历?”
“——为什么那个活体溶液瓶和注射器会被放置在你的背包里,而你自己身上的寄生虫又是怎么来的——这些你都能解释得清楚吗?”
“还有自从你来了之后,设施外围不断遭到BOW的袭击,是你的存在暴露了整座安全区的位置,这一点你敢在克劳萨的面前进行否认吗。”

越喘越重的里昂缓慢地垂下头,他确实没法否认,而今他只能在绝望中满含着期盼,再度试着望向克劳萨。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沉默,而是隔着些距离对那个人说道:“无论如何,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唯有这一点,是真的……”
“你看,他承认了。”威斯克赶在克劳萨发话前对他、同时也是对随行前来的哨兵们说道,“经过这段时间的深入调查,我已经知晓里昂 肯尼迪是从保护伞公司的某个秘密训练基地里被送出来的哨兵——他失踪了三年,早已不是我们的人了。”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目光复杂地盯着长官口中的那名哨兵。
而里昂只能站在原地,努力挤出一丝声音,徒劳地试图为自己做些辩白。
他颤着声朝着那些人尤其是克劳萨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
干涩的嗓音很快卡在喉间——里昂看到威斯克从腰间的枪套里拔出了手枪。
克劳萨的下意识反应就是伸出手再度拦下对方,而威斯克却是紧盯住他,松了手将枪挂在手指上,递给了克劳萨。

起先克劳萨应该是并没有打算去接那把枪,但威斯克微歪了一下头,动动唇小声说了一句很长的话。
可惜那音量实在太小了,周围甚至根本没有人能听清,直到他又用上大些的音量,开口劝服眼前的男人:“我告诉过你了,『这事只有你能做到』。”
尔后威斯克便保持着那样的神色和动作,不再说话。

克劳萨抬头望了威斯克一眼,从里昂所站的角度,他看不清那两人是否用眼神悄然交换了些什么讯息。
他只是见到那个人先是用手掌压住威斯克拎着枪的那只手的手腕,往下压了压。
然而就在里昂略微感到有些安心的时候,克劳萨却是默默地接过了那把枪。
他用左手推开了保险栓,发出咔地一声脆响。

里昂的呼吸顿时变紧了,心脏跳突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整个胸腔里都在咚咚作响。
先前用枪口指着里昂的位于一左一右的两个哨兵见到威斯克朝他们甩甩头,立马会意地放下枪,上前来制住年轻人的手臂,令他无法反抗甚至动弹。
而里昂却只是愣愣地注视着克劳萨回头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还在一定距离外的克劳萨远远做了个手势,示意那两个哨兵放开里昂。
两人犹豫地对看一眼,直到威斯克抄着手点了点头,于是他们选择了听从指令,松开手退出一小步。
明明现下的场合有那么多人,四周却一度变得很寂静,唯有呼呼的风声从众人耳边穿插而过。

卡洛斯和瑞贝卡还有史蒂夫以及克劳萨队上其他的队员都站在外围,他们的眼神中也多少因为威斯克的那番话填满了不解和迷惑。
现下没有人能为他们解开那些疑问,况且威斯克就站在人群中,这里没有人能违背他的命令——而他们自己的那位指挥官此时的行径更是无法用常理去解释。
明明几天前他们冒着要被枪毙的风险,帮助克劳萨和里昂逃离了设施。可是现下曾为了里昂选择不顾一切的克劳萨所做出的选择……实在太令人费解了。
但他们对此无可奈何,便也只能这样沮丧而又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幕。

克劳萨前进的速度并不快,那步伐看似十分沉重。
直至他在众目睽睽下最终靠近了里昂,在这过程中两人的眼神一直胶着在一起,没有半分移动。
但克劳萨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严肃,里昂知道对方是在生气自己骗了他。
可他说过,唯有不想伤害克劳萨这一点,他确实是做到了。

为什么不相信我啊,为什么——
我没有骗你……
里昂在原地僵直着不能动弹,手和脚都在微微地因为紧张而抖动,先前那些想要自保或是趁乱逃走的念头早就不翼而飞。
——如果带着克劳萨对他的误解逃离,他一生都无法再回到这个人的身边了。
里昂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选择了放弃抵抗。

现下克劳萨已经近到几乎就要和里昂正面贴在一起,他伸手轻轻捏住里昂的下巴,抬高他的脸。
里昂眼里的泪几乎就要让他动摇了,克劳萨脸上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松动。
但他皱着眉动了动唇,对着里昂无声地说出一句话。

下一秒耳边传来一声枪响,不消几秒里昂便感知到自腹间传来的剧烈的痛楚。
原本紧缩的瞳孔开始缓慢地扩张,深蓝色的虹膜内映出了克劳萨的面容。那人和往常很多时候一样,总是敛着眉心,像有总有考虑不完的烦恼事。
开枪前克劳萨用唇语在对他说:『——相信我。』

那个人的手随即便彻底松开了,失去倚靠的里昂捂住腹下的位置,踉跄着退出两步。
他微弯下腰发出很大的喘息声,埋头看到从制服外套没来得及拉上拉链的衣襟下,里衣有一处破损,从那里渐渐冒出的血痕晕染了周围一整圈,像朵鲜红色的花,成片不规则的形状开始越扩越大。
意识很快就变得模糊了,里昂歪过身栽倒下去,却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里。

属于向导的那份气息十分熟悉,淡淡的烟草味一如既往地在里昂的鼻息间萦绕。
心底深埋的那份悸动越发强烈与不安,如同现下他的心脏一样,猛烈地跳动了好一阵子,但又逐渐放缓频率,变得慢了下来。

那个人,好像……又要醒了。
在彻底失去意识堕入黑暗前,里昂紧紧地揪住了眼前那个人手腕间略微硬挺的织物。
他发不出一丝声音,变得苍白的嘴唇唯有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请不要、抛弃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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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需要但还是啰嗦一下,反正昂宝是肯定不会挂的,没什么可担心的对吧。
咱下一章继续努力调醋~

Chapter 31

Summary:

这章在大纲里就比较凌乱,写得有点神魂颠倒,以后有机会再调整吧【脱力……
总之大意就是里昂的精神病终于冶好了【喂

Chapter Text

当带着里昂私自离开安全区出逃的克劳萨被找到后,威斯克当着一群下属的面,朝着这位军官劈头盖脑就是一通毫不留情的责骂:“杰克 克劳萨你这家伙是不是疯了,知道这样的行为属于叛逃吗。你会再次被送上军事法庭,这次绝对不可能轻松地保住性命了!”
就差没被直接指着鼻子的克劳萨眨眨眼,淡定地接过话:“我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只是……我不能让里昂受到伤害。”
这期间他同对方面对面站着,身体之间贴得很近,趁机用极小的音量对威斯克咬着牙来了一句:“差不多就行了,戏别演过头了啊。”
克劳萨用余光扫了一眼威斯克带来的人,果然如对方先前所言,他自己队上的人几乎都到齐了。
威斯克这家伙……倒是给他留点面子啊!

“…………”难得能骂上这家伙几句的威斯克自然难舍这样的大好机会,但考虑到过犹不及这个道理不论何时以及何事都适用,他唯有不爽地撇了眼后退半步的某人,咳了两声又挥了挥手。
威斯克带来的哨兵们都齐齐地望着他们的两位长官,有些人不明就里、有些人心情很忐忑。
尤其是克劳萨队上的那些队员们,前几天他们好容易将克劳萨和里昂送出安全区的门禁,回头就撞上了带着一队人马的威斯克,并从安全区里被那人给拉了出来。

一路上威斯克给众人下达的命令很简单,只是要求大家兵分两路互相配合好,一队人去暗中保护克劳萨中校和那个潜逃的哨兵,另一队人则跟着潜伏在附近同样在行跟踪之事的雇佣兵团伙,擦亮眼睛监视他们。
若那些人意欲做出任何不利于克劳萨中校的行为,那就当场进行制止,哪怕正面交火也在所不惜。
但威斯克特意在这道命令后面附加了一个条件:不许将那支雇佣兵小队全灭,务必留下活口。

现下卡洛斯和瑞贝卡就是克劳萨那支个人队伍的临时带队人,威斯克特意分配他们来保障克劳萨和里昂的安全。
这样的安排让小队成员们完全猜不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却也仍是尽心尽力地在按照长官的命令执行这项任务。
可是很快众人又亲眼见到事情的发展,根本就不在大概是除了威斯克以外的任何人的预料之内了,并且克劳萨中校的表现也表明他显然是更为吃惊的那个。

 

——就在克劳萨得知里昂便是自己当年那个被人告之他早已死在外勤途中的专属哨兵,他曾气势汹汹地前去找威斯克对质争吵,就差没单方面掐着对方殴打起来。
最令克劳萨感到愤怒以及无法接受的一个关键点,就是威斯克从头到尾都知情。早在收到了瑞贝卡在野外上报的消息之时,这个人就知道是里昂回来了。

可在当下克劳萨紧盯着威斯克面对他严厉的质问时所展露出的表情,他的心中隐隐生出一种预感,对方得知那个消息的时间肯定更早,甚至比他自行想象的都要早——
“你不单利用了里昂,也利用了我。”克劳萨觉得很无力,到了现在,对于威斯克如此行事的原因和理由,他完全一无所知。
自从当年出狱后被抹去了所有相关的记忆,里昂 肯尼迪这个名字对于克劳萨而言,就不过是官方记录在案的在一次巨大的清除式战役中牺牲的普通哨兵群体里的小小一员。
——克劳萨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然而面上没有半点愧疚之意的威斯克却语气平静地反问道:“先不提我得知肯尼迪生还的具体时间,若你知道他还活着,被人关押在某一处,你会怎么做?”
克劳萨抬眼望着那个人,慢慢往后靠到椅背上,一字一句地给出了他的答案:“我会不顾一切后果,赶去救他。”
“对,就像在洛克福克岛的时候一样。”威斯克毫不意外地点点头,摊着手应道,“还记得当时你的精神力失控所造成的后果吗?——这就是我选择暂时对你隐瞒真相的原因。”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面对这样的理由,克劳萨能够明白对方的用意,却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

威斯克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如果现在我告诉你,这三年来肯尼迪一直待在阿里亚斯身处的未知机构内,接受了无比残酷的反生化军事训练,一步一步才走到今天。而现下他被其他向导施加的精神暗示牢牢控制住,带着特定的目的来到你的身边,你会怎么想?”
克劳萨瞬间变得沉默,细想之下又将那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变个法抛了回去:“所以你打从一开始就知道里昂的目的,却依然放任我把他带回来,甚至刻意把他安排在我身边?”

威斯克微仰起头姿势放松地坐在沙发上,答非所问地对克劳萨说道:“前阵子肯尼迪试图在深夜勾引某个向导,被那人发现他的身上有奇怪的黑色纹路。你不会以为凭着你的一两句威胁,对方就不会说出去吧。”
记起那件事的克劳萨面色随之凝重了一下,接着听到威斯克又说:“那个向导连夜就把这不正常的情况上报了,是我把这消息压下来的。后来我想办法将那人调去了其它的安全区,另外为了封口还给他升了职。”
说到这里威斯克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我整天要替你们这些大号和小号的毛孩子们擦屁股』的见鬼表情:“你真该感谢我默默帮了你们。”

克劳萨无言以对地干巴巴坐在那里,他很清楚那个向导所做的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若真有类似的事件,也就是寄生虫病毒在没有完全爆发前不会轻易感染别人,但换成别的生化病毒,那就是巨大的安全隐患。

现下克劳萨总算明白了威斯克对他隐瞒真相的良苦用心。
面对着里昂,他确实没有把握能够用以往绝对公正的眼光来看待,同时及时去解决那些麻烦。
是他对里昂太过关心,从而失去了应有的冷静……
他该负上全部责任的。
——但这同时说明威斯克之所以对他们采取如此放纵的态度,意味着他从一早就开始暗中布局了。

 

稍后终于冷静下来的克劳萨叹了口气,考虑到里昂的处境,他唯有面对威斯克退了一步,做出了一个决定:“我知道你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告诉我你的目的——”
这就是两人决定联手的开端,克劳萨也由此得到了许多先前威斯克出于某种顾虑而对他隐瞒下来的消息。
威斯克先是将自己近两年得到的整理完整的情报毫不吝啬地展示给克劳萨看了看,并且说服他带着里昂想办法离开机构,观察一下会不会有人对他们进行跟踪。
而这样做的理由是近期一直有些雇佣兵团伙在这座安全区附近的领域转悠,还乔装成落难的平民,靠近外出的居民企图打探消息,甚至多次想趁机混入这座安全区。

幸好设施内日常的防侦讯培训工作很到位,几句话间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居民们迅速地避开,回到安全区后便将情况上报,几个进出口的门禁也随之加强了排查。
几次下来那些雇佣兵大概是担心暴露目标,所以纷纷暂时性地安静了下去。
但与之相对的,外围有BOW来袭的频率却是大大提高了。

威斯克最初提出的具体方案是以克劳萨和他的专属哨兵做为诱饵,让两人以逃亡的名义离开安全区,试着将那个雇佣兵团队的人引出来,看看能不能抓住几个人,关起来拷问一番,或许能挖掘到一些关于阿里亚斯那个新驻地的情报。
克劳萨当然同样想弄清里昂这三年来的经历,以此解开他身上的谜团。
况且当时的情况已经到了那样的地步,他若不听从威斯克的安排,里昂就只能继续被关在研究所里,被迫配合那些所谓的试验。
也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只能同意参与威斯克的那个计划。

翻看完一系列情报的克劳萨趁机抽空复盘了自己和里昂重逢之后的很多事,先前他一直以为那些路途中遇到的BOW全是冲着他来的——在近期的几次外勤任务中,他的队员们也曾发出过这样的感叹。
而现下克劳萨才惊觉原来那些BOW之所以表现得像是冲着他而来,归根结底是因为里昂总待在他身边,每逢遇到危险也会义无反顾地挡在他的前方,坚定地选择保护他。
克劳萨又想起之前里昂失控得特别厉害,还曾打算给他注射寄生虫病毒——虽然最终没有成功,但现下那只寄生虫也在里昂的体内,这让情况变得加倍棘手了起来。

自从相遇以来对方时不时表现出的所有的不对劲,都令克劳萨一度迷惑,也曾感到深深地不解,甚至怀疑过里昂的来历。
克劳萨打定主意,他一定要弄清事实的真相,于是他对威斯克说道:“就按你说的做,由我带里昂离开。”
同时他也是打算按照威斯克的计划亲自试探一次,确认到底是不是因为里昂的缘故,才导致机构近期内的BOW来袭事件不断上升。

至于接下来对于里昂的安排,克劳萨是这样设想的:“离开机构之后,我希望能先带着里昂找到一个安全地点,把他暂时安置下来,等我找出消灭寄生虫病毒的办法再说。”
待到这一阵风头过去了,再考虑将里昂接回来也不迟。
否则那该死的寄生虫病毒始终是个大麻烦,克劳萨不想再让里昂被关进研究所的收容室里了。

“相比于寄生虫病毒,先解决关于肯尼迪被精神控制的事更为重要,我必须郑重地提醒你——”威斯克平静地同面色不怎么好看的克劳萨对望着,说出了很残忍却也很现实的话,“唯有你来亲手斩断那层精神连接,我们才能安全地带他逃离被其他向导控制的境地,然后让他待在你的身边,一切从头开始。”
他说完停了停,像是在思考着措辞,很快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一遍:“我相信也只有你能够以顾及他生命的方式做到这一点。”

但威斯克不会否认自己早早做好了两手准备,也不得不以此提醒克劳萨:“这方法很冒险,你明白的。”
克劳萨无法拒绝,再拖下去里昂的处境只会越来越艰难,他必须如威斯克所说,好好地决断这件事。
沉默了大约两秒后他主动问道:“好吧,告诉我该怎么做。”

威斯克抬高一侧的眉毛,试探着开口:“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保证会照做?”
克劳萨烦躁得想杀人,语气不善地接上话:“你这不是废话,我要把我的专属哨兵夺回来!”
这话令威斯克看着他,直接笑了,克劳萨被这人弄得心头直发毛。

说到威斯克所谓的冒险提议,这其实也和克劳萨原本的计划大差不差——关于要救走里昂这方面。
而现在他不但可以名正言顺地带走对方,过后也不用担心被机构处罚。
到时计划一旦成功,里昂就可以重获自由,不再受到任何精神暗示的影响,克劳萨认为关于这一点,绝对值得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尝试一下。
可是顾虑也是有的,于是思量再三,他朝着威斯克提出了自己仅有的一个诉求:“这次我要亲自保护里昂,若他在机构外出任何事,我会宰了你,把你剁成肉渣拿去喂野外的丧尸狗——相信我,我说到做到。”
这话令威斯克十分不爽地微眯了眯双眼,却是难得没有用语言做出反击。
至于克劳萨询问的该如何解除里昂身上的精神暗示这一点,威斯克给出的回答是这样的:“到时一切见机行事。”
有那么一瞬间克劳萨觉得对方还是没有完全说出实话,看来这一趟他必须小心行事才行。

 

两人就此约好各自分头行动,当天深夜克劳萨便带着里昂从研究所出逃。
意外的是他的那一众毫不知情的队员们也纷纷前来,帮助他们还算顺利地离开了安全区。
克劳萨坚持要找到一处妥善的地点,至少要能够让他放心地暂时安置里昂才行。
而威斯克则负责沿途保护他们两人的安全,原本一切都在计划中按部就班地进行,克劳萨还考虑着等过后再找机会告诉里昂真相。
——他唯独没有料到,威斯克真正的计划是那么地危险。

 

自从离开机构之后,克劳萨很快便注意到身后有至少三队的人马在悄然进行尾随。
那些人几乎清一色全是哨兵,并且大部分人散发出的气息令克劳萨感到很安心。
——当然其中也不乏让人烦躁的一些鬼鬼祟祟的家伙,沿途还不断地躲闪身影,以防被发现。
克劳萨不希望里昂为此而焦虑,于是他悄然地用自己的向导力屏幕了对方那过于敏锐的部分感知,让里昂完全无法察觉到他们其实一早就被人跟踪了。
同时为了不让里昂过早起疑,威斯克那边还让手下们放过了几只BOW,好让克劳萨和里昂能联手处理掉它们。

在每一个安营后的夜晚,哄睡了里昂的克劳萨便会起身离开帐篷,去和带着队待在不远处保护他们的威斯克单独碰个头,互相交换一下目前的各类情报。
由此克劳萨也证实除了威斯克带上的亲兵,以及被拉出来的属于他自己那支哨兵队伍的全员以外,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还有一群看不出具体隶属的士兵,应该就是威斯克早早盯上的目标。

头天晚上威斯克便直白地告之克劳萨:“附近在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队大约十多个人,合理推测他们是在为保护伞公司工作的雇佣兵,比起之前在机构外转悠时还多了几人,应该是冲着你来的。”
克劳萨心想这倒也和先前所预料的没有太大的偏差,于是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然后很快听到威斯克又接着说:“剩下两队是我们的人,潜伏在不同的方位,保护你和肯尼迪,所以那伙雇佣兵目前还不敢轻举妄动。”
但那伙人始终跟得很紧,应该是在伺机待命。
恐怕威斯克的人一旦有所松懈,这队雇佣兵就要对克劳萨和里昂出手了。

克劳萨听着威斯克说出这些话时的语气真可谓轻松而自在,仿佛是在带着大家出门春游似的。
他瞄了对方两眼,问道:“所以对面真的上钩了?”
威斯克很轻地笑了笑:“是。”他在克劳萨的眼前稍微变换了一下站姿,“——所以接下来,一切按计划行事就好。”

克劳萨朝着威斯克面目严肃地皱了皱眉,用强调式的语气对他说:“记住了,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许伤害里昂。”
对于克劳萨的这句话,威斯克没有正面回答。
但刻意回避也显得很不恰当,于是他应道:“这一趟出来冒险是必须的,我最多只能保证肯尼迪不会有生命危险。”
眼见某人一副要当场动怒的表情,威斯克连忙伸手指指远处的帐篷,轻喊道:“哦?你的那个哨兵好像是醒了——”

趁着克劳萨回头看去时,威斯克立马扭头转身跑了,还弯下腰速度极快地钻进大半人高的草丛间,当场隐匿了踪影。
“…………”现下面对着那片荡来荡去的杂草丛,克劳萨唯有咬牙暗暗骂了句脏话。
他在紧追对方而去与否间犹豫了好几秒,最终还是考虑到里昂若真的醒来,肯定会因为找不到自己而担心,便只好悻悻地独自回到营地去。

 

在接下来的行进和跟踪过程里,某种奇怪的状态还仍处于微妙的平衡之中。
三方都在互相装傻,谁都没有先出手搞事的意愿。
但威斯克肯定是不能多等下去的,若再让克劳萨和那个哨兵接着往北走,简直是真的纵容他们浪迹天涯去了。
于是忍受了那两个家伙在某个夜晚把持不住地搞了一场有色表演的威斯克当即果断决定,必须在黎明时分行动。
正好也是为了早点带着大家返回机构,毕竟待在野外可是很危险的!

威斯克料想克劳萨肯定舍不得对着那个哨兵开枪,所以关于计划的这一步,先前他始终没有开口言明,但现下他必须尽力说服对方。
到时来自雇佣兵那边的监视也只会认为是克劳萨识破了里昂的意图,从而选择痛下杀手。
威斯克坚信里昂 肯尼迪只有真实地死过去一次,才能让那份监视和操控着他的精神连接中断。
这样做虽然很残忍,但也是种无奈之举。

只是克劳萨那边是绝对没想到,他和里昂外出仅仅几天后的某个清晨,特意前来找他的威斯克却亲口说出要『处决』里昂这样的话。
克劳萨在震惊之余才惊觉自己似乎是被蒙骗了,自然同对方当场起了争执,不仅言辞激烈且态度十分强硬。
威斯克巧妙地借了个位,他从容地凑近克劳萨,小声告诉对方:“若想要让肯尼迪从周边密切的监视下脱身,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那些雇佣兵看到他被当众处决。”
同时威斯克也大胆地猜测,在这过程中,肯尼迪和某个与之相关联的向导的精神连接,也会由此中断、进而失效。

对于这样的推论,克劳萨肯定是不敢如威斯克一般随意下断言的。那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更不用说他们此时讨论的对象正是里昂。
卡壳似的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克劳萨犹疑地问:“你凭什么能证明你是对的?”
威斯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大方地给出了他的回答:“我当然很肯定,别忘了当初在洛克福特岛,你和肯尼迪就是这样断开了精神连接的。”
他刻意没有把克劳萨那时的精神力失控连带着催生了二次觉醒的事再重提一遍,毕竟他面对的正是那时的当事人。

威斯克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给了克劳萨几秒消化的时间,紧接着又催促道:“听着,过后我会找机会,将一切全都告诉你。但现下时间紧迫,你必须相信我——尽快做出决断吧。”
而克劳萨很清楚,一旦他点头同意了,就意味着允许威斯克在此刻将里昂推入死亡的深渊。
他凭何去替里昂做这种决定,况且谁又能保证对方一定能活下来?
这是在拿里昂的性命去冒险,他信不过任何人。

但克劳萨却又不得不承认,在某一点来说威斯克的提议是对的。
向导强行与哨兵之间建立的精神连接十分复杂,很难从哨兵个体这一方进行单向解除。
除非他们现在立刻找到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向导,否则就只能使用威斯克所推荐的极端方式来尝试一下。
那是绝对的下下策,却又的确迫不得已。
——而威斯克已经当着在场众人的面,将自己的配枪从腰间的枪套里拔了出来。

克劳萨下意识地伸手拦住了对方,脑中在快速地运转着,继而想起了在机构中,威斯克曾对他说过,让他『亲手斩断那层精神连接』。
——原来对方其实是这个意思。
现下就算克劳萨拖延着不肯动手,他相信威斯克也绝对会乐意上前代劳的。
但是不行,就如同威斯克所言,只有他自己才会以顾及里昂生命的方式做到这一点。
那个人真是从方方面面将他和里昂算计到了极点,一步一步悄然把他们推到这里,根本就没有退路了,克劳萨对此也是相当无力。

 

经历了一番思索和权衡的克劳萨在周围一群哨兵包括他自己的队员们、甚至还应该算上大概就在附近潜伏着的那些雇佣兵们的密切注视下,约摸纠结了近一分钟,他才终于开了口。
威斯克听到克劳萨朝着他沉声说了句:“我不放心把里昂的生命安危交给你,所以这事……由我亲自来做。”
金发的军官即刻会意,他松了手将枪挂在曲起的指尖上,朝着克劳萨所在的位置伸过手臂。

克劳萨仍是本能地做了个意欲推拒的动作,但压在长官腕间的手掌却没有再继续用力。
威斯克唯有耐心地等待着,同时还回头朝身后的某位队员使了个眼色。
会过意的瑞贝卡几步走上前来,她主动靠近克劳萨身边,在对方腹间某个位置带有暗示意味地比划了一下。
克劳萨拧紧眉心,同这位下属对上视线,反复向对方确认了三遍有余,这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最终他还是选择接过了那把属于威斯克的配枪,转身朝着被团团包围住的那名哨兵走去。

 

克劳萨发誓他从未在里昂脸上见到过那样的表情,带着一股满是脆弱的祈求之意,那正在剧烈流转的精神力波动中全然填满了恐惧和绝望——却不是因为惧怕死亡。
里昂所害怕的,是被他误解和厌恶。
这是从这个哨兵的精神波动之中所不断传达而来的信息。

克劳萨差一点就为之心软了,可是当下他很快便清醒过来。
跨过这一步,一切就能有办法解决了。
所以他只能说服自己狠下心,将手中那把枪的枪口顶到里昂腹间。
里昂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行为,他只是微仰起头,用很悲伤的眼神凝视着克劳萨。

开枪前克劳萨深深地呼吸了几次,这中间他一直在反复地回想着瑞贝卡刚才比划给他的位置,手指用力到连枪都在很轻微地跟随着颤抖。
随后克劳萨慢慢地从1数到10,他闭上眼,扣下了扳机。

 

一声枪响过后,慢慢倒下去的里昂被克劳萨很激动地抱住了。
四周的哨兵们在威斯克连连的抬手招呼下都更紧密地聚集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包围住,好让那些躲藏在不远处盯梢的雇佣兵们看不清这里的具体情况。
同时威斯克也派出了一个几人的小分队,从侧面以游击的态势对那伙人进行攻击——正好在那伙人都见到了那场混乱,亲眼目睹那个哨兵应该是被识破了身份、并且听到枪响后及时将他们赶走。
这样后面的事就好处理多了。

搂住里昂的克劳萨顺势半跪在地,抬头对着威斯克直磨牙:“别让他有任何事!不然我和你没完!”
才刚回头招呼医务兵迅速前来的威斯克应道:“我知道,不是早就说好了。”他朝着克劳萨甩了甩下巴,意思是让对方赶紧给医务人员让出位置再说。

 

据医生检查过后得出的结论是里昂的情况显然不怎么好,从暴露出来的伤口处涌出来的血越来越多,薄薄的雪地上被红色洇湿了一片。
克劳萨很紧张地捏住拳头,刚才他换了个地方,现下正半蹲在靠近里昂头部的位置。
可现下从这种角度看着里昂那张倒转过来的越发苍白的脸孔,他心里更加地不好受。

从旁进行辅助的医护人员中有个人用不大的音量说了一句:“——呼吸和心跳都很微弱了。”
那个瞬间克劳萨着急上火地想要说话,却注意到瑞贝卡从人缝间挤了过来,还抽空抬眼和他对了对视线。
克劳萨微张的嘴停顿了半秒,很快闭了回去。

 

这趟随队一同前来的瑞贝卡之前一直在悄然观察长官的反应,现下克劳萨的脸上的表情是既激动又不安,同时还充满了懊恼的神色。
刚才接受了威斯克的授意,她上前去给克劳萨比划了一个相对稳妥的位置,只要子弹不射歪,基本不会有太大的生命危险。
但不得不说亲眼见到对方朝着里昂开枪,瑞贝卡的心脏也是跟着狠狠紧揪了一把。
原以为克劳萨是真的毫不知情,才对于里昂表现出来的欺骗和背叛十分生气。
然而现在……她觉得自己似是顺着这些线索隐隐猜到了一些事,只是她仍是不太确定。
回想起那两位长官刚才低声交流时的态度,估计是早就私下通过气,甚至就是他们合力在暗中牵头了这次的计划吧。

所以威斯克才会在克劳萨和里昂离开机构的那天深夜,卡着时间带着一队人马赶到他们离开的那个门禁出口处,还将整个小队的人员截停,一并捎上带出来了。
当时威斯克没有过多解释些什么,只是说了句人多力量大,一起来吧。
原本大家还垂头丧气地拖着脚步不想动,因为实在是不愿意跟着长官的长官去追捕自己的长官……
很拗口对不对?但事实就是如此。

不过连日来他们只是听从命令,时远时近地跟随着克劳萨和里昂。
威斯克并没有让他们前去包抄那两人,或是直接进行抓捕的打算,反倒是偶尔下令,派出几人去骚扰一下潜伏在一段距离外的一个团队的雇佣兵。
这样反而搞得大伙们像是保护着一对乐悠悠出门春游的小情侣的保镖团队似的……

——所以现下不仅仅是瑞贝卡,就连跟着小分队前去赶走了那些雇佣兵再转头撤回来的卡洛斯也回忆起这些关联,他同样及时地反应过来了。
克劳萨中校绝对不是想要里昂的命,更不会因为威斯克说出口的那些看似很有条理,实则句句在故意拱火的话语而觉得里昂背叛了自己、背叛了机构。
他们一定是有很重要的计划,并且目前仍处在实施过程中。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克劳萨。

 

对……没关系的,瑞贝卡在这里,所以里昂一定会没事的。
克劳萨用来回深呼吸的动作来提醒自己要全神灌注,因为在这个时刻下,他有一份专属于他的重要任务要完成——
趁着对方濒死之时最为关键的时间点,由他亲自断开两方不断纠缠的精神链接,就可以解除里昂身上那股力量强大的精神暗示。

威斯克却在此时不失时机地提醒克劳萨:“不要感情用事,你必须按我说的做——”
克劳萨犹疑地抬头从低处看着他,威斯克也顾不上两人正处于这种场景下,他当着大家的面说道:“你已经得知肯尼迪有人格分裂的事,贸然进入他混沌不清的精神世界太过危险了。现在我要求你放弃一个人格,只要能保住他的性命,你就成功了。”

关于里昂在回归后接受例行检查所得到的那份深度精神力探查的报告,在几天前他前往威斯克的办公室与对方进行当场对质时,克劳萨这才头一次看到。
人格分裂……他无法想象里昂在过去三年中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有多痛苦,让那个人不得不激活了自我保护的开关。
而威斯克还告诉他:“平时你所面对的,应该是那家伙的里人格。”他说完耸了耸肩哦了一声,又补充道,“好吧——是在大部分时间里,你所面对的都是没有过去任何记忆的那一个人格。”

现下哨兵们全都不明所以地聚集着围在旁边,并不太清楚长官们到底在交流些什么。
这些天一直在苦恼着该如何处理这事的克劳萨应声仔细回想了一下,里昂确实总是容易表现得像是很健忘,还总在夜半时分突然醒来,说些奇怪以及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然后又如同晕倒一样重新沉睡过去。
以往他曾以为里昂是受了些刺激,所以在精神方面表现得不太正常,却从来没有刻意花上很多的时间亲自深入地去探寻一下……
太失职了,身为对方的专属向导,在这个方面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完全不够格。

可是克劳萨想着他要如何放弃?里昂就是里昂,无论在他的身上发生过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是自己今生互相做过承诺的最为重要的伴侣这个事实。
克劳萨很清楚他不打算妥协:“我要尽量试一试,在那之前,我不会轻言放弃任何一个人格的里昂。”
无论是与他度过了一段可谓漫长岁月的『里昂』,又或是这一小段时间以来与他相伴的『里昂』,那都同样重要,他放不下其中的任何一个。
克劳萨目光坚定地对上威斯克的视线:“请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他完整地带回来。”

“…………”威斯克没有正面做出回应,因为他很清楚,哪怕他开口拒绝了,克劳萨也一定会为了完整地保全肯尼迪而尝试着用尽各种方法。
但在一个哨兵过于不稳定的精神世界里逗留过久,对向导所造成的影响也是很大的。
更不用说在最坏的情况下,若医务人员无法把肯尼迪抢救回来,在他死去的同时,没能及时脱离精神连接的克劳萨同样会受到伤害,甚至于在场所有人又要再度面对他失控的风险。
这不是威斯克以及任何人愿意预见的事。

出于对所有人的生命安危负责,威斯克只能狠狠心,向对方下达了死命令:“给你五分钟时间,若你没能回来,我会强行中断你和肯尼迪之间的精神连接。”
考虑到向导在精神世界中可以自由地操控时间流逝的速度,但现实中的威斯克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他抬起手臂,对着手表准备开始读秒,同时朝着瑞贝卡点头示意,让她从旁进行辅助,意思是现在开始由她来主导这项监督工作。
一旦见势不妙瑞贝卡就必须进行介入,将克劳萨从肯尼迪的精神世界中强行拉回来。

 

目前医护人员正在尽全力抢救里昂,野外的条件实在是过于简陋,但好在对此做了各项准备的威斯克所带出来的团队还是称得上器械充足的。
克劳萨半跪在里昂前方,手掌贴到他侧开的额头上,用最快的速度与对方开启了一轮精神连接。
当下必须抽身导致无法亲自在现实中照顾里昂的克劳萨一脸严肃地对着瑞贝卡语调低沉且神情慎重地恳求道:“拜托了,别让里昂出事。”
瑞贝卡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长官,那个瞬间她突然感觉到有一股铺天盖地而来的强大向导精神力开始在人群间涌动。
但四周反应各异的却是在场除了威斯克本人和卡洛斯以外的所有哨兵。

这还是克劳萨重回军队后头一次在身边全是哨兵的场合下毫不掩饰地释放出自己的力量,完全不在意那些捕捉到这股气息的哨兵纷纷露出了讶异甚至可说是震惊的表情。
现下就连将自己作为盾牌安置在那位长官身边的威斯克也没有打算进行阻拦,直到此时瑞贝卡才觉得,她好像是真的弄懂了——

她朝着克劳萨点点头,随即见到对方放心地弯腰低下头,压下一侧膝盖直接跪在里昂头部的正上方,拉过并握住了他的手。
无尽磅礴的向导之力再度如海浪般铺陈开来,仅仅在几秒间就捕捉到了某个哨兵游走在濒死边缘的那一丝微弱到几不可察的精神力波动。
和里昂就地开启了精神连接的克劳萨保持着那个姿势,缓慢地闭上了双眼。
几名发着呆的医护人员在瑞贝卡的提醒下及时回过神,并听从对方的指引,争分夺秒地开始进行紧急情况下的伤情处理。

 

精神线互相融合的过程并没有想象的那般顺利,克劳萨经历了一翻挣扎和摸索,好容易才找到属于里昂的那片曾经被埋困在某一处的深层精神世界。
这在过去一段时间是连克劳萨都不曾做到过的事,大概也和里昂此时的身体状况已经虚弱到了极点有着莫大的关系。
大部分的反抗机制都已经自动消失了。

一路上的轻微抵抗让克劳萨受了些伤,但当他的双脚站立到这片处于极度混沌之中的地面上时,那些伤口制造出的疼痛都随之消失不见了。
不仅如此就连脑中连续响了许久的嗡嗡声也停止了,他努力地感受了一会儿,最终确定这个哨兵目前已经不再和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向导建立起精神连接。
这是个很好的消息,借机定了定神的克劳萨抬高视线,见到不远处有一棵几近枯死的大树。

他记得自己曾在梦中见过这棵歪歪斜斜的树,而现下里昂就待在这里,但似乎……那和克劳萨眼中的里昂不太一样。
此时他眼前这个哨兵的年纪要更小一些,就连身形也相对瘦弱了不少。
对方被无数的枝条缠绕着捆绑在水分几近枯竭的棕灰色树干上,微侧着苍白的脸颊双眼紧闭,看上去动弹不得。

克劳萨迈开脚步走上前,用很轻的声音唤醒了那个人。
努力睁开双眼的里昂花了些时间,才大约看清了眼前出现的人影,那张还没能完全脱去稚气的脸孔上渐渐展露而出的表情可谓是震惊中夹杂着一份欣喜。

“少校、少校……”里昂抖着唇流下泪来,他不停地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向导说道,“……我找不到你,我好想回家。”
那道嗓音里渐渐填上了啜泣声,克劳萨紧抿着唇,听到对方还在接着说:“真的对不起,我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少校,这里一直都好冷啊……”

有好多好多委屈的情绪瞬间席卷而来,里昂永远都不会忘记,在自己被关押起来时,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这个人。
——那些事好像都已经过去好久了,但那种涌上心头的沉重无比的酸涩感,他却无法忘怀。
他既希望克劳萨能来带他走,却又深深地害怕对方前来……
“我好担心你会有危险。”
“我害怕那些人抓到你、然后像伤害我一样地来伤害你……”

后来不知从何时起,里昂的记忆开始出现很严重的偏差。
他想不起很多事,只记得每每短暂地清醒时,他都和很多人被关在一起。
那些人里有些被丧尸又或者其它种类的BOW咬伤了,变异之后它们就开始四处试图去咬活人,从张得巨大的血淋淋的口中露出的利齿是那么地阴森可怖。
里昂不得不奋力去和它们搏斗,拼了命地只为了能有机会活下来。
——直到某天有人将他带了出去。

那些最初的经历曾经令里昂以为自己堕入了地狱,可很快他才明白,过去的那一切不过是一段小小的前奏罢了。
为了死守住关于克劳萨的秘密,里昂封闭了与对方关联的所有记忆,甚至到最后都变得不像是自己了。
他常常意识飘乎,不知道去了哪、见过什么人,又或是做过什么事。
偶尔难得像是从一段长眠中醒来,里昂就只是本能地想要不顾一切地回到某个向导的身边去。

为了克劳萨少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克劳萨少校。
可是拼尽全力数度赌上性命才走过那么长的路程,他终于一步一步艰难地回到对方身边,这个人却不记得他了。
里昂能想得起来,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被困在这里的他感到很难受,因为太过伤心所以哭得很大声。
——克劳萨少校却根本听不到。

 

在这片头顶压着团团沉重乌云的世界中,克劳萨深知自己能完全掌握的时间并不多,他只能半强迫地同对方开启了双向连接,源源不绝地从中获取着各种信息。
很快克劳萨的眼前便出现了好多属于里昂的记忆,无数的画面一帧一帧如同走马灯般不断地闪过。
那些被里昂的另一个人格在沉睡前费尽力气偷偷自行封闭的记忆模块终于在向导的引导下开启,克劳萨甚至能够强烈地随之感受到在每一个时刻下对方那饱含着无数愤怒、恐惧、悲伤甚至寂寞和无助的情绪。

从当年里昂离开设施去参加自己的第一次外勤任务、直到他加入那支巡逻队伍之前,原本还很正常的记忆片段里都闪现出明亮的颜色。
克劳萨看到彼时才刚满18岁的里昂是如何一路颠簸着和大部队一同到达浣熊市,又跟随巡逻队经历了一个无比可怕的夜晚。
原本里昂并没有被点名,但是自己的好友杰森被叫去了,他才决定一同前往。
大概是面对着好几个新兵多少有些不放心,那位临时组建的巡逻队的队长曾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拦下这个自愿入队的年轻人。

那时所有人都不知道,市区附近的山林中早就潜伏了许多BOW。
巡逻队很快就在黑暗中遇袭,很多人都当场毙命,逃跑时里昂和杰森不慎一同陷入了沼泽地里。
两人都记起当他们还待在训练营时,克劳萨曾教导过大家,若是掉进会令身体下陷的诸如沼泽之类的地方,该用什么方法和体势脱困。
可是几经尝试,想爬上岸都十分困难,几只从远处爬来的舔食者又让他们求生的希望变得更加渺茫。
在危机关头杰森推了里昂一把,他自己却很快被那片泥潭完全吞噬。
那时的里昂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早已自顾不暇。

后来尝试了很久的里昂才总算勉强逃生,然而好容易才从那片阴森可怖的林间走出来,他却只是见到浣熊市内沿街布满遍地的尸骸。
那如炼狱般的场景烙在里昂的眼底,几乎要令他发狂。
不能哭,不能哭,里昂这样在心中提醒着自己。
要回去、要活着回到少校身边去,他一定在找我,不能让他担心。

可是在沦陷的浣熊市中里昂被保护伞的特种兵打晕掳走,所有于他而言的悲情开端就始于这一刻。
不,不,翻看着这段回忆的克劳萨很快又想着,应该说,于里昂而言那段黑暗的经历,始于他没能在一开始就下定决心,跟随对方一同前往浣熊市。
这也是多年来克劳萨始终无放说服自己放下的心结所在。

 

——被带到洛克福特岛的里昂被认定是有个专属向导的哨兵,所以那些人殴打他、折磨他,但无论什么样的残忍待遇,里昂都没有松口说过机构安全区所在基地的位置和关于专属向导的任何情报。
当时这个才刚成年不久的孩子靠着毅力挨过了连日的审讯,他全身是血,脸肿得快要辨不清面容,每天深夜被带回囚室的里昂看上去很痛苦,但身体却没什么反应了,连呻吟声都微弱到几不可闻。
他就那样奄奄一息地躺在黑暗房间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克劳萨在那片记忆的画面中往前走了几步,慢慢地蹲在对方身边。
他碰触不到里昂,这些只是早已过去三年多的一些回忆罢了,可他依然能感到连呼吸都被遏制般难忍的心痛感一波波地冲击而来。
对面着这份回忆,克劳萨无能为力。
但他却能通过紧密的精神连接感受到那时里昂异常迟钝的反应,这是由严重的感官剥离现象所造成的。
这个哨兵的身体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肉体和精神方面的双重煎熬令他吃尽了苦头,从而在暗中催生了一类意想不到的复苏。

从某一天开始,里昂的脑中出现了一个声音,不停地在说:不要再强撑了吧。
那明明也是里昂的声音,是他为了活下去、为了用那份微薄的力量来进行自我保护,硬生生地分裂出了一个人格。
年轻的哨兵天真地以为用这样的方式,就可以减轻压在身上的那份巨大的痛苦。

难怪在重逢后克劳萨发觉里昂总是记忆混乱,他还曾私下找瑞贝卡询问间歇性失忆的相关症状,甚至抱怨了几句里昂昨天还做了些什么,隔天却说没印象了,实在是奇怪得很。
那时瑞贝卡告诉他,过于极端的压力有时会引发心因性失忆,在没有结构性脑损伤的情况下,记忆功能失常所导致的创伤或许是一种副作用。
这些话对于克劳萨而言有些艰涩难懂,似乎对于他摸清里昂的状况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他听过也就算了,没太往心里去。
他独独漏掉了这个线索,没能及时地注意到太多细节。
克劳萨简直悔不当初。

那时的里昂曾迷茫过、也逃跑过,甚至在悬崖边摔断了一条腿,然后被要求亲手去杀死自己那位变异成丧尸的好友,还曾连续好多个夜晚都在承受了一整天的精神折磨后被扣在墙上,继续接受无情的体罚。
当某个男人的面孔出现时,所有画面都瞬间褪去了色泽。
克劳萨记得这个人,那是多年前从机构内叛逃的名为格伦 阿里亚斯的哨兵。
那个人将里昂禁锢住,以及还有不少人在侧,一个浮在冷冻培养皿中的金发女性、很多身着特种兵作战服的人……
那些人都在一次又一次地对里昂进行着恶毒的精神和言语攻击,甚至还包括了越发极端的审讯手段。

克劳萨头昏脑胀地感受着那一切,在阿里亚斯的言辞中居然还提到了他——不过代称只是里昂的专属向导。
那个人所说的话听起来有些模糊,应该是哨兵本人刻意将之屏蔽了,导致克劳萨根本听不清。
但里昂的情绪波动在这段回忆里表现得尤其明显且猛烈。
可是每当克劳萨的身影出现在这些碎片中时,画面上又重新染上了明亮的颜色。

穿插于其中的阿里亚斯不断地重新让一切变得灰白且雾蒙蒙,他命令下属给出的刑罚让里昂既痛苦又身心俱疲。
在那一个个承受了全天候非人对待的夜晚,没有人能帮助里昂,他浑身是汗地被禁制环的磁性扣在墙上,双腿酸疼到麻木。
疼痛令他无法入睡,却又太过疲惫而全身冷汗直流,时常不自觉地在清醒和昏迷间来回游走。
挨到天快亮时,有一个人会进入囚室,将里昂放下来,让他短暂地休憩一小会儿。
这种恶劣的情况似乎直到因为地点的不同才有了些许改善,而且那个总是跟随在阿里亚斯身后从来不露脸的特种兵总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大概多少是对同为哨兵的里昂抱有那么一丝的同情心。
克劳萨在这些记忆中看到早在里昂刚被带入那座设施中时,对方就多少私下对他留了情。但为了不被阿里亚斯发现,那个人所做的一切也都只是克制且有限度的。

其实克劳萨对于里昂的相关记忆在被抹去后,却又隐隐地自脑海中本能地复苏,影影绰绰如同一些浮于画卷上的久远历史。
他时常梦到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如同隔着层满是雾气的玻璃,他知道对方一直在看着他,像在等待他打破这层禁锢去抱住自己,可他偏偏做不到。
克劳萨每每只是隔着那道似雾似幻的屏障,用指尖轻轻在对方脸颊的部位抚摸,相对无言地直到自己醒来,心底随即变得闷闷的。
原来那个人就是里昂。

曾经有太多的伤害在反复侵扰着里昂,克劳萨唯有极尽所能地向对方敞开了自己封闭已久的精神世界,和里昂进行了完全连接,同时也毫无保留地将那段痛苦不堪的回忆碎片展示给了对方。
这于他们而言,都曾是一段秘密的过往。
也是现下克劳萨对于当年关于里昂的事所保有的为数不多的记忆片段之一了。

 

当初克劳萨的预感并没有错,在部队到达洛克福特岛时,里昂确实还活着。
而现下克劳萨终于明白了,原本里昂大概只差一点就能得救,他却为了不让自己落入陷阱,宁愿以难以想象的方式自杀,用一把小小的塑料餐叉捅向颈动脉。
那把叉子是里昂在进食的时候偷偷藏下的,还花了几个晚上,悄悄将它打磨到锋利。
克劳萨猜测里昂一定是打算用它来反抗,伺机准备逃出去。

那时为了寻找到里昂,克劳萨几乎就快要暴露自己的行踪。
然而隔着监控屏幕的画面,他们终是没有机会最后见上对方一面。
里昂深知只有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两人之间牢固不破的精神连接才会彻底断开,克劳萨也能死心地离去,远离这片阴暗的危险之地。
在下手的前一刻,里昂的左手被锋利的弩箭射穿,牢牢钉死在墙面上。
他仿佛感知不到那剧烈的痛楚,只是想要快一些解救不自觉将要落入陷阱的克劳萨。

可那把餐叉毕竟不过是普通的塑料材质,还经过了数度的打磨,其实是很容易折断的。
里昂将之必须插得又快又狠,不能有半点犹豫,才能有机会将之刺入皮肤、插进肌肉。
那说明里昂确实是下了死守机密并且甘愿为他赴死的决心的,克劳萨心里更加难受了。
这个行为令里昂濒临死亡,从而导致两人之间的精神连接彻底中断。
所以原来克劳萨一直十分好奇的关于里昂脖子上的那个形状奇怪的疤痕,还有左手腕上严重的贯穿伤,竟是这样来的。

而当克劳萨感知到自己失去了专属哨兵,他发了疯一样地用精神力伸出看不见的触角四处刺探,想要找到里昂。
二次觉醒后他的力量张狂地放大了数十倍不止,直接和间接地影响了很多人……
无数的哨兵在他的眼前进入狂暴状态,局势差一点就要控制不住。
就算被几个枪口同时顶着脑袋,克劳萨也毫不畏惧地不曾放弃。
他红着眼不断地用精神力去指挥那些被控制住的哨兵,让他们对岛上的研究设施进行攻击。
最终他被威斯克亲自开枪击中,在麻醉尚未生效前又被好几人合力按住。
意识逐渐游离而去的克劳萨还在抽搐着挣扎,一直到他再也撑不下去,歪倒在地。

 

当克劳萨再度醒来,已是洛岛战役结束后近一周了。
他经历了那么多,最终却失去了一切。
克劳萨安静地走上军事法庭,被送进监狱再到戴罪获释,从天天反复回想着关于里昂的点点滴滴,到不得不同意放弃那段宝贵的回忆。

而那些时候,里昂待在于他而言如同远在天边的地方,接受着最惨无人道的严苛训练,一次又一次站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三年的时光就这样慢慢地溜走,谁都无法再回头。
直到里昂终是得到了一个机会,能够离开那座冰冻又黑暗的设施。

被送出那座设施的里昂遇到了名为克里斯 雷德菲尔德的带队向导,那个人在他无措又无助的时候慷慨无私地帮助和接纳了他,还悄悄地封闭了在他的精神世界内不断引起混乱的某个部分的记忆。
那个向导原本充满好意的行为却给里昂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被压制的表人格一直在试图重新夺回身体和精神的控制权。
克里斯在无意间加剧了分裂,导致表人格在精神世界里被困得更深了。
是矗立于残破的图景中的那棵几近枯死的大树用枝条将表人格困住,顽强地保留住了他的一丝意识,没有被彻底消亡。

后来里昂和克里斯的队伍在某次遭遇战中走散,他坚信这一定是天意,里昂无意打扰那个似乎对他带有好感的向导,而他就是个会给别人带来厄运的哨兵吧,只配孤零零地在外苟活。
于是他避开那些四下寻找他的队员,选择了一个不同的方向,独自走远。

那之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昂都在外流浪。
他找不到回去的路,和大部队失去联络的经历似乎曾经有过,他只能很努力地先活下来。
可是被刺痛的身心一直在冲击精神世界,还有时不时发作的寄生虫病毒,那都时常令里昂感到疲惫不堪。
若不是后来碰巧在路边遇上了一位身着红衣的赏金猎人,里昂甚至无法从那个地区离开。

然而到达美国后,再度变成孤身一人的里昂又开始四处流浪。
沿途只要有机会遇到向导,他就会尝试着引诱对方,却很快发现那些家伙都不是他要寻找的人。
没多久在荒野中游荡的里昂便遇到了克劳萨和他的那支哨兵团队,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在很远的距离下,里昂也觉得对方看起来既亲切又熟悉。
从内心萌生而出的想法,就是他想要跟随着这个人,忠诚于对方、努力保护对方,哪怕很多时候不用他出手,那个人娴熟的技术也足以令他自己全身而退。
克劳萨明明是个很厉害的向导,但里昂不知道为何对方身边的哨兵却都称他为导师。

在那个清冷的清晨,克劳萨伸出手,问里昂要不要跟他走。
就连他的声音和伸手的动作都好熟悉,像是和总在梦境中才会出现的一道影子完全重合了,于是抬眼望着对方的里昂毫不犹豫地握住了这个人的手——

 

可跟随着队伍回到机构中的里昂亲眼见到克劳萨在身边带了个和当年的自己有些相似的年轻男孩,这份刺激令陷入半睡半醒状态中的人格无数次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那种可怕的心理打击里昂一辈子都会记得,他难受到快要不能呼吸了,克劳萨却感知不到。
好想告诉他,心里的那个人在哭泣啊……

里昂对眼前这个轻抚着他脸颊的人说道,“少校,你为什么总是听不到我说话……”
每隔一阵子积攒了些精神力的表人格还在试图进行微弱的反抗,但那并没有什么效果。
只有面对着克劳萨,他才会偶尔醒来——尤其是当里人格意图要给克劳萨注射寄生虫病毒的时候,里昂的挣扎便会十分剧烈。
一旦做出了阻止的行为,他就会因为脱力而很快又被拖回黑暗之中。

没有人来帮助他,更没有人能拯救他。
里昂只能徒劳地耗尽积攒出来的一波力气,然后又不甘地再度陷入沉睡之中去。
唯有克劳萨再度遭遇危险的时候,他才能和压制着他的人格努力抗争,为自己争取到一点微小的时间——
可是这样的境况,如今已经越来越吃力了。
身体变得好冷好冷,就快要感知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好累啊,他是不是就快要再也醒不过来,更不能亲手保护少校了?

 

克劳萨倾身靠过去,用力抱住了里昂。
哨兵的自我防卫机制重新被唤起,这片精神世界中的风开始变得更猛烈了些,刮过克劳萨的身边时化为道道利刃,在皮肤上割出许多不见血的细小伤口。
克劳萨无视了那些伤害并不大的攻击,只是不停地朝着里昂道歉、不停地解释,还指指自己的胸口,一遍一遍地对这个人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听得到……”
是他来得太晚了,那些困扰着他的不止是所谓的记忆抹杀,更有那么那么多的阴差阳错和人为因素在影响着他们,让克劳萨错失了很多机会去走近里昂、了解里昂,挖掘出所谓属于里昂的真正秘密。

其实结果所谓的谜底那么简单,里昂是他的专属哨兵,一直以来无论对方记得或是不记得,他都在履行身为专属哨兵的责任和义务,一次又一次用生命为代价来守护他。
而现在,该换成克劳萨来守护对方了——

 

克劳萨将掌心探到里昂的眼前,很轻地对他说:“我在这。”他的嗓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哽咽,但那并不会影响到什么,“我就在这里,里昂,跟我走,我会带你回家。”
脸色苍白眼尾红润的少年犹豫着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做出回应,克劳萨却并不着急。
他很是耐心地保持着这个姿势,同时和不时偷看他一眼的里昂对上目光,给予对方一个『安心跟我来』的充满安抚意味的眼神。

似乎过了很久,不断自我挣扎着的年轻人却仍迟迟不敢卸下那层心理防卫。
克劳萨只好再想着试试其它的方法,但很快这在里逗留过久的克劳萨收到了一些来自现实世界中的提醒和警告,脑中那些不间断鸣起的杂音搅得他有些头疼。
威斯克的那些话还犹在耳边回响,但面对着里昂,他还是尽力让自己不显现出太过明显的情绪波动。

直到现在克劳萨才恍然大悟,那些时不时的晕眩、深夜时分莫明的梦呓,还有很多很多当下被他当成是无法理解的古怪行为——里昂对他说自己很冷,说他总是找不到回家的路,那都是被困在精神世界中的里昂在努力向他求救。
那么多的线索早就一条一条地集中在他的眼前,那时的他居然始终没有弄清其中的关联……
而克劳萨还曾对里昂不耐烦地说些过分的话,觉得对方偶尔会给他带来些麻烦。
曾受到那么无情又过分的对待所以导致人格分裂的里昂就是个生了病的孩子,他只是无法自控。
无论怎么样,于自己而言,那同样是里昂,他不该被无情地放弃。

里昂一直没有停止哭泣,此时就连发出的质问都带着一丝抽噎的气音:“你总是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我身上很疼,少校,你为什么对我开枪,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对此克劳萨无言以对,唯有不断地许诺:“今天的事是我不好,我的本意不是要伤害你,但我确实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我会用下半生来慢慢偿还你,所以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里昂眼眶里蓄出的实在泪太多了,慢慢地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克劳萨只能试着再靠近一些,替里昂抹去那些冰冷的湿意。
“嘿。”他又说道,“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克劳萨速度很慢地眨了眨眼,“『无论到了什么样的境地,都一定要相信我。』”
听到这话的里昂给出的反应很微妙,克劳萨的心里又有些难受,看来两个人格之间确实有不少记忆是不共享的。
但这个里昂却同样保有自己被他射伤的感知,要劝说对方就此卸下心防确实很困难。

克劳萨只好接着尝试说服里昂能安心牵住自己的手:“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里昂啜着唇,踌躇地问:“也不会再丢下我吗?”
“不会丢下你。”克劳萨点点头,“我会永远把你摆在第一位来照顾和保护。”

里昂没有回答,但待在这片精神世界中的克劳萨感觉到围着他的充满伤害意图的那阵风渐渐停了。
他大概明白自己似乎是被里昂所接纳了,同时这也令他能够看到许多先前无法窥见的细节。

——哨兵的精神线在虚空中如同四下延伸开来的一张巨大的脉络网,那其间被钉下了一个个攻击性极强的精神意识化为的锲子。
这就是阿里亚斯为了牢牢控制住里昂,所使用的下作手法。
里昂一直在独自苦苦挣扎着进行反抗,只是那力量太过微不足道。
一个没有了专属向导在身边的哨兵,就算肉体再强大,精神也脆弱得一捏就碎。

但克劳萨知道里昂已经做得很好了,他始终没有放弃过去进行抗争,甚至在分裂出来的人格之下,他还仍顽强地保留了那份纯真和善良。
无论是哪个里昂,他们都在努力地拼尽全力,一次又一次地试图保护他。
他的里昂和他失散了那么久,却努力在最为极端也最冷漠无情的地方好好地独自长大了,并且成长得更加出类拔萃。
但这般的成长却是来自一次又一次从地狱般的试炼中死里逃生的经历。

克劳萨在欣慰的同时却也心疼,对方孤身走过了那么漫长的一段晦涩无光的岁月,努力不让自己被那些可怖的黑暗所吞噬。
而自己身为他的向导,却在这段时光中失职地缺席了。
克劳萨曾在里昂才刚届成年时不慎弄丢了他,又幸运地在几年后找回了21岁的里昂,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

 

里昂的脸型慢慢在克劳萨的面前改变,似乎轮廓更加地分明,看上去眉目也成长得更开了些,更为接近现在他在克劳萨印象中的模样。
可他却仍像小时候一般,皱起脸哭着说:“『那个人』一直在阻止我带你离开,每次都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让他平静下去……”
克劳萨这才明白,原来这便是里昂悄悄进行自残的原因。
“可是我不会伤害你,从来不会……”里昂希望这份坦白能让少校理解、并且原谅他,“那些人交给我的任务是带你走,而我只想让你爱上我。”

所以那时被控制住的里昂强行给自己注射了寄生虫病毒,还摔碎了注射器针管。
那不是为了毁灭证据,而是他的双重人格在精神控制的影响下进行了自我意识的交战,最后双双选择了保护他。
得知真相的克劳萨当然很心疼,于是他将自己刚才回忆起来的关于在洛克福特岛上所知不多的细节,也同样详尽地告之了对方:“那时我去找过你,我亲自去找你……”

“可在那座岛屿上,我们的精神连接却中断了。”
“我为了你二次觉醒,控制了很多哨兵,那次我害死了很多人……”
“他们对我开了枪……再醒来时我就待在机构的医院里,被铐在了床头。”
“但我只想起这么多……对于你的事,所有和你相关的记忆,几乎都被抹掉了。”

 

或许是因为给出的这份解释过于笼统牵强,迟迟得不到回应的克劳萨只好试着捧住里昂的脸,凑上前想亲吻他。
里昂显然不愿意轻易地接受,倔强地扭过头想要躲开。
然而克劳萨的手掌很大很宽厚,掌心和指腹虽是粗糙极了,于里昂而言却十分温暖,是深埋于记忆中的那种他一直怀念着的触感……

里昂又试着挣扎了几下,但一直被克劳萨半是强硬半是柔和地捧住脸,左右摆动时蹭乱了他脸颊边的发丝。
跟着滑落下来的泪水打湿了克劳萨的手指,直到里昂终于忍不住停住抵抗的动作,鼓起勇气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很近的距离下他们只是安静地对望着,克劳萨的蓝眼睛里闪出的光芒坚定而温柔。
里昂眨眨眼,才发现自己逐渐地看懂了。
——那目光中满带着歉意、心疼……和如同时光岁月般悠长久远的爱意。
对于这份深刻的感情所投放的对象,正是他。

里昂终于放软了还在不断从内部泛出痛楚的身体,由此也不再发出不间断的颤抖。
当他不由自主地表达出了愿意重新接纳对方的迹象后,似乎那些原本剧烈的痛楚便开始悄然地远离了——
克劳萨微弯下腰倾身靠过去,终于成功地亲吻了里昂。
这个吻没有持续得太久,却已足够再度令他们心意相通。

那些交融的记忆在精神世界中互相弥补完全,终是走到了同一处。
但关于一些事,里昂却始终无法彻底释怀:“可是你为什么不记得我了,为什么要忘记我们的过去,因为我是、是必须被你放弃的部分吗……”
他很害怕,害怕当初阿里亚斯对他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那个人将他形容为是一个不被期待、也无人需要的存在。
里昂不希望克劳萨也是这样看待他的,但他不确定……
现下他只是迫切希望能够重新得到对方的肯定。

对方哭泣时面容上满是破碎的绝望,揪得克劳萨心底被牵引出生生的疼痛。
克劳萨耐心地向里昂做出解释,告诉他那时自己为了得到从监狱离开重回军队的机会,他必须抹去那段记忆。
“我没有刻意放弃那些过往,我把它们收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你曾见过的,不是吗。就存放于我的精神图景里的那座悬崖上,在那个当初我为你设下的墓地中。”
那时的克劳萨全然不知里昂还活着,他将所有关于对方的记忆都完整地保留在那个盒子里,只待着哪天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便可以安心带着那一切离开。

而现下,他终于可以坦然地向对方诉说那一切。
“那里面存放着属于我们之间的所有回忆。”
“你就是里昂。”
“你也不是被必须被放弃的部分。”
“于我而言,你就是我在这世上得到过的最为珍贵的宝物。”

里昂脸上的表情渐渐终于不再只有那份悲怆,他悄然地吸吸鼻子,呛着声在等待克劳萨接着说下去。
幸而微笑起来的克劳萨并未让他失望:“我隐约记得我曾对你说过,万一你和我走散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就待在原地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带你回家。”
里昂又开始发出抽泣声,他很慢地点了点头,克劳萨随之松了口气:“所以现在你一样也可以相信我,我找到了你,而你要做的事,就只有安心跟我走——好吗。”
克劳萨退开些位置搂住里昂,在最近的距离下将右手放在他的眼前,轻轻摊开。

陷于困境之中挣扎了多年的小哨兵坚守着的那道自我保护的残破的防卫线终于开始松懈,原先紧紧缠住里昂的那些从树冠上降下的枝条都一根接一根地主动松开了。
克劳萨眼疾手快地一把卡在对方腰间,将里昂抢出来,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还迅速地后退了几步,同那棵树隔出一小段安全距离。
不多时后克劳萨欣慰地感觉到,怀里的那个人也用力回抱住了他。

克劳萨是真的后悔极了,那时候他总是自以为是地压抑自己的感情,坚持认为他要和里昂保持距离,为了守护心中那个所谓他逝去的专属哨兵的存在。
他甚至没有更加努力地尝试着去寻找里昂精神世界中的图景,若是能早一点进来,或许他就能找到被困在这个冰冷黑暗世界中的里昂、就能早一些试着带着他离开,很多事也无需绕那么多的圈。
——最为关键的是,里昂本不必吃这么多的苦……
克劳萨的心里难受到了极点,酸酸疼疼的,如同被人用刀尖顶住,不断地来回戳磨。

恍惚间克劳萨注意到怀里的人又变回了年少些时的模样,对方哭着抱住了自己,不带掩饰地展露出了足够的温顺和完全交付而出的那份信任感。
“少校、少校……”那个哽咽的声音如同敲打在克劳萨的心上,带出的回响在精神世界中不断扩散,一直传达到了很远的地方。
克劳萨知道自己成功了,他可以将里昂完整地带回去。
他慎重地再度朝里昂伸出手,摊开的手掌朝上在等待着对方。
“是我,里昂。”克劳萨点点头,笑着说,“不要害怕,跟我来。”

这句话在当年克劳萨曾对里昂说过很多遍,无论是指引、抑或是照顾,以及在年幼的里昂最为彷徨无助的时候,同样是这个人伸出手来,用熟悉的声音对他一遍遍地说出这句话。
好怀念啊……
里昂的眼底又再度涌出泪来,他从不怀疑自己始终相信着的这个人。
自重逢时起他就察觉到那一丝特别的气息,更在心底深知他终于历尽艰辛找到了对方。
而这一次,里昂同样愿意将自己所拥有的为数不多的一切尽数托付给对方,哪怕其中也包括他的生命。
于是他鼓起勇气,朝着那个人伸出了手——

掌心交叠的那个瞬间,世界的模样就此在眼前展开。
那些曾经被里昂当做珍宝一般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的久远的记忆,也开始一幕幕地闪现,如同画卷般铺陈着展开。
克劳萨看到自己告诉彼时尚还年幼的小哨兵,在地球上有很多美丽的海滩,人们可以去捡拾塞班岛上四处散落的星星砂,去收集乌苏里湾那些被海浪打磨得圆润的色彩斑斓的玻璃珠,去圣地亚哥的萤光海滩欣赏传说中的蓝眼泪,还能前往据说与天堂相连的遥远的天空岛。
当年克劳萨努力用自己的精神力将这些幻象集中在一起,在精神图景中为里昂构筑出了一个绮丽的世界。
他还曾承诺过总有一天,自己会一处一处地带着里昂亲眼去看看那些风景。

那个里昂无私地向克劳萨展示过、甚至邀请他进入过,更是亲手交给对方的那个曾经在人为的催残下被迫崩塌的精神图景,又一次呈现在了克劳萨的眼前。
在里昂尚还年少时,他的精神图景只是一片简单干净没有太多的装饰物,仅仅有着很多平凡小草的充满阳光照耀的地域。
克劳萨努力地重建了这个于他而言最为重要、更是最为珍惜的宝物一般的哨兵那片破碎过的精神世界。
向导强大的精神力令它在一瞬间再度变得几近完好无损,直至那棵矗立于其间的几乎枯萎的大树也在缓慢地恢复生机。

当那片盎然的青翠绿意重返图景之中,克劳萨终于能停下来稍微喘口气。
他摸了摸深埋在自己胸口的那颗金棕色的发丝乱糟糟的脑袋,使用了久未用过的语气,温柔地对里昂说:“好了,现在乖乖跟着我回家。”
抬起下颌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克劳萨放心地注视着面容又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的里昂安静地一点点锋利了眉眼和轮廓,直至完全变回了他们重逢时的模样。
克劳萨忍不住微用了些力气紧了紧手臂,感觉到从胸膛处传来了阵阵两人变成同调的心跳声。
偎依在克劳萨怀中的里昂闭上双眼,他的身体慢慢地化为点点光珠,升上那片雾气逐渐消散的天空,在云间漏下的阳光下不断反射出粼粼圈圈的波光,直至在向导的眼中完全消失。

克劳萨握住了最后落入自己掌心里的那颗小小的光点,它似乎不愿意离开,始终缠绕在向导的指尖,将属于那个哨兵的所有情绪都传达了过来。
思念、眷恋,以及一路支撑着他走到现在的信念。

从今往后,里昂再也不必苦苦地独自承受那一切了。
——回家了。
是啊,一起回家吧。

 

Chapter 32

Summary:

比较平和的一章流水帐,突然生病了没有很认真校对,有错漏字和BUG请无视,等以后有空再慢慢修改。

Chapter Text

现实世界中的里昂猛地睁开双眼,身边接上的仪器都在交相滴滴作响。
心跳和呼吸都在那个瞬间恢复了。
旁边蹲了一圈的医护人员齐齐松了口气,瑞贝卡更是累得直接跌坐在地面上。
克劳萨也很快循着原路从精神世界中返回,一睁开眼回过神就急着优先去确认里昂的情况。
幸而听到众人都争相告诉他里昂的情况已经暂时稳定下来了,他这才放下揪紧的心。

但现下里昂的意识又有些飘乎,就快无法保持清醒,克劳萨埋下头轻声对他说道:“你做的很好。”
他抚摸着对方有些冰凉的脸颊,将那些凌乱的发丝绕到耳后。
接上氧气的里昂呼吸很重,但来自向导的鼓励令他很安心地慢慢又闭上了眼睛,撑不住地沉沉睡去。

保持着这姿势安静地望了里昂许久的克劳萨撑住膝盖慢慢起身,才刚站直就听到拉着张脸的威斯克对他说道:“你也让我们等得太久了。”
刚才他不断地要求瑞贝卡强行将这两人的精神连接断开,为了给长官多争取一些时间的瑞贝卡顶着巨大的压力,不停地说:“请再等一等,我相信克劳萨中校,他一定会完好地回来的……”
气个半死的威斯克咬着牙沉声发出威胁或者说是警告:“他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只能把肯尼迪就地枪毙了。”
因为这事瑞贝卡和长官当着一群人的面起了争执,凑过来扶了她一把的卡洛斯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退开,一时间只好无措地干站着。
幸好在那两人正针锋相对并且僵持不下之时,克劳萨总算是回来了。

现下听到瑞贝卡比划着大概说了说这事,克劳萨扭头一看,果然见到威斯克还大约保持着抬起手臂读秒的动作,但脸上的表情显然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另一只手却是快速将枪插回了枪套。
克劳萨盯了对方一眼,想想没有再去深究。
毕竟他已经完成了那份任务,同时里昂也好好地活下来了,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众人听从威斯克的指挥,用最短的时间四处收拾了一下,护送着克劳萨和里昂火速赶路,争取尽快返回安全区。
半路上应该是注射的麻醉剂药效过了,里昂苦着脸抓住克劳萨的裤管,抽着气口齿不清地对他说:“少校,我的肚子好疼啊……”
一直在近身陪伴对方的克劳萨满是歉意地握住里昂冰凉凉的手,随后催动着精神力,简单快速地做了一次痛区转移,里昂这才终于再次安静地睡着了。

现下坐在返程的救护车上,克劳萨真是不得不感叹一句威斯克那家伙,可能今生所有的力气都用来算计这些复杂的事了吧。
他向坐在前排的医生询问了一下里昂的情况,对方很耐心地给予了回应:“只要能及时送回去就行,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说完特意回过头的人观察了一下那位军官的表情,想想出言安慰道,“哨兵的身体素质很好,尽管放心吧。”
闻言克劳萨感激地朝对方笑了笑。

 

那天之后在现实世界中因为枪伤而奄奄一息的里昂很快开始有了明显的好转。
他不再感觉自己像是分裂成不同的人一般,脑海中那个总在驱使着他的声音消失了,而且他还想起了所有的事。
但机构研究所内的医生依照长官威斯克给出的建议,从医疗中心暂时接手了这位哨兵,将他安置在了特殊的隔离监护室里,并要求他在这里至少待上两周。
这种特殊的房间能隔绝所有精神力波动和嘈杂的信息流,可以让这位伤员不受打扰地休养。

至于克劳萨那边,刚得知里昂要从医院的特护病房转回研究所的隔离间,他立马一脸着急上火地要发作。
而威斯克是用这样的理由来说服对方的,他告诉克劳萨:“这不单是为了肯尼迪的安全着想,要知道在没有外部干扰的同步监测下,他能恢复得更快。”
眼看克劳萨敛着眉,脸上不爽的表情却慢慢淡化了些,威斯克又不失时机地提醒他:“而且你有没有考虑过,阿里亚斯身边的那个向导可能会在和肯尼迪失去联络期间尝试着寻找他。待在隔离间里,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向导能成功找到他,那些人就会认为肯尼迪的确是死了。”
这话克劳萨细品了一番其实还是挺有道理的,况且以里昂现在的状况,如果能有医护人员对他进行24小时的严密监护当然更为妥当,在不受信息流和精神力影响的地方待着也更有利于恢复,所以他也只能对此表示了同意。

可惜里昂被挪换了地方送进隔离监护室里时,尚还处于昏迷状态。
克劳萨被告之他每天都可以前来探望,但只有半小时的会面时间。
而且他无法进入室内,必须隔着一整面玻璃墙,待在走廊外。

头两次前往研究所的克劳萨都没能成功和里昂打上照面,那人仍然在昏睡,远远看去脸色似乎也不太好的样子。
后来在某天深夜,有位值班的医护人员特意给克劳萨打来一个电话,郑重地通知他:您的专属哨兵已经清醒了,估计明天你们能顺利见上面。
这个消息让克劳萨十分高兴,隔天大清早他就从床上蹦下来,洗漱一番准备早点出门,以便在上班前先去探望一下里昂。

正好挠着屁股从书房走出来上厕所的史蒂夫眯缝着双眼,就见那人怎么一早穿戴整齐,还对着浴室里的镜子认真地戴上那顶小红帽,一副要正装出门的样子——结果一打听原来是这样。
史蒂夫想想上前拉住克劳萨,抬起一边眉毛问他:“之前听你说过,里昂现在待的那个隔离间,是无法传声的吧,而且你也进不去?”
急着出门的克劳萨含糊地应了声嗯,他正要继续往外走,史蒂夫又用力揪了他一下,克劳萨不得不耐着性子回过头问:“怎么?”
“你就这样过去,和他互相比划手语吗?——关键是那笨蛋能看懂吗?”

“……”克劳萨很快就意识到史蒂夫提出的这个事,确实是他之前没有考虑到的。
里昂接连昏睡了好些天,可是现在他还得继续待在监护室里,克劳萨想着那要怎么同对方交流比较好呢?有点苦恼……
这么一想克劳萨当即开始狠狠后悔,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教里昂学会读唇语。
关键时刻这不就完蛋了!

史蒂夫自顾自朝克劳萨鄙视地投去一个眼神,说道:“你是不是傻,带个本子过去,写字给他看不就好了。”
“……哦?”收到这个真诚建议的克劳萨立马欣喜万分地当场表示,“好小子,你可真聪明!”
说完他去客厅里到处翻翻,找出个记录用的本子抓在手里,还捞了把笔插进制服胸口的口袋。
史蒂夫却又不依不饶地凑了过来:“比起那个,我觉得你要不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哄好他再说吧。”

这话直接令半个身体就要挤出门去的克劳萨又圆润地退了回来,末了他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史蒂夫那一脸嫌弃的表情已经掩饰不下去了:“你也不想想,之前你可是对着那家伙开了一枪,差点没断送他的小命哎!”
“我、我那是迫不得已啊!”克劳萨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份辩解实在是太过苍白,急得他抬手直挠头,那顶小红帽都跟着他的动作歪了又歪。

正在内急的史蒂夫拐进浴室去上厕所,一边无语地飘出声音来呛克劳萨:“——说什么迫不得已,换成你在不知详情的情况下让人近距离朝着肚子怼了一枪,差点没送命,又没能及时得到合理的解释,你就说你气不气!”
克劳萨愣愣地望着客厅里的空气整整三秒有余,突然整个人垮了肩——因为他记起来了,自己确实没能有机会好好地向里昂解释这次事件的始末。
他丧丧地问道:“好吧,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好……”

史蒂夫抄着手从浴室溜达出来,难得有这种机会,他可是很认真地教导克劳萨,先把语言给组织清楚了,再把它们都写在本子上,到时候过去给里昂贴在玻璃上看一看。
然后等关系稍微缓和下来了,可以接着来一句快准狠的表白——他向克劳萨保证这样绝对水到渠成,美美和好了。
克劳萨抿抿唇,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还仍是耐着性子向对方求教:“什么样的表白算快准狠?”
史蒂夫一脸得意地朝着对方仰起下巴:“那当然是千言万语不如一句『我爱你』啊。”

某人不言不语地站在那里,没两秒居然憋到脸都红了。
“?”史蒂夫好奇又惊讶地围在克劳萨身边接连转了两圈,“你这史前大恐龙,居然还能脸红?可真是稀奇啊!”
一句话就将克劳萨气得不轻,他四下到处看看,准备要拿些什么东西来丢向眼前的臭小鬼。

绕来绕去的史蒂夫躲了半天,叹口气又说:“你要不好意思直说的话,就换个方式来表达——比如画个图案啦之类的。”
停下动作的克劳萨不得要领,只好接着问:“什么样的图案?”
这话一出史蒂夫简直要抓狂了:“你是不是傻,表达『我爱你』还有什么方法——当然是画颗心啊!”
这种事克劳萨不能说是不知道,但真要他一个大男人去做,那肯定会觉得不好意思,他这就犹犹豫豫地在那里碎碎念。
实在看不过去的史蒂夫一把抢过对方手上的小本子,嚷着说:“真是罗里吧嗦不干脆的麻烦家伙,我来帮你画总行了吧!”
他握着笔快速在纸页正中画了颗心,还来回添了几笔,大概涂上了颜色,然后啪一声将那本子拍到克劳萨的胸口:“待会儿你就把这个贴在玻璃上给里昂看,我保证他身体的恢复速度还能快三成!”

讨论结束后被推出门的克劳萨坐上车驶向研究所,一路都还在继续不好意思。
于是到达地点后跟着来迎接他的护士上了楼,他在电梯里站在人家看不到的位置,悄悄地将画上了一颗心的那页纸给撕下来了。
但克劳萨思来想去到底又没舍得扔,出了电梯在走廊上他边走边将那纸揉一揉,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当天在护士的带领下,克劳萨很快就到达了里昂所在的那间监护室外。
虽然他只能站在走廊上,不过好在这房间的一整面墙壁都是特殊的强化型玻璃。
好消息是这样确实如威斯克所言,隔绝了所有的信息流和精神力波动,所以里昂待在这里会非常地安全,可以安心养伤。
但坏消息是克劳萨一早就知道的——声音也一并被屏蔽了,所以无论他说些什么,里昂全都听不见,反之也是一样。

带路的护士对这位军官说道:“肯尼迪先生今天不是很有精神,之前送进去的早饭也没有怎么吃。”她看到那位军官转过头来望向自己,眼神里满是担忧之色。
“他是不是伤口还在疼?”克劳萨真的很想立刻进入这个房间,好好地抱一抱里昂,可是现下他不能这样做。
而对于他的问题,护士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太清楚,这令他心中的那股烦躁情绪更盛了。

克劳萨又将视线转向那面玻璃墙,光滑的透明面映出了他自己的面容,视线往内里放去,房间的深处是一张竖向靠在墙边的单人床。
里昂就坐在床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他背对着克劳萨,脑袋侧着靠在墙上,那道背影看上去丧里丧气的——果然如护士小姐所言,半点精神都没有。

“嗯,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护士转身要离开,之后似乎想起什么,她回头提醒道,“中校,和之前一样探视的时间只有半小时,请一定要遵从走廊上监控的麦克风里给出的提示。”
先前克劳萨过来的时候,里昂都还仍昏睡着,所以每次他都很准时在麦克风响起后便安静地离开。
今天大约是考虑到里昂已经醒了,他们互相见上面难免有些激动,所以对方才特意将时限问题又交待了一遍。
克劳萨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待到整条走廊上清了场,克劳萨凑近玻璃,用指节压上去敲了敲,想让里昂尽快发现他的存在。

虽然声音是无法传导的,但里昂其实早就从自己所面对的墙面上看到了从后方打过来的光影间有不止一个的人影。
但是很快,其中一个人影就消失了。
至于另一个——那魁梧高大的轮廓他是很熟悉的。
里昂却没有回头,或者说,他不愿意回头……

这两天一直处在昏迷状态下的里昂总在做些莫明其妙的梦,他从那片混沌的精神世界里被克劳萨少校带出来了——确实是这样的没有错,可是对方朝着他开枪的那梦魇一般的场景,却也在他的梦境中一遍又一遍地上演。
无论里昂如何说着『请相信我』和苦苦祈求着『请不要这样对待我』这样的话,那个人却仍是坚定地扣下了扳机。
巨大的枪响和腹间的剧痛都在提醒着里昂,他应该是被那个人无情地放弃和抛弃了。

陷在这场仿佛无法醒来并且不断退回原点再重新上演一遍的噩梦中的里昂全身是汗,大概是他的呻吟声有些大,很快有医护人员进入了这个房间,查看过他的状况后给他手腕上戳入针管注射了药剂。
迷迷糊糊地从梦境中脱离了一小会儿的里昂猜想推入静脉的药剂应该是有止疼和镇定作用的,因为他很快就感到腹间的伤口不那么疼了。
然后他又再度沉入了另一片梦境中。

今天早上醒来后里昂起先并不清楚自己在哪,这个房间于他而言非常陌生,三面都是白色的墙壁,正对着床的那一面却是整块巨大的玻璃。
而有门的两个墙面上,对角线的角落里各有一个摄像头。
虽然和他之前在研究所里待的房间并不完全一样,但这种压抑着的被监视的氛围却是类似的。
而克劳萨少校并不在他的身边,再回想起之前的事,以及结合着总在他梦里纠缠着他的种种可怕画面,里昂顿时整个人都蔫了。

——所以现下克劳萨的出现也无法让里昂敞开心扉去回应,他只是无精打采地坐靠在墙边,但因为面前的那面白墙上有从走廊上打过来的光线,在他眼前映出了一个清晰的影子。
对方此时大概是正像只长臂猿一样,在边跳边挥舞着手臂,应该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场面原本过于好笑,但里昂却笑不出来。
他缩着肩悄悄地试着微偏转过头,可是刚一和克劳萨对上视线,瞳孔便紧张得收缩了一下,里昂立时又飞快将脑袋别了回去。

这下站在走廊外的克劳萨是真没辙了,他都在监控下不顾形象地跟只猴子似地跳来跳去,可里昂明明回过了头,却还是不理他。
对方刚才半侧过来面对着他的脸上的表情委委屈屈的,更不用说那身影,简直像只可怜的流浪小狗……
克劳萨恨不能徒手砸碎这该死的隔音玻璃,冲进去狠狠抱住里昂,在他头发乱七八糟的那颗脑袋上用力搓一搓。
——这会儿回想起刚才在宿舍里史蒂夫对他所说的话,克劳萨不得不感叹道,果然还是年轻人才更能理解年轻人的想法啊。
他被打败了。

克劳萨停下徒劳的动作,他挠着头想了想,突然记起了临走前史蒂夫给他画的那颗心。
他火速开始翻动那个笔记本,却来回搜索了半天都没找到心。
末了他又回忆了一下,哦,对了——刚才他把那页纸给撕掉了来着……
克劳萨在裤子口袋里左摸右掏,好容易才找到那张被他揉皱的纸。
他将这东西摊开来展一展,一把按在了玻璃上。
然后克劳萨又在那里比着纸张,再继续敲一敲,还朝着对面白色墙壁上映出的自己的人影不断做着些新动作,意图吸引里昂的注意。

克劳萨就这样努力了好一会儿,里昂大概确实是一直在盯着那面墙壁,最终他被自己的好奇心所打败,又速度很慢地回了一次头。
可是当他的视线落到克劳萨的脸上,虽是见到那个人一脸欣慰地笑了笑,还用手比了比被他的手掌压在玻璃上的一张纸,里昂却是看不懂了。
他顿了两秒,眨眨眼又同克劳萨对上了视线。

站在走廊上的金发军官一愣,心想不应该吧,这么明显的暗示也看不懂吗?
他将那纸拿下来一看,哦,见鬼,贴反了……
克劳萨连忙调整了一下,又重新将纸贴了上去。
待到确定里昂这一回总算看清了那颗心之后,不消几秒,克劳萨就发觉对方脸上落寞的表情缓慢地软化消失,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同时也变得柔和了下来。
他放心地松口气,朝着那个人笑了笑。

 

克劳萨抓紧时间抄起笔,在笔记本上给里昂写了些鼓励的话,还将之前他和威斯克之间的计划也用最为简短的语句都大概写了写。
其实他应该等过后再和里昂当面解释,只是这样的话,在这两周的隔离期间,里昂一定会因为那些误会而提不起劲,那样对于他的伤口恢复也是很不利的。
于是克劳萨果断选择长话短写。

这一次当他将那写满了整页字句的笔记本贴到玻璃上的时候,里昂十分主动地地从床上爬了下来,扶着墙慢慢地挪动,一点点靠近过来。
他很认真地隔着玻璃读完了克劳萨写给他的前因后果,包括那些让他放宽心,好好在这里养伤的话。
里昂抬头同对方对上视线,很乖地点点下颌应了。
但克劳萨却能感觉得出来,里昂其实还是不怎么有精神,甚至很快将视线有意同他错开,默默地放低了。
克劳萨思索了一下,用手敲敲玻璃窗,站在另一侧的里昂重新望过去,就见到克劳萨朝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等一等。
然后那人去裤子口袋里将刚才塞回去的那张纸又掏了出来,当着里昂的面再一次贴到玻璃上。

这一回克劳萨用食指比了比自己,再比一比心,最后将指尖顶在玻璃上,指向同自己近在咫尺的人。
里昂眨了眨眼,那个心形图案他知道,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妈妈曾告诉过他,这是『爱』的意思。
他忍不住笑了,跟着又点了点头,这回克劳萨明显发现里昂脸上的表情变得灵动了不少。
看来这招果然还是有用!

可惜现下无论他们谁说话,对方都是听不到的。
克劳萨只好来回做着些手势来同对方交流,若是里昂露出迷惑的表情,那他就改成在笔记本上将要说的话写出来,再贴上去给里昂看看。
两人用这种方式交流了没一会儿,走廊上那个摄像头的麦克风便响了,工作人员出言提醒克劳萨:今天的探视时间结束了。

克劳萨朝那个方向看去,末了他用手势遗憾地告诉里昂:我该走了。
对方不意外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但很快又见到克劳萨在纸上快速地写了几句话:『我会天天过来看看你。』
『好好吃饭。』
『好好休息。』
『好好养伤。』

里昂注视着那些字迹,眼底变得有些湿,就连鼻腔里也酸酸的。
他同又朝自己做了个手势的克劳萨对上视线,那个人抿抿唇,朝他摆了摆手,最终还是离开了。
努力贴在玻璃上的里昂朝着克劳萨远去的方向一路跟过去,直到他站在了房间的角落里、并且再也无法追寻到那个人的身影为止。

不过……没关系的,少校他,明天还是会来的,对吧。
里昂呆呆地站了很久,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颗被画在皱巴巴的纸页上的心。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肚子里咕咕叫了两声,里昂决定待会儿一定要把护士小姐送来的午饭吃干净才行。
嗯,要听少校的话。
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养伤。
这样就可以更快一点离开这里了吧。

 

离开研究所的克劳萨站在路边看看表,此时正好是他该去上班的时间了。
可是一回想起刚才里昂病怏怏的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克劳萨果断地爬上自己的车,决定这就动身去找威斯克的麻烦,好好发一通脾气。

当天见上面后,两个男人像往常一样对坐着,互相复盘了一下那些天里发生的事。
克劳萨气哼哼地嘲弄威斯克,语带讽刺地表示他可真是个影帝级别的混蛋,那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临场发挥把戏演得跟真的似的。
——关键是确实把他给吓到了……

手上握着咖啡杯耳朵的威斯克从脑门上浮出一个巨大的问号:“你还好意思说我?那天你朝肯尼迪开枪前的那段表演,可是真到连我都望尘莫及!”
克劳萨一言难尽地当场噤声,末了他觉得很没面子,又硬扛着怼了一句:“你懂什么,我、我那叫真情流露!……”
两人恨恨地对瞪无言了近一分钟有余,最后是威斯克抢先冷哼一声:“我一切都为你考虑到了,不肯领情就算了。”
真是不识好人心,威斯克在暗搓搓地考虑要不要把这人下月的工资扣掉一半,好让自己解解气。

克劳萨当场表示不理解,这家伙明明干了那么多坏事,到头来还有脸把自己形容成绝世大好人。
他想大概也就数厚脸皮这一点,威斯克在整个机构中确实是无人能及了吧。
然而威斯克却坦诚地说道:“别说我没为你着想,当年我好容易找到史蒂夫这个好苗子,特意交给你来抚养,就是因为你失去了肯尼迪,考虑到你的心情会很丧,就像失去心爱的宠物小狗的主人,治愈他们的最好方法就是给他们送一只新的可爱小狗。”
克劳萨一言难尽地反问对方:“……不是我说,我真的要谢谢你是吧。”
会错意的威斯克竟还有些得意地仰起下巴:“客气了。”
抓狂中的男人左右按捺不住,终是怒吼出声:“我说的是反话,你真的听不出来吗!”

这下威斯克可来劲了,寸步不让地抄起手怒斥道:“我都没说你们之前在逃亡途中还惦记着搞点颜色,躲在帐篷里面啪啪的就是你们两个没皮没脸的家伙吧?!——肯尼迪就算了,你可是明知道我带着队,所有人都在附近待着呢!这事你怎么说?”
关于这一点明显处于理亏一方的克劳萨自然没好意思吭声,只好不言不语地半扭开微微发烫的脸,直接装傻去了。
威斯克打定主意绝不惯着这个矫情的狗男人,他将手指一戳,又继续进行他的围追堵截:“你知道你们搞起来的时候,大家有多尴尬的吗?你队上的人居然还说早习惯了……所以你平时到底是怎么——”
某人无情指摘的话才说到一半,克劳萨就板着脸打断了他:“关于这事,我们晚点再谈!”
“…………”威斯克有点气不过,这家伙就为了专程过来找茬骂他一嘴,并且克劳萨本人还不接受别人的各项指正,什么人啊。
想想他既要筹划、又要挨骂,冤不冤。

适时转移了话题的克劳萨很快又问起在野外跟踪他和里昂的那队雇佣兵的事,当时回撤途中,他一路惦记着里昂的安危,哪有空想那些。
现下他终于记起这事,连忙向威斯克进行求证。
威斯克一脸不爽地回复道:“在肯尼迪被你开枪击中后,那些雇佣兵见势不妙就跑了。”

在那伙人悻悻地离开后,威斯克原本还派出了一个小队的哨兵去进行跟踪,想借此弄清他们的据地。
但这些雇佣兵在半路遭遇了BOW的袭击,当场折损了好几人,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家伙也发了狂似地四散着逃走。
眼看这伙人已经成不了势头,恐怕也很难撑着回到他们来时的区域。
考虑到阿里亚斯行事一向谨慎无情,根本不会派人来接应这支任务失败的雇佣兵队伍,于是威斯克果断下令撤回了跟踪的人员。
克劳萨摸着下巴沉思了几秒,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另外关于克劳萨队上的那些队员们,最后当然是由威斯克出手亲自护住了。
在他们刚返回机构的第二天,威斯克就亲自打了份报告,将这次他带队外出的具体情况上报,并且表明那一队人员也是奉命跟随他,所以几乎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顺利地将全员保下来了。

——可现下威斯克到底还是忍不住,他朝着克劳萨求证:“你其实是真的动了带着肯尼迪远走高飞的心思了吧。”
关于这一点,克劳萨没有正面承认,同时也更加没有给予否认。
但克劳萨之所以对着里昂开枪,确实是接纳了威斯克的提议,为了骗过纠缠着里昂的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向导。
而且这场戏同时也是演给一直潜伏着在观望的雇佣兵们看的,一方面也能让他们相信是里昂的身份暴露,所以才遭到了处决。
如果威斯克没有带着人从两个方向跟随保护他们,克劳萨相信那些人肯定会在中途包抄着围上来抓捕他和里昂。

可是如今据威斯克所说,那些雇佣兵一个也没抓到,感觉真是白忙活一场,还把里昂给弄伤了。
那之后他们到底又该怎么做,才能找到阿里亚斯的据地呢?
面对克劳萨多少带些指责成分的问话,威斯克一脸不为以意的可恶模样,轻描淡写地说:“我有重要的眼线安排在阿里亚斯身边,这些年一直在断断续续地传回一些消息。只是双向联络太过困难了,关于阿里亚斯目前所处的那个秘密设施的具体位置,就连这位重要的线人也还没能完全摸清。”

据可靠消息称,当初阿里亚斯带着几人乘坐潜艇,趁乱从洛克福特岛撤离之后,曾有保护伞公司的相关人员前来接应,将能源几乎快要耗尽的潜艇引入了某个位于深海中的港口。
一行人中除了阿里亚斯以外,全都不知道这座巨大的设施到底处于哪个地区。
由于设施内部的安全管理相当严格,传递消息也十分困难,所以就连威斯克的那位线人也始终没有机会弄清他们所在的位置。

克劳萨叹了口气,对方这意思是就目前而言,这方面的情报还仍是一片空白。
不过威斯克似乎有个于克劳萨而言很新的情报在此时揭露:“关于控制住肯尼迪的向导,如果线报没有出错,我相信那个人就是阿莱克西亚。”
“阿莱克西亚……”克劳萨跟着复述了一遍那个名字,“就是阿什福德家新一代的那对双生子中的其中一位吗?”
末了见到威斯克点了点头,他沉默了半晌又问:“那个人的力量有那么强大吗?”
“普通向导的精神力可能无法做到范围这么广、影响又如此深远的程度。”威斯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同克劳萨对上视线,“但身体一旦成功地和生化病毒互相融合之后,力量有可能会得到无法想象的强化。”
“T-维罗妮卡。”
“T-维罗妮卡。”
互望中的两人对上这个暗号,随即不约而同地叹口气。
思考了几秒的克劳萨想想又问:“所以当初洛克福特岛上的那个躲在暗处,一直利用里昂来引诱我踏入陷阱的不知名向导,就是阿莱克西亚 阿什福德?”
威斯克点点头:“对。”
麻烦了啊,克劳萨想着,真是棘手。

“早先并没有任何关于肯尼迪生还的情报,但当他从那座秘密设施离开的时候,我确实提前得到了消息。”威斯克在此时又爆出一个克劳萨先前完全不知情的关键点,“——是我派人去接应他的,不然他根本无法独自回到美国。”
此时回忆起自己在野外和里昂重逢时的场景,总觉得自己好像弄懂了其中一些关窍的克劳萨又尝试着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从当时就开始布局了?”
威斯克抬了抬下颌,表情倨傲地抄起手:“比那要早很多年,至于你和肯尼迪,都不过是计划中意外插入的一环罢了。”
“…………”行吧,克劳萨想着,结果他和里昂居然只是两个附带的赠品,根本不值钱。
这也就意味着在威斯克眼里,他们都不过是随时可以牺牲掉的棋子罢了。
克劳萨觉得自己那颗未老先衰的心真的好累,好想早点退休,带着里昂一起去浪迹天涯,远远离开这吃人的臭长官。

 

两人各怀心思地啜了几口咖啡,见克劳萨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威斯克当即决定和对方多聊些事,于是他问道:“你可别告诉我,之前你和肯尼迪再相遇后,在相处的过程中不曾怀疑过些什么。”
提到这茬克劳萨半点没好气地说:“我怎么可能想到里昂就是我的专属哨兵……一开始我确实对他的身手和一些体术的细节感到奇怪,猜想过他会不会是被哪一方派过来的间谍。”
但说到底里昂在那段时间里除了好好打架、努力干饭还有可着劲地欺负史蒂夫,以及后来被安排进了训练营做教官倒还挺认真负责以外,他做的事根本不像是个在收集情报的间谍,这一点是绝对无可指摘的。

而且克劳萨自知自己实在太喜欢里昂了,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绝对有在潜移默化地影响后续他对里昂的各种不对劲行为所做出的判断……
不过若认真追究起来的话,早在里昂能报出T-013暴君的试验室官方编号的当下,他就头一次对这个哨兵的身份起了疑。

——说到这里克劳萨又记起一件事,他问威斯克:“那你是在我带里昂回来之后的那半个月的例行检查中得知他感染了寄生虫病毒,却还故意假装无事,把他放到我身边,自那时起计划就启动了,对吗。”
威斯克没搞懂这人为何如此执着于弄清他几时开始布局这种事,但仍是坦诚地告之:“其实严格来说是更早前,而且当时检查背包发现注射器的时候我就在现场,是我让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按照原样将东西放回他的背包里去的。”

克劳萨毫不意外地咬了咬牙,所以说这人做的事根本就是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死活啊,简直是个恶魔!
坐姿依旧很端正的威斯克无所谓地笑了笑:“老实说我还期待着看看你发现肯尼迪要对你不利后会是什么表现,结果你们真是让我等了好久。”
话没说完他就发现坐在对面的克劳萨脸上露出的那副表情看上去是真的想杀人了,不单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不说话,拳头还在膝盖上捏得咔咔作响。
威斯克耸了耸肩又说:“最令我惊讶的是那小子居然一直没有动手,连自残的手段都能用上。”

两人都很清楚,里昂甚至在最后被发现要对克劳萨不利的时候,还顶着巨大的精神力冲击,强行给自己注射了寄生虫病毒。
而克劳萨其实只是知道,里昂的自残行为好像还和他一直在压制着另一个人格的事有关,但他没有将这事当着威斯克的面揭露出来。
因为到了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最是清楚里昂为了保护他而经历和忍受了什么样的痛苦,很快那些残酷的磨难都将远离对方而去,从此他不会再让这个人受到半点伤害。

此时既然提到了寄生虫病毒,克劳萨还惦记着一件令他无比担忧的事,他又问威斯克:“目前里昂的体内有两只寄生虫,他自己带出来的抑制剂早就用光了,现在每次不定时的发作都令他加倍痛苦,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真正帮到他……”
这种类型的生化病毒目前在北美地区太过罕见,机构里还无法进行妥善的处理,这于里昂来说实在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而威斯克却是慢悠悠微弯下腰,从茶几上拿起杯子,又啜了几口尚还冒着热气的咖啡。
克劳萨无奈地只能安静等待了一会儿,这才听到对方用事不关己似的语气答道:“等到病毒爆发了,自然就好了。”
克劳萨摸不着头脑地问:“什么叫『就好了』?!”
他想自己没会错意吧?——没有的吗?!

威斯克放下杯子,很好心地用手比划着说:“——运气好的话,肯尼迪会被寄生虫彻底控制,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运气若是不好,脑袋一炸他就挂了,反正你不是本来就一直嫌弃他嘛。”
此时克劳萨全然顾不上这人是自己的长官,直接扯着嗓子破口大骂:“你他妈说的什么鬼话,这都处理不了,还要你们科研机构干嘛?!负责骗取经费吃闲饭的吗!”

虽说观察别人破防的模样算是威斯克的一个小小恶趣味,但眼看某人是越骂越离谱,他只好不再逗弄对方了,而是直白地告诉克劳萨:“据我所知,有个人能够保证宿主本体的安全,无害化地处理寄生虫,这种该死的病毒当初就是从他的手上被制造出来的。”
克劳萨对天发誓他简直恨死这个故意说一堆话来刺激他的狗男人了,明明就有很好的解决方案,非要先吓唬他一下才爽。
他怒而猛地一拍沙发扶手,急着嚷道:“——人呢?在哪?我这就带里昂出发找那家伙去!”

威斯克抬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比起这个,关于肯尼迪被阿莱克西亚进行精神控制的事,才是需要优先解决的。”
先前他们好容易辛苦联手演了那场戏,克劳萨还不得不亲手开枪击伤自己的专属哨兵,才骗过了那群雇佣兵——幸而这期间里昂 肯尼迪濒死的状态如威斯克所预料,成功地让控制着他的向导同他断开了精神方面的连接。
而这次为期两周的隔离也是为了让对方无法通过可能仍旧存在的微小到哪怕仅有一根的精神线来寻找到里昂。
他们的策略应该是奏效了,但当务之急还是如威斯克所说,必须由克劳萨来亲自将那些曾被用来控制里昂的精神暗示一点一点地拔除。
这样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们再上路去为里昂寻求清除寄生虫的方法,才最为妥贴。

至于听完这计划的克劳萨则投出了一个充满疑问和迷惑的眼神,威斯克当然懂他的意思,顺势问道:“这次一路上你难道没有发觉,四周有很多BOW一直围着你们打转。而且以肯尼迪不稳定的精神状况,大部分时间里都是那个在极端情况下分裂出来的人格在控制着他的身体,你不可能半点都不曾察觉到那些异常吧。”
克劳萨循着对方给出的线索仔细回想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开始弄懂了——
而这一回威斯克似乎也不打算再继续有所隐瞒:“我早告诉过你,是肯尼迪的存在一直在吸引附近的BOW,他被阿莱克西亚恶劣的精神操控影响得太久了,靠他自身的力量根本无法摆脱。不单是体内的寄生虫,那些深埋在精神线里的楔子会不断地提醒他给你注射病毒,并且带你离开。”

克劳萨回想起几天前在他进入里昂的精神世界中时,曾见到那些精神线中间密布着很多如同暗桩一般的异物,他明白那就是威斯克所指明的存在:“所以之后要先为里昂彻底解除那些被精神操控留下的后患,我明白了。”
“对了,关于阿莱克西亚,还有件事……”威斯克说着停了停,他将眼神往旁边挪了一下,又改口道,“不,算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你。”
克劳萨一脸莫明其妙地瞪了瞪眼,没弄懂这人又在搞什么谜语。
他已经被这人瞒下各种信息太久了,尤其是关于里昂。

越想越恼火的克劳萨仰天做了两个很长的深呼吸,低下头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他妈真的很想直接给你一拳。”
威斯克一脸我懂你的表情:“我知道,但现在说出得到胜利需要一些人来做出牺牲之类的话,你也听不进去对吧,所以我就不客套了。”
他在克劳萨的注视下慢悠悠地吐露着那些心声:“你说得对,我利用了肯尼迪,还有你,甚至是你们所有人,不过我不后悔,也不会道歉。”
“我的目的达到了,很快我们就有机会迎来一个逐渐变得美好的世界。”
“这话我以前就曾告诉过你——世人不会忘记那些牺牲和迫不得已的妥协。”

克劳萨根本不想和这人对着讨论什么所谓的大道理,毕竟他的哨兵还在隔离监护室里关着,而他甚至不能面对面地和里昂说些安慰的话,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
他只好问:“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这回威斯克给出的建议十分简洁了:“——等待。”
一切后续行动都要等里昂的身体情况恢复了再做打算,对于这一点,克劳萨倒是难得认同。

再一想到关于里昂的各种事,威斯克刻意瞒了他这么久,先前实在是没有发作的时间,现下在离开前,克劳萨怒不可遏地对自己的长官说道:“等这事彻底了结之后,你最好尽快找时间把个人行程空出来,我会正式就此事向你提出质询的!”
“…………”威斯克表示自己真是服了这人翻脸变色的速度。
至于送走了那个气乎乎的男人之后,坐回办公桌后面的男人摸着下巴面对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暗暗地想:嗯,是时候开始准备下一步的行动了。

 

接下来两天克劳萨还仍是坚持早起,赶在去上班前先到研究所看望里昂,隔着厚厚的玻璃给他打打气。
里昂的精神看上去好些了,可是克劳萨不知道怎么才能再表达得更深刻一些,比如告诉对方自己很想他、很牵挂他,同时更加希望他能早点完全康复。
思来想去克劳萨决定让护士小姐帮忙转交些东西给里昂,对方欣然同意了。
护士伸出手来,便看到这位军官从制服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大块巧克力。
其实护士小姐非常想善意地提醒一下这位高大的军官,可以考虑给对象送一束鲜花之类的。
末了她想了想,隔离监护室里的人是位年轻的男性哨兵,好像……送花确实不如送吃的吧。
她轻掩了一下笑眯眯的嘴角,应声说道:“好的克劳萨中校,我这就把这块巧克力带进去。”但她很快提醒对方,“不过递送物品尤其是食物,需要进行申请和审查。所以送到肯尼迪先生手上的时候,可能是在傍晚的晚餐时间了。”
“没关系,那就拜托了。”克劳萨认为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他这就朝着走廊走去,想看看今天里昂的情况怎么样。
当天克劳萨又陪了里昂近20分钟,最后被威斯克打来的电话给提前叫走了,也没来得及告诉对方自己给他送了块巧克力,想想真是有些遗憾。

 

第二天克劳萨赶早前来时,却在玻璃墙边惊了一下,因为里昂早早就醒了,正贴在内侧的玻璃上等待他。
后退了半步的克劳萨笑了,他很快凑上去近距离观察了一番,看起来里昂恢复得很不错,脸色还变得红润了些。
然后在面对面时,他看到里昂把一张巧克力的包装纸贴了上来,还冲着克劳萨眨了眨眼,大概意思是巧克力他收到了,同时也半点不客气地直接吃光了。
克劳萨朝对方点点头,仿佛在说:干得不错。

两人眉目传情了好一会儿,里昂像是才终于记起什么事,他收起那张包装纸,弯腰从地面上拿起一个小本子和一把笔。
这是今天早上里昂向进来送饭的护士小姐询问过后拿到的,现下他们靠着这些做起无声的交流,能说的话也就更多了。
克劳萨会很耐心地用一行行的文字告诉里昂一些现在外面的事,然后翻过一页,再写上些什么。
至于里昂能用到小本子的机会也不多,但每次写上自己所要说的话的时候,他都会格外认真。

不过很快这相聚的半小时就会唰唰地过去,每当克劳萨回头朝着高处望去,里昂就知道对方又被什么人提醒着该走了。
他像只耳朵和尾巴全都垂下来的金毛小狗狗一样,满脸满眼都溢出掩不去的失落感。
但今天在克劳萨照例在本子上写下自己该走了这样的话之前,里昂却敲了敲玻璃,他知道对方听不到这声音,于是又跟着摆了摆手。
待到克劳萨抬起头看向他,就见里昂将手掌贴在玻璃上,克劳萨半秒会意,从另一侧将自己的手掌也覆了上去。
里昂微有些涨红了脸,他闭上双眼,踮起脚将唇一并贴了上去。

他忐忑地等待着,也不知道少校是不是会配合和满足他这幼稚可笑的要求。
——心跳很快,在安静的室内回荡于耳边,擂鼓般咚咚作响。
然后里昂感觉到眼前变暗了,虽然不是很确定,但贴在玻璃上的嘴唇的位置,好像变得温热了些。
里昂始终没有勇气睁开眼,直到那片阴影离开了,隔着眼睑能感觉到面前的位置重新变亮了些。
停了几秒他终于睁开眼,克劳萨就在很近的位置下同他对望着,用手指隔着玻璃,在大概是他脸颊的位置轻轻刮了一下。
里昂顿了顿,很腼腆地朝着对方笑起来。

后来当克劳萨离开的时候,里昂又想起什么事,他再度急切地敲打着玻璃,可是少校是听不到的,他有些遗憾地垂下头。
但那个人却像是感知到了一般,突然停下了脚步,快速地拐个弯又走了回来。
眼见里昂保持着的动作和脸上寂寞的表情,克劳萨摊着手微歪过头,意思是在问对方:怎么了?

此时看到再度靠近的克劳萨,里昂立马打起精神站直了,很兴奋地在玻璃上哈了一口气。
随后他在克劳萨不明所以的目光注视下伸出食指,在那一小块雾蒙蒙的地方画上了一颗心。
他甚至还学着前几天克劳萨的样子,先比一比自己、再比一比心,最后用手指点向站在外面的克劳萨,指尖戳着玻璃,轻轻点了两下。

少校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里昂不确定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太唐突了,他顿时心虚地垂下双肩,掌心按在玻璃上不动了。
然而克劳萨其实是在心底暗爽,并且努力憋笑外加忍耐。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他简直想绕过这条走廊,冲到这个房间的门外,凶狠地破门而入,直接抢走里昂。
当然最后克劳萨还是克制地凑近了玻璃,对上里昂嘴唇的位置,又隔空给了他一个很长、很长的亲吻。

开头一瞬间眼看着对方放大的脸不断靠近,里昂本能地往后退了一下。
但挺过了那个画面所带来的压迫感,反应过来的年轻人立刻很开心地也凑了过去。
眼睛慢慢地又闭上了,对方那张略微有些失真的脸孔从里昂的眼前消失了。
但他却十分确定,少校的这副满是关怀的面容会就此印在他的心里,永存于那些美好的记忆之中。

过了一会儿克劳萨终于远离了玻璃,他直起腰,朝着里面的人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这回他可真的要走了。
里昂乖顺地点点头,站在那里目送着对方远去,并且满心期待着明日一早的会面。

 

自那天开始,两人在离别前都会隔着玻璃接吻,连偶尔进来送药的护士都忍不住看笑了。
克劳萨抽空隔着玻璃对那人做了个手势,会过意的护士静悄悄地退了出去,接着就立马跑去和同事们分享了这事,并且一脸憧憬地说道:“虽然克劳萨中校看起来很严肃,想不到却是个好浪漫的男人呀!”
一群凑成堆的护士小姐和工作人员都哈哈大笑,再一回想起那位每天清晨准时前来打卡的金发军官的整体形象,简直就是突出一个巨大的反差萌,乐死了。

 

好容易挨过了能见面却不能直接对话的两个星期,早已伤愈的里昂终于可以正式从隔离监护室移出来了。
提前就收到通知的克劳萨在当天又是起了个大早,还特意给里昂带了一套衣物,飙着车赶到研究所。
只是他先前被告之,对方还必须在普通病房里待上一个晚上,号称是做最后的观察,顺便抽点血送去化验,走个过场就算完。
但关于这事,护士们都纷纷表示不敢对那位一听说可以离开监护室就用星星眼闪来闪去的小哨兵直言,只好万分苦恼地将这项艰难的任务转手托付给了克劳萨。

当天克劳萨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办完了接引的手续,回头他坐着电梯上楼,才出电梯间就发现里昂早已等不及,自己摸索着从监护室里走出来了。
两人远远碰上面互相对了对视线,隔着整条玻璃长廊,仿佛又回到里昂还待在监护室里时一样。
回想起他们曾隔着玻璃对上手掌,以及互相接吻这些事,便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克劳萨做了个手势,示意里昂往出口的方向走。
年轻人很快便会意,听话地往走廊一侧快步地移动着脚步。
克劳萨跟着里昂的动作往对方所在的位置走去,整个过程中他们的手一直隔着玻璃贴在一起,直到里昂终于来到门边,两人都不得不将手从玻璃上撤下来为止。

可是在只差一步就能离开这个隔离区域的时候,里昂却又顿住了,他露出有些怯生生的表情,干站在那里。
挣扎了许久里昂那再度变得有些躲闪着的视线终于同站在不远处的克劳萨对上,那对蓝眼睛里的光芒平静而安定,像是地球上那片足以包容一切的广阔海洋。
里昂不自觉地抖动着唇,无声地喃喃念出那个人的名字。

“是我。”站在原地的克劳萨很懂地笑笑,他十分耐心地对着里昂勾勾手指,然后张开双臂,做出个等待拥抱的姿势,一边说道,“是我,里昂,跟我来。”
这句无比熟悉的话令里昂心中那些经年怀念的心情渐渐涌上心头,僵硬地纠结在下摆上的手指终于松开了。
那个瞬间里昂不再犹豫地朝着克劳萨所在的位置疾速跑了两步,他直接扑了出去,如同一只弹跳起来的大猫一样,被克劳萨稳稳地一把接住。
那些日日夜夜累积而出的委屈和独自努力支撑着的辛酸化为泪水从脸颊边滑过,不知往后飘向了何处。
但这一次,他被那位向导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这姿势就和里昂在小时候被这个人抱住时几乎一模一样,时光仿佛就此倒流,他们又回到了那段于里昂而言,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时光。
里昂好希望和能克劳萨少校就停留在这一刻,永远都不要走出去。

 

抱了对方好一会儿的克劳萨抽手摸摸埋在他胸口的那颗脑袋,虽然很想下嘴亲一口再说,但是护士和医生们都在玻璃门里一边围观外加偷笑,实在有点放不开的感觉。
他只好左看右看,最后不好意思地在里昂头顶的发旋上亲了一下。
随后克劳萨往上托一托偎依在怀里的人,里昂还穿着研究所里统一分配的浅蓝色小袍子,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打趣道:“唉呀,不要一直往上爬,你看屁股都要露出来了!”
闻言里昂狠狠惊讶了一下,连忙退开些位置同克劳萨对上视线,一只手还不忘往下探去,护住屁股下面隐隐漏风的位置。
明明这家伙早都成年了,可现下那副不甘地微咬着唇的模样,却仍是像极了一个孩子。
克劳萨只好主动让了一步,他哈哈笑着又将里昂按回怀里,轻拍着后背哄着抱了好半天,这才将对方放下来。

 

没多久这场快乐的相聚很快就被打断,被迫煞风景的大坏蛋克劳萨遗憾地告之里昂,今天他还必须在普通病房里观察一天。
不过等到明早的抽血检验结果出来以后,若是没有什么问题,他就可以跟着克劳萨离开了。

原本以为今天就可以回家的里昂自然是很失落,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有些失笑的克劳萨只好上前对着里昂直安慰道:“好了好了,今天我特意请了假,在这里陪着你,明天天一亮我们就一起回家去。”
这话令里昂放松了许多,抬起的脸孔上那对星星般的双瞳简直快要晃瞎某人的眼。
克劳萨伸过手去勾一勾,立刻就被对方主动地牵住了。
他笑了笑,领着里昂往电梯口的方向走:“现在我们去给你安排好的房间吧。”
那天里这个楼层的护士们和医生还有研究所的一些工作人员全都见到那个年轻的哨兵蓝眼睛放着光似的一闪一闪,跟在那位戴着红色贝蕾帽的金发军官身后,脚步轻快地一路离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托了威斯克提前给工作人员提了个醒的福,里昂理所应当被安置在了挺宽敞的单人间,不单有独立的卫浴设施,居然还包含了一个小客厅。
在房间里靠墙的地板上放了很多成束的鲜花,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花丛间还夹了几张卡片。
起初这阵仗令里昂以为自己被带着走错了病房,可是抬头看去时,侧过身的克劳萨却笑着对他说:“你在训练营里的同事和学员们听说你之前出任务受了伤,正在这里休养,就商量好一起送来了这些花。”

里昂还是生平第一次收到花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比较妥当。
他有些局促不安地往克劳萨身上靠了靠,然后听到对方接着说:“其实送来好些天了,都放在宿舍那边堆着,昨天傍晚我找了几个队上的人帮忙给搬过来的,想着该先给你看看,不然花都该枯萎了。”
这下里昂是真的十分感动,但随即又有些担心地收敛了脸上好容易露出的一丝笑容,垂下头不接话。
同对方心有灵犀的克劳萨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立马主动抱住里昂轻轻摇了摇他,安慰道:“不要过于担心,你的事威斯克已经交待过那天一同出行的队员们了,大家都愿意替你保守秘密。”

“而且——”他用指节掂起里昂的下巴,在那微开的唇瓣边嚼了一口,末了克劳萨满足地舔舔嘴角,“记住了里昂,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用为此觉得难过。”
无论如何里昂是真心觉得自己有被少校的这些话宽慰到,他嗯了一声,决定听从对方的话,不再去钻那些牛角尖了。

隔了近半个月好容易终于能够和对方单独相处,里昂是一秒也不能多等,他拉一拉站在面前的克劳萨,抿抿唇对那个人说道:“少校,我、我回来了。”
克劳萨很清楚,这是个从身到心都已经非常完整的里昂,所谓的人格分裂,应该在之前他们还待在精神世界中时,就已经被治愈了。
虽说融合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但克劳萨并不着急,他点点头说:“是的,你回来了——我知道。”

两人在小客厅里的椅子上坐下来,克劳萨抓紧时间详细解释了一下带着里昂离开设施前后所发生的那些事。
就算之前他都简略地在笔记本上写过了,但现下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要再对着里昂当面说明一下。

里昂很安静地聆听着,面容一直很平和,时不时配合地点点下颌,表示自己明白了、理解了,同时也是接受了。
于是克劳萨又顺势说了说自己的那些与里昂有关的记忆的事,他郑重地向里昂道歉:“我不能擅自找回那些记忆,但无论如何,我已经知道了,你就是我这辈子最为重要的人。”
里昂的脸噌噌地红了,可到底又有些不甘心地故意问道:“最重要的人,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哨兵吗?”

克劳萨没有特意去做出反驳,他伸手摸摸里昂的头:“当然是最重要的人,于我而言你早就不只是哨兵的身份。”他说着轻捏了捏里昂的手背,充满暗示意味地朝对方眨眨单眼,“你懂的。”
一度心花怒放的里昂开心到要飞起,但又强行按捺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想又问:“那什么时候你才能想起我们以前的事?”
关于这点克劳萨并不确定,他当然不愿意说谎,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没有必要。
他只是安慰着里昂说道:“总有一天——我答应你,到时候我们就一起离开机构,四处去旅行,一直相伴着走到世界的尽头。”
里昂闪着蓝蓝的眼睛望住他:“你说到做到。”
克劳萨用拳头靠在心口的位置,连敲了两下:“——我说到做到。”
这一回里昂终于彻底放松了脸上的表情:“好,我相信你。”

 

之后为了引开里昂的注意力,克劳萨就让他过去看看那些鲜花和卡片。
塞在花束里的卡片一共有七八张,其中两张应该是教官们集体送的,写着祝他早日康复、记得要回去授课,下面是一群人的签名。
至于学员们的那几张卡片就要可爱得多了,有一位代表在上面写着:教官我们好想你呀!
跟在后面的是每个人动笔画下的一个小小鬼脸,笔触各不相同。
捏着那几张卡片的里昂不自觉地笑了,胸口变得暖暖的,这种温馨的感觉——真好啊。
一直从旁注意观察着他的那些细微表情的克劳萨跟着笑笑,安静地将这一小会儿的时间留给里昂自己去慢慢体会。

 

晚点两人靠在一起又说了些闲聊的话,克劳萨突然记起一个事,他难得有些扭捏地挠着头,伸手在裤子口袋里掏了半天,翻出一枚戒指,手一伸递给了里昂。
面对着这件突然送到自己面前的物品,里昂惊讶地说不出话,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什么时候买的,是、是给我的吗?”
克劳萨比比划划地解释道:“这是在我保留下来的关于你的那些物品里找到的,我想一定是当年我为你准备的,只是没来得及……”
他说着顿了一下:“总之今天出门前,我特意记得把它拿出来了,现在就交给你。”
里昂脸上的表情立马由惊转喜,接过戒指在几根手指上试来试去,想着一定要戴起来才行。
考虑到过后他们应该就要出趟远门,克劳萨握住里昂的手:“这样可能不太不方便,不如先挂着吧。”
然后他起身帮里昂解下脖子上的军牌,把那枚戒指很郑重地为替他挂在那根链子上。
“你要快点完全好起来。”坐回椅子上的克劳萨这么对里昂说道,尔后见到对方重重地点了点头。

 

鉴于今天他们没法离开研究所,克劳萨向这个楼层前台的护士询问了一下,得知里昂可以前往康复中心去走一走,那里有些复健设施,还有漂亮的小花园以及一座图书馆,是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结果带着里昂出去晃悠的克劳萨注意到那家伙有事没事就不时捏着在胸口处晃来晃去的戒指,有时还会对着墙壁的方向独自躲着傻笑。
克劳萨乐呵呵地站在旁边看着,也不去过多地打扰。反正里昂开心就好,一切都随那家伙去。
至于他嘛,就负责盯着里昂看个没完,总觉得自己特别像个家中离开好多年的崽子好容易归来的家长似的。
可是看也看不够啊,能上个手就最好了。
——克劳萨就真的靠了过去,他贴近里昂,微压着肩和背,将对方整个人拥到了怀里。

 

当天晚上两人在一张单人床上挤了一夜,虽然不能说心里没往什么歪处想吧,但最终彼此都还是十分克制的。
隔天早上克劳萨专程亲自去找了医生,提前打听到里昂昨天抽血的检查结果还不错,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
于是他火速地在相关文件上签了字,再奔回去将早已穿戴整齐的里昂揪一揪领出来,直接带回了自己的宿舍。

一进门克劳萨先是拉着里昂,去看对方小时候的那些私人物品。
它们全都被摆放在了书房里目前还算空余的地方,克劳萨得意地四下比划着,意思是怎么样我弄得还不错吧,为此还吵醒了正裹在被子里呼呼大睡的史蒂夫。
那人鬼迷日眼地探头出来看了一圈,才注意到居然是里昂回来了。
但史蒂夫仿佛也并没有很吃惊的样子,而是懒洋洋地抬抬下巴,朝里昂招呼道:“哟!”
站在床边的里昂也学着史蒂夫的动作抬抬下巴,应道:“嗯!”

克劳萨耐心地等那两人互相打完招呼,这才又将里昂拉回自己房间,边走边强调道:“那时候你从我的记忆里被抹去,可是你留下的东西,我都有提前整理过收好的。”
跟在后面的里昂不爽地想起一些事,那他可是忍了很久了,不甘心地反驳道:“可是有些我很宝贝的东西,明明就被史蒂夫给抢走了!”
——像是那个大海螺,还有印了很多兔子和复活节彩蛋的小床单!
其实真实情况是当初克劳萨在威斯克的淫威下不得不负责照顾史蒂夫,那小子自己闲来无事在书房里抄来抄去,找出了装有那些物品的箱子,挑一挑把他感兴趣的东西都拿出来了,还美其名曰这在是征收利用。
克劳萨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有些不舒服,可是反对的话也说不上来,只好随对方去。

——现下闻言克劳萨是二话不说,调个头捋着袖子就去帮忙将东西全抢了回来。
听到那些动静的史蒂夫又从被子里探头出来左右看看,末了觉得那两人真的烦死了,他一甩手将被子一盖,躲回去继续呼呼大睡了。

 

等两人回到主卧,克劳萨将抢回来的东西都找些空位放置好。
里昂就在旁边看着,每当对方放好一样,他就上去轮番摸摸这些很熟悉的物品,露出一脸怀念的神色。
隔了一会儿里昂发觉克劳萨转悠过来,贴在自己身后说道:“其实那时我看到这些物品,虽然不记得是谁的,可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无论怎样我都有留下它们的理由——”
比如那箱子里有个使用过的吸入器,虽然早就过期了,但这东西他留在身边放了很久,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想丢掉。

克劳萨伸手越过里昂,在那些物品间指来指去:“你看全都好好的,之前有几样沾了些灰,不过我找了时间特意清理好了。”
里昂很开心地靠在克劳萨怀里,听到对方靠在他的耳边,非常认真地说出一句:“里昂,欢迎回家。”

 

大约五分钟后,趁着气氛不错所以和里昂互相温存了一会儿的克劳萨又告诉对方,前两天他专门找了时间,把里昂的那些换洗衣物和制服之类的都从书房中史蒂夫的那个小衣柜里给挪到自己房间的衣柜里来了。
“所以这就是我现在可以正式睡在主卧的意思吗?”关于这一点,无疑是里昂现下最为关心的。
他要的不是默认,而是当场从克劳萨的口中听到一份确切的答案,所以此时望向对方的眼神也是充满期待和一丝紧张的。
克劳萨很轻地笑了一声,点点头说:“当然的,这里一直是我们的房间。”
“那以后要是吵架了,你还赶我出去吗?”
“不会不会!”克劳萨连忙急着指天对日,只是这副促不及防的模样多少有些失态。
眼见里昂很狡黠地冲他笑起来,他顿时就反应过来了——这臭小子!
克劳萨上前一把拉了里昂过来,将他又牢牢按在怀里,下巴顶在对方的头顶:“闭上嘴。”他说道,“就这样安静地让我抱一会儿。”
里昂没有去接话,他顺从地依照对方的要求,一声不吭地安静了下去。
不过很快克劳萨就主动松了手,并且表示他这会儿该去上班了。

 

一整天里昂都在克劳萨的交待下乖乖待在家里休息,无聊的时候翻翻史蒂夫的漫画书,嘴馋了拆上两包零食,只要愿意和对方分享的话,史蒂夫那叽叽歪歪的声音也会很快平息下去。
中午时分两人结伴出门,前往餐厅吃个饭,并且撞上了同样来解决午饭的卡洛斯和瑞贝卡。
于是里昂便有些意外地被两人转达了克劳萨队上那些队员们送来的问候。
至于傍晚时分,不情不愿却还是马不停蹄地忙着去工作的克劳萨今天是坚决地死也不加班,时间一到他就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为的就是带上家里的两个崽子,准时去吃晚饭。

饭后克劳萨赶小猪一样地将两个崽子揪回了宿舍,然后迅速地拉着里昂钻进浴室,用最短的时间给两人同时洗白白,并且在出来时交待正趴在客厅沙发上看漫画的史蒂夫自己乖乖去洗澡,到点赶紧睡觉——剩下的事他可就不管了。
——这边长话短说的克劳萨已经拎着里昂钻进了卧室,将门板关上的瞬间,他还不忘反手上个锁。
好了,现在没有人能打扰到他们了。

克劳萨一边带着里昂往床的方向移动,嘴唇已经不受控制地贴在了对方的头顶。
那些柔软的金棕色发丝还未完全吹干,自鼻息间扬起的洗发水香味中隐隐裹着一丝潮气。
克劳萨深吸了口气,动手将里昂推倒在床沿。

在彼此亲热的过程中,克劳萨不断地抚摸和亲吻里昂全身各处留下的伤疤,那丝胶着的眼神令后背被特意垫起来的两个枕头撑住的里昂完全移不开视线。
当瘢痕处新生而出的敏感泛红的皮肤被那对温热的嘴唇一下下碰触到的时候,里昂跟着轻轻发出浅吟,但他却始终直视着克劳萨不时抽空望向他的眼睛。

克劳萨执起里昂的手,缓缓地同他十指交握,边说道:“这些天我在梦境中断断续续地想起一些事,当时在洛克福特岛……我是把任务摆在了前面吧。我记得你一直在向我求救,但我还是没有放下一切优先去找你,所以我才失去了你……”
里昂有些着急地将上半身撑起来一些,摇摇头分辩道:“不是的,当时是那个奇怪的向导控制了我,还用我的精神召唤做为陷阱,你若是来了,就很危险了!”
克劳萨轻抚着里昂起伏的胸口,动作很慢地将他按了回去,耳边听到对方还在接着说:“所以当时为了切断我们的精神连接,我才用餐叉戳向了颈动脉……”

虽然那时里昂并没有成功弄死自己,但在那种状态下,也确实是自动断开了他们之间的精神连接。
克劳萨微眯了眯眼,往里昂所在的方向爬近了些,伸手抚着他颈侧的那个疤,摸了几秒又觉得心里很难受。
他说不出话来,唯有张开双臂抱紧了里昂。

而里昂却又对他说道:“如果不这样做,你就会陷入危险之中……当时我别无选择,只能用这种方式来保护你。”
这一番话却让克劳萨感到万分难受,每次一想到里昂在那三年中曾吃过那么多苦,他就无法原谅毫不知情的自己。
他也并不打算刻意掩藏这样的心情:“不管怎么说,我记得自己后来一直生活在自责之中,后悔当初没能第一时间去找你……”
可是克劳萨的话也就停在了这里,因为再多的细节,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相对无言却也并不显得尴尬的两人同时抱住对方,他们默契地凑近,接了个很深也很长的吻。
互相分开后克劳萨有些不太确定里昂的身体状况能不能和他做爱,但他自己确实是很想要的,不然也不会一个晚上无论做什么都像打战一样激动了……
仿佛是自动读懂了对方未宣于口的那份纠结,里昂将手掌扣在克劳萨的肩头摇了摇,待到对方看过来时,他红着脸说:“我也想……”
而且刚才少校明明都在亲吻和抚摸他的身体了嘛,虽然多少有些莫明的紧张,但里昂很确定他做好准备了!

不料克劳萨却是临时又打起了退堂鼓,他歪过脸犹豫地说:“要不还是算了,你才刚好些,不适合做太过激烈的床上运动。”
他盘算着可以不做深入的性接触,单纯摸一摸里昂的身体也不是不行。
然后就一起躺平睡觉吧,再给对方多一些时间来恢复比较好。
感觉自己被少校给小看了的里昂极度地不甘心,他好想大吼一声进行抗议,但这种时刻还是得假装自己稍微有点矜持的。
里昂想想试探着提议道:“那我们就做点不太激烈的那种床上运动……可以吗?”

“?”脑门上浮出个问号的克劳萨原本想问哪种床上运动能算不激烈啊?回头一细想他算是反应过来了,直接就是抖着肩来上一阵哈哈大笑。
他伸出手扶在里昂脑后,像逗一只贪心的小猫似的很轻地摸了摸。
对方在这样的动作下眯起蔚蓝色的双眼,瞳底渐渐地荡起一层泛着光芒的水痕。
里昂已经说不出话来,哨兵对于向导的出于本能的渴求,在这一刻已经彻底地侵袭了他的大脑。

Chapter 33

Summary:

抱歉这周还在病中,好像又有点抓不到章节的重点,反正是过度章,多点轻松日常也没事。
下一章就差不多回到主线了——

Chapter Text

在这个夜晚克劳萨想得比较实际,本着重伤初愈的家伙理应被摆在第一位的原则,他决定在接下来的过程中,尽量操里昂操得温柔一些。
克劳萨慢悠悠地用膝盖顶在床单上,将里昂推到墙上顶住。
他在里昂的配合下脱去对方的贴身衣物,用掌心分开里昂的双腿,力道不大地将它们往两侧微压下去。
克劳萨发出的声音低沉沉的,就在里昂的耳边飘荡。那有意夹带在其间的一丝严肃的味道,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更显得情色了:“好好抚慰自己,就在我的面前。”

哼哼着应了一声的年轻人很快就在脸颊和颈侧的皮肤上浮出了一层很浅的粉色,似乎体温也随之升高了。
里昂的手慢慢往下方挪去,握住了自己已经悄然有些勃起的部位。
这种事他曾当着克劳萨的面做过好几次,那时的少校亲自教会了他如何在自慰的行为中获得快感。回想起那人当初对他说话以及亲吻他时的动作和模样,里昂在吐息时发出一声带着点旖旎音调的长音:“……嗯……”

克劳萨的手掌一直贴在他的大腿外侧来回抚摸,慢慢地又转个方向挪向内侧,紧靠着那片微微潮湿起来的柔软皮肤。
平时鲜少被他人碰触的部位被有些粗糙的掌心和指尖抚过,甚至还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仿佛在暗示他将动作放得更大胆一些,里昂整个人都跟着震颤了一下。
“少、少校……”他微咬着唇,从唇缝中挤出一丝声音,“当年、当年你有教过我的……”

“是吗。”克劳萨表面淡定地注视着里昂,另一只手不经意地按到对方起伏速度渐渐加快的胸口上,那块小小的乳晕很快就收缩着微突起来,顶住他的掌心。
他没有接过那句话,只是对里昂说:“好好做,今晚你必须先射过一次,之后我才会进去。”
“呜……”里昂故意发出的可怜的抗议声显然完全无效,稳如老狗的克劳萨根本不理他,只是不停地在他身上各处抚摸,像是到处都随之被动地燃起了一团团火焰,造成这一切的家伙却又放任着不去浇熄它们。
趁着里昂摆正姿态终于开始认真抚弄自己的时候,克劳萨把胯部靠过去顶了顶,示意对方将两人握在一起,里昂颤着声连说话都不连贯了:“不行,不、好想……”

克劳萨恶劣地在对方紧绷的腰侧掐了一把:“你可以的。”
他非常充满兴致地观察着呈现在眼前的这副可说是尚还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界限模糊的身体,从精致的绯红面孔到仰起下颌时修长的脖颈和锁骨,然后是有着好看粉嫩乳粒的胸膛,和因为身形不够强壮、且此时正紧绷着肌肉而微突的肋骨。
很快他的眼神跟着就下滑到了对方小腹的位置,里昂的双手就停留在这附近,握住自己那对于克劳萨而言有些过于稚嫩的器官,耸动着肩上下地抚弄。
里昂的胸口也随着那些动作而剧烈起伏,自喉底溢出的喘息里渐渐开始混杂了一丝丝压抑着的呻吟。

没多久里昂便闭着双眼将脸微微朝一侧别开,在克劳萨的眼中他仍是那般咬着唇,呻吟里开始带了点鼻音,听起来更加地动人。
那片胸膛开始泛出激情涌动时更深的媚粉色,冒出的汗珠也越冒越多,沿着那道漂亮的弧线滑落下来,直至落入一片光线照不到的阴影之中。
克劳萨伸出手去,用拇指揉着对方那近在自己眼前的紧闭的入口。
里昂被刺激得动作很大地震颤了一下,随即又尽量放松身体靠回枕头上。他努力假装并不在意对方的碰触,只是继续更加用力地抚弄自己。

闭上双眼时其它的感官便会格外地敏感,里昂的耳边响起浅浅的一丝动静,有些熟悉——每次克劳萨打算和他做爱,当对方打开润滑液瓶盖时,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几秒后一只手从下方探了上来,带着很多湿漉漉的液体,触感微凉还有些黏稠。
克劳萨不客气地将整个手掌贴过去,抹湿了里昂大腿内侧的整块皮肤,然后他将润滑液往那处紧张收缩着的位置用拇指试着按进去。
指节稍微不那么轻易地探入了内里,抽插了几下他便顺势更深更深地捅了进去,尔后在抽出时满意地看到那些无法被吞下的黏液被顺势带了出来,入口处的那圈皮肤被抹得晶亮。

克劳萨用空余的手卡住里昂的膝弯,故意将对方不自觉并拢的双腿分得更开。就算两人再亲近和熟悉,这种彻底敞开的姿势还是免不了令里昂觉得多少是羞耻要大过尴尬的。
很快年轻人那自慰的动作不知道何时慢慢停了,只是专心享受着再度被手指进入内部时的奇妙触感。
“别停下来,里昂。”金发的军官适时地出声,提醒他的那位十分可爱的伴侣,“我说过了,射完一次我才会进去。”
只这短短一句话让里昂刹时又烫红了脸,他的手重新开始滑动着抚弄自己的器官,下唇紧咬的力道像是用得更大了些。
克劳萨还在很肆意地玩弄他的那一处,手指时而深入时而停顿,慢慢一直增加到捅进了三根,抽插的速度时快时缓,也逐渐比刚刚侵入时顺畅了许多。
可即使这样也还是无法让里昂感受到更多的满足,身体里面空虚得越发厉害,他呜咽着在迷乱的节奏里用手把自己抚弄到高潮,那个瞬间激射出来的精液朝上而去,几乎都落在了他的胸口。

在里昂几近失神的头一秒,克劳萨就俯身吻上他的唇,舔着他顶在下唇上的门牙,用这样的动作示意他放松开来。
随后等到里昂终于会过意微张开嘴迎合他的时候,用伸入内里的舌尖带着对方一起互相翻搅。
向导的精神力在两人身边无形地铺开,如同一道全面防御的高墙,为哨兵阻挡了来自外部的一切繁复且嘈杂的干扰型信息流,在两人相互纠缠的感知间深埋下情欲的种子。

 

待到很长的一个吻终于结束,被克劳萨放开的里昂只余下了深深喘息的力气。
克劳萨的唇不带停顿地往下滑到他胸前,沿着点滴精液落下的方位将它们用舌头卷入口中,呼吸也随之喷在对方此时敏感万分的乳尖四周。
里昂颤抖着伸过手,拥住了对方宽阔的肩膀。
气氛刚刚好,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当克劳萨总算万分不舍地从里昂诱人的胸口前撑起身体时,早已硬挺的性器随即往前抵在对方被他用手指操弄得又湿又软的入口处。
里昂难耐地往下滑了滑身体,用无声的动作在做出邀请。
那双抵住他膝盖的手将他朝上顶回去一些,粗壮的热烫跟着就塞了进去。内襞中涂抹了一圈的润滑液发出细小的声响,被不断地挤压出来。
里昂整个人都变得瘫软而无力,他努力将下颌抬高了些架在对方的肩头,抽着鼻子绷不住地哭出声来。

这并不是折磨也没有非人的对待,相反比之先前他刚回到少校的身边时发生过的那许多次的结合而言,不知道要温柔了多少倍,但里昂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哭。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直哭到快要噎住的时候,克劳萨还在用力进出他的身体,一边用手在他脑后揉弄他凌乱潮湿的头发,就像在极力安抚一只受了伤想要逃跑却无力动弹的小猫。

独自走过了那么长一段艰辛路程的里昂觉得心里很委屈,但那份情欲来势汹汹,不由分说地纠缠住了他的身和心。
就算他的理智在劝诫自己不要沉浸在早已变成过往云烟的恐惧中,身体却还是不听劝告地如同落入水中一般,被拖拽着往更深处落下去。
那在他最柔软也最脆弱的部位疯狂进出着的勃发犹如一根烫红的凶器,每每在内里戳刺到某个点,便能令他越发紧缩着身体,跟着挤出更加难耐的哭叫。
里昂的内部因为被性器转动出的快感收得更紧了,需要克劳萨更加用力地将自己埋进去,毫不留情地撞开一丝缝隙。
而那个人却只是继续揉着他的后脑,贴在他耳边用着仿若在哄孩童的语调和音量说道:“好了好了,再放松一点。”
可是这样的建议却也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每当克劳萨刻意地微微左右摆动腰胯,便能听到对方更加激动地从喉间溢出几乎快要变调的呜咽。
在这样强烈的刺激下里昂几乎溃不成军,他弓身往后仰去,然而身体被牢牢地压制在克劳萨强壮的身躯和那个垫在后背的枕头之间,根本无处可逃,几度挣扎也只余下呼气的声响在两人耳边回荡。

小腹以下的部位那些肌肉紧张得绷起,后穴像是要将侵入的物体绞断一般,里昂觉得自己被操到快昏迷了,可是身体的反应比大脑要更快,那是属于高潮前夕的硬直感。
克劳萨趁机把自己强行抽出来,再往那处位置重新按进去,反复撞开那紧致的肠道,粗暴地又连续操了他十多下。
里昂一边叫一边整个人攀上来,咬上克劳萨的耳朵,像只受不了这种刺激怒而攻击人类的小野猫一样。

这种略微尖利的疼痛不能说是无法接受,但克劳萨显然是个报复心很重的男人,他按在里昂后背上,用了些力气强迫对方整个人吃力地坐起来,还不断将他抬起又往下放。
体重原因令里昂被一次次重重地操到肠道深处,在被顶到几乎像是要被这人杀死一般的深处时,里昂难耐地仰起头,叫得激烈极了。
可是一有机会他就还是要靠过去在克劳萨的耳朵上接着啃,哪怕过大的刺激令他无意间将对方的耳际咬出血来,克劳萨却也没生气,只是捏着里昂手感过于优秀的臀肉,在一次次顶进去的时候颇有些无奈地对他说道:“你再这样……我会把你一直操到明天天亮。”
“……”已经连呼吸都快要无法自行接续的里昂只好退开一些,在克劳萨的面前不甘心地咬咬唇,他的嘴角还有些不太明显的血迹,那淡淡的血腥味却隐隐在房间里飘散开来。
克劳萨借着力靠近里昂,将那些血迹用着与自己下半身攻击的姿态完全不同的温柔力道轻轻舔去,两人也借此又吻到了一处。

没多久里昂便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又再次先于对方射精,后穴随之收得更紧,他的胸口原本被克劳萨舔得很干净,只余下重新冒出的点滴汗水,这一下又是斑驳地弄了一身白浊。
靠在上方的男人皱了皱眉,音调暗哑地说了句:“你也太快了……”

里昂回不出话来,唯有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羞耻得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很快意识到捅在内部的性器又换了个角度往里探,今天的少校好像特别持久,很长时间都没有高潮。
虽然里昂已经开始觉得有些疲惫,但对方没有喊停,他只能强打起精神,尽量放松身体去配合。

当他们不断持续交合时,在暗涩背光的角度里,克劳萨恍惚发觉里昂如蓝宝石般闪着迷幻光芒的双瞳内像是埋入了更深的一种颜色。
慢慢地对方身上那股从浴室里带出来的清甜洗浴液香味似乎消失了,但汗水的味道依然能让克劳萨愈加地兴奋。
直至很久之后他们的身体还仍紧贴在汗湿的烫热氛围里,引发出海浪起落般连绵不绝的高潮反应。

 

两人接着又做了好一会儿,克劳萨终于用手肘撑在里昂脑侧的墙壁上,抵在他的深处射了出来。
他们安静地就这样靠在一起,微湿的发丝在彼此相贴的耳侧互相缠绕,很久都没有松散开。

等到克劳萨稍微恢复了些体力,便将差点睡着的家伙扯着从枕头上拉下来,按住他的胸口翻过身,换成了后背位。
软绵绵的里昂整个人都放松了,这样的体位他偷懒些也无所谓,而且若是主动抬高后臀的位置,比较能让对方操得更开心一点,所以他就真的这么做了。

靠在上方的克劳萨很轻地笑了一声,倾身凑过来吻在他额角的位置,然后很快退回原处,将里昂的双腿并起压平。
这个体位甚至不会将穴口完全暴露出来,就算是一向在性事里都随意让克劳萨折腾的里昂也禁不住傻傻地想着:少校难道是想帮我做按摩吗?
可在下一秒他就哭笑不得地发觉对方用手掌分开他的臀瓣,从后方又斜插了进来,合起的股缝被捅开来,直接操进深处。

里昂乖乖地趴了回去,将脸埋进交叠的手臂间。
撑在后方的克劳萨一下一下地照着熟悉的方位干在他体内的敏感点上,没多久情欲便再次翻腾着燃烧起来,甚至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让他重新变得呼吸急促。
里昂能感觉到自己的内里再度变得湿紧又热烫,咬住那不断自外部狠狠操进来的性器,让克劳萨也情不自禁地发出长长的喘息,彻底失去了先前还自持着的冷静。

他们用这个体位一直做到克劳萨又一次高潮,考虑到上一轮才射进去那么多,他果断在最后一刻将自己用力地抽出。
里昂被拍打得发红的后臀随着那动作微微挺起了一下,之前那些喷涌在他内里的精液很快便跟着滑了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后腰和股间又被淋下了好几股精液。
全身酸软到无力的里昂仍旧趴着没敢动弹,直到后方那个人不顾他满身满背的粘液这就倒下来,但那份重量却并未如里昂所想象的会死死压住他。
克劳萨克制地贴住里昂,用手绕过去捏住他的下巴摆过他的脸,同他对上了唇。
涌动的潮水像是浅次地退去了,但在彼此交换的气息间,那份灼热的情欲却还仍在。

 

那个深夜在他们准备入睡前,克劳萨很认真地对里昂说:“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我也不会再弄丢你。”
面对着这个人用严肃的面孔说出那么认真的话,里昂反而哼哼唧唧地笑出声来。
但克劳萨很快又不爽地出言轻斥:“不过你小子不要到处乱跑再把自己弄丢,总要到处去找你,我也很累的!”
这回里昂主动地抛出了个直球:“我们现在拥有不会中断的精神连接,所以我不会再走丢了。”
他边说边强撑着昏昏欲睡的脑袋,努力爬到克劳萨平躺着的身体上,在差点滑下来时托对方的福还被拉了一把。
里昂听到那个人在他大约是头顶的位置又发出了一个类似威胁的提醒:“哼,你说的最好是真的。若是敢再走丢一次,等我抓到你可是要狠狠揍屁股的!”
唉呀,好可怕啊,为了屁股的安全着想,里昂决定乖乖听话,从此跟紧少校好了。
“对了——”克劳萨似乎还想强调些什么,回头才发觉靠在自己肩窝里的人居然已经隐隐拉长了呼吸。
他抿了抿唇,决定换到另一个地方继续他们的话题。

 

正在睡梦中的里昂仿佛听到耳边响起阵阵此起彼伏的海浪声,鼻息间有股湿润的咸腥味,就连身体也在跟着一并有节奏地摇晃。
——但是拥住他的那个怀抱很好地中和了这份意外感。
里昂缓缓地睁开双眼,是克劳萨主动带着他来到了这片精神图景中,在海里漂流般地抱住他。
里昂忍不住笑起来:“当年你也曾这样在海里抱住我,就像水獭妈妈抱着孩子睡觉——你还告诉我,我们永远不会失散。”
“是的。”克劳萨安静地望着头顶那片闪烁着群星光芒的天空,“永远不会再失散了。”
他压低下巴去亲吻里昂的额头,然后听到对方发出一个问题:“可如果、我是说万一——若哪天我又不慎走丢,找不到你了呢。”
克劳萨故作深沉地思索了一会儿:“如果你又迷路,和我走散,不要担心,这次我一定会找到你,带你回家。”
“那可说好了!”
“嗯,说好了。”
里昂感到很高兴,因为这个夜幕之下的约定只属于少校和他,不过——他跟着又打了个哈欠,好困,真的该睡了。
然后这一次他就真的安心地睡着了。

 

隔天早上眯缝着眼睛的史蒂夫摸出来上厕所,不意外又见到早起的勤奋男人克劳萨,他打个哈欠凑过去问道:“你的哨兵怎么样了?”
正在对着镜子整理仪容的克劳萨摆一摆头,顺嘴应道:“还行。”停了一下他又说,“里昂现在很好,但我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这意思就是让史蒂夫说话小声点,别吵醒里昂。

史蒂夫对这人向来没什么所谓的防备心或者是羞耻心,他侧着身挤进浴室就开始往下扯裤头,克劳萨见状只好主动地退让了出去。
才刚走到门口他便听到史蒂夫在里面说道:“你们好容易心意相通,我以为你会选择在里面猛操他三天三夜?”
“……”克劳萨扭过头,视线很顽强地定在对方至少脖子以上的部位,一边拼命在心里说服自己这小子已经快成年了,成日混在军营这种地方,说点荤话不算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克劳萨还是觉得相当别扭,末了只好说:“没有这个必要。”
他向来对任何事物都极度克制且节制,虽然关于史蒂夫的提议,他也不是没存过这种心思就对。
咳……

一阵需要消音的动静过后,解手结束的史蒂夫穿好裤子就要往外走。
克劳萨压低眉抬手对他做了个转身的动作,会过意来的年轻人歪歪嘴,后退了一小步洗了洗手,然后随便挑了条挂在那里的毛巾,大概抹了抹手就走出来边说道:“是没有必要,但我还是强烈地建议一下。”
克劳萨用升调嗯了一声,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表示自己愿意在出门上班前腾出些时间,仔细侧耳倾听。

“以我身为一个哨兵的感想出发——”史蒂夫竖起食指比了个极具权威意味的手势,“我觉得这时候你待在里昂的身边,一句话都不用多说,哪怕只是陪着他睡、看着他醒,这样反而更能安抚他。”
有着棕红色头发的年轻人说完停了停,突然在克劳萨的眼前坏笑起来:“当然,操醒他也是个不错的选项——哈哈哈。”
愣了半秒的克劳萨立刻恨恨地出言训斥道:“闭嘴。”末了他的视线转向天花板,顿了几秒就同史蒂夫擦身而过,看那前行的方向,是进房间去了。
接下来甚至直接大约近半天没出来……

——至于晨起尿尿结束后的史蒂夫回到书房里,好么,这下不要睡了,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某两家伙真的吵死了。
他摔打着枕头发出阵阵懊恼的怒吼:“可恶,我到底为什么要给那家伙提出这样的建议啊啊啊啊!”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史蒂夫简直悔不当初。

 

这阵子克劳萨队上的队员们都很开心,因为中校大人带着他喜欢的那个哨兵回到了安全区里,而且据说里昂 肯尼迪已经离开了研究所,还被中校亲自接回宿舍,重新安置下来了。
并且还有一个关键点——不知为何机构内的上级也没提起要给他们偷偷为了帮中校和肯尼迪离开安全区打掩护的事施予惩罚,既然这样众人也就齐齐装傻……

不过后来克劳萨专程找了时间亲口告诉队员们,是威斯克准将宽宏大度地放了他们一马,大家当然是很高兴的。
——只是队员们还被蒙在鼓里,其实就连他们也都是威斯克所制定的那个朴实无华的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看着那些兴奋地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手舞足蹈互相庆祝的哨兵们,克劳萨心酸又自嘲地笑了一声。

等到队员们消停下来,终于有机会当面向他们的长官打听里昂的情况。
因为前两天卡洛斯和瑞贝卡都在军官宿舍区那边的餐厅里见过里昂本人了,据两人所述,那家伙看上去气色还不错。
这会儿遇上正主的专属向导,同时还是他们的直属长官,大家自然都很懂事地再度送上问候,并请中校大人将话一并带回去,告之给里昂才好。
克劳萨难得微笑着表示:“谢谢大家的关心,里昂正在慢慢地恢复中,近期还是都会待在宿舍里休息,你们的问候我一定会亲自转达给他。”
随后他便在众人阵阵的起哄声中离开了。

 

过了两天看起来最近有点闲的威斯克特意来找克劳萨,刚见上面他就一脸假惺惺地说道:“关于你和肯尼迪的事,我和上级们讨论的结果是目前暂时还不能让你恢复记忆。毕竟预计一场大战就在眼前了,这次我们绝对不能再输。”
克劳萨耐着性子听完对方的话,忍不住当场翻出个白眼:“我早猜到了。”
也正因为他早已预料到,所以先前没有自行轻举妄动。
但这并不妨碍克劳萨感到很生气,并且朝着威斯克泄愤似地发出严厉的质问:“——所以到底为什么不能让我想起来。”

威斯克终于正经地在椅子上安然坐下,末了才应道:“这是为了防止你再次因为肯尼迪而失控,我不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他说着大概是看克劳萨露出的表情实在很不爽,于是勉为其难地给自己的话找了点补,“——不过那些过往你连蒙带猜都差不多弄清了吧,我也不会再阻拦你和肯尼迪在一起。”
克劳萨冷哼了一声,仿佛是在默默地腹诽:你以为你阻拦了,我就会乖乖听话似的。
但很快他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于是又朝着威斯克不解地发问:“机构不是对我设有所谓的毁灭机制吗,当年卡洛斯和瑞贝卡被你特意安排在我身边,就是为了准备在确认过情况已经无法挽回的关键时刻,从保护者无缝转变为执行人。”
——简而言之,就是那两个人会互相配合,负责对再度失控的克劳萨进行当场处决。

威斯克抬抬眼皮却没接话,虽然看他的表情也绝对不是在心虚就对了,而这份沉默也就成为了一种默认。
身为当事人的克劳萨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都知道——我也尊重你的决定。”

 

之后室内冷场了大约两分钟,最终由克劳萨打破了这份沉默,他主动向威斯克询问道:“既然你说你在阿里亚斯身边埋了眼线,那你弄清他和阿莱克西亚究竟躲在何处了吗?”
威斯克平静地朝着发出问题的人眨眨眼,再开口时说出的话却是这样的:“按我之前所说的,现在你该先把肯尼迪身上的那些用于精神控制的楔子完全清除,就能着手准备解决那该死的寄生虫了,你知道我们很需要他的力量。”
克劳萨抄起手不甘心地顶嘴:“那事我正在做了,可是那对哨兵的精神伤害很大,必须慢慢来。”
言下之意是让某人少些催促、多做该做的事——烦不烦。

而要说威斯克最擅长的本领,大概就是永远可以当面无视别人明里暗里的抗议,反手又开出巨额的空头支票:“好好完成这场征程,将来你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克劳萨跟着发出一声凄凉的苦笑,从头到尾他只是被这个人推着走罢了。
至于他想要的是什么,谁又会在乎呢。
不,也不尽然,至少现在,他知道里昂会在乎。
——自由,这就是克劳萨在这场于末世来临的过程之中无比漫长的反生化病毒战争结束后,想要为自己和里昂挣到的东西。

 

因为最近克劳萨老是在晚上不停地折腾里昂,导致每天里昂都像在醉生梦死,甚至时常都不清楚自己晚间到底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仿佛一闭眼就过了一夜,再一睁眼——不得了,天亮啦!
就算他当面对着克劳萨进行过好几次严正的抗议,比如说着这种事嘛,是不是能够坐下来商量一下,好好地合理分配一下时间。
例如一三五可以做,二四六就放他休息,至于周日该如何安排,两人可以再继续深入探讨。

克劳萨两手一摊,厚着脸皮表示自己听不到、不明白,以及你不要对着我叽叽歪歪说出一些莫明其妙的话。
另外他还重点强调:比起纠结这些,你倒不如每晚洗好屁股就主动躺平。反正我也不会改的,别再弄得像强奸一样,那就不好了。毕竟里昂 肯尼迪你在享受的时候可是叫得很大声的呢,对不对。

里昂根本吵不过克劳萨,但这事就是憋着越想越气。
为了小小地报复对方一下,某个晨间里昂特意督促自己早早醒来,抱住还没起身的克劳萨假装同他亲昵,实则是暗暗在人家脖子上猛嘬了几口。
回头温存结束的克劳萨也没注意,换上制服就如往常一般出门去上班。
然而在前往办公室的行进途中,他不单注意到一路上有好多人站在附近凑成堆,对着他窃窃私语,甚至就连今天在威斯克特意召集众人开会之时,他也被人当面盯着直偷笑。

最后还是威斯克实在看不下去,草草结束了今天的这场会议,待到遣散了一群下属后,他皱起眉对被他特意点名留下来的克劳萨抱怨道:“算我拜托你,能不能稍微注意点影响?”
莫明挨批的克劳萨还在那里梗着脖子想反驳,然而经过对方的一番指指点点,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居然有好几个十分显眼的吻痕。
某人立马当场傻眼……

当天可谓是怄了一天气的克劳萨一下班就飙着车赶回宿舍,打算狠狠抽里昂一顿屁股。
可是当他捋着袖子一路狂风般地卷进卧室,却见对方居然到了傍晚时分还在睡大觉。
考虑到最近的精神损伤到底是影响到了对方的身体,克劳萨自然舍不得真的动手。
他只好在床边干站了一会儿,又悄无声息地在床沿坐下,默默地望着对方无比安静的睡颜,好像慢慢地气也就消了。

但他那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却意外地吸引来了冰原狼,那家伙大约是以为主人要对自己最喜欢的哨兵做什么坏事,它连忙从墙边出现,还小跑着拱上来甩一甩尾巴,努力试图隔在克劳萨和里昂的中间。
面对着突然闪现的巨型毛绒绒,克劳萨不自觉地在喉间哽了一下。
而精神体那两排朝着自己吡出来的利齿成功将他逼退,精神体的主人有些没骨气地从床沿站起身,摆摆手辩解道:“我不会做什么的……”

后来为了小小地反向报复一下里昂,克劳萨在第二天大早上就紧紧抱住才刚清醒过来的家伙,在对方的脖子上嘬来嘬去,种下了一整圈草莓。
谁想那人完全就是一个无所谓,仅仅在浴室里洗漱时对着镜子看了几眼,这便穿好便服直接要出门。
一直在旁边得意地进行观察的克劳萨瞬间变脸,傻愣愣地目睹着里昂挺胸走向门口的方向,回过神的他连忙急着冲上前,将对方一把拉了回来。

“你干嘛?”里昂嚷着他这就要去餐厅抢饭吃了,没空多耽搁的啊!
克劳萨气乎乎地白了那人一眼,心想自己怎么会遇上这么一号没皮没脸的猴崽子,真的是被打败了……!
他板着个脸不肯松手,强行将里昂拉进卧室,再往这人的脖子上一圈一圈缠上围巾,中途居然遭到动作不小的反抗——里昂边躲边叫嚷,还差点没被那人失手给勒死:“虽然外面是挺冷,但你给我裹得这么紧是要做什么?!”

克劳萨捏着里昂的胳膊,表示若是不肯配合就不准他出门。
脑门上冒出个问号的年轻人简直大无语:“拜托我说了要去餐厅吃早饭啊,不让出门饿死算谁的?”
克劳萨真是被这人给打败了,只好按住里昂,让这人在家里好好待着。
随后他骂骂咧咧地出门,亲自帮对方把好吃好喝的打包好拎回来,并且交待道中午也在家乖乖蹲着,等他下班再去打包。
既然不用自己出门,里昂想想他也不算亏,点个头勉强表达了同意的意思。
——于是这事也就算是不太顺利地揭过了。

 

第二天正好是克劳萨难得的休息日,清晨醒来的他侧身抱着里昂,后背上是从窗外透过窗帘打进来的几缕浅金色的阳光,那种平静的安逸感令他觉得好舒服。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地在贴在一起,美美地赖个床。
这下克劳萨总算是粗浅地体会到史蒂夫为何总爱睡到日上三竿了,不用起早赶去办公室里焦头烂额地面对一堆工作任务,可真是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
用这个姿势侧躺了很久的克劳萨摸了摸里昂那些不时扫到自己鼻尖上的发尾,嘟喃着说:“头发又有些长了。”他靠过去在对方耳后吻了一口,“待会儿有空我带你去修剪一下吧。”
还在悄然眯觉中的某人含糊地唔了一声,大约就是同意的意思。

 

当天吃完早饭,克劳萨便打发史蒂夫自己回宿舍去,他则带着里昂拐过弯往另一条路走,前往居民区去寻找他相熟的那位理发师。
今天的理发师先生也依然是工作能量满满,他快速地给里昂照着先前的模样大概修剪好头发,还经过了克劳萨本人的点头认证,这才找人家来付款。

趁着这位军官摸出钱包翻找零钞的时机,理发师先生坏笑着用手肘挤挤对方,凑过去小声地说:“中校,看来你这是终于把那小伙子顺利搞上手了吧。”
克劳萨虎躯一颤,手上才捏起来的硬币吓得直接掉了好几枚,落在地面上丁零当啷一阵响,还都四下不知道滚到哪去了。
他也顾不上趴到地面上去找硬币,毕竟那实在有损自己的高大形象——为了掩饰这份尴尬,克劳萨只好歪过头抱怨道:“你能别乱说话吗!”

这会儿里昂还坐在椅子上,面对着镜子的倒影投过视线望向他们,克劳萨赶紧朝对方做了个安抚性的手势。
非常不通人情的理发师先生摊了摊手:“之前你带着那小子过来,我就瞧你像是很在意他的样子——怎么,史蒂夫怕不是失宠了,对吧。”
克劳萨再度虎躯一震,简直恨不能拿个什么东西来堵住对方的嘴。
他心想这还有完没完,怎么谁都要提起这茬!
怪只怪自己以前被人编造了一堆和史蒂夫之间的乱七八糟的闲话,他从来没好好找机会去否认——不对,那还不是因为都是大家在私底下谣传,可是谁也没胆子到他面前来说过吗……
可恶!

为了避免这口无遮拦的理发师先生又吐露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气到最近才和自己破镜重圆的大宝贝,克劳萨飞速抽了几张钞票递过去,边不死心地压低声音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有——以后也别再说了,我和史蒂夫才不是那种关系!”
谁想圆润地接过钱的理发师还在喋喋不休地瞎打听,他伸手指一指镜子里映出的人,问道:“那您和这位漂亮的小伙子总是那种关系了吧。”

那个瞬间哪怕只是用余光进行观察,克劳萨都能感觉到里昂正紧紧盯着他,大概同时也是在等待着他给出的答案。
他顿时紧张激动得就要全身冒汗了,可回头一想,这事倒的确是真的啊……
有啥好遮遮掩掩的,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但是对着这位平时交集也不算多的理发师先生,克劳萨又不爽地暗想着凭什么他要解释那么多啊,反而显得他很心虚似的。
于是他哼哼着用肩侧挤开对方:“不要你管,不过是找你理个头发,打听一堆事干嘛,呵。”
谁想狠狠碰了钉子的理发师可没有受挫,人家燃烧着一颗拥有八卦之魂的心,继续再接再厉地吐露出一些重要的情报:“那还不是因为史蒂夫那小子总说自己是你的宝贝,每次来剪头发都强行要我打折,弄完了还不给小费——既然以后你不喜欢他了,那我就不给他打折了呗。”
听到这话克劳萨直接愣住:“等等……你怎么还看人下菜呢?”

紧紧捏着辛苦费的理发师迅速将钞票塞进小铁盒里,他无视了军官发出的质问,转而热情地扭头对着里昂露出个非常得体的来自服务行业的标准微笑,还抬手挥了挥:“小帅哥等你下次再过来理发,我一定给你打折啊——都不用中校亲自带着来。”
“…………”行行行,克劳萨想着,这家伙还真是惯会见风使舵的,对吧……

越想心情就越郁闷外加不爽的克劳萨赶紧拉上里昂,帮着他稍微拍了拍落在衣服上的碎发,拉上人家扭头就走。
理发师先生不依不饶地上前拦住客人,碎碎念似地说着:“哎?中校你还没给小费啊,你仔细看看,我把你这位新宝贝的发型剪得这么好看——”
这么周到体贴的服务,难道不值得一份高额奖励吗!

仗着身高优势的克劳萨故作淡定地朝对方投去凛然的一瞥:“还记得刚才掉到地上的几个硬币吗?——那就是小费了,劳烦你自己捡一下吧。”
然后趁着理发师先生一脸微霁的关键时刻,克劳萨连忙揪住里昂用肩侧顶开门,一溜烟地拖着对方跑了……

 

回去的路上时间很充裕,两人随心所欲地散着步,默契地都不太想立刻就回宿舍去。
走着走着里昂突然揪了揪克劳萨的袖口,待到他望过去时,就见里昂微压着下巴,小心翼翼地问道:“少校,你可以陪我去个地方吗。”
克劳萨停下脚步,点点头:“当然可以。”
里昂立刻就变得很开心的样子,拉住克劳萨往路边一侧的草丛里拐去。

他们在林间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克劳萨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块面积不小的杂草丛生的区域。
这一处是个小型游乐园,但空地上的几个儿童设施都年久失修而显得很陈旧,凑近一看生锈和掉漆更是严重,应该早已被废弃多年了。

克劳萨跟着里昂慢慢走入场地中,他四下望着边说:“哦,我知道这个地方,不过平时不会来。”
“……”背对着克劳萨沉默了好一会儿的里昂接口道:“在我小时候,你曾带我来过好几次。”

克劳萨嗯了一声,有些好奇地问:“真的吗?”跟着他又笑了两声,在心里想着估计是里昂还很小的时候吧。
他们脚下一路没有停,拉着手靠近了应该算是区域中占地最大的一个设施——旋转木马。
虽然不明白里昂为什么要特意带自己来此,可当克劳萨听说他以前曾带对方来过几次,那就大概能想通了,里昂只是想带着他逛一逛当年他们一同来过的地方。

鞋底踩上的满是斑驳痕迹的木质地板发出一些声响,克劳萨四处看了看,遗憾地说:“可是这里没有通电,设施也都不会动啊……”
里昂显得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只是站在那里,用手掌轻轻抚摸着其中一只断了角的独角兽的脑袋,安静了很久才又开了口:“我记得小时候被你带过来,那时觉得这些木马都好高啊——我自己大概只能爬到最矮的那两只的背上。”
他回头靠近克劳萨,把对方推到他以前最喜欢坐的那匹个头最高的白马身边,示意对方坐上去。
待到克劳萨照做了之后,往后退了两三步的里昂左右观察了一下:“现在再来看,这些木马都没有以前那么高大的感觉了。”
啊,是啊,是因为他长大了吧。

虽然难免觉得有些别扭,但克劳萨仍是安静地那么坐着,他目送着里昂独自走开,像个年幼的孩子一样,绕着这座旋木走了整整两圈。
对方前进的速度并不快,眼睛凝视着脚掌前方的地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克劳萨默默地望着里昂,直到那个人终于回过神拐个弯走了回来,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

克劳萨从木马上方跨过脚,重新站到地面上,随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倾身靠过去,紧紧地抱住了里昂。
“很抱歉。”克劳萨对里昂说,“关于这些事……我都不记得了。”
里昂主动用额角蹭了蹭克劳萨的下巴,轻声说:“没有关系,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这份乐观与大度令克劳萨直接笑了,他又说:“是啊,谢谢你体谅我。”
“怎么样,我很了不起吧。”
“对、对。”

两人对看一眼同时哈哈地笑出声,末了又在这座只有他们存在的废弃游乐园里抱住对方互相亲吻。
才亲了几口里昂就控制不住地开始喘息,往前压过去将克劳萨的后腰顶在摇摇晃晃的木马上,还整个人蹭上来,似乎是打算爬到克劳萨的身上。
他的动作令这年久失修的设施整个都在不断摇晃,里昂却像是意识不到似地,抬起头微眯着双眼,问眼前的男人:“少校,要不要来做……”边说还不忘一口一口地在对方嘴上浅啄,摆明是在行勾引之事。

这种事克劳萨肯定是不能说不愿意啦,但思虑再三,他还是不得不狠心做出婉拒:“不了,现在的室外气温还很低,万一你冻到屁股怎么办。”
被这话给愣到的里昂很快反应过来,他靠到克劳萨的胸口,直笑到上半身都在跟着抖动,同时不忘大声进行抗议:“就算冻到屁股也不会怎么样的啦!”

克劳萨也被自己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逗得既无语又好笑,他在里昂微开的唇瓣上咬了几口,还伸手去揉揉对方的屁股,一边耐心地试图劝说对方:“回去做吧,乖乖的。”
这样的说辞一出场,里昂就知道自己一定要听话了。
毕竟得先做个乖孩子,过后才能有糖吃。
于是他望着克劳萨近在咫尺的那对浅蓝色的眼睛,点点头说:“好。”

 

那天里两人离开那座游乐园后就牵着手,相伴着往宿舍区所在的方向走回去。
一路上克劳萨听里昂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以前的事,他忍不住打断对方:“我想知道,我们过去相处得好吗?”
“嗯。”里昂发出一个短促的单音,歪过头将视线往上调了调,正对上克劳萨屏气凝神等待答案的脸孔,他想想有些敷衍地说,“就那样、还行吧。”
“??”某人脸上的表情立时转换成了心虚,拉着里昂连连追问,“你、你这语气是不是有点勉强?”

里昂无可奈何地撅起嘴:“因为小时候我总是很害怕你,觉得你很严肃,不好接近,后来嘛——”
等了好一会儿克劳萨却不见那人给出下文,他发誓里昂这小子绝对是在故意吊他胃口,偏偏他就还真的上当了。
停下脚步的克劳萨揪住里昂摇一摇,问他:“——那后来呢?”
里昂笑起来,出乎某人意料地说:“后来才知道其实你的内心很温柔,虽然一开始有些笨拙,但也会努力学习该如何照顾小孩子,对我特别特别好。”
听到这份还算能令自己松口气并且感到满意的答案,克劳萨终于欣慰地笑了,转身拉住里昂接着往前走。
在接下来的路程中两人都沉默了下去,只是愈发握紧了对方的手,感受着掌心里紧贴上来的温度,就这样走走停停再聊上几句,慢悠悠地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宿舍。

 

当天晚饭时分,克劳萨明显察觉到里昂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不单是进餐速度明显变快了,吃得也多了些。
他很上道地从不会阻挡到里昂的角度见缝插针地把自己餐盘里细心切好的嫩牛肉块都添过去,史蒂夫见状在旁边用餐叉敲打着盘子边缘,死命地进行提示。
不料克劳萨压根不理他,一个劲埋头专心喂养自己的大宝贝,惹得史蒂夫一顿饭的功夫简直是从头气到尾。

直到后来三人并排一起回宿舍的时候,史蒂夫都还在念叨着指责克劳萨就是见色忘义,果然如传闻中那般移情别恋了!
口无遮拦的史蒂夫很快就被挪到中间来的克劳萨用拳头充满警告意味地敲在头顶,他这才不得不安静了些。
但是想刀人的眼神却是藏不住的,只是想想又记起那俩人无论哪个,他也都打不过……
史蒂夫大度地劝慰自己算了算了,默默在心里怒骂就好。

 

在克劳萨的悉心照料下里昂恢复得异常迅速,没两天就因为过于憋闷而冲出门去四处狂奔几圈,把克劳萨给急得追在后面扯着嗓子喊道:“你别跑那么快啊,好歹先穿个外套!”
只是这时候某人通常都已不见踪影,早听不见了。
哨兵强于普通人几倍的愈合能力令挺过枪伤的里昂几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甚至还有力气和史蒂夫如往常般吵吵打打,导致家里重新开始无时无刻地充斥着他们制造出来的极限噪音。

很快训练营那边就派人来上门进行了慰问,并且重点关心了一下肯尼迪教官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啊?顺便再打探他什么时候能回去?大伙们可都盼着他回来继续授课呢。
关于这事克劳萨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还是自作主张替里昂暂时先婉拒了。
但过多的细节他不愿费劲解释,只是对来人说道:“我想让里昂再多休息一阵子。”
被克劳萨特意赶到卧室里去的里昂贴着墙壁在那里偷听,等到访客被克劳萨十分客气地送出了门,他立刻就钻出来,用一个大大的拥抱来感谢对方为他多争取到了一阵假期。

 

没多久克劳萨终于见到了里昂的精神体,那是一只个头不大的幼狮,毛茸茸的同时还瘦巴巴的。
那小家伙出现得可谓十分突然——在某个晚上,克劳萨注意到冰原狼和小狐獴都趴在地面上,朝着客厅里那张沙发下方的空隙里猛看。
他原以为不会是家里进了老鼠或是青蛙吧?可再仔细一观察,克劳萨惊了一下,发现怎么好像有条小尾巴露了出来?

他走上前跟着弯下腰去,但沙发的下缘实在太低了,以他的身量除非整个人趴到地面上,否则根本就无法进行有效的观察。
正在捉急时克劳萨就见到冰原狼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思,对方主动压低身体平卧在地面上,伸出爪子不断地往沙发下面扒拉,那片昏暗的空间内不时跟着传出一两声如同猫叫的声音。
——听着像是体型不大的小动物所发出的类似害怕或是恐慌一样的威胁式的吼叫。
很快冰原狼就成功地将那东西扒拉到边缘,克劳萨好奇地旁观时就看到尾巴的部分出来得越来越多了,然后是一个小屁股……
冰原狼适时收回爪子,改为用嘴轻轻咬住那小家伙,将对方整个拖了出来。

克劳萨也由此终于看清原来这是只小狮子,并且对方很显然是个精神体。
刚被揪出来时它耷拉着耳朵,在那张抬起的脸上,一对眼睛居然是蓝色的。
它似乎很不高兴自己从隐藏的安全区域中被拖了出来,本能地挥舞着爪子总是想要反抗,但一扭过头就被冰原狼的尖牙利嘴给吓得哇哇直叫。
至于小狐獴的身形还比这只狮子小一些,胆子也只有芝麻大,于是它立刻就转身蹦上沙发,躲进毯子里不动了。

面对着这场景的克劳萨有些哭笑不得,正洗完澡的史蒂夫才从浴室里出来就见到这一幕,等他再三确认了这猫一样的玩意儿就是里昂的精神体,直接就是一个仰起头哈哈大笑。
——明明精神体是狮子该是件多么拉风的事,结果居然是个幼年体,和主人的反差也太大了。
你就说好笑不好笑吧!

那小不点的防备心始终很重,也不太敢主动靠近克劳萨,但看它那细微的肢体反应和眼神,显然还仍是记得这位向导的。
在挣脱了冰原狼的大嘴后,小狮子趴在地面上,似乎一直想爬到克劳萨的身边去,还不断用眼睛骨碌碌地转过来偷瞟他,却每每总是在中途又退了回去。

史蒂夫上前来揪住小狮子后颈的皮毛,大大咧咧地将对方揉搓了一顿,一边扭头对听到动静从卧室里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的里昂高声说道:“我算是相信了,原来你的精神体真的是辛巴啊!”
里昂懒得理会那人,反正没什么大事,那他就继续回去补眠了。
于是他反手将房门一关,接着赖到床上躺平。
唯有克劳萨还在那里不断地劝说史蒂夫把小狮子放下来,这种撸法可能会把人家的毛给撸秃的啊,唉……

他苦口婆心地唠叨了好半天,终于玩够了的史蒂夫这才放下了某只可怜的精神体。
可惜克劳萨才刚伸出手去,就见那小家伙飞快地匍匐着往前爬行,再度钻进了沙发下面。
连根毛都没摸到的向导受到不小的心理打击,他又在沙发边呆站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回卧室去找里昂寻求一丝安慰。

 

自那天起小狮子也在这间宿舍里重新安了家,但它对待克劳萨的态度却始终很不友好,只要这个向导一接近自己,它就会张嘴咬住对方的手,还动动耳朵和脑袋,使劲地甩来甩去。
虽然精神体是无法真正伤到人类的,但这种莫明的冷遇令克劳萨既无奈又很郁闷,就连史蒂夫也总要故意坏心眼地从旁煽风点火:“哈哈哈,你家专属哨兵的精神体好恨你哟。”
无端遭到攻击的克劳萨只好转头去拜托里昂,恳请对方替他说上两句好话。
结果一听完这诉求,人家就直接将头给扭开了:“我才不要!”
今天也感到很扎心的克劳萨沉默不语中……

末了克劳萨记起自对方刚出现的第二天,稍微适应了环境的小狮子就在宿舍里到处转悠了几圈,还老是盯着一个有些旧的垫子看个不停。
连日来小狮子和史蒂夫的那只名为丁满的小狐獴关系还挺好,但偶尔也会互不相让地打上一架——而且好像都是为了抢夺那个旧垫子。
克劳萨对此表示了大大的不理解,因为据他观察,那垫子本身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甚至应该还是手缝的,所以边角并不是很精细,还有好几处正常的布料磨损。
平时它都被扔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偶尔也会被史蒂夫带到书房里属于他的那张小床上,在他看漫画的时候用来垫脚,等哪天记起来了再拎出来。

总而言之这普通的垫子多数时段的使用人就是史蒂夫,偶尔小狐獴也会整个狐趴在上面休息。
而现在不知为何显得十分在这意这个垫子的小狮子却总是抢不过小狐獴,每次打架输了它就十分委屈,并且以不明的理由连坐了克劳萨,直接对靠近它试图进行安慰的向导所给予的主动亲近不理不睬,只愿意去埋那只冰原狼毛绒绒的肚子,就算克劳萨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将它从狼腹间挖出来。

发出一声惊讶的感叹的克劳萨很确定先前自己曾在那只小动物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名为失落的表情。
而听到这话的里昂似乎原本并不打算解释些什么,但自己的精神体受了委屈,他到底还是咽不下那口气,唯有恨恨地说:“那是以前你拆了一个抱枕,特意给辛巴缝的垫子,现在却被史蒂夫拿来垫脚,平时丁满也会趴在上面,辛巴觉得自己不是最特别的了,所以才会凶你吧。”
某位向导闻言那叫一个恍然大悟,他捶一捶手,当场表示这哪算个事!

他立刻四下找了些现成的材料,当晚就连夜亲手做了个新垫子,还在里面塞入了满满的柔软棉花,为此甚至不惜牺牲了沙发上的另外一个抱枕。
他将新垫子做得鼓鼓的,边缘收了口缝好之后上手拍一拍,嘿——手感特别好。

然后克劳萨很没形象地双膝跪地,趴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那垫子放在地面上,用一只手推给靠在墙角正在郁闷外加忧伤的小狮子。
“辛巴,过来。”他放轻语调哄着对方说道:“你看,我给你做了个新垫子,旧的不要了,我们不和那个坏丁满抢。”他说着上手拍了拍垫子,发出嘭嘭的声响,“你过来试一试够不够软,好不好?”

正在沙发上盘着腿看漫画的史蒂夫冷不丁听到好像有人在说他的精神体的坏话,立马发出一声抗议:“——喂?”
就连小狐獴也咕咕叽叽地直跳脚,在主人的身边立起上身,四处张望到底是谁在嫌弃它。
克劳萨朝那两个吵死人的家伙挥一挥手,意思是别来打扰他和小狮子的互动。
翻出个白眼的少年气得不说话,他抱过自己的精神体摸一摸头,埋头继续翻书去了。

至于小狮子还仍是一副十分防备的模样,克劳萨只好后退了一些距离,给出一个能让对方感到足够安全的缓冲空间。
然后他屏息凝神,盯住小狮子的身影不说话。
幸而没过几分钟他就看到对方伸出肉爪子,轻轻碰了碰垫子,来回试探了几次,小家伙终于鼓起勇气爬上去,甚至还在垫子中间踩了几次奶,看起来应该是很喜欢这个克劳萨特意为它制作的新垫子。
姿势很端正地蹭在墙角的冰原狼和主人一样,用慈爱的目光看着那小家伙慢慢地趴下来,在垫子上窝起来睡着了。
它立刻靠了过去,用庞大的身躯将垫子卷一卷围在中间。

克劳萨终于敢上前摸摸小狮子,边在心底感叹道:唉,这家伙……和它的主人一样,真是爱生气——却也意外地很好哄。
不过小狮子的精神实在很差,每天在屋子里跑上一会儿就显得很疲惫的样子,每天晚上宿舍里最早入睡的也就数它,大概主要原因还是归结于它的主人里昂还没有完全恢复。
克劳萨深知自己仍需要更加努力啊,从方方面面来说。

 

近期克劳萨盘算着时机差不多了,他选择在夜间履行自己身为一个专属向导的义务,在里昂熟睡后悄然地同对方进行精神连接,开始着手处理那些深埋在由对方的精神线形成的脉络中的楔子。
在进行向导工作的间隙里,克劳萨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趁机翻看一些里昂的记忆。
但他很注意地没有碰触两人在早年间的各种过往,就只是专注于弄清从浣熊市行动开始,直至里昂与他完全分开后的三年间的许多许多事。

在某一个晚上,克劳萨在那片记忆中看到里昂被迫杀死了一个丧尸化的身着机构内哨兵制服的人。
在用手上的那把刀捅穿了对方的脑袋之后,克劳萨眼前的里昂脸上所展露出来的表情,简直悲怆到无法直视。
他很克制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上前去试图抱住正在大声哭泣的里昂,也完全无济于事。
因为那些事,全都已经过去了。它们从一种当下的痛苦经历转变成了一道消弥不去的伤疤,永久地刻在了里昂的心头。

 

第二天清晨醒来时里昂整个人都恹恹的,他翻过身靠到克劳萨的怀里,轻声地说自己昨晚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
克劳萨有些惊讶地拥紧了里昂,问他:“你梦到了什么?”
“就是……以前的一些事……”里昂说着停下话来,又接着往对方的怀里猛挤了两下。
克劳萨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夜间在精神世界中所进行的细微探查,居然会影响到里昂。

克劳萨安静地听里昂诉说了些关于一个名叫杰森的同伴的事,那个人就是他在先前里昂的记忆中所见到的,在浣熊市外的森林中的沼泽里舍命救了里昂的哨兵。
后来这个不幸丧尸化的年轻人死在了里昂的刀下,虽然遗憾,但于他而言,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里昂戳了戳若有所思的克劳萨紧拥住他的手臂,问对方:“少校,你还记得帕特里克吗?”
克劳萨应声回想了一下,这人是之前他们在某个安全区里碰上的哨兵,对方先一步认出了里昂,凑上前来热情地同他攀谈。
不过克劳萨没来得及从对方身上获取到什么关于里昂的情报,隔天便得知那个哨兵被上级连夜调离了安全区,外出执行任务了。
当时克劳萨曾恨恨地想着回去后一定要质问一下威斯克又做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坏事搓事,不料里昂因为寄生虫病毒发作而在那座安全区中暴露,后来又接连出了许多事,简直可谓应接不暇,克劳萨就只能暂时将这事搁置了。

而主动提到那人的里昂说道:“以前还是训练生时,我和杰森和帕特里克三个人最要好了,凑在一起闯过很多祸。”
克劳萨直接被逗笑了,顺着那话题问道:“你们闯过什么样的祸?”
“嗯……”里昂想了想,脸色变得有些心虚,“总之好多好多——最严重的一次就是从靶场偷拿了些武器弹药,潜入模拟场地里,放出了好几只舔食者……结果被围困住了。”

“??”本来倒在床上姿势惬意地拥着里昂的克劳萨差点当场整个人坐直了,他瞠目地喊出声来:“你们这些臭小鬼,胆子还真是大啊!”说完他又觉得自己未免过于失态了,连忙轻轻咳了一声。然后为了将这话题继续下去,他缓了缓语调问里昂,“……后来怎么办?”
里昂侧过脑袋望着克劳萨,蓝眼睛一闪一闪:“那时是你得到消息,特意赶来救我的。”他细想一番又很快改口,“是救出了我们三个,为此还被隔离了一阵子。”

该说对于这种结果克劳萨倒也不觉得意外,他在里昂面前得意地一仰下巴:“不愧是我。”
笑出声的里昂又接着说:“当时我还以为会被你狠狠揍一顿呢,但是结果什么惩罚都没有。”
克劳萨伸手绕到后方摸摸里昂的屁股,还故意捏了捏:“看来是因为我舍不得——我以前一定很喜欢你。”
闻言里昂假装不开心地反问道:“难道现在不喜欢吗?”
这种小心思怎么可能骗得克劳萨,他淡定地转过视线看了对方一眼,慢悠悠地说:“现在是不一样的。”
上了钩的家伙立马不死心地追问:“怎么不一样?”
“那时你还小,我肯定没法像对待爱人一样来看待你。”克劳萨说着去里昂嘴角亲了一口,末了才又说,“但现在,你就是我今生最为重要的伴侣。”
这样的剖白无论听到几次,都能令里昂在几秒内烫红整张脸。
他不好意思地消停下来,靠回对方怀里暗自得瑟了几秒,之后很快想起个事,里昂又抬头说道:“以前我小时候时常做恶梦,你就亲手做了一个捕梦网送给我,那之后我就几乎再没做过恶梦了。”

关于那个捕梦网,先前克劳萨在整理箱子的时候确实有那么个粗浅的印象。
他立马松开里昂,翻身下床在挪过来的那些物品中翻来翻去,最后果然在箱子底部将这东西给找了出来。
虽然多少落了些灰,但并不显旧。
当天克劳萨就找来工具,在床头上方的墙壁上敲了个钉子,把那张捕梦网给挂了上去。

 

接下来的几天,克劳萨依旧在每晚拔除那些楔子的时候顺便翻看一下里昂的记忆。
他们在洛特福克岛上遗憾地互相错过,在彼此都刻骨铭心地体会过那场深刻的失去后,里昂的记忆短暂地中断了。
待到他能够清醒地视物和辨认出声音,也不知道中间到底过了多久。
里昂独自待在一座全新的设施中,日复一日地经历着无比漫长的黑夜、抑或是偶尔从厚厚的玻璃窗上瞥见的那一轮仿佛永不落下的太阳,还伴随着在夜半时分,回荡于耳边的不知名的怪物所发出的不停息的吼叫声,以及铁器撞击的敲打声——
那个地方永远冰天雪地,似乎除了深冬就不再存在其它的季节。
里昂身边的那些训练生们的脸孔如流水般划过,仅仅几天甚至快到一至两天就轮换一遍,有很多人他从此再也没见过。
唯有那个身边总是跟随着一只黑豹的特种兵会站在二楼高层的平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里昂。

——黑豹,克劳萨的心下一动。
对方身后的工作台上隐隐有些文字,可惜在这些记忆片段中,克劳萨是以里昂的视角去感受的,所以他看得不太分明。
经过多次的尝试,克劳萨依稀辨认出那些铭牌上的个别单词,组合起来后他大概明白了,看来里昂是被带到了一个对生物兵器紧急应对部队的相关军事训练所,接受了全新的训练。

在这段回忆中的大部分时间里,里昂的情绪波动都十分剧烈,整个画面时不时就不断地摇晃震动,令克劳萨无法再继续以旁观者的身份安静地翻看那些记忆。
于是他只能优先进行自己的向导工作,小心且辛苦地继续拔出那些精神暗示的楔子。
每除去一根,随之造成的不可避免的伤害也令哨兵的精神世界中不断发出自我保护的悲鸣。
幸而那些脆弱而又凌乱不堪的精神线很快在克劳萨无比细心的梳理下逐渐恢复,不再闪烁着不正常的警告般的红光。

为了里昂的身体着想,克劳萨会尽快地从精神世界中退出,回到现实中的他尽管已经十分疲惫,却仍是要先确认一下里昂的情况,躺在他身边的人已经浑身是汗,蜷缩着身体发出微小的呻吟。
克劳萨替里昂擦去那些汗水,然后伸手将他揽入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一直到对方完全平静下来为止。

 

如果在次日早上发现里昂的精神不太好,克劳萨就会请个假,专程待在宿舍里照顾对方,并会视情况将拔除楔子的工作暂停一到两天。
这种细致入微的安排让克劳萨更加能够全面掌握里昂的所有状况,及时调整在向导工作方面所使用的策略,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力不让里昂在恢复过程中受到太大的不良影响。

好消息是没几天那只原本显得病恹恹的小狮子就和自己的主人一样,恢复得差不多了。
它开始在克劳萨待在宿舍里时不停缠着对方,故意在克劳萨走来走去的时候绕在他脚边钻来钻去地阻碍他,以吸引这位向导的注意力。
直到那人无奈地停下脚步,用似笑非笑地眼神望着它,再趴下来用一只手绕过它软软的小肚皮,将它抱起来夹在腰侧,接着往前走。
有时小狮子还会趴在克劳萨的脚边咬他的鞋子,或是匍匐在地,高高翘着屁股和尾巴,试图邀请这个人类的脚掌来和自己玩一种名为狩猎的游戏。
结果就是它常常才将对方的袜子扯下来一截,冰原狼就会及时出现。它咬在小狮子的后颈上,转个身将它给叼走,然后趴到角落里,耐心地给它全身舔舔毛。

另外据克劳萨暗自观察,发现如今小狮子也和小狐獴相处得挺不错。在宿舍那本不大的客厅里,两个小家伙和冰原狼凑在一起每天打打闹闹,看上去还怪有趣的。
至于到了主人们准备入睡的时间,两只小小的精神体还会一起钻到狼肚子里厚厚的绒毛中裹着躲起来,以此来取暖。
面对着这样的场景,每天最晚一个爬上床,并在临睡前需要到处巡一遍,以便确认诸如门窗关好没有啦、史蒂夫的被子盖好没有啦之类这些琐事的克劳萨复杂的内心所产生的感想就是:无论是何物种,总之家里的小朋友真是越来越多了……

 

大部分时间克劳萨白天依然要忙于自己手头繁重的军务工作,在傍晚时分回来时,偶尔里昂都还在卧室里安静地处于睡眠状态下。
那个人在床上静静地侧躺着,将自己缩在冰原狼和小狮子中间,呼吸得既缓又长。
轻手轻脚地凑到里昂身边的人伸出手,在他后颈上揉了揉,发尾又稍微有些长了,垂落下来散乱在床单上,衣料摩擦所带出的动静很快令哨兵睁开了眼。
“少校……”躺在床上的人略微伸展了一下肢体,“你回来了。”

里昂苏醒的时间其实比克劳萨所知的要更早一些,属于专属向导的气息平静且充满了温柔的安逸感,令他忍不住又继续打了个小小的盹。
直到被对方有着熟悉暖意的手指碰触到皮肤的时候,慵懒的思维本能地活跃了起来,催促着他快点醒来,起身迎接自己的向导。
克劳萨侧身跟着躺到床上,和里昂碰了碰额头,然后他们会聊上几句,互相交换一下两人是如何各自度过的这一天。

 

虽然记忆还不曾恢复,但偶尔克劳萨也会因为实在好奇自己和里昂过往的事,就提议让对方多少告诉他一些不算剧透的小细节。
里昂思来想去,最终挑出了一个可能是他自己十分意难平的点,对克劳萨语带埋怨地说道:“在我小时候,你老是骗我生病或是用抑制剂时要打屁股针,结果在训练营里参加某次为期三天的野外生存训练,教官来给我们打预防生化病毒的疫苗针,大家都捋起了袖管,只有我一个人当众脱下了裤子……”
如今嘴上说说还算轻松,可是里昂发誓他绝对忘不了那时同期们和教官齐齐盯住他的那一道道眼神……

克劳萨则十分认真严肃地反驳道:“我怎么会做这种事。”说完之后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他直接就憋不住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里昂无语地望着这人,气呼呼地指摘道:“就是你害得我被大家围观嘲笑,丢死人了!”

愣是花了几十秒时间才笑够了的克劳萨用手肘捅捅里昂,问对方:“你当时回来有质问我吗?”
里昂老实巴交地摇摇头,这倒是令克劳萨颇感意外,于是他又问:“为什么不提起,你不生气吗?”
里昂哼哼了一声,目光难免变得有些黯淡:“因为你总是凶巴巴的,我害怕……”
关于这点克劳萨是真的没脸再否认了,他只好摸摸里昂的脑袋,将对方拉过来按进怀里。

因为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打那天起克劳萨暂时没好意思再向里昂询问些他们的过往。
虽说是有些遗憾吧,因为克劳萨很想找机会和里昂走得更近一些。
——不过算了,等到他能名正言顺地找回那些记忆的时候,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大概吧。

 

由于这阵子克劳萨尤其关照里昂,导致受到冷落的史蒂夫暗自心有不甘,总要不失时机地吐槽里昂在克劳萨面前这疼那疼、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动不动还胸闷气短,没事被他无意间碰上两下,那人就要仰头高喊一声:“唉呀呀!——肋骨断了!”
听到这类骇人动静的克劳萨就会在半秒间闪现,他必须先是满脸紧张地近距离查看一下里昂的状况,再扭过头来训斥史蒂夫几句『要照顾伤员知道不知道』这样的话。
这无疑都令史蒂夫在这段时间以来内心所堆积出的不满和不爽情绪更上一层楼。
那家伙的伤明明早就好了,装什么装啊!

至于那位受到克劳萨无脑偏袒的当事人里昂 肯尼迪这下可算是尝到被偏爱的甜头,他立马开始变本加厉,有事没事找茬去招惹一下史蒂夫。
等到那人忍无可忍地明知自己打不过,却仍要强行出个气似地和他对着挠上几下,里昂就趁机发作——伸长脖子朝着某人所在的方位唧唧直叫。
感受到召唤的克劳萨急匆匆又赶过来查看,并且依旧责怪史蒂夫不听话,为什么老是要欺负里昂。
接着不等对方辩解,他便拉住里昂给对方披上外套,声称这就去趟医务室,带着里昂尽快去做个全身检查才行。

追在两人屁股后面一路从客厅怒骂到门口的史蒂夫简直莫明其妙,明明克劳萨不在身边的时候,里昂 肯尼迪那个混蛋就活蹦乱跳,到处拳打脚踢外加胸口碎大石,可一到某人面前,就无缝转换成脆弱无力的小白花了……
关键是克劳萨那家伙还真的无条件相信!
史蒂夫发誓自己这辈子活到现在,从没见过这么坏心眼的人和那么笨的臭老头!
就知道拿那个狗哨兵当宝贝,天天抱着哄,外带还亲个没完的,呕!

现下独自看家的史蒂夫是越想越气,他想那人不过就是长得好看点罢了,有什么了不起!——好看能当饭吃吗?!
末了望着那一路远去的车屁股,史蒂夫无趣地挠挠头,就此熄了火。
因为他认为,怎么说呢,好看还确实能当饭吃……
但这么一想就更气了,可恶!

 

等到晚上悄摸摸出去大吃了一顿的某两人回到宿舍,正对上今天也照常去餐厅里解决了晚饭再回家的史蒂夫。
里昂本人就还好,毕竟哪怕理不直他都要显得气很壮。
但克劳萨就显得要心虚得多,刚一进门他就微弯着腰和膝盖,双手捧着个打包好的袋子,好声好气地对被他们故意晾在家里的史蒂夫说道:“这小蛋糕,嗯、是特意给你打包的。”

其实克劳萨一直惦记着先前史蒂夫得知了一部分关于他和里昂之间特殊关系的真相,但碍于威斯克强压下来的保密条例,所以刚开始他也不敢向自己直言。
史蒂夫所能做的,就是时常迂回地在克劳萨和里昂吵了架闹起别扭并且互相不理睬的时候出面开解一下,对克劳萨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既然喜欢他,就主动点蹭过去,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
换到里昂那边,史蒂夫就好心教他:“你去死皮赖脸地缠着克劳萨那家伙,不管他怎么骂你,你死也不走,我告诉你他最受不了这样的方式了。”

某次克劳萨还真的听进了史蒂夫的建议,考虑到上回吵了架他和里昂都三天彼此端着没说上话了,他决定还是自己这边先低个头,大男人嘛能屈能伸,不丢人的!于是便主动在下班后赶去训练营接里昂。
谁想半路开着车,克劳萨却惊觉这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但一深入思索,他的脑子里就嗡嗡直响。
那天里克劳萨一晃神,差点把车开进路边的沟里,他只好作罢,暂时不去细想了。

至于之后也是由史蒂夫冒着很大的风险,让克劳萨成功看到了自己的那份被隐藏起来的真实档案。
这也是推进他和里昂之间那份有些尴尬的亲密关系的最为重要的一步,这份功劳克劳萨始终记在心里,他默默地决定,哪怕里昂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也不会疏于对史蒂夫的照拂,并且会一直将这分优待持续到对方成年后找到心仪的向导,有个可靠的归处为止。
所以现下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应的示好也是必要的啦——

那边在外面吃饱喝足的里昂自己手上也拎着个同款的打包袋,他兴奋地嘿嘿一声,独自窜到沙发上,美滋滋地开始享用他的饭后甜点。
要说这会儿若还没点被那两人给无情甩下的自觉,史蒂夫是非常不认同的。
但说穿了他又不是克劳萨的什么人,而且就算人家偷偷外出吃好的,可心里还惦记着给他打包呢。
所以此时面对着那份小蛋糕,史蒂夫大度地决定,今天晚上就暂时原谅对方再说。

至于吃完了蛋糕,无事可做的两人又热闹地吵起了嘴。
史蒂夫怒斥里昂茶茶的,里昂反骂史蒂夫贱贱的,夹心饼干克劳萨只能无语地试图进行一个居中调停:“你们两个,都给我差不多一点,拜托了……”
在停战时分显然是认为自己这边赢得了胜利的里昂在脸上所露出的表情,那叫一个得意。

一想到这段时间自己饱受的种种委屈,嘴边还沾着小蛋糕上的巧克力碎屑的史蒂夫坐在那里直拍腿面,嗷嗷叫嚷出声:“不得了啦!如今我在这个家里已经没有地位啦!”
抱着一脸看戏心态的里昂根本不想理那人,要说他也很生气啊,之前被对方抢走了好多东西的那份仇还没机会清算呢。
若不是看在克劳萨的面子上,他早把史蒂夫直接揍死,再去宿舍外面的空地上刨个深坑,将那家伙给埋了。
而面对着此时持续无理嚎叫中的史蒂夫,里昂的态度自然是十分不客气,他忍不住开口呛道:“你这个懒馋笨的家伙才是最讨厌的,有什么了不起啊!”

可惜这种话对于皮厚堪比安全区外围的那面雄伟高墙的史蒂夫根本无法造成心理方面的伤害,他朝着里昂耸了耸肩:“对啊,我就是个懒馋笨的阿宅,这没什么可辩解的,我对此并无异议。”
里昂无语地盯着那家伙,心想真是好个死猪不怕开水烫……
回头他记起当初自己从其他哨兵那里听来的各路说辞,简直没一句好话,他好奇地问史蒂夫:“你在外面整天被人嫌弃,都不会感到困扰吗?”
正在一旁整理东西好借此假装自己很忙的克劳萨看了那两人一眼,他眨眨眼没说话,但脚下已经开始往书桌那边挪,看起来是想悄然远离这片没有硝烟的战场,以免不慎遭到波及……

盘腿坐在床上的史蒂夫放下手里的零食袋子,拍拍手很认真地说道:“来来来,让我来给你好好解释一下所谓阿宅的意思——我们就是一群整天喜欢吃喝玩乐还自得其乐的人,只愿意专注地做自己感兴趣和擅长的事,而且这类事通常不需要和太多的活人进行交流。”
他说完见到里昂的面色有些微妙,这就做出了一个完美的总结发言:“简而言之,我们不想接触外界,也不希望被外界打扰。”

这样的言论里昂还是头一次听到,他想想又问:“所以阿宅都是这样的人吗?”
史蒂夫难得诚恳地朝对方点点头:“是的,每天我们就待在自己的世界里做喜欢的事,然后吃饱喝足天一黑就躺床睡觉。这时候地球另一边的阿宅们快乐地起床了,开始做同样的事——这种了不起的行为全球统一。”
“…………”里昂不意外地直接卡壳了,那边端坐在书桌前开始处理手头的一些工作顺便行偷听之事的克劳萨轻轻叹口气,手上的速度稍微放慢了些。
然后很快克劳萨便听到里昂又不死心地发问:“那以后你成年了该怎么办?”他心想年纪小些的时候贪玩挺正常,想他在成年之前也整天想着吃喝打混,训练营?能少去一天叫他做什么都愿意。
就是不知道史蒂夫对于将来又有什么样的打算呢?

室内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克劳萨感到后背阵阵发麻似地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他忍不住悄悄扭头看过去,就见史蒂夫正微笑地指着他,朝里昂说:“——我打算吃这大叔一辈子白食。”
“…………”再度无语的里昂鄙视地翻出一个白眼,心想自己也是头一回见到一个人能把软饭硬吃这项无耻技能发挥到了极致。
他扭头望向其中一位当事人,和里昂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克劳萨心虚极了,愣了好半天没敢接话——而且不单如此,他思来想去,得出的结论是似乎只有保持沉默才是最优选。
克劳萨果断埋下头,肩膀和手臂都耸动起来,用手指快速地疯狂敲打起面前的键盘。

 

深夜时分克劳萨和里昂一起洗过澡爬到床上,抱住对方在睡前照例互相说些枕边秘语。
里昂喋喋不休地在那里抱怨史蒂夫,嘴唇动来动去地说个没完。
躺在里昂身边的克劳萨却早已神魂分离,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后入他……
待到某人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硬了,被对方用带着热度和硬度的裤裆顶住的里昂停下话来,他眨眨眼努力地憋笑,却是故意在这种关键时刻一声不吭。

之前里昂刚回家时,克劳萨难免有些控制不住,导致对方在床上接连躺了几天,还哼哼唧唧地指摘他就是个色色的大恶棍。
所以一向爱惜名声的克劳萨最近一直相对比较克制,现下禁欲了好一阵子的他粗喘了两声,语气难耐地发问:“嘿,我看你这些天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里昂答非所问地回应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殊不知他所面对的男人早就失去了应有的耐心,毕竟某个藏在裤衩里的部位都快要爆炸了,还谈何体面。
“没什么。”克劳萨心不在焉地推一推里昂,嘴上含糊地说道,“不如我们来做点开心的事。”
他拉过里昂将对方火速剥光,再将这全身光溜溜的家伙翻一翻,摆出个背部朝天的姿势,果断开啪时的第一个体位就是他暗想了很久的后背位。

——待在隔壁书房里的史蒂夫隐隐又听见那一阵熟悉的下流声音,他生无可恋地望向天花板,恨恨地想明天一定要尽快把克劳萨先前给他的那对耳塞给找出来才好。
然后他气乎乎地一转身,将自己深深地埋进了被子里。

 

隔天又是一轮难得的休息日,威斯克居然提前通知了一声,在早间直接带着卡洛斯一同前来寻访克劳萨,声称要商量些重要的事项。
两位军官才在克劳萨的书房里双双坐定,卡洛斯突然从外面冲进来,向上级进行报告:“——不好了,里昂和史蒂夫在外面打起来了!”
坐在主位上的威斯克淡定地朝着某人投去一瞥,却见克劳萨居然比他更显淡定,一声不吭地在那里不动如山。
室内安静了仅仅几秒,有些尴尬的卡洛斯扭头往外看了一眼,又喃喃地说:“哦,不,战斗已经结束了……”

——这下克劳萨终于动了,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迈开步子走向客厅,就见里昂正把史蒂夫整个人按在地板上制住,任凭对方怎么挣扎怒骂都不肯放手。
以双方的体型而言,里昂不说完全碾压史蒂夫,起码相当程度的吊打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克劳萨通常只需要负责适时甩出个眼神,会过意的里昂就会立刻放开史蒂夫,自己抢先从地面上站起身。

一路跟出来进行旁观的威斯克抚着下巴,觉得这还真是挺有意思。
那两个哨兵就像克劳萨喂养的两只小猫,总喜欢趁着主人不在身边互相找茬打架。但强壮的那只又不敢把弱小的那只给欺负狠了,收敛着爪子只是进行基本的武力压制,顺便稍微恐吓一下。
待到主人一出现,他们就双双都老实了。

此时抓紧时间这么一细看,威斯克便能断定那个名为里昂 肯尼迪的哨兵确实恢复得很不错。
于是他给转过身来的克劳萨递过一份任务计划报告书,顺便下达了关于下一步行动的具体指令:“这阵子你先准备准备,带上队伍出门去找这个人吧,把肯尼迪身上的寄生虫处理掉,顺便再替我带些资料回来——”

 

Chapter 34

Summary:

有请路易斯和王姐出场打个酱油~

Chapter Text

根据威斯克的指示,克劳萨即将带队出行前往某个国家,去寻找一个名叫路易斯 塞拉的研究人员。
从机构内目前所掌握的情报上显示,这个人就是寄生虫病毒的研发者。
不过大约是良心发现,几个月前这家伙从保护伞公司的某座秘密设施中逃离,并通过线人给出的线索,和威斯克取得了联络。
再由威斯克派人前往接应,将他送到了一个名为潘南斯坦的国家,悄悄安置于某个连在地图上都不显眼的小村落中。
在那里路易斯 塞拉得到当地政府的支持,用自己随身带出来的设计图制造了几台清除寄生虫的专用仪器,同时以现有的资料研制出了对应的病毒抗原。

考虑到里昂体内的寄生虫有两只,克劳萨认为立刻踏上寻访那个研究员的行程这一选项,确实是不能再拖了。
在动员结束后,为了在短期内能确保里昂的身体可以保持精力充沛,克劳萨默默决定先将拔除精神暗示楔子的任务暂时中止。

 

出发前一晚待在卧室中的里昂偷听到客厅外面某两人压低声音的谈话内容,史蒂夫大概以为里昂是睡着了,放心大胆地对克劳萨调侃着说他就是克劳萨的小抱枕,还说这话是从威斯克那里听来的。
也不知道这些话史蒂夫是在几时听威斯克提起的,他乐悠悠地说那人还接着对他爆料,说里昂小时候虽然看起来有些笨,但似乎在某人的眼里就是香香又软软的。
自知那个『某人』指的就是自己的克劳萨忍不住伸过手,弹了弹史蒂夫的脑门,不过看他的眼神却并没有生出责怪的意思。
两人很快在对视中笑出声来,那气氛简直和谐得令人不忍打扰.
耳朵很尖的里昂窝在门边偷看了个大概,同时也偷听了个大概。
眼见克劳萨居然对着除他以外的人笑得那么开怀,他不爽地决定要吃点浓浓的酸醋,于是不声不响地又窝回床上。

 

晚点到了入睡时间,克劳萨在床上如往常一样侧身抱住里昂,安静了一会儿他突然靠在后方说了句:“嗯,史蒂夫说得挺对。”
正在默默生闷气的里昂还在介意对方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对劲,听到这话不明所以地扭过头,抬高视线望着身后的人。
克劳萨完全没有这人在同他置气的自觉,他笑着主动凑近里昂,在那片裸露的后颈上亲了一下。

待到退开时克劳萨抿抿唇,觉得似乎不太过瘾,他又再次靠过去,温热的呼吸接连喷洒在那片微微开始有些泛红的皮肤上,让里昂不自觉有些难耐地发出很轻微的颤抖。
察觉到这份异常的克劳萨圈在里昂腰间的手臂勒紧了些,但可能又担心对方会感到不舒服,很快那股力道就略微放轻了。
这一回再凑近时,克劳萨用齿尖轻轻地研磨里昂后颈处的皮肤,虽然没怎么用力,但吮吸时发出了一些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品尝某种水果、又或者是美味的甜食。

里昂还在深深地介怀着克劳萨和史蒂夫之间的那场互动,但却阻挡不了他的好奇心。
他吃力地扭过头问:“为什么要说我是小抱枕?”
这话令克劳萨直接笑了,他猜这家伙刚才肯定是偷听到了他和史蒂夫闲聊的内容——既然这样估计也看到他和史蒂夫的互动了。
难怪自打进了房间,就见这人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

至于那个问题,克劳萨知道他必须好好地解释,便回道:“应该是因为我在过去曾说过,抱着你很舒服。”他停了一下又说,“这话据说是威斯克在你小时候说过的,之前他和史蒂夫碰面的时候就随便提了一嘴——但我不太记得。”
里昂随即沉默了两秒,又不死心地问:“是哪种抱?”
克劳萨快被笑死了,他明白里昂这家伙绝对动了歪心思。但他并没有去接那个直球,反而利用体型优势把腿压上来,将对方整个人困在自己怀里动弹不得。

闭上双眼的男人哼哼着提醒里昂:“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今晚不折腾你。”
室内静默了不过三秒,克劳萨听到里昂在背对着他的角度发出小声的抗议:“哼,小抱枕可是很扛得住折腾的。”
某人乐了,故意挺胯顶了顶里昂的屁股,那边跟着这动作接连扭动了两下,还用很可爱的鼻音发出哼哼声,
克劳萨是真的担心自己把持不住,只好劝慰着说道:“今晚真不能做,不然天亮你没法早起。”
他说完想了想,抢在对方发言之前先退了一步:“不过我们可以安排在路途中,找个恰当的时机大干一场。”

这话既下流又有点露骨,令原本还在生气的里昂犹豫再三,最终选择哈哈地笑了出来。
但消停了没两秒,他又不死心地用肩膀往后顶顶克劳萨的胸口,问道:“下次能先把安排的时间表提前告知我吗?”
克劳萨好气又好笑地去那人腰侧拧了一把,故意凶狠地说:“快睡!”
那边里昂却还在唠叨个没完,话里话外都在强调他必须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才肯罢休。
克劳萨只好使出他的杀手锏:“我准备带你去精神图景里约会,顺便有些事要说——可你一直不肯睡,那我该怎么办?”
闻言变回乖孩子的里昂立马闭上双眼表演了一个当场秒睡,旁观中的克劳萨再度要被这人给笑死了——

 

在向导的那片有着浩瀚无际的深蓝色大海和沙滩的精神图景中,克劳萨拉住里昂的手,带着他去看看生长在悬崖脚下的那些铃兰花。
最近它们盛放了一片又一片,占地面积也越来越大,远远看去如同一片翠绿中带着点点白珍珠的花海。
克劳萨在海风中用身侧碰了碰和自己一同蹲在这片洁白花海中的年轻人,对他说道:“它们一早就感知到你回来了,慢慢地都重新活过来,最近几天开得特别美,所以我就想着带你来看一看。”

里昂兴奋地托住下巴,蹲在那里左看右看,只觉得这片铃兰花海真的是说不出的好看,不愧是他当年亲手种下的。
一直到两人的腿都有些酸了,克劳萨这才站起身,将还在一步三回头的里昂拉到了悬崖顶上。

此时面对着自己当年亲手为里昂建造的那座小小的坟墓,克劳萨真的感慨万千。
他动手刨开土,找出那件制服抖了抖,这是里昂当年纪还小些时候的衣物,如今也早就穿不上了。
他又接着将深埋在下方的盒子抱了出来,用手掌在盒盖上来回拂了拂,转手将它郑重地交到里昂的手上。
“属于我们过往的所有记忆,都被我珍藏在这个盒子里。”克劳萨在很近的距离下同面前的人对上视线,将先前一直不敢言明的话都告之了对方,“——原本我想着万一哪天我死了,就带着它们一起离开……”

里昂没有接话,看他的面色似乎是有些难受,可是捧着那个盒子他就很难再去抱住克劳萨,只能悄悄地憋红了眼睛,
克劳萨连忙向里昂说了些软话来道歉,他发誓自己不是故意让对方难过的,只是因为现下对于很多事,他们都没有做出选择的权利……

安静了一会儿克劳萨首先发话:“目前就先这样,我会找个地方收好它。”当他重新接过盒子,里昂立刻就凑过来贴近了他,克劳萨安慰地笑笑,然后说,“这座坟墓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会把墓碑毁掉的。”
里昂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一定要毁掉吗?”
克劳萨面露难色地说道:“当时我以为自己失去了你,所以这是特意为你弄的……”
同他对上视线的里昂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急得直喊:“……毁掉,快毁掉!”

不过事后那个刨出来的坑还仍是保留了下来,里昂亲手把那个盒子给埋了进去。
他一边用手往上面盖土,边说道:“既然是关于我们过往的重要记忆,就还是暂时留在这里吧。”
在旁边也插不上手来帮忙的克劳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过似乎也想不出更为妥当的存放地,于是最终也就默许了。

 

完成了这件事后两人肩靠着肩,在悬崖边坐着吹了一会海风,尽情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时刻。
在离开前克劳萨记起一件事,便特意将里昂带去了属于这个哨兵自己的那片精神图景中,为他展示了一下那座全新的精神防御壁垒。
里昂都不知道这份看起来宏大非凡的工事是什么时候完成的,而且克劳萨先前也从来没提过,他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近期里昂总以为耳边变得清净了许多,是因为他待在安全区里,并且就紧挨在克劳萨的身边,是由这位向导为他抵挡住了那些吵吵嚷嚷的信息流。
——现下想想,里昂总算明白过来了。
虽然和他所预料的有些不同,但那确实是少校在默默地细心守护着他。
而克劳萨却颇感遗憾地对里昂解释道:“这座壁垒目前还不是特别完美,之后我会慢慢为你调整的。”
——已经很好了,里昂暗暗地想着,比起他曾独自走过的那无比黑暗遍地荆棘的三年,能够活着回到少校的身边,此生他再没有其他的奢望了。
里昂抬头望着这个人,随后很轻地嗯了一声。

 

翌日清早在完成了全员点名后,克劳萨带队前往后勤部,和所有队员们一起当场领取和清点好了这次出行所需的枪支弹药和各类补给品。
在他们准备离开安全区前,威斯克掐着点特意前来送行,还少有地对着大家说了些鼓励的话。
之后这支克劳萨的个人队伍终于又一次踏上了前往此次任务地点的路途,现下第一站是目前南加州最大的一座安全区,从那一处拐道赶到当地的某座军事机场,再由那里乘坐军机出发,预计在十多小时后便会到达最终目的地——潘南斯坦。

在前期有很长一段路全员只能徒步前行,不过这次的任务没有设下具体时限,所以一路上的气氛并不紧张。
只要天气晴好,大家就会默契地埋头赶路,争取在傍晚前寻找到一处地点作为当夜的营地,休整一晚后再继续前行。

克劳萨并没有言明,却是有些担忧里昂目前的身体情况。
一路上他对那人的关照也绝不仅止于一点点,还总是唠唠叨叨地交待对方不要走到离自己太远的地方,方便他能时刻掌握里昂的动向。
现在里昂的休憩时间依然很短,几乎无法完全进入深度睡眠,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令他立马警觉地醒来。
这也导致里昂时常在白天没有足够的精力赶路,每天早起后他都要眯缝着双眼,拎着属于指挥官的那个有着明显个人标志的马克杯,挤进人群里去,争取抢到今天新鲜煮好的第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注意到这种情况的克劳萨开始在晚间里昂入睡时悄悄给他施加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精神暗示,待到几天之后再来观察里昂,对方的精神果然好多了,黑眼圈也没先前那么重。
至于晚间总想在睡前和克劳萨单独说几句话的里昂也没注意到自己到底是几时睡着的——或者说是才刚沾到睡袋他就脑袋一歪,直接昏睡过去,过程中几乎一夜无梦,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外面半点的风吹草动都能将他惊醒。
每天在放哨时段结束后直到天亮前能睡上一个完整觉,这在危机四伏从而导致精神紧张的出行途中可是绝对宝贵的体验。
不过关键时刻里昂还是能及时做出反应并出击的,从这一点来说,对比此次出行仍是带着威斯克所交给他的重要的接收电子资料任务的史蒂夫而言,简直是两个极端。

——前一晚队伍的营地在凌晨时分遇到一群数量不小的丧尸群袭击,放哨的队员迅速发出信号,一群睡得正香的哨兵们立刻惊醒,纷纷从自己的帐篷里带着武器冲出来,尽快地投入了这场突发的营地保卫战。
战斗结束后,身为指挥官的克劳萨站出来给列队的哨兵们点了个名,结果点来点去都少了一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地左看右看,最后还是克劳萨头一个记起来——少掉的那个成员是史蒂夫。

那小子身娇体贵,平日里一到战斗时间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被唾弃了无数次仍是死性不改。
但每次出行时,史蒂夫都会在入夜前到营地四周走一圈,设置好他带出来的警报器以及一些机关。
这样不单可以让放哨的成员更早发现敌情,还能远距离地在他们正式遇敌前先给对方造成一波伤害。
正因为如此,那些原先都因为听信传言而对史蒂夫颇有成见的哨兵们也渐渐开始有些佩服这个年轻人了。
——只不过每次正式战斗时那人光速溜得不见踪影这一点,还是能引发很多诟病的。
于是队员们就几乎是在鄙视-佩服-不行还是有点鄙视,这样的心情中不停地转换……

至于今天也是托史蒂夫的福,当丧尸群还在很长一段距离外时,由于触发了警报器,所以放哨的人才能提前发出预警。
大家冲出来的时候甚至还有些多余的时间,足以令他们快速互相配合着组好队,并在掩体前把枪都架好,严正待敌。

这场战斗前后大约也就持续了十多分钟,有不少丧尸沿途已经在那些隐藏的机关所发出的攻击下吃进了一波伤害,有些断了手的或是断了腿的丧尸只能慢吞吞地爬过来,总之拿下这些家伙的脑袋并不困难。
没多久枪声便彻底停止了,克劳萨依照惯例开始站出来清点队员的人数,同时也必须先确认一下是否有人受伤或是不幸死亡。

在现下这种关键时刻史蒂夫却不见踪影,众人都自发地四下在帐篷群中间绕着圈看了一轮,然后纷纷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同伴摊摊手,意思是没发现那人。
有个队员在小声说道:“……不会是刚才没人注意,那小子就被丧尸给拖走了吧。”
考虑到那家伙的小身板,感觉这可能性还挺大。
克劳萨全身一震,急得亲自去帐篷里一个个翻,他接连闯进几个帐篷后还是瑞贝卡上前提醒了他,史蒂夫的帐篷就设在克劳萨本人的那个隔壁……

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那一个帐篷的克劳萨做了个深呼吸,他猛地掀开门帘冲了进去,心脏在那一刻揪紧的程度直接达到了巅峰——结果不到半秒又立马跟着冻住了。
因为克劳萨一眼就看到那个被他激动地惦记着的臭小子,此刻正趴在这顶帐篷里,后背朝天露出半个穿着小裤衩的屁股,看那姿势和微微起伏的动作,对方毫无疑问正在呼呼大睡。
再定睛仔细一瞧——呵,那人睡得口水都快流成河了。
看来刚才帐篷外的那片枪林弹雨和丧尸的吼叫声根本就没打扰到这家伙的好梦。

克劳萨扭头看一看从外面挤进来站在自己身侧的里昂,刚才对方从梦中惊醒后,二话不说就拎上武器跟随自己冲出帐篷,并在战斗过程中一直从旁保护他。
而现在再一看另一位的反差,简直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克劳萨仰头又多做了几个深呼吸,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怒气冲冲地一脚把史蒂夫踹醒,那人大叫着坐了起来,眯缝着双眼四处看看,末了发现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嘛。
他这就在嘴里叽哩咕噜地抱怨了几句,圆润地又倒下去接着睡。
“…………”克劳萨指着对方怒骂道,“这狗东西,真想弄死他算了!”
话才说完旁边的里昂一声不吭从腰后抽出刀,握在手里就要上前,瞬间怂起来的克劳萨连忙手快地将那人拦腰抱住,火速地退出了这顶小帐篷。

回到空地上的克劳萨悻悻地交待大家该休息的就抓紧时间休息,轮到放哨的人也尽快就位。
而他则在众目睽睽之下依旧用刚才退出帐篷时的姿势抱着里昂,同时还抽手将他握得死紧的匕首夺下来,转了半圈插回对方别在腰后的刀鞘里。
然后克劳萨自持指挥官的身份,故意拉着张冷酷的脸,硬是假装若无其事地忽视里昂那可谓微不足道的反抗,将那家伙给架回自己的帐篷里去了——

 

第二天众人精力充沛地整装再度出发,克劳萨却紧跟在史蒂夫身边,絮絮叨叨地交待了一堆话,诸如『半夜你能不能稍微有点危机意识』、『别睡得那么死』、『不然遇到危险我们都顾不上你』之类的话。
他吧啦吧啦说了一通口水都快干了,可史蒂夫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还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嘴上倒是嗯嗯好好应得十分爽快,克劳萨无奈地垂下肩。
末了他掂了掂自己后背上那沉重的出行背包,开始加快脚步往队伍的前段走,想着找找里昂又跑到哪去了。
那家伙每次出行都跟刚放出笼子的野猴子一样,最喜欢四处乱跑,拦也拦不住,喊更是喊不回来……
就算克劳萨为此责怪过里昂好几次,说他不该不顾自身安全随意脱离队伍,可那家伙还总是喜欢独自跑到高处,待到队伍靠近之后再瞅准克劳萨所在的方位,直接朝着他跳下来,想着吓吓他。

有时候克劳萨离得尚还远些,而里昂又急着找他炫耀自己刚刚抓到的那些例如个头巨大的独角仙啊、或是嘴巴一鼓一鼓的小青蛙啊,偶尔是找到了自己从来没见过的植物之类,克劳萨就会远远见到那人急着来找他,结果没留神脚下绊了一下,当众摔出个大马趴。
这种场景每回都要将克劳萨吓得全身一震,可当他正要紧张地冲过去时,却又见到里昂像没事人一样蹦起来,拍拍衣服继续兴高采烈地朝他跑来。
在反复确认里昂没摔出什么大问题之后,克劳萨总算长出了口气……
同时心底的那丝酸涩味也开始冒出头,他感觉自己早晚要被某两个人给轮番吓出心脏病。

至于最近还仍处于深冬季节的末尾,里昂很难找到什么罕见的小动物或是昆虫和植物来显摆,但这并不妨碍他依然喜欢脱离队伍四处乱窜。
鉴于他偶尔能带回一些关于哪个位置的正前方有一定数量的BOW正在聚集这样的重要信息,让克劳萨得以及时带大家换个方向悄悄地绕开,所以在这方面来说,里昂喜欢乱窜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克劳萨想想也就不再加以阻拦,只是交待对方,一定要以自己的人身安全做为重点才行。
里昂点点头轻松地应了,然后一个转身,又不知道快速窜到哪去了。

 

这一路虽然艰苦中伴随着危险,但里昂和史蒂夫这两个哨兵却能在长官的身边一贯地吃好喝好,令大家都十分羡慕。
克劳萨会毫不吝啬地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某些高级军官才有的配给分给两人,虽说他已经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但里昂和史蒂夫却总要傻呵呵地发出些动静,导致克劳萨仍是难免遭到众口一词的调侃,比如夸赞他们的这位长官绝对是位养猪能手。
——瞧瞧他把那两个家伙给喂养得圆滚滚的,好吧必须承认,大冬天的厚重外套也有些加成,而且里昂平日在队伍遇敌时可是一份超强的战斗力。
但照着同样的标准来喂养史蒂夫,那众人便不服气地表示:我们有些不中听的话,必须要说一说了!
然而回头一细想,其实区别对待也不是不行,毕竟史蒂夫提供的那些警报器之类的黑科技用品还确实是挺好用……
算了算了,反正指挥官也不会来喂他们,轮得到他们去管别人怎么投喂自己家的宝贝吗。
结果才相安无事了没过几天,那位养猪能手就一反常态,磨刀嚯嚯准备要杀猪了……

起因是里昂和史蒂夫不顾某人苦口婆心的劝阻,第N次在路途中从吵嘴争执进展到几乎搂在一起对打起来。
一群抱着看好戏心态的哨兵们将两人团团围住,当然他们绝对不是在那里观望哪个会赢,因为史蒂夫的战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他们就是好奇,关于里昂到底哪天会选择下狠手,将这个家伙给揍死这种事。

但遗憾的是纷争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听到这动静的指挥官大人就气势汹汹地赶到了现场。
他先是用手臂一左一右地格开挡在面前的人,然后沉默地拉着张脸,一步一步走到包围圈中。
接下来大家就看到克劳萨中校如同拎一只小鸡崽似的,把里昂夹在手臂里,还将另一只手抬起来,指尖朝着史蒂夫戳过去指指点点一番,大概可能意思是『今天的事我们过后再聊!』。
恐吓完史蒂夫的克劳萨就将还在不断反抗但却被他强壮的胳膊夹得死紧根本无法逃脱的里昂一路提溜着,昂首挺胸地走出了人群。
在克劳萨埋头要钻进帐篷前,里昂依旧没有放弃他的剧烈反抗,蹬着脚的同时又被克劳萨按着头抓住肩膀,连拖带拽地扯了进去。

——过后众人就听到从指挥官的那个帐篷里传出来的声音特别恐怖,某人叫得简直跟杀猪一样……
幸而此时还是傍晚,如果是半夜,少说不会吓坏几个随机路过的队员。
瑞贝卡一脸发愁地望着长官那顶正在传出可怕动静的帐篷,担心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啊,再不管管怕是要出人命了吧……”
站在一旁的卡洛斯耸耸肩劝慰道:“这事你别管,听我的,别管。”

瑞贝卡犹豫再三还是表示不行,她想着那叫声都开始变调了,再说刚才里昂不过就是和史蒂夫吵了一架嘛,罪不至死呀,怎么大家都这么冷漠,完全不打算去干预呢?
她认为自己是时候勇敢地站出来,赶紧进去救人吧!

正准备离开的卡洛斯斜眼一瞥发觉不对劲啊,自己的那位同僚居然朝着中校的帐篷做出要冲刺的动作是准备干嘛啦——他吓得急忙一把拉住自己这位过于热心却又因为年轻而更显单纯的同僚,无奈地说:“……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明明跟着中校这么久,对这种事早该习惯了吧!瞎掺和什么呢……
他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直接就是一个拉走拉走。

 

大约过了半小时,克劳萨的帐篷里终于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
可不到五分钟里昂抢先一把掀开了门帘,他提着裤子一瘸一拐地扭出来,边回过头哭着骂道:“我、我再也不来找你了!”
里面的人似乎也很生气,顺手丢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差点被扔中的里昂往旁边让了让,末了低头一看,是一只脏兮兮的靴子。
扔完东西的克劳萨仍是不够解气,又披着外套追出来:“你最好说到做到——滚滚滚!”
这种不听话的臭崽子,多一秒都不想看到。
克劳萨决定将对方从自己的视线中赶开、赶开……嗯,就先赶开30秒吧!

待到里昂在外面骂骂咧咧地跑开了,克劳萨的心情却依然十分恶劣,他靠在门帘边,凛然地四下扫了一圈外面那些停下手头的事项正在对他们进行围观的队员们。
大伙见状连忙装做既没听到也没看到,都转头加快速度做回自己的事。

 

当天深夜时分里昂的气大概是消了,但又不敢再主动去招惹克劳萨。
他想了想,选择蹲在对方的帐篷外面,打算用乖孩子的形象来挽回一点印象分。
故意一趟又一趟在帐篷内外进进出出的克劳萨憋着口气不去理会那人,他硬着心肠想着晾一晾对方才好,否则每次都是由他来优先做出让步,也未免显得自己太没排面了。

掐着点进来送今日份的向导抚慰工作报告的瑞贝卡好笑地放低视线,看了可怜兮兮的里昂一眼,朝着对方耸了耸肩。
闪进帐篷内后瑞贝卡老实地等长官把她的那份报告扫了几眼认真看完了,她看对方的脸色似乎还好,这便鼓起勇气发问:“中校,你真的不考虑原谅里昂吗,他都这样在外面蹲了好久了……”
克劳萨手上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却是语气强硬地回应道:“别管他——你们谁也别替他说情,都不要来惹我!”

瑞贝卡欲言又止地打算离开,可是脑海中莫明浮现出刚才某人那对朝她闪了好几秒的蓝色星星眼……
她迈出去的脚又退回原位,想想尝试着开口说道:“我知道我不该管得太多,可是每次一碰上里昂,你的情绪波动就特别厉害……”
她的言下之意还是想提醒对方,这样的情况可不太好,目前来说还是应该尽量避免才是,毕竟这也关系到一行人的安全问题呢……

克劳萨愣了愣,之后回过神来气得嘴都哆嗦了,居然还想朝着瑞贝卡也丢点什么东西来泄愤。
那位下属见势不妙,知道长官是真的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连忙识相地转身跑了。
奔出帐篷的瑞贝卡在路过里昂身边时还停了两秒,朝对方摊着手摇摇头外加叹口气——意思是说和任务失败,但她确实尽力了。

至于克劳萨?他当然也起伏着胸口,先是尝试着努力安抚了自己好一会儿,可真是越想越气。
要知道若是在机构的安全区中,他怎么由着里昂撒野都好,毕竟两人的关系都到这地步了,先低个头不丢人。
但现在他们可是在执行外勤任务的路途中,而他是这支队伍的指挥官,若轻易就原谅了那个惹是生非的臭小子,那他的面子还要不要的啊?!
所以必须继续坚定地施行冷战政策,这事绝对没得商量!

只是才冷落了那人没多久,克劳萨就开始犯贱地想去和对方亲热,总觉得不好好地把里昂摁在身边亲自看护,他实在是放不下心。
可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他又拉不下脸,思来想去只好迂回着来——故意装做要出去找人、或者拿什么东西,像之前一样在帐篷的出口处一会儿走进一会儿走出,顺便用余光瞥上蹲在那里的某人几眼。

里昂果然还是很会抓住时机,动不动就伸手拉拽克劳萨的裤脚,最后居然还伸出小腿试图绊倒他。
这一举动令克劳萨不得不停下脚步,他瞪着里昂三秒有余不说话,之后将对方揪起来一把丢进帐篷里去,同时不忘圆润地抬手扯下夹在半空的门帘,摩拳擦掌地准备对某个不尊敬指挥官的家伙狠狠地进行一顿惩诫。

 

当晚两人躲在帐篷里压抑着声音嘿咻嘿咻地接连做完两轮超爱做的事,克劳萨从后方抱住快要昏睡过去的里昂,故意埋头在对方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趁着那人发出阵阵吃痛的嚎叫,克劳萨拧过里昂的下巴,凶恶地威胁道:“下次再敢这样放肆,我就找个机会,把你丢进全是变异怪物的山谷里去。”
里昂乐呵呵地笑了一声:“你才舍不得。”
“…………”心情既爽又有点不爽的克劳萨原本打算再说几句狠话吓唬一下这臭猴子,回头想想觉得自己有点无聊。
算了,比声音哪个大谁不会啊……还不如抓紧时间,接着来啪啪呢。
他这就一把翻过里昂,将对方的双腿分开用力按住,再来继续往死里操。

 

平日里大家都对指挥官和某个他十分钟意的哨兵在夜间的某种发指行为假装没发觉,毕竟人家很是照顾大家的心情了,躲着藏着也尽量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而且他们跟在长官身边这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但对于克劳萨和里昂之间现在居然在白天也会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卿卿我我,那这个问题就很严重了。
——在一群单身哨兵们面前秀恩爱,请问有考虑过别人的心情吗?!

其中以史蒂夫的情绪反弹最为严重,他还曾在目睹着这一切的同时公开出言恨恨地表示:“不堪入目!”
站在他身边的卡洛斯配合着吐露出憋了许久的心声:“令人发指!”
眼看那两人默契地对上视线,还互相碰了一下拳头,瑞贝卡却只是发出一声:“……嗯。”
不过当感觉到好多视线瞄向自己的克劳萨一回过头,众人就纷纷装做若无其事的模样,又四散开来去做自己手头的事了。
“…………”指挥官大人手上还拉着某个哨兵的手臂,却是危险地眯了眯眼。

为了向自己的队员们展示一下自己虽身为指挥官,但会做的事也绝对不止是下达命令而已,当天克劳萨便自告奋勇接手了轮到今天做饭的那个队员的工作。
他认真勤恳地辛苦了近两个小时,为所有人做好了一顿饭,并且还提前重点强调了一下,虽然材料是现成的,但他特意加了些令人意想不到的配方
基于此克劳萨诚挚地相信,这顿饭一定能让所有人终生难忘!

一群人从长官开始做饭的时候就在附近战战兢兢地偷偷围观,现下面对着这一大锅冒着热气的成品,却没有人胆敢动弹。
和往常一样抢先去领头一份?不要命的尽管去好了……
而腰间还系着围裙的克劳萨却已经得意洋洋地站在那里,双手插着腰在等待着大家主动向他靠近。

眼看好半天都没人愿意头一个上前,里昂也就混在人群里没敢迈脚,这边听到离他很近的史蒂夫在小声嘀咕道:“那明明该是一盆食物,为什么那么像巫婆做的魔法药水……”
“可不是吗……”卡洛斯歪过来侧着手掌掩着嘴,用气音补充道,“而且还是咕嘟咕嘟冒着巨大泡泡的粘稠版……”
人群间一时变得无比寂静。

“你们都不饿吗?”发话的指挥官看到队员们都默默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这实在是有损他带队领导的面子有没有!
僵持了一会儿克劳萨有点绷不住,他拉着脸扫视全场一圈,不得已开口下达了一道命令:“现在我需要一个志愿者。”
——所有人都动作统一地再度后退一大步。
由于莫明的呆滞导致了停顿从而没能跟上节奏的里昂突然惊觉自己怎么变成了出头鸟,急得他正要跟着后退,克劳萨却眼尖地望向他,用手指过去说道:“你你,就你了,过来!”
年轻人当即仰起头,发出一阵绝望的呐喊以及哀嚎……

在一群人哄笑的伴奏下,里昂几次试图躲回人群中去,却又一次次地被推出来。
但心如死灰的里昂顽强地坚守着属于他的阵地,强烈拒绝第一个尝试那锅看来能要他小命的食物。
拜托,保命要紧好吗!

克劳萨不耐烦地抄起手,左右点点下巴,接到长官授意的几个离里昂最近的哨兵默契地冲上前动起手来。
被那么多只突然伸过来的手给压制住的里昂下意识又发出阵阵嚎叫,然而很快他就被架到了克劳萨面前。
直到他被不知哪个缺德鬼掰开嘴,强行灌下了一口热食,停了两秒的里昂缓缓劲,稍微一空出嘴来就接着狂叫。
他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紧接着又有几只手在他的前胸和后背接连拍了拍,那口热食最终被迫吞了下去……
众人顿时紧张地盯住里昂,就见那人咂了咂嘴,苦着脸说:“唔,不算很难吃。”他想了想,又诚实地说,“但也……并不好吃。”

大约过了五分钟,大家都认为既然里昂看起来没有死,也没有任何中毒的先兆迹象,便又觉得那锅热食还算行吧……
——同时他们客气地请指挥官克劳萨中校和他的那位中意的哨兵里昂 肯尼迪两人凑成一堆,负责吃掉那锅食物。
至于他们则动作十分流畅地另外架起了一口锅,生火做饭去了。

“??”被队员们这项发指的行为深深震撼到的克劳萨垂着肩站在原地,“你们居然浪费我的一片心血,这样好吗?!”
“??”嘴里味道还怪怪的里昂也生气地抛出属于他的质问,“用我来试毒过后你们却一口都不吃,这样好吗?!”
不过这时候根本没人理会他们,大家热火朝天地聊着天,快乐地做起了晚饭。

最后克劳萨只能和里昂两人一起干掉了那锅热饭,嘴里的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但鼻子里却一阵阵地闻到其他队员们煮出来的晚饭那香喷喷的味道。
不得不说所谓的酷刑,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里昂边吃边猛男伤心落泪: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克劳萨心虚地偷瞄对方一眼,埋头决定保持沉默。

 

最近在每天晚上开始分配放哨时段,克劳萨都还和从前一样,有意把里昂安排在头一个。
要说以往大家都会很懂地互相在挤眉弄眼进行示意,如今就直接连当事人的目光都不回避了。
更有甚者还要吹上几声口哨来起哄,然后凑成几堆几堆的队员们就故意暧昧地笑出声来。
克劳萨理所当然是皮更厚的那个,都到了这地步,现在这队上没人不知道他和里昂之间的关系,遮遮掩掩也没意思,从容地布置完夜间任务后他就直接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去了。
至于里昂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埋头在脑袋上挠了挠,这就朝着自己每晚固定的放哨搭挡卡洛斯走去。

待到放哨结束完成了下一班的交接,里昂就会立马往克劳萨的帐篷里钻。
才刚挤进去他就一边解皮带一边脱裤子,还要抓住空隙踢飞鞋子,满脸猴急的死相。
正坐在行军床上翻看资料顺便等待对方的克劳萨放下记录本,故意语气不悦地问:“怎么又来?!”他没好气地埋怨道,“我们现在可是在出行途中,你也该稍微节制一点!”
也不知道是谁清晨时分总要赖床,每回克劳萨都要费尽力气,才能将里昂从睡袋里挖出来。
现下他已经将这行为形容为每天里的第一场艰苦战役。

那边里昂正开始一跳一跳地甩袜子,嘴上贱兮兮地说:“今天心情好,我决定来睡你。”
——然后隔天这说辞换成了:“今天心情不好,我决定来睡你。”
待到后天克劳萨在晚间主动询问难得很沉默的某人:“你心情怎么样?”
里昂用指节叩着下巴,思索了两秒才说:“今天心情不好不坏,唉,想想还是决定过来睡你。”
克劳萨一把将手里的书甩过去,张嘴怒斥:“……滚!”

某种时刻下皮厚堪比城墙的里昂哇哈哈地发出狞笑,他火速清空了下半身,屁股光溜溜地在那里张牙舞爪,并腾空而起对着即将成为受害人的家伙进行一个飞扑:“哼,哭也没用啦,叫也没用啦!”——边放话边熟练地动手扒人家的裤子。
气个半死的克劳萨绝倒,然而几番挣扎未果,随后他就被那个可恶的猴子给得逞了。
对方直接叉开双腿奋力骑上来,用非常可爱的屁股毫不留情地强奸他……根本就没法进行一点点反抗!

啪完两轮克劳萨绝望地倒在凌乱的毯子上,目光如麻地望着帐篷顶部。
至于里昂?那人早已趴在他的怀里呼呼大睡,还时不时咂个嘴,发出嗯嗯的细小噪音。
克劳萨叹了口气,在给两人裹毯子的时候顺便在考虑一件很重要的事——关于过后回到机构中,他要不要去给自己申请一份向导人身保护令……

 

这天队伍在行进途中遇袭,正当一群人有条不紊地忙着收拾那些BOW的时候,一直处于躲避状态下的史蒂夫没留神,被一只朝着他冲过来的丧尸犬吓得慌不择路转身就跑,不想扭头却撞上了一棵树。
脑门正正敲上树干的史蒂夫嗷呜一声,直接将自己给撞晕了。
战斗结束后克劳萨背着这倒霉鬼走了一小段路,在他认为安全的区域里开始重整队伍,并且让大家互相查看一下身边有没有其他队员受伤。
里昂注意到众人都满脸紧张地围过来,亲眼盯着克劳萨动手施救。
那人手脚很轻地给史蒂夫的脑门上了药,还用手掌扇一扇风,以期对方能早点醒来。
若不是出门在外不方便,这位长官怕是都要把吸氧机给抬过来了。

幸而没多久史蒂夫便在克劳萨的照顾下悠悠转醒,周遭的气氛顿时变得松弛下来,大家纷纷唉声叹气地四下散开。
里昂眼尖地注意到居然有几个队员垂头丧气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钞递给别人,而接过钱的那几人则笑得非常开心。
他暗暗想了想,才意识到这些人大约是在打赌史蒂夫会不会挂?

散开的人群里有受了些伤的队员现下都主动走向瑞贝卡,排着队等待她为自己处理伤口。
至于没受伤的就三三两两找了几棵树,靠着树干蹲下来,或是开始抽烟或是直接就地聊天的,放松一下先前紧张的心情。

唯有里昂还留在克劳萨的身边,蹲下来的同时他说道:“原来大家都这么关注史蒂夫的安危吗?真是没想到啊。”
“……”克劳萨一言难尽地开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对于队上那些家伙们的心思,身为指挥官他可是一清二楚摸得透透的。
反正无伤大雅,也就随他们去了。

克劳萨扶着史蒂夫慢慢坐起来,掏出水壶给他喂了些水,又对里昂说:“因为史蒂夫不太受待见,还成天被人吐槽,所以大家就打赌他哪天会挂——不过是都在等待机会,准备敲锣打鼓丧事喜办。”
里昂无语地望向他们话题的中心人物,史蒂夫却大方地朝他点点头表示:“是这样的,我不否认,恨到极致也是一种爱。”
克劳萨露出一个充满安抚意味的表情,伸手摸了摸史蒂夫的脑袋,两人居然还当着里昂的面互相凝视了好一会儿。
“……”里昂对天发誓,他非常想让大家的梦想即刻成真呢。

顺便里昂也十分不满地朝着克劳萨发了一通牢骚,就算到了现在,他依然不理解对方到底为何这么护着史蒂夫这臭小子,平时两人偶有的互动也足以酸死他了。
克劳萨只好耐心地对自家小情人解释道自己之所以对史蒂夫多有照顾,那是因为他潜意识里总觉得对方很像小时候的里昂。

整个人清醒过来的史蒂夫一把揪住克劳萨的制服领口,用力摇了摇质问出声:“这么说我只是你那个白月光的替代品吗?”
克劳萨连忙又转向他,指天对日地说:“不是不是,我养着你是因为我很喜欢你。”
另一边的里昂一脸『你没有没搞错』的表情,他气得伸出一根手指,死命地在克劳萨肩头猛戳一通,然后朝着看过来的人厉声逼问道:“你当着我的面说出这话,把我置于何地?”

克劳萨连忙无缝更换了一套说辞:“不是那种喜欢,和对你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这下轮到史蒂夫猛捏他的手臂:“——那我到底算什么?”
克劳萨又转向另一头,对着史蒂夫直说:“不……”然后再无缝转回去面对开始在他腰间一阵掐捏的里昂打补丁,“不、不是……”

最后某人『不』了半天也没个结果,两位当事人都怒气冲冲地各找了个方向窜开了,呆呆地留在原地的克劳萨不知道自己该去追哪个,唯有选择无力地跌坐在地面上……
不远处都在用余光默默围观中的队员们隐隐有人开始憋不住,直接窃笑出声来。
真是想不到,他们那位一向严厉又冷静的指挥官也会有这么一天。
桃花运虽令人羡慕,但来得太多了也是无福消受呀。

 

在结束了一段可谓艰难的路程后,一行人终于从军用机场乘坐运输机顺利起飞,朝着潘南斯坦进发。
克劳萨很奇怪里昂为什么在飞机上整个人都显得高度紧张的模样,那人绷住神经僵硬地坐着,一旦遇到气流机身便难免剧烈摇晃,他就会咬紧牙关闭上双眼,手指死命扣住勒在胸前的安全带。
这时候无论谁和里昂搭话,哪怕只是调侃和嘲笑之类,也都不见他出声应答。

克劳萨回想起自己在里昂的记忆中见过他在初次外勤任务途中生平头一回乘坐了飞机,显然那并不是种很愉快的经历。
此时克劳萨坐在里昂对面那排的头一个位置,机舱内的轰鸣声不断,就算喊话过去里昂也未必能听清。
他默默决定在返程的时候,无论如何一定要坐到里昂的身边,以便在这种时刻下能够及时地安慰到对方。

 

高空中的航程一路颠簸实在是难受,但最为郁闷的是好容易到达了那个小国家,这里的军方却在接洽后遗憾地表示没有多余的卡车可以送他们前往目的地,所以离开了机场依然有很长一段路需要依靠双腿行走。
好消息是弹药和药品食物之类的补给倒是很充足,可以额外为他们提供一些。

很快再度上路时众人的脸上都显而易见地十分疲惫,这个国家在末世来临前就一直充斥着战乱,如今更是到处一片杂草丛生的残垣断壁。
史蒂夫甚至还感叹道要不是来到这里见识了一下,他绝对想不到在国内时,他们已经算是身处天堂了。
这种苦中作乐的冷笑话居然还逗乐了一群人,克劳萨也在前方停下脚步,站到路边一直待到史蒂夫走到自己身边,伸手在他头顶挠了挠。

 

整整三天的行军结束后他们终于到达了这次任务的最终目的地,由克劳萨出面同隐藏在某个村庄中的地下研究所里的人员进行接洽,按照威斯克给出的暗号和这位目标人物接上了头。
对方是个看起来有着西欧血统的白人男性,卷发凌乱胡须拉渣,虽说披着一身白大褂,但那张脸上的表情实在有些轻浮,眼神里还透着股奸滑式的精明。
——硬要说的话,这人反倒更像是那种躲在非正规医院里专收昧心钱治死人不偿命的没有执照的地下黑游医……

克劳萨有些犹疑地默默摸出威斯克提前交给他的照片,举起来朝面对着的人对比了三遍有余,末了还是不太能确认……
他正要扭头让卡洛斯和瑞贝卡也上前帮忙辨认一下,对方沉不住气地摊摊手,发话道:“别、别对比了——哎哎。”
那人说着挥挥手,笑得有些无奈:“路易斯 塞拉。”他伸手指指克劳萨手上的那张照片,自我调侃道,“条件有限所以只能给威斯克提供一张多年前的简照,抱歉了我现在比那时沧桑多了——对不对。”

克劳萨轻轻咳了一声,假装若无其事地收起照片,上前同对方握了握手。
路易斯很上道地主动同这位显然是指挥官的军人客气了两句,末了开门见山地问道:“关于你们的来意我提前收到消息了,是哪一位哨兵需要清除体内的寄生虫?”
众人闻言都主动地退让开来,直到里昂在路易斯的眼前出现,他有些紧张地僵在那里,还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了克劳萨。
在得到对方一个点点下颌并释放出让他安心意味的眼神后,里昂才总算稍微放松了一些。

路易斯似乎对里昂很感兴趣,刚见到对方的头一秒,那眼神在克劳萨以旁观的角度看来,似乎充满了微妙的胶着感。
很快他便将克劳萨和里昂带入了研究所内部,其他人则在长官的示意下开始在外面四下自由活动。
出于谨慎克劳萨特意询问了路易斯,此时就立刻清除寄生虫是不是妥当,需要先给里昂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吗?同时也重点将里昂体内目前正存在两只寄生虫的事也告之了对方。

“是的,关于这个最为棘手的问题,我先前已经收到消息了。”路易斯径直带着克劳萨和里昂进入的这个房间里有两台大型的器械,旁边的其它机器应该是与之连接起来的终端。
路易斯始终是那般表现得态度轻浮,说话时的声音也带着笑意,但这却导致里昂又再度变得异常紧张。
就连克劳萨也露出有些不信任的神色,因为他听到对方摊着肩说:“不需要做什么身体检查,我可以直接帮他清除寄生虫。别说是两只了,就算有十七八只也不成问题。”

克劳萨面上的表情当场转换成一言难尽,他实在是很担忧里昂的状况,这些天在路途中,寄生虫曾很严重地发作过一次,导致他们在原地停留了近两天。
好在里昂最终还是熬了过去,待到他跟着大家一同上路时,表面看起来也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
可是克劳萨就是担心对方没有说实话,明明是很难受的吧,发作起来的里昂意识模糊全身发着烫,皮肤也和之前一样,爬满了那些可怖的黑色丝状纹路。
而那时的克劳萨除了贴身陪伴和没什么鸟用的轻声安慰,什么有效的帮助都提供不了。
自己的哨兵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却对此无能为力,这种心理打击对于身为对方专属向导的克劳萨而言,实在是太可怕了。

“好吧,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稍微做个询问式的诊断。”路易斯从旁边的桌面上拿来一个夹板,还勾过一把笔,装模作样地要进行记录的样子,一边对里昂问道:“姓名?”
“里昂 肯尼迪。”
“年龄?”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里昂偷偷朝着克劳萨望了一眼,见到对方用两只手对着他各比出两个数字,他回头答道:“21岁。”
“性别?”
“……男性。”
路易斯埋头在夹板上唰唰地写了几行字,然后抬头一脸严肃地说道:“好了,刚才我已经大致掌握了你的个人信息,现在要来深入问点特别的问题,请一定要如实地回答!”
里昂又开始无端紧张,他握着拳感觉手心里全是汗,但仍是听话地应道:“好。”
路易斯点点头,接着问:“身高?!”
里昂的余光中明显感觉克劳萨不耐烦地在地面上踩了一下,他抿抿唇回答道:“5英尺8英寸。”
“体重?!”
这回总算轮到里昂有点郁闷外加不爽:“……154磅。”
“三围?!”
——当路易斯问出这话时,站在他面前的两个军人都炸毛了。

体型大很多的那位指挥官虎着个脸两三步就冲上来,用手臂护住比他小两圈的那个年轻哨兵,将对方往自己怀里扯了扯,像是担心他被人给当面轻薄了似的。
看那人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似乎都快按捺不住地打算直接扑上来手撕他了。
路易斯放下手里的夹板,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好久没有机会这样逗人玩了——真有意思。

正在猛猛生气状态下游走的克劳萨十分确定他讨厌这满脸透着股轻浮相的家伙!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专属哨兵,什么玩意儿!
一向很会察言观色的路易斯知道再玩下去他可能要性命不保,连忙挥一挥手,表示自己只是想在正式开始工作前缓和一下气氛嘛。
并且他还不断地强调,那台由他研制的寄生虫清除仪器非常安全且有效,不会对宿主本身造成过大的伤害,只需要放宽心躺上去就好。

虽然这位研究人员再三地给予保证,克劳萨却坚持要待在这里,亲自盯着路易斯进行寄生虫清除工作。
同时也是为了避免路易斯对里昂做出什么奇怪的事,例如吃豆腐之类的,看那家伙的脸就不是个老实人,简直不得不防呀。

里昂在克劳萨的帮助下卸掉了全身的装备,还脱掉了外套,然后依照路易斯的指引,他仰面朝向天花板,慢慢地在那张类似躺椅的仪器上倒了下来。
幸好有克劳萨坚定地守在他的身边,这令里昂的心里有了些底气。
但当路易斯做出提示并开启了仪器,从两侧伸过来的顶端上那类似针头的机械触手还是让里昂立刻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和神经。

克劳萨从旁边裹住哨兵的拳头,展开手掌同他十指相握,轻声地安慰道:“不要害怕,里昂,我在这里。”
那个瞬间猛然袭来的痛楚令里昂没有机会回话,被束带勒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朝上方拱起,里昂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呻吟又或是大声喊疼,因为很快他就在眼前涌起的一片密布的麻点之中逐渐地迷失。
在意识飘走前的最后一秒,他记忆中最为深刻的印象,就只有几近麻痹了四肢百骸的剧痛快速地弥漫了上来——

 

清除寄生虫作业结束后好一会儿,里昂还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中。克劳萨心疼又难受地替他把汗水擦去,再将对方的外套细心地穿好。
但现下人还没醒,他也只能先将对方放回去继续躺着。
路易斯在旁边的屏幕上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回头招呼那位军官来验收这项作业的成果。
在路易斯的示意下,克劳萨看到刚才还在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两只正在互相搏斗彼此撕咬的该死的寄生虫果然已经不见踪影。
他想了想,询问了一些关于过后是否会对宿主的身体和神经系统造成什么不可逆的影响,直至得到了否认的答案,他才悄然松了口气。

趁着这会儿有空闲,克劳萨将注意力全部移到眼前的这个研究人员身上,他开口问道:“你先前为何要为保护伞公司做事,研制出这么恶毒的东西。”
单是以克劳萨以往在相关报告中所看到的种种描述,这寄生虫病毒对于宿主而言实在是太过于不人道了,更何况他还亲眼看到里昂在他的身边忍受了那么久的折磨……
克劳萨的拳头不自觉捏得死紧,咔咔作响。

察觉到那动静的路易斯朝对方的手部看了看,无奈地苦笑道:“我原本就只是个贫穷但快乐的小小研究员,某天在网络上看到一则招聘启示,当时就是想着换个工作环境——”
他边说着顺势在旁边的椅子上蹭着坐下,还挥手示意对方也坐一坐吧,结果看到那人拉着张脸,他只好讪笑一声,接着说道:“唉,你是不知道我的老家,那就是个西欧小岛,既落后又破旧。所以当初我只是去应聘而已,得知具体的工作内容后我当场就拒绝了,可是那些突然破门而入的特种兵敲晕了我,把我给绑架了……”
说到这里路易斯停下话,朝着克劳萨摊了摊手,意思是后面的事,你硬猜也能猜出来吧。

克劳萨一脸鄙视地继续指摘对方:“不是我说,保护伞公司的招聘你都敢去?”
闻言路易斯颇为郁闷地还嘴道:“我当时缺钱嘛,谁让他们开出的工资实在是太高了……”
克劳萨心想要不我还是找把刀,结果了这人充满罪恶的性命吧……

两人各怀心思地相对无言了好一会儿,耐不住的路易斯起身去查看了一下里昂的情况,见对方还仍没有苏醒的迹象,他便转身对克劳萨说道:“不用太过担心,让这家伙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就照旧能活蹦乱跳了。”
克劳萨也跟着凑过去,他把里昂扶起来,小心翼翼地用手掌将对方的脑袋侧过来靠在自己胸口,这样待会儿抱着里昂出去的时候就不会晃到头了。
站在一旁沉默了两秒的路易斯突然朝着克劳萨发问:“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这哨兵你是从哪捡来的。”

这奇怪且显得有些唐突甚至可说是无礼的问题令克劳萨感到了些许冒犯和不悦,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路易斯应该是话里有话。
克劳萨暂停了想挪动里昂的动作,转而朝对方转过去,神色严肃认真地答道:“里昂不是捡来的,他是我最重要的专属哨兵。”
得到这份答案的路易斯显然有些惊讶,张着嘴没接话,克劳萨不解地反问他:“你为什么提起这个。”

都到了这地步,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路易斯只好解释道:“这类型号的寄生虫非常邪恶,控制宿主的方式极为不人道,感染的人就和被施予了酷刑差不多。”
他说着沉沉叹了口气:“当初那伙特种兵绑架我之后,不知道将我带到了哪里。保护伞公司的人逼我将在旧有研究室中的那份半成品病毒按他们提供的改进思路继续研究下去,当时我曾极力反对进行人体实验,可那些家伙不肯听劝……后来我找到机会,好容易才逃出来的。”
提到这事克劳萨难免记起他这一趟是受到了威斯克的直接授命,除了为里昂解决饱受寄生虫折磨的痛苦,同时还有另一项重要的任务。
那就是从这个寄生虫病毒的研究人员手里拿到病毒和抗原的样本,以及一份据威斯克称包括寄生虫病毒相关研究手记在内的相当重要的机密资料。

克劳萨从外面喊来了瑞贝卡和史蒂夫,明确指定这两项工作将由他们俩人联手来完成。
而路易斯手上的那些资料丰富程度居然远远超出了克劳萨一行人的想象,在翻阅纸质记录本时,克劳萨震惊地发现对方的手上居然完好地保留着有关T-维罗妮卡病毒的相关研究资料。

这份资料实在过于珍贵难得,克劳萨的手不自觉地有些抖,然而很快他的震惊程度就又上了一层楼——在这间不大的地下档案室里,居然还有一份始祖病毒的手抄资料。
虽然粗略看去其间的内容不算非常完整,但这些东西太古老了,机构内的档案库里保存的资料也是参差不齐,却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还保留下了珍贵的纸质文档。
在经过路易斯的同意后,克劳萨和史蒂夫还有瑞贝卡三人默契地互相配合,对这些资料一页页地进行了拍照保存。

现下克劳萨可谓是对路易斯油然而生了一股敬佩之意,看来对方确实如威斯克所言,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生化病毒研究人员。
而且若不是此人还良知尚存,也就不会想着要逃离保护伞公司,他也就没有机会找到能为里昂解决那些烦恼的方法了。

 

在接下来相当心平气和的交谈中,克劳萨还得知了关于阿什福德家那对双生兄妹的一些秘密。
努力回想了一番的路易斯如实告诉克劳萨:“我当时只是知道保护伞公司在南极圈附近有个秘密基地,但是我在被绑架期间到底是不是被带去了那里,关于这点我也不敢下断言。”

在准备逃离时路易斯做足了准备,但还是不幸提前被人知悉了他的计划。
奇怪的是那个特种兵并没有揭发他,反而在他逃离那天差点被巡逻的守卫发现时帮了他一把。
对方还教他从通风口离开设施,并在临别前给了他一个联系方式,告诉他若能活着离开,就去找卡片上的这个人。

那时路易斯在长长的宛如迷宫般七拐八弯的通风管里爬了很久很久,中途几度快要冻僵,后来他终于凭借着好运气离开了那座设施。
可是当他从通风管道的出口处爬出来时,却只是见到眼前一片冰天雪地……
现下再回头也不可能了,他只能翻滚着一会儿走一会儿爬,在风雪中艰难地求生。
后来路易斯又冷又饿,本就很差劲的体力到达极限的他累得直接昏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发觉远处似乎有辆雪地车朝着他开了过来。
但他没能坚持到来人靠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路易斯再度醒来时,他已经待在了一个十分温暖的有着壁炉的小木屋里。
这里看起来是座安全屋,室内有不少食物和水,还有些基本的药品,以及用来防身的枪支弹药,甚至还有时断时续的垃圾网络可以使用,靠着这些路易斯才能独自撑过那一段艰难的日子。

后来他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才记起自己身上的那张写有某个人的联系方式的卡片。
那东西就塞在他逃离时穿的外套内侧口袋里,所幸没有破损或是遗失。
实在是很害怕自己又会落入另一个陷阱中的路易斯苦苦挣扎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豁出去了。
他鼓起勇气照着那个邮件地址,发送了一封求救的邮件。
没到几小时对方就给出了回复,那人并未表明身份,只是对路易斯表示近两天就会派人来接应,先将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点,有一些工作需要交给他来做。

看完回信后路易斯的心情十分忐忑,他巴巴地在小木屋里等了两天,等来了一辆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的雪地车。
从车上下来并堂皇地直接进入这座安全屋的人是一位漂亮又性感的红衣女子,对方声称是受到军方一位高官的委托,前来接应他的。
对上暗号后路易斯盘算着反正他也没有退路了,是死是活就再看一次运气吧。
——他就跟着那位女士离开了。

一路上对方都在抱怨着自己为了来接应他,不得不在半路放弃了一只可爱的金毛小狗。
这话里话外责怪的意思太过明显了,导致路易斯都不好意思说些骚话去和人家调情。
最后他们只好相对无言地都安静下来,一边默默地赶路。

直到几经辗转被送到了这个名为潘南斯坦的小国家,并且踏入了这间据称为某国军方专门为他开设的研究所,路易斯才发现原来当初他在西班牙老家的研究所里的资料之类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挪到了这里。
——看来救了他的人可谓是对他的过去相当地了解。
而在之后的几次联络中,那个人总算正式亮明了身份,于是阿尔伯特 威斯克这个名字也就深深地印在了路易斯的脑海中。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正方还是反方,总之从保护伞公司的手下成功救助了他,路易斯决定姑且将对方当成好人来对待。
他听从威斯克的指令,在这里暂时扎了根,继续他手头的那些研究,并且用最快的速度制造出了清除寄生虫的仪器,那些抗原也在最短的时间内量产化。
据威斯克所述,这都是为了之后的某一天——
于是他便安心地等待着,直至终于等来了克劳萨一行人。

 

现下为了进行一些情报交换,克劳萨也告诉路易斯,据威斯克提供的线报显示,在几年前那次位于洛克福特岛上的可说是政府军和保护伞公司两败俱伤的围剿中,正在和病毒进行融合的阿莱克西亚 阿什福德应该是出于某些意外,从而在冷冻状态下被提前唤醒了。
近期以来路易斯听从威斯克的建议,以手头现有的资料对T-维罗妮卡病毒进行了一些深入研究,听到这个消息他随即沉思了一会儿,对克劳萨说:“这意味着她和病毒的融合很有可能失败了。”

对于这个判断,克劳萨本人有些不太能完全认同。
显然阿莱克西亚的某些能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因为先前她还一直在持续性地控制着里昂。
克劳萨慎重地抛出自己最为关心的那个问题:“假设那次的唤醒确实让阿莱克西亚和病毒的融合进程失败,那她还有机会继续进化吗?又或者会被爆发的病毒所吞噬?”

路易斯面露难色地摊着手耸了耸肩:“倒是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性——让我想一想。”
他说着转一转身下的办公椅,在手边的终端上尝试着进行了一次完整的模拟过程。
克劳萨不太清楚深入研究方面的门道,但仍是认真地驻足旁观,并且耐心地等待结果。

而路易斯以他当时在那座不知名的设施中和阿莱克西亚次数不多的碰面所得出的印象作为辅证,很显然那个女孩目前依然处于冷冻状态下的沉睡之中。
根据他的推测,在先前意外苏醒之后,为了维持阿莱克西亚的身体状态,必须使用某种新型的特定病毒来进行辅助,用以稳定她体内的T-维罗妮卡病毒。
估计阿里亚斯正是基于这种方法,从而帮助阿莱克西亚再次进入了休眠状态,但那同样需要长时间的冷冻。

“所以……”克劳萨微眯着眼,将视线转向路易斯。
对方咳了一声,有些得意地仰起下巴:“我知道保护伞公司在南极拥有一座秘密军事研究基地,那里的设施中拥有最先进且安全的冷冻装置,正是阿莱克西亚 阿什福德最为需要的。”
克劳萨面上表现得有些淡定,因为他知道以威斯克的手段,对于这件事机构内的情报网怕是也早已探明了。

大概是希望能得到一声夸奖的路易斯等待了半天未果,他有些挫败地用指节顶了顶鼻尖,用带有一丝抱怨性质的语气说道:“看来指挥官大人平时为人很严厉啊。”
——其实克劳萨只是在脑内进行专属于他的深度思考,里昂曾不止一次在半夜迷糊地陷入那些恶梦中去,克劳萨记得对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自己感觉很冷。
而在他所窥见的那些记忆中,里昂待在一个常年冰天雪地的设施内,在那片厚厚的结着冰霜的巨大玻璃窗外,时而是不会迎来白天的漫长黑夜,时而又像是悬着一颗永不落下的太阳。
所以那很有可能是属于极地的极夜,和极昼。
——目前看来阿里亚斯和阿莱克西亚藏身于南极某个基地中的可能性确实增大了。

之后两人一同上前又观察了一下里昂的情况,他短暂地苏醒了一会儿,但很快又虚弱地再度昏睡过去。
克劳萨抓紧时间在里昂失去意识前给他喂了些水,然后这回他没有再放手,一直将对方搂在怀里,因为考虑到这样总比躺在那台冰冷的仪器上要舒服些。
看来这两天他们必须在这里暂时落脚了,克劳萨只希望至少能让里昂恢复到可以自由行走为止,在这期间他一定会好好地看护对方。

站在一旁的路易斯盯着那两人靠在一起时的模样,刚才还无比轻浮的表情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谜之欲言又止。
克劳萨很快注意到这种变化,并猜到对方大约是有什么话想说,他主动地将里昂又轻轻放回躺椅上,跟着路易斯走到房间的角落里。

单独相谈时路易斯还朝里昂所在的方位张望了几眼,之后才老实地面朝着克劳萨,对他说:“其实当初我在阿里亚斯的身边待着,曾见过他是如何下令让手下的人去折磨这个哨兵。”他说着停了停,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在对他逼问一个向导的姓名资料之类的。”
路易斯原本是被特种兵给绑架到了洛克福特岛,那期间他一直在努力试图逃跑,可惜那个四面环海的孤岛让他根本无机可乘,每次都只能偷偷地躲起来,然后不幸被四处翻找捉拿他的特种兵们给狼狈地揪出来。
接着阿里亚斯就会好笑地告之他,以后每偷跑一次,就扣他一个月的工资。
——你说说这是什么混账狗上司!

后来由于岛上的研究资料和试剂原料有限,阿里亚斯就命人将路易斯转移到了别处,以便继续进行寄生虫病毒的研究。
不过在转移过程中路易斯被蒙上了眼睛,他只知道自己经过了很久的折腾,唯有在他吃饭或是需要解手的时候死命瞎嚷嚷好久,看管他的那些人才会将他脸上的眼罩暂时摘下来。

等挪到了新地方,由于阿里亚斯不在身边,那阵子路易斯的日子真是过得要多爽有多爽。
但凡工作时被黑心老板压榨过的人都能理解那种纯粹的快乐,每天里没有人死死盯着督促他加班加点,研究的事心情好了弄一弄,心情烦了就摸个鱼,翻翻杂志尽情地休息,哪怕没工资领都好开心。
——只可惜那鬼地方实在太冷,以及有人负责专门监视他,以防止他又试图从这座设施中逃走,除此以外一切都很不错。

然而这种好日子没能持续多久,阿里亚斯就带着一队人马来到了这座设施里。
当天路易斯接到消息,他战战兢兢地躲在墙角远远地看了看,那群人自地下港口所在的方向而来——阿里亚斯和几个特种兵一同带着两个无法自行行走的人,急匆匆地往试验室所在的方向赶去。
中途有两个特种兵架着另一个人离开了,后来路易斯才知道,那人就是之前他曾见过几面的来自政府机构中不幸被俘的年轻哨兵。
对方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总之好一阵子都不曾再见到他。
之后当路易斯偶尔受到阿里亚斯的胁迫,去给被用来当人体小白鼠的死亡哨兵的尸体进行解剖时,又在训练场附近远远地瞥见过对方几回。

那期间阿里亚斯曾向路易斯打听过一些关于C病毒的相关事项,对于这种生化病毒路易斯所知不多,只能将他掌握的信息都大概描述一下。
当时他正因为被自己制造出来的寄生虫病毒害死了十多个在这里训练的哨兵们而自责到快要抑郁,想要不顾一切逃离此地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更甚,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关注其它事。
所以对于里昂,他也就没再分神去多注意。

 

现下知道了这些过往,克劳萨的心里依然很不是滋味,他向路易斯询问道:“是阿里亚斯要寻找一个向导?”
过往的那些回忆显然不怎么好,路易斯有些疲惫地叹了一声:“大概吧,总之他们非要使用那种邪恶的寄生虫进行人体试验,弄死了好多哨兵,我实在不想负上责任背负骂名,所以才想尽办法逃了出来。”
他说完挠挠头,考虑到毕竟自己是寄生虫病毒的制造者,而这玩意儿又给面前这位军官十分在乎的哨兵带来过不小的痛苦,他认为该为自己在对方面前稍微刷点好感,免得挨揍……

于是路易斯连忙接着说:“我在逃离后就和你们那边的机构悄悄进行合作,威斯克私下给了我不少资源,也帮助我彻底避开追杀躲避到这里。正因为他保证过我不会被保护伞公司的人找到,所以我才敢壮着胆子,答应出面帮你的哨兵清除寄生虫的。”

克劳萨跟着又发问:“那你对于里昂被关押时发生的事,还知道多少?”
“我就是个研究人员,不怎么能和其他人接触。”对于这个问题,路易斯爱莫能助地摊了摊手,“我只是见到当时总有导师和哨兵会去轮流欺凌他。后来在那个新的基地设施中再度碰面,我偷听到阿里亚斯提起这人时,话里话外说着调教得很成功,有个导师还说这个哨兵好像是出现了一些类似精神分裂的症状,再之后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
看来路易斯和里昂确实在无意间曾碰面过很多次,克劳萨难免好奇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离开那座位于南极的军事基地的?”
“那时我一直在严厉地反对他们进行人体试验,拒绝再为那些死去的人做解剖,阿里亚斯就下令把我关进了试验室,不许我离开。”路易斯说着掐住手指暗自算了算,“大约在几个月前,其中一个特种兵发现我要逃跑,他不但没有阻拦,反而帮助我爬进了通风管,分别前还给了我威斯克的联络方式。”
至于更后面的事,就和里昂完全无关,所以关于路易斯所掌握的情况,大约也就是这些了。

 

当晚一行人在路易斯漫不经心的安排下吃过简陋的一餐晚饭,这就好几人一组分别钻进更加简陋的房间,准备早点休息。
克劳萨在暂时分配给他的单间里的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搂住里昂,接连亲吻了他好几下。
休息了一阵子的里昂现在看起来脸色已经好多了,刚才进餐时还和史蒂夫为了最后一个小面包的归属权而吵得不可开交。
克劳萨并没有上前阻拦,反而在旁边安然坐着,露出一脸罕见的姨母式微笑,这番古怪的行径整得他的队员们有点不安外加害怕,纷纷端着餐盘都躲远了。

对于里昂之前的那些遭遇,克劳萨有的只是心疼,此时终于能够安静地单独相处,他这就又再度抱紧对方,在那片肩胛骨上吸溜个没完。
嗯,没洗澡的里昂身上有点汗味,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在克劳萨的眼里依然是个很香甜的小号人型蛋糕。

睡前两人压低声音聊了聊,克劳萨忍不住又问了些他们的过往,里昂就说了说克劳萨当时也是他的教官,在训练营里表现得可凶悍了。
克劳萨笑了笑,接过话来说这事他记得,当年带的哨兵学员们在他的眼里,可谓一个个都是猪崽子。
里昂嗯了一声,歪过下巴问对方:“因为圆滚滚,憨得可爱吗?”
克劳萨赏脸地把背对着自己的家伙扒到翻转过来,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是笨得我想烤了你们!!”

被人当面骂是猪自然顿时很生气的里昂抬手用力揪一揪克劳萨额前垂下来的头发,怒而还嘴道:“……你才是!你这猪狗不如的变态教官!”
然后他毫不意外地被愤而蹦起身的男人强行压到身下,不过在某人准备狠狠开啪前,这小房间一左一右两面薄薄的墙壁就各自叩叩响了几声,提醒和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并且大概是猜到他们会故意装作读不懂,史蒂夫和卡洛斯的抗议声也接连传来,隔着墙音色闷闷地说:“就这一个晚上,拜托你们忍一忍,安静睡觉好不好!”
“就是就是,这里的隔音真的很差,你们要是敢乱来,我就咬舌自尽!”

里昂哈哈哈哈地笑倒在那里,克劳萨跟着一个屁蹲砸回床上,悻悻地盘起腿坐在那里叹了口气。
小房间里就这样静默了好一会儿,两人自知是啥也不能做了,只好老实地关灯睡觉。
黑暗中克劳萨抹了抹眼角,在心底叹道:人生啊,真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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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这个小破文怎么会越写越长,我已经快要抑郁了……

Chapter 35

Summary:

拖拖拉拉又一章,唉嘿……

Chapter Text

隔天早上克劳萨的队伍经由路易斯的介绍,收到了一份来自当地的委托,这座村子里的村长恳请这些军人能帮忙清扫一下附近的一片山林。
最近那里面总是不断窜出一些丧尸化的动物,严重危害到村民的出行安全。
克劳萨拉过路易斯做为翻译,将村长提出的具体诉求认真听完,他点点头,上前同对方握了握手,以示自己作为指挥官接受了这份委托。
回头目送着村长离开后,克劳萨才注意到路易斯正一脸淫笑,还朝他挥了挥手上的一沓现金。

“这可是他们给的报酬,怎么样,不错吧。”看起来根本不像个正经研究人员的家伙说完这话又朝着一群队员们来回看了看,末了有些失笑地说,“——呃,不过应该不够这么多人均摊……”
正在朝队员们打手势示意大家去整理一下待会儿巡林所需装备的克劳萨鄙夷地回过头:“在出行时接受当地居民的委托,我们是不会收取报酬的,你把这些钱都退回去。”
为平民清除BOW以及其它类型的危害是他们身为军人的义务,再说这里看起来实在偏僻,居民们的手头肯定也都并不宽裕,收了钱他们成什么人了?

路易斯偷偷避开克劳萨的视线撇撇嘴角,估计意思是看不惯这个于他而言有点假正经的指挥官。
末了他既郁闷又有些纠结地看看手里的钞票,犹豫着问道:“反正也不是美元,你们不肯收就算了,可我总得收点好处费吧……我也要吃饭的嘛。”说完见到那位身形高大的指挥官调转个方向朝自己走过来,他吓得连忙将钱全递出去,“好好,不收了、不收了……”
克劳萨停在那里眨眨眼,其实他并不打算插手这事,毕竟收钱的人是路易斯,要退还肯定也得由他去。
但现下瞧这家伙十分不老实的样子,若让他自己去给居民们退钱,八成要苛扣一些,或者干脆就不去了。
所以稍微考虑了两秒,克劳萨认为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就是由他亲自押着这家伙去退钱才行。
于是克劳萨扭头给卡洛斯使了个眼色,让对方先把队型整好,等着他回来再下令出发。

当天揪着路易斯把那些钱好说歹说才全部退还给村长之后,克劳萨便尽快带着队伍花了近一天的时间,将附近的山林都清理了一遍,收拾了不少白天窝藏起来的危险性不小的丧尸化动物。
这一趟幸好发现得及时,否则将来哪天这些丧尸动物撕咬到更多的生物,进而感染到它们,再群聚起来围攻这座村庄,造成的伤害恐怕就难以预计了。

完成了这份任务收队回到村落中的克劳萨和村长单独谈了谈,建议对方还是将情况上报。毕竟他们帮得了一次,难以保证今后这附近不会再出现新的丧尸动物,并让路易斯尽量把他的这些话翻译得更准确一些。
只有由军队或者最差民兵组织之类的队伍能将巡逻事项列为日常,及时发现相关危害就立刻进行清除,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障居民们的人身安全。
村长感激地朝着眼前这位军官点点头,表示之后会尽量和政府进行协商。
不过在这样的小国家,一个普通村落怕是很难受到重视。
克劳萨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今后一切都只能靠这些普通人自己量力而行了。

 

当晚村长和村民们为了答谢这队为他们义务清扫树林的美国大兵,特意邀请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而克劳萨也在席间向极力挽留他们的村民遗憾地表示,明天一早他们就必须离开,动身返回美国了。

随后克劳萨在几张桌子间转了一圈,轻声交待队员们:稍微放松一下心情是可以,但村民们自酿的酒可别喝过头了,毕竟他们明天就要准备赶路了。
另外他还特别强调:有姑娘们来邀约也不是不能答应,只要别明早找不到人就行。
——反正到时候准点出发,掉队的家伙搞不好可就要留下来,做别人的新郎咯。

队员们难得见到一向严肃的指挥官居然开这种玩笑,都瞪着眼睛愣了几秒,接着就一个个狼嚎似地喊得很大声,纷纷在那里起哄。
克劳萨摇摇头没理他们,微笑着走到了里昂的身边,坐下来同他互相贴着身体,紧挨在一起。
那个晚上克劳萨记得他们在村落正中露天的小广场上坐着,里昂的眼睛在夜幕下就像一对明亮的星星。
一闪一闪,要命啦。

 

隔天再度确认已经结束了此行的几项重要工作后,克劳萨就带着队告别了不正经人士路易斯 塞拉研究员,按来时的路程原途返回。
一路上克劳萨都在悄悄关注里昂的情况,发现对方果然没有再出现之前的那些症状。
并且这家伙不单活蹦乱跳,似乎饭量还涨了不少。
看来清除了寄生虫之后的里昂确实如路易斯所言,没有留下任何的后遗症,他顿时暗中松了口气。
之后的路程中克劳萨甚至都觉得,天空好似蓝了不少嘛。

 

某天傍晚走了一天声称自己已经累死的史蒂夫趴在帐篷里休息了五分钟,又像打了鸡血一样立马就活跃了起来。
吃完晚饭他闲得无聊,这便四下招呼好几个人过来,扎堆凑了个牌局。
史蒂夫一向脑子灵活又聪明,在记牌这方面绝对是一把好手。队上几个平时就喜欢打牌赌些小钱来花花的人大都赢不过他,不用几轮下来便会输得奇惨。
然而愿赌就得服输,谁让他们经不住诱惑来着,最后结算时一个个都气乎乎地掏出钞票点一点,不甘心地交给那个他们越发看不顺眼的臭小子。

——这其中以卡洛斯的反应最为激烈,今天他输掉了半个月的工资,面如土色的年轻哨兵生无可恋地垂着肩心想完蛋了,接下来要节俭度日好一阵子了。
等前面的几人都和史蒂夫结算完了,排在最末尾的卡洛斯不甘不愿地递过皱巴巴的几张钞票,同时又是撇嘴又是瞪眼,还要故意说道:“提前告诉你,这些钱被我怨恨地诅咒了,你要是用了它们就一定会倒大霉。”

旁边围观的几人闻言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看得出来今晚运气十分不好的卡洛斯身上的怨气是真的十分重。
至于向来皮很厚的史蒂夫却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半撑起身将皱巴巴的钞票接到手:“反正我平时也很倒霉,根本不在乎什么区区诅咒。”
随后他就在众人无语的注视下从善如流地把钞票们叠一叠对折好,转手收进了胸前的制服口袋里。

因为出行时大家都需要时刻紧绷着神经,好容易才能在扎营后找点时间在入睡前放松一下,所以通常只要哨兵们不闹出太大的动静,或是因为这类赌钱游戏起争执而打架,克劳萨都睁一眼闭一眼只当看不见。
但里昂却难免总是好奇史蒂夫为什么那么厉害,他跟着围观了几次,连日来每轮的牌局那家伙从没输过,总能得意地笑到最后。
先前凡是输钱吃过亏的人大都不愿意和史蒂夫玩了,每天来上前参加牌局的哨兵们换了几轮,再下去队上的人都快要输过一整轮了。

趁着这会儿大家都四下散开各做各的事,里昂凑过去,朝着正在独自收拾那堆乱七八糟的扑克牌的史蒂夫发问:“打牌有那么好玩吗?”
这技能里昂还从来没有学过,以前他在训练营时教官们管得严,虽然同期们也会私下玩玩扑克,不过都是选择夜间在宿舍中,抓紧熄灯前短暂的时间悄悄地玩。
那时做为预备役他们还没有领薪水,所以不过就是凑个趣罢了。输牌的人会被赢家用口水舔一舔,在脸上贴上被撕得细细的纸条,当做是惩罚。
而里昂不曾住宿,也就没有机会学会打扑克这项技能了。

现下史蒂夫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考虑到现在离睡觉还有些时间,而今天的牌局因为除他以外的几人实在输得太惨,所以提前结束了。
他正觉得有点无聊,这便想着不如找点别的事做做。
史蒂夫立马把收回去的扑克又从盒子里颠了颠倒出来,盘着腿朝里昂招呼道:“——来来来,我教你打牌。”
众人闻言都纷纷将视线打到克劳萨身上,谁知那位待在不远处的长官只是耳朵尖动了动,却淡定地一声不吭,看起来也并没打算进行阻拦的意思。
于是所有人都暗自猜测——很快这支队伍中又有一个人要痛失薪水了……

果不其然里昂根本就记不住牌,几局下来毫不意外地和其他人一样输得奇惨。
所幸目前而言史蒂夫只是在进行讲解而已,不然他怕是连底裤都会被迫赔掉。
教了几局史蒂夫简直心浮气躁外加恨铁不成钢,若不是深知自己打不过里昂,他就差没直接上手揪住那人的耳朵,怒骂对方是个猪了!

——当然耳朵肯定是没有揪的,但是难听的话却是憋不住蹦出口好几句,还骂得极其难听。
气不过的里昂不爽地将满手的烂牌往地面上一甩,跳起身扬言要揍死史蒂夫。
围观的队员们发出阵阵爆笑,还有人指挥起里昂,对他说道:“打他、打他,打到那小子爬不起来才好!——哈哈哈哈。”
才回到帐篷去没多久的克劳萨听到外面传来的阵阵不好的动静,早已做好准备的他立刻就冲了出来,拦住管不住拳头的里昂,不让他乱来。
两人几乎抱在一起地互相较着劲,闹了半天也看不出来谁输谁赢。

要说这种睡前节目,大家都喜闻乐见地表示爱看再来。
——并且在围观过程中免不了交头接耳,是个人都要吐槽一句史蒂夫和里昂确实长得太像了。
可当两人凑在一起的时候,那区别又很明显,怪有意思的。
但无论如何都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那就是万一这支队伍不幸地失去了史蒂夫,不用难过,更不用担心!——因为他们有一个既强壮又可靠、同时还不败类版的备胎。

再一想到最近的牌局输给那小子那么多钱,这可都是他们出生入死挣来的血汗钱呐!
一群哨兵这就互相使了个眼色,四下找来自己最为称手的武器,从几个方向包抄着围了上来。
“……?”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性命堪忧的史蒂夫全身恶寒地抖了三抖。

至于还在和里昂正面蹭来蹭去进行对抗的克劳萨?他已经惊觉大事不好,连忙左手捞起还在自己怀里不断挣扎叫嚣着的里昂,右手捞起史蒂夫,快速地冲向自己的那顶帐篷。
——并且在途中不忘回过头,交待大家熄灯时间到了,该睡的赶紧都睡去吧!

 

三人一起钻进帐篷时的难度可不小,只能由克劳萨用肩拱开门帘,侧着身挤进入口处。
他将史蒂夫先放下来,用带着点责备意味的口吻安抚地说道:“让你又惹是生非……今晚外面对你来说有些危险,不如就睡在这里吧。”
克劳萨毕竟对史蒂夫多年来照顾和容忍成了习惯,里昂当然是很不爽的,加上自己刚才输了牌,心情更是郁闷至极。
于是他坏心地挤在旁边,把刚才自己输牌的事说了说,再一声声地怂恿克劳萨,要求他今晚无论如何一定要狠狠教训一下总是骗大伙血汗钱的坏蛋史蒂夫!

这个要求对史蒂夫来说可不太友好,克劳萨支支吾吾没有正面做出回应,显然是想采取拖延战术。
他一把抱住里昂,压着肩在对方头顶亲了亲,然后扭过头训斥史蒂夫:“你就不能偶尔让让里昂,你知道他在外面那几年吃了多少苦吗!”说完把脑袋转回去,继续亲一亲对方。
那边的人配合地点点头,皱起脸说:“——嗯,真的吃了好多好多苦。”
这样一来克劳萨是更加地心疼了,连忙用力将里昂按进怀里,又是接着一顿猛亲。
好容易才抽空从那副雄壮的胸口歪过脸来的里昂透过一丝缝隙,偷偷地朝史蒂夫露出个得逞的坏笑。

“…………”被迫塞了一嘴狗粮的少年满脸嫌弃地骂道,“好恶心啊你们!不就是赢他几局牌,至于吗!”
努力踮起脚跟的里昂露出半张脸,不甘心地喊话:“你明明专骗大家钱,你就是个恶魔!”
史蒂夫掏掏耳朵,一脸不屑地在地铺上坐下,抖着脚还嘴道:“什么叫骗钱,明明是你们牌技太烂。这话我说过很多次了——既然愿赌就要服输,知道吗。”
眼看里昂这就拳头一硬又要过去揍人了,克劳萨只好虚虚地拦下对方。
况且他也明白,若自己再不出面表现一下,里昂说不定就真要上手了……
他只好硬气地捶一捶胸口,朝对方说道:“好!你看我好好教训他!”

克劳萨转过身先做了个深呼吸,接着就是一阵运气凝神,同时在脸上摆出一副逐渐凶狠邪恶的反派表情。
不料这边他的嘴才张开,史蒂夫就仰起头,眼里星星点点地闪起了泪光,还要伸手揪住克劳萨的裤角,可怜兮兮地说道:“我从小就离开了爸爸妈妈,被威斯克带到那个安全区里变成没有人爱没有人管的小孩,我这么可怜,你怎么还要骂我……”
——克劳萨瞬间熄火,整个人瘪了。

旁观中的里昂发出阵阵冷笑,某两个家伙真是好个父慈子孝,再一对比他……这下更生气了。
他也往地铺上一坐,还试图挤开史蒂夫,趁着两人用手肘暗自顶来顶去互相较劲时,里昂抬头对那个正束手无策的男人说道:“对,史蒂夫就是你的宝贝。你也不用管我了,反正我就是没有人要的小孩。”
这话一出口谁还受得了,克劳萨当场蹲下来一把抱住里昂,连连安慰他:“没有的事,不是有我吗!”说完再抽手将朝着他们做个呕吐状鬼脸的史蒂夫的脑袋往旁边别开一丢丢,意思是小孩子别看!

 

晚点帮史蒂夫把睡袋拎了过来,克劳萨火速将对方塞进去哄睡,自己在熄灯前抱住出门放哨回来的里昂,两人滚到一边互相搂着不放手。
克劳萨压低声音对里昂说了些事,当年史蒂夫被威斯克一把丢到他身边之后,他也不是没想过严厉地训练这家伙。
只是一有什么事史蒂夫就哭红了眼,像只在野外淋了雨的兔子,小小一只抱住他的腿,哭诉自己从小就离开爸爸妈妈之类的话……
这么一来就让人完全拿他没办法了。

里昂无语地扭过头盯了一眼紧贴在身后的某人,难得他也会对这人有恨铁不成钢的一天,嘴上气不过地抱怨道:“……所以你就死命溺爱他,是吧。”
克劳萨伸出手来指天对日地说道:“不会不会!他要真的干了天理不容的坏事,我一定会狠狠罚他!”
里昂不屑地翻出半个白眼:“我前天看到他偷拿了卡洛斯背包里的巧克力!你就说这算不算坏事,该不该罚吧——我要求也不高,你揍他一拳就算完。”

克劳萨擦了把汗,暗想着完了,刚才自己口口声声说的那么笃定,这下总不好打自己脸,偷别人的配给可是个坏习惯,必须给史蒂夫留个教训才行。
他只好坐起身捋了捋手腕上并不存在的袖子,边说道:“好,看我的。”
克劳萨就地打个滚,气势汹汹地靠近了史蒂夫。
被吵醒的人莫明其妙地仰头望过来,就见对方举起拳头朝他脑袋上作势往下敲——结果速度越靠近就越慢,那股要杀人一般的气势也随之渐渐消失了。
亲眼目睹着这一切的里昂:“…………”

最后克劳萨那看着很大但完全不具备什么攻击性和杀伤力的拳头就只是轻轻地在史蒂夫的肩头碰了一下,纯粹是意思意思。
同时他还在里昂看不见的角度里给史蒂夫使了个眼色,让他机灵点,赶紧配合一下。
半秒会意的史蒂夫立马捂住肩头啊啊啊狂叫,还不忘坐起身再重新倒下去,他滚着滚着翻到帐篷的出口处,抬手刮开门帘的拉链,一路就这么爬了出去。
里昂表示自己服了那两个家伙,他真他妈的是彻底无语了……

大晚上冻个半死的克劳萨连忙又圆润地钻回被子里,拱一拱抱住里昂:“——你看,我狠狠打他了。”
某人干笑着呵呵一声,根本不想和这心眼都不知道偏到哪国去的家伙说话了。
克劳萨还自顾自地靠过去轻咬里昂的耳朵,后续动作也跟着变得大胆起来,越来越往危险的地方摸下去,似乎是打算和里昂亲热一番,或许能趁机来一两发就最棒了!

正当两人热火朝天地进行互摸时,史蒂夫用两根手指拨开门帘,探头进来问:“那今晚我到底睡哪……”
兴致正高的里昂不爽被打扰到,他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扭动着身体去摸脱在一边的鞋子,抓起来就要朝着那讨厌鬼丢过去。
克劳萨哭笑不得地拦住他,直劝道:“好了好了,我把史蒂夫的睡袋挪出去,还是让他回去睡自己的帐篷吧。”
这话令史蒂夫的气性瞬间也上来了:“你怎么就顺着他?他才是你亲生的对吧?!”
里昂跟着从被子里露出脑袋,扯着嗓子直吵吵:“就顺着我怎么了,难道你是他亲生的?”
“快点闭嘴,你们俩都不是我亲生的!……”克劳萨无奈地两方调停,为了防止事态升级,他草草披上外套,将史蒂夫的睡袋和衣物之类的卷一卷抱在怀里,迅速拱出来将他送了回去。

 

等到说了好一会儿的软话才将史蒂夫给安抚下来了,克劳萨哈着气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大半夜的再多出来两趟他真要冻僵了。
幸好在帐篷里乖乖等待着他的那个家伙抱起来暖暖的,克劳萨躺回去将里昂揣紧了些,又接着对他细说了说当初在史蒂夫小时候刚被威斯克丢到自己身边的事。

那会儿的史蒂夫才被威斯克从不知道哪个庇护所里的福利院给领出来,好像理由是这孩子老喜欢用不为人知的方式破解储物间和仓库大门的密码锁,然后偷些食物或是物品出来。
有些他自己吃了,多出来的或者日用品之类的,则被他给高价倒卖了……
至于东窗事发后,史蒂夫自然是被揪了出来,但无论教育了他多少次也没有多大成效。

福利院里的院长头疼得要死,但是细想一下,以这崽子的聪明劲,大概经过正确的引导,还是有希望能用在正途上的。
何况史蒂夫还是个才刚觉醒没多久的哨兵,也是时候该找个机会将他送进训练营了,总比这样放任他游手好闲的好,否则总有一天要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坏事来……
——必须防患于未然,将邪恶念头的幼苗尽早扼杀在摇篮中!

于是院长四处查了查,找了一个大型的安全区,向那边进行了上报。
过后自然就是层层移交的报告最终递到了威斯克的手上,他亲自屈尊去了一趟庇护所,准备见一见那个传闻中做尽坏事的小崽子。
当天的会面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大约相谈了不到半小时,威斯克就打道回府了。
——哦,顺便说,他离开的时候自然是顺手捎上了史蒂夫。

彼时还不到14岁的史蒂夫完全不怕生,一脸从容地跟着威斯克回到了安全区。
而面对着自己的最终安置问题,他得意地对准备埋头签署和他相关的那份文件的威斯克说道:“像我这样如花似玉的小哨兵哪里能找到,多一个都没有的,你养着我应该感到荣幸。”
威斯克从办公桌后站起身,绕了小半圈走出来,居高临下地定定看了史蒂夫近十秒。
然后他淡定地走上前、抬起腿,一脚将这个臭小子从自己的办公室里给踹了出去。

 

至于史蒂夫之后的去向,里昂用屁股想都能知道——是嫌养小孩麻烦的威斯克直接把史蒂夫扔到克劳萨这里了。
在当时克劳萨一副断情绝爱一门心思搞事业的模样,面对着被威斯克一路提溜过来并甩到自己怀里的崽子也没啥太大的反应。
反正不过就是顺手养着,随后他收拾收拾,反手将史蒂夫扔进了哨兵训练营。

当然这过程中从威斯克那里听说了不少史蒂夫在原先待着的庇护所里的辉煌战绩,克劳萨决定努力地好好教导史蒂夫,希望对方痛改前非,不要整天好吃懒做,身为哨兵就要有个哨兵的样子!
然而仅仅三个月后,克劳萨就绝望地彻底放弃了,中间甚至想过不止一次,不如他去上吊自杀算了……
他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没见过身体如此孱弱的哨兵,进个训练营两天小病一趟,三天大病一场,各科业的成绩也烂得一塌胡涂。
主管大人还曾亲自找过克劳萨,试着劝说道:“中校您不如把这崽子接回去吧,他是有哨兵的资质,可是没有哨兵的体质啊……再下去万一不留神死在训练营里,我们就不好向威斯克大人交待了不是?——求求你了……”

关于这事克劳萨也拿不准主意,毕竟人是威斯克按头让他养的,他只好转而向对方抱怨了一通关于史蒂夫有多难养的事,想趁机问问对方,是否继续让史蒂夫待在训练营里。
不料威斯克反而调侃似地对克劳萨嘲讽起来:“不好意思,你的苦难实在令我感到欢乐,不如多说点吧。”
克劳萨的拳头瞬间硬了。

后来大约是训练营里的主管收到了那位长官的示下,史蒂夫的日子变得好过了很多,并且得到特许,每天授课结束后就能回到克劳萨的宿舍来过夜。
那时史蒂夫误以为自己是要和什么人进行强制配对的,虽然他听别人都喊克劳萨是导师,但这不妨碍他擅自胡思乱想,甚至自行在网络上找了些男男小黄片,躲着进行一个偷看观摩,但看着看着就觉得屁股好疼啊,于是边看边狂吼。
克劳萨还以为那人怎么了,一路从客厅冲进书房,就见史蒂夫盘着腿坐在床上,见到他进门便放下手里的笔记本,仰起小脑袋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大叔,你要睡我可以,但是我有一些条件。”
他在床上摸来摸去,找了好久才从乱糟糟的被子下面抽出一张被压得皱巴巴的纸,一伸手递给了克劳萨。

那上面事无巨细地安排了史蒂夫希望自己接下来能过上的安逸生活,包括并且不仅限于日常里的吃喝玩乐项目,以及克劳萨必须对他有求必应,要啥就得给啥,拒绝的话多一句都不许说。
大约是算准克劳萨扫上几眼就把那上面的要求粗略看完了,史蒂夫又不失时机地说:“只要答应了,我随便你睡。”
末了他可能是记起小黄片里的某些内容,屁股受不住地在床垫上挪了挪,又强调道:“——但是第一次花样能不能不要太多?”

那时的克劳萨一怒之下——也就是怒了一下,他不单愤而手撕了那张单子,还学着威斯克的模样,一脚把史蒂夫给踹出了书房。
事后当然人是没有赶走的,但克劳萨也拉着脸和史蒂夫约法三章,让他别生出什么歪心思,待在训练营里好好学习将来要用到的求生技巧,暂时在这间宿舍里安置下来,其它的事等他毕业后、或是成年后再说。

后来没多久史蒂夫还仍是不遗余力地想勾引克劳萨,但哪怕回回失败,他仍要认真且不解地问对方一句:“所以你真的不考虑一下睡我吗?那单子你不满意我可以把相关条款再改一改,也不会很麻烦的。”
打小失去双亲在福利院长大的史蒂夫很珍惜这样的机会,所以他决心要吃定克劳萨这张长期饭票,以保证自己下半生的幸福生活能这样延续下去。

可惜克劳萨面对着他永远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态度,只是沉着声应道:“你就在我身边好好待着,我会照顾你,将来哪天你找到配对的向导,我会放你离开。”
眼看史蒂夫还想反驳几句,克劳萨立时用话堵了他的嘴:“睡觉之类的就不用想了,我对你没那方面的意思。”
他扭头盯了那个臭小鬼一眼,神情里满是种看待胡乱说话的小孩子的不悦感:“——而且你搞搞清楚,你还是个未成年!”

此后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两人便彼此相安无事,又历经了几年时间仔细的观察,史蒂夫终于确定克劳萨居然是个正人君子哎?
听到这话的男人冷着张脸表示:“——请不要用疑问的句式。”

 

如今说起这些过往,克劳萨反而能很轻松地笑出声来,他对靠在怀里的里昂说道:“史蒂夫只是依赖我成了一种习惯,于他而言,那大概就是一种父爱代偿吧。”
里昂哼哼着不动了,不过克劳萨的手已经悄然探到他的底裤里,现下要还是啰嗦些什么,似乎就显得很不解风情了。
于是里昂在平躺的角度下果断转过身,将自己塞进了某人结实的怀抱里。

 

第二天早上趁着早饭还没出锅,里昂特意找到史蒂夫,大概说了说昨晚克劳萨告诉他的那些事——他就是好奇,史蒂夫难不成真的把克劳萨当成爸爸了吗?
谁想那人十分不给面子,直接就是一个矢口否认,还张嘴说道:“屁嘞,我就是看他能给我的好处多,还不逼我做这做那,拿他当爹?——别开玩笑了!”

正在几步开外拿着冒出阵阵热气的马克杯一路向他们走来的克劳萨闻言自然很生气,气到那是直接当众黑了脸,因为他觉得好没面子!
结果克劳萨没料到反倒是里昂比他更生气,因为里昂回想起当年他在克劳萨身边过的小日子,可远没有史蒂夫那么滋润。
他气哼哼地顶开蹲到自己身边来的那个人伸过来递杯子的手,恨恨地说:“我小时候你老逼我做这做那,结果你却放任史蒂夫,拿他当儿子看待,这不公平!”说完饭也不吃,一溜烟跑了。

当天出发前克劳萨好容易才哄着里昂把早饭好好吃光了,回头整理好行装接着上路,沿途还得去继续去逗里昂,希望他能开心一些。
最后走了一天克劳萨累个半死,他虚弱地想着人呐,果然言多必失,心好累啊……

 

虽说返程途中也算是有惊无险,但大大小小的对BOW遭遇战还是不定时会发生的。
克劳萨不高兴里昂战斗的时候总是独自跑得很远,每次无论是事前交待还是事后说教,那人的应对方式一律是敷衍地应声好好好。
然而这样的保证并没有什么鸟用,总之就是虚心接受建议,但行动时照旧屡教不改。
这也导致克劳萨一天比一天更加地愤怒,因为他感到自己身为指挥官的伟岸形象受到了极其严重且无情的打击。

终于在某一天里决定不再忍耐的克劳萨气得在清晨出发前的集结短会结束后拉住里昂,当着大家的面交待对方:“听好了,今天你若再不遵从命令,晚上我会狠狠罚你。”
——为了防止里昂这个笨蛋没听懂或者装作不懂,他还故意压低声音,凑在对方耳边说道:“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里昂不出意外地当众涨红了脸……

克劳萨又抓紧时间接着说了不少其它的注意事项,这些也是里昂向来爱踩线,不断在作死边缘来回试探的。
哼,克劳萨根本不相信对方不是故意的,他说着说着越发地激动,手指还配合着在那里凌空挥动指指点点。
然而怪只怪眼前的那个家伙不还嘴还脸红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某人忍不住停了话,下意识地用手掌捧住里昂的下巴,快速在他微开的唇瓣上亲了一下。

周围的队员们见状发出阵阵喝倒彩的噪音,还要跟着大叫:“中校你这是在干嘛啦,一个晚上没亲热够,白天还要当着我们的面秀恩爱是不是啊!”
史蒂夫弯腰捡了几颗石子,朝那两个没皮没脸的家伙们丢过去,边骂道:“你还有没有人性?就你有对象好了不起是吧,所以这世界还有温情可言吗我请问?”
抄着手的卡洛斯凑过来跟着搭腔:“就是就是,中校怎么看都很偏心眼儿!”
克劳萨抬手替里昂挡掉那几颗袭来的石子,歪过头淡定地看着某位下属一眼:“你要是很想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屈尊亲你一口。”
受到惊吓的卡洛斯闻言直接后退三步外加疯狂地摆手:“没没没没有很想,我很好,谢谢中校关心!”

这么一闹气氛总算回温,大家都要被卡洛斯的反应给笑死了。
等到一群人都哈哈哈哈笑够了,这才打着招呼都四下去拿自己一早就整理好的背包。
唯有里昂还在继续脸红,并且赖在克劳萨胸口上埋着脸颊,半点也不想挪动步子。
史蒂夫无语地摊摊手,而瑞贝卡则是一如既往地笑弯了腰。
唉,算了,天大地大赶路最大,大家纷纷表示不想掺和某对情侣间的事。
那就非礼勿视吧。

 

当天因为出发前的那一场喧闹,里昂受不了过后大家还总是朝着他露出个谜之微笑,那种氛围太叫人尴尬了,他便气哼哼地主动远离了克劳萨,还在午间休息时分一把拽上史蒂夫,两人一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队伍。
按里昂的打算,是拉着史蒂夫去附近找些食物。他好些天没吃上新鲜的肉类了,想着抓些野兔松鼠之类的来解解馋也好。
史蒂夫先是被那人像绑架一样地捂住嘴拖进草丛里,然后在里昂刚松开手时,他原本准备大喊救命来着。结果那人却凑过来,小声地对他说:“走啊,我们一起去找点肉来吃。”
要说史蒂夫也确实挺想念香喷喷的烤肉来着,他想了想也就不再反抗,在心底盘算着不要走得太远就行,毕竟安全问题还是要考虑的。

只是沿途跟在里昂的身后一路往密林中深入之时,史蒂夫难免还是不爽地进行了抗议:“话说为什么非要我跟着你一起来?”
队上那么多能打的哨兵,随便拉上几个不比他更好使嘛,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里昂在前方伏低身体前行,抽空解释道:“你不是脑子灵光嘛,万一有什么事,你想办法也快。”
史蒂夫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提醒道:“先说好,你也知道我战力仅有0.5,遇事不要指望我,有危险我跑得比发疯的兔子都快。”
“……”里昂无奈地回头瞥了那人一眼,顿了顿说,“你倒是很坦诚。”
史蒂夫伸手随意在脚边拔了一根什么草,拧一拧将根茎的部分叼在嘴里咬起来:“这不是坦诚,是提前降低你可能会对我怀有的不恰当的期待值。”
这下里昂彻底无语了:“…………”

无话可说的两人默契地分别闭上嘴,继续往林中深入。
中途里昂突然在前面打了个手势停了下来,嚼着草梗的史蒂夫忙着左看右看,没留神蒙头撞了上去,疼得他嗷嗷大叫一声。
这时候去捂对方的嘴已经来不及了,里昂一脸嫌弃地回头瞪住史蒂夫,那气氛僵硬得有点难堪。

——林间的水汽很重,渐渐结起了一层薄雾,里昂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有什么物体在杂草中正迎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狂奔而来,脚下踩出的动静沙沙作响。
很快里昂就感觉到强烈的不安,因为不到几秒间,那种声音就从至少三个方向接连传来。
他们此时正处于下风处,薄雾肉眼可见地开始变浓,吹来的潮湿的风中带有阵阵腐肉般的气味,熏得人直难受。

里昂的脑中在几秒前刚响过一次的警铃重新发出重大预警,哨兵的优越听觉让他提前感知到那些危险,并且依据经验做出了预判:那些狂奔而来的生物应该是在林间游荡的丧尸犬,数量大约在6到8只左右。
以及在更远处还另外集结了数只,大概是选择了先观望这边几只丧尸犬出击的情况,所以一时没有选择靠近,导致具体的数目不好判断。
这时候绝对不能在原地坐以待毙,里昂连忙朝着两人来时的方向狠推了一把史蒂夫,压低嗓音急急地喊了一声:“——跑!”

然而在拔腿狂奔时,里昂扭头对后侧方掉队了起码两个身位的人笑得很坏:“我不需要跑过它们——我只要跑得过你就行。”
话没说完他就已经加快速度飞奔着离去,没几秒就又多甩了史蒂夫好几个身位。
正几乎要被身边越来越浓的大雾迷了眼的史蒂夫在脑门上蹦出个带着问号的青筋,眼见那家伙猴子似地往前窜,一瞬间就直接隐入了迷雾之中,他气个半死,跟在后面扯着嗓子疯狂辱骂里昂的心眼可真坏,说不准就是故意将他带出来,意图弄死他的!
后面还吧啦吧啦蹦出许多巨脏的骂词。

早已经远去的人根本不在乎那些,可是跑着跑着对方的小狐獴追了上来,一把扒住里昂裤腿上的口袋,抬高下巴望着他,那副泪眼汪汪的模样真是既可怜又可爱。
这会儿里昂的脑海中莫明出现了克劳萨得知噩耗之后露出的既震惊又痛苦的面容,而且退一步说,史蒂夫若是不幸挂了,那辛巴的小伙伴——也就是扒在自己腿上的小家伙,可就不存在了。
于是虽然多少心有不爽,但里昂还是做了个急刹车,转身又奔回去搭救史蒂夫了。

不想这一战比里昂所想象的要艰辛许多,由于史蒂夫确实是个如他自己所言的渣渣,在战斗中起不到半点作用不说,抖个手放上几枪还差点没失手把里昂给送走……
气得里昂都想抽空上去直接结果了对方算了,末了他指挥史蒂夫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再说。像这样继续碍手碍脚的话,搞不好两人都得挂在这里。
那人此时正哭丧着张脸,绕着一颗树和紧追着他不放的一只丧尸犬周旋,一边抽空喊道:“我他妈往哪避啊……啊啊啊,你你不要过来!”
——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

这边里昂好容易才毙掉了朝自己围过来的两只丧尸犬,他正要扭头去救援史蒂夫,不想从密林深处又接连蹦出来好几只丧尸犬,甚至体型比刚才追着他们的那些都要更大更结实,同时也更加难缠。
里昂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脏话,他感觉这下八成要完蛋,不会真的交待在这里吧……

幸而危机关头远远听到林中阵阵动静以及零落几声枪响的克劳萨四下找了一圈,却没见到两个死崽子。
他立刻警觉地带着四五人组成的小分队,尽快地循着声音赶了过来。
人一旦多起来,解决这些成群的丧尸犬的效率就高多了,不到五分钟便尽快地结束了这场不期的战斗。

当下克劳萨优先对受到严重惊吓的史蒂夫一阵嘘寒问暖,刚才他慌乱间居然发挥超常地三两下爬上了一棵树。
一直到克劳萨赶来时,他还撅着屁股扒在树干上瑟瑟发抖。
这会儿好容易被哄下来了,史蒂夫扁个嘴在那里直抱怨,都怪里昂拉着他出来说什么找点肉吃,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差点变成丧尸犬嘴里的香香肉。
克劳萨既好气又好笑地拉着史蒂夫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以确认他是否有受伤,开口问话时那表情和语气可真是说明他对眼前的人在意得很。
干巴巴站在一边旁观中的里昂不开心地盯着那两人的互动,好一会儿不说话。
就连跟来的几个队员都感受到某个大三角人物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了,一个个原地立正站好不敢吭声。

直至里昂自己转个身默默地走开,好半天才终于确定史蒂夫没事的克劳萨总算记起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宝贝。他连忙转着脑袋四处寻找,队员们战战兢兢地给长官指了个方位,表明了某人的去向。
克劳萨点点头,交待史蒂夫跟随小队上的人一同回刚才停脚的休息点,自己动身去寻找里昂了。

他循着那人踩着杂草留下的脚印一路前行,最终在离他们全队停脚点不远处的一条小溪边找到了对方。
里昂蹲在泊泊流动的溪流边,压低肩膀清洗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刚才他倒是好运地没被咬到,但在躲避过程中被折断的树枝刮到,还有滚地的时候也造成了一些擦伤。
好在总体来说问题不算大,清洗一下再上些药也就足够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因为某个人没有优先来关心他而显得很不爽,一时间手上的动作都变得粗暴起来。

克劳萨在接近时脚下踩着石子,故意发出一点声音,里昂敏锐地微歪了一下头,余光中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顿了顿,负气地又将头扭了回去,坚持用一声不吭来进行抗议。
心有点虚的男人连忙靠过去跟着蹲下,他轻轻拉过里昂的手看了看那些伤口,确认对方没有被丧尸犬的利齿伤到,然后才说:“别用水清洗,万一不干净。”
他反手从后腰上的腰包里掏出医用消毒液,给那些伤口四周细心地喷了一圈,末了安慰道:“幸好只是擦伤,不然就要打疫苗了。”
掏出绷带的克劳萨又接着为里昂包扎伤口,可那人就是憋着口气,不愿意开口同他说话。

在周身那份沉默的气流涌动中,克劳萨俨然知道那家伙在和自己闹小别扭。
他暗自好笑地在手上速度很快地一圈圈缠绕着绷带,再拉过来打个结,然后又伸手从对方身侧绕过去,搂了里昂过来在对方额角蜻蜓点水般地亲一亲:“本来是打算要骂你的,不过还是下次吧——对待伤员要温柔些。”
里昂还仍是不说话,面对着对方这副沉默得过了头的样子,克劳萨只好选择直面某个问题:“怎么,生气了?”
那人敷衍地嗯了一声,又要故意装作根本不在意似的。
思来想去克劳萨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最后才来关心你,是因为这样就能用最多的时间来陪伴你。”他将压在里昂肩头的手掌用了些力气压了压,“这么大的个头,不要闹小孩子脾气了。”
“…………”里昂到底是心有不甘,虽然不能否认他是有被克劳萨的只字片语给粗略安慰到,可是这人多说几句软话是会死嘛!

但考虑到今天的这次事件,到底是自己先拖着史蒂夫单独跑开的,真要理论起来他得负上一小部分责任,里昂乖觉地决定见好就收。
不过他又仍是在嘴上抱怨了一句:“哼,史蒂夫那笨蛋若是有事,就算我受了伤,你也会骂我对吧。”
克劳萨颇感无语地盯了某个喜欢搞事的家伙一眼,想想说:“看来还是要罚你一顿才行。”
里昂将下巴一仰,硬气地还嘴:“想罚就罚,我才不怕。”
他想不过就是揍顿屁股罢了,跟以前没挨过打似的,可别笑死人了。
结果下一秒他就失笑了,因为克劳萨果断地一把将他几步拖回树林里,找了个棵比他腰都粗的树,将他的后背按了上去——

克劳萨用手指动作熟稔地解开里昂腰间的皮带,探手伸进对方内裤里,在很刁钻的角度下把里昂给操了一顿。
没几下被弄到前面硬挺挺翘起来的家伙这才知道,原来克劳萨居然还在裤子侧面的某个口袋里放了一管润滑液。
这是什么意思?随时随地想要了就拿出来抹一抹再捅一捅,方便操他吗?
——简直是可恶至极,外加居心叵测!!
然而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里昂很快就迷失在阵阵向他袭来的快感中,并且随波逐流地越飘越远,直到下面被克劳萨的手指更深地塞进去,腿间勃起的部位也被揉搓到不争气地射了出来才算完……

其实看到这么好弄又美味的里昂,克劳萨是真的憋不住打算直接做点更过分的事,而且考虑到里昂的擦伤不过是些小意思,克劳萨坏心地盘算着可以来些高难度的动作。
他故意趁着那人还在喘息中犯迷糊,迅速清空了对方的下半身,还抽空刮下了胯间的拉链,尽可能地将自己从最小的空间里解放出来。
克劳萨托住里昂高潮过后酸软不已的一条腿,不断地抬高直至将那膝弯架到自己肩头。
他挺着胯顶上去,在对方敏感不已的会阴处磨了磨,随即将勃起多时的硬热按进那处被处理得湿乎乎的小小穴口内,发出嗞嗞的一阵轻微的响动。

下身涨到难受,腿根又疼得无法忍耐的年轻人回过神来直接就是一个怒喊出声:“你疯了吗……快放开我,啊啊啊好难受!”
肌理和骨骼被用力拉扯开,疼到十分难受的里昂叽叽叫着发出声声抗议,用拳头狠狠问候了某个臭男人的肩膀。
克劳萨在里昂头顶的位置露出个毫不负责的微笑,他伏下肩头吻了吻那个可爱的发旋,凑在对方耳边用灼热的吐息尚还游刃有余地表示:“我相信以你这副身体的柔韧度,肯定能经受住的——来吧。”

里昂仰头痛呼出声,被架高的一条腿连带着拉伸到近乎极限的肌腱开始以越来越强烈的疼痛来做出抗议,喉间跟随着那人一下下入侵到自己内部的动作被挤压得不断在一波波节奏中怪叫出声。
这种体势下他整个人全身紧绷,仅仅能触地的那条腿也只能勉强踮起脚尖,以此来配合眼前这个臭男人的身高。
可这种姿势万分别扭,腿根处狠狠地抽搐起来,腔道内部也不断地收缩痉挛。
此时里昂只想快点让克劳萨把他从这种尴尬又难受的境地下释放出来。
他努力一把掐在对方腰侧,克劳萨被那股力道捏得全身一颤,只能万分遗憾地慢慢把里昂放下来。
对方的呼吸很急促,胸膛在他眼前剧烈地起伏,额角接连沁出几颗汗珠,看来果然还是太过勉强他了……
但克劳萨可没打算放弃。

没几下身体过度紧张的里昂就被某人几次大力的操弄顶得再度被迫高潮,激射时小腹间匀称的肌理绷得死紧,热烫的内部挤压得插在他体内的人也无法自控地很快就此失守。
克劳萨用整个上半身将里昂强行顶在树干上,甚至没能注意到对方的脚尖都已经离地了。
耳边仅能听到里昂发出的近乎哭泣的呻吟,和喷洒在他颈侧的温热而急促的呼吸。
他闭上双眼缓了缓神,之后意识到这感觉……似乎还不赖?

克劳萨慢慢推搡着那人转过身,趁着对方的身体还很柔软且湿润,正打算来后入继续做一轮,却听到待在不远处的史蒂夫在喊他们,嚷着说该准备重新出发了,再不走就要下雨了。
克劳萨应声抬头看了看,他从茂密的树叶间窥探到那片渐暗的天空,涌动的乌云聚得越来越多,看来确实不能再耽搁了。
他只好遗憾地暂时打消接着狠操某个不听话的惹事分子的念头。

里昂还在剧烈地喘息,相较于克劳萨要晚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刚才他整个人眼前都花了……幸好有克劳萨护着他,没让他滑落到地面上或是直接跌下去。
而现在那个人帮他稍微清理了一下身体,还替两人都穿好裤子,将拉链和皮带归位。

里昂静静地在很近的距离下望着克劳萨微垂的眉眼,冰蓝色的虹膜从淡色睫毛的缝隙里漏出来,末了那人的眼睑抬起来,同他对上了视线。
里昂的心脏紧收着停拍了半秒,直到克劳萨凑过来吻他,还挪动着唇,把那些被汗水粘在他脸颊边的发丝撩开,用近乎耳语的暧昧音调对他说:“时间不太够,而且其他人都在附近,这会儿先放过你——今晚放哨时间结束后到我帐篷里来。”

里昂终于找回了呼吸的节奏,又要想着不是每晚都去的吗?!可嘴上却不受控制地气哼哼驳了一句:“我才不要去!”
他甩甩肩,一瘸一拐地从克劳萨身边逃开来,准备往大伙聚集休息的方向走,那人却跟上来一把拉住他,
克劳萨哈哈地笑了一声,用着有点像在调戏的口吻说道:“等你。”配合着那句话他还居然伸手在里昂臀间按了一下,“我会把你操到连叫都叫不出来。”
然后他就直接放开里昂,朝着队员们所在的位置走去,独自先离开了。
被留在原地的年轻人直到至少数十秒后才回反应过来,急得跺一跺脚追了上去。

 

当天的行程由于突然天降大雨而提前结束,克劳萨带着队冒雨找到一处还算平坦的空旷地,就地扎了营。
晚饭时间结束后里昂就不见踪影,连当天例行给大家安排放哨的时段他都没有出现。
不过现在队上人手充足,都是轮流来放哨的,两人一组一小时,通常一个晚上都轮不了一遍,所以克劳萨就安心跳过了对方。

待到分配完了夜间任务,他往自己的帐蓬走去,一掀开门帘才探进半个脑袋,才发现某个家伙其实早就一丝不挂地主动撅个屁股,在帐篷里等待他了。
克劳萨抿抿唇,整个人钻进帐篷的同时不单将门帘上的拉链圆润地整圈带上,还出言故意问那人:“不是说不来吗。”
里昂趴在那里扭过头,不要脸地说:“我伤口疼,要亲亲。”

克劳萨乐了,偏就故意不去接那句话,接着他听到里昂又说:“我就是有点好奇,你怎么把我操到叫不出来。”
克劳萨继续沉默了一秒终于憋不住破功,他在手上开始解自己腰间的皮带,和里昂对上视线时微笑着说道:“不要着急,我这就让你来亲身体验一下。”

里昂看起来有些兴奋,似乎也忘了之前他们在林间闹了别扭的事,一个翻身爬起来主动地跪在地上,伸手过来拉扯克劳萨的底裤。
克劳萨用掌心抚上里昂晃动的后脑,动作幅度不大却力道十足地将他按到胯间,音色低沉地开始教育对方:“之前交待过你不要离开队伍太远,不听从命令就算了,居然还带上史蒂夫——”
他被那人含得太过舒服了,差点接不上下一口气,只好压抑着沉沉叹了一声,这才接着说道:“今晚一定要让你记住这个教训。”

里昂不爽地歪过脸朝上甩出个白眼,他想哪有人在这种时候还不失时机非要说教的啊,没有半点情趣的狗男人。
只是他被半强行式地塞了一嘴,根本没有余力说出话来,唯有唔唔嗯嗯艰难地发出一丝声音,大约是在进行抗议。
克劳萨一如既往地忽视了这种微不足道的抵抗,继续很深地直接怼到对方的喉底,用力顶住位置仰起头叹息。
口腔内的热烫柔软触感和某处很类似,但又并不完全相同,那感觉很奇妙。
尤其是当里昂主动地用舌尖缠上来,绕着突入的顶端柱头不断舔舐,克劳萨根本抵挡不了这样的挑逗,双手忍不住扣住那颗脑袋,配合着腰胯间的动作,不断将对方压向自己。

里昂很快就认命地不再挣扎,他努力抬起被挤压得发酸的下颌,更用力地把克劳萨顶在他口腔里的那根硬热吞进去。
中途他甚至难耐地开始用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不断往下移,每次做这种事的时候,在前戏的过程中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过往两人激烈结合的过程。
他的身体早已被这个男人调教到一旦想起对方的手指和嘴唇,和这副仿佛能将他点燃烧成灰烬的怀抱,就会悄然地在下方湿成一片。
里昂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颊都已经烫到发红了。

克劳萨很轻地变换了一下控住里昂脑袋的位置,动作很慢地将总是遮挡住对方一部分视线的浏海拨开,那对此时微眯起来的蓝眼睛看起来漂亮极了,瞳底恍若悄然沉淀着一层摇曳的水光。
视线彻底相交的同时,那份浓烈的情欲也渐渐将他们包围。

可有时候看着这样的里昂,克劳萨却会觉得心里很难受。尤其在面对着那净透的双瞳时,他总是会想起那些自对方记忆中所窥探而来的画面。
里昂在他的陪伴下像是已将那些黑暗的过往完全跨越过去了,可于他而言却远不止这样。
克劳萨很希望自己能在里昂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将捧满关怀之意的手掌递到他的面前。
可两人之间还是因为那些人为的催残带来的种种遗憾,而错过了那么些年。
他无法说服自己轻易去释怀。

——思维很巧妙地中断在了这里,克劳萨哼哼着喘息起来,他很快射在里昂嘴里,对方不意外地被呛到,克劳萨扶住里昂的下巴,后撤着腰将自己抽出来。
然后他跟着半跪下去,单手圈住里昂的腰,凑上去同他接吻的同时往前倒去,将里昂裹在怀里压倒在简陋的地铺上。

 

在这个天空降下大雨的寒冷夜晚,两人躲在帐篷中进行的这场性爱,大约是从一开始就令里昂特别享受。
身为哨兵没有被向导刻意屏蔽过的感官比平时更加敏感,里昂的耳边不断灌入来自篷顶的落雨声,滴滴答答充满节奏的白噪音令他感到莫明的安心。
很快又有夹杂在各种信息流中的精神力波动向他海浪般地涌来:潮湿清冷的空气中裹挟的泥土气息;帐篷外不远处某个放哨的队员在轻声地咳嗽;躲在林间树梢窝里的猫头鹰不愿冒雨外出抓捕猎物,于是饿得咕咕直叫;藏匿在自泥土刨出的坑洞中的那几只逃过一劫的啮齿类小动物在啃食着爪间的食物——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远不及眼前那个人为里昂所带来的感官更加地灼热。
克劳萨强壮的身躯压在他上方,滚烫的硬热自他敞开的双腿间充分润滑和开拓过的部位插进他的体内,顶端在内部敏感的肉襞中来回摩擦。
当那副腰胯后撤时,阴茎跟着稍微往外退出,吐露出的腺液滋润了收紧而痉挛的腔道。
数次过后进出逐渐变得极度顺畅起来,那份细小的快感很快化为更加强烈甚至猛烈的洪流,开始悄然向年轻哨兵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混合着他们接吻时唇舌间互相嚼出的暧昧而濡湿的声响……

里昂能完全感觉到,他自内部被从上方拥住自己的这个男人一点、一点地撑开,来回碾平肠道内的皱褶。
他曾为这样的感受而感到害羞,现在却只是无尽地享受。
克劳萨甚至会不失时机地运用自己的向导能力,扩散着平衡波动的精神力,让他们在这过程中互相交换双方的感知,进一步地加深那股混合了无比美妙的滋味。
同时克劳萨还会不断注意和观察着里昂所给出的反应,当他察觉对方有些微疼或是不太舒服的时候,就会及时调整腰间的力道和侵入的角度,再抽手在两人正紧密结合中的部位多加些润滑液。
于是在进出时除了肉体间拍打出的声响,还并不意外地混入了一丝下流且黏腻的嗞嗞声。

充满霸道意味的占有欲既热烈又疯狂,克劳萨在使用近乎侵犯的方式来取悦他,这种认知令里昂更加兴奋,他颤着声说:“你以前、没有这么……”
克劳萨又挺着腰开始操他,刚顶进去就跟着故意问:“没有怎么?”
里昂的腰肢僵直地朝上抬起来,只顾着压低音调呼喊出声,此刻他已经无法在这样的攻势下能清醒地挤出一个连贯的句子。
继而里昂在混沌的脑海中冒出个念头——无论怎样,现在的少校又不记得过去他们之间的事。
就算说出口了,又能怎么样呢……
可如今的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回到了这个人的身边,被温柔地再度接纳,同时也被对方悉心地照顾和呵护起来,这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里昂从平躺的体势下奋力坐起身,伸手抱住了克劳萨。
对方埋在他内部的硬热顿时顺应体位而突入得更深了,似乎连身体都仿佛要被捅穿一般,令他几度喘不过气,只能在被不断大力撞击时边颤抖着勉强地从喉间挤出几个走调的气音。
里昂头昏脑涨地感到身体里面越来越湿、也越来越烫了……
可是这样好舒服。

当里昂每每于脑海中浮现出一丝自己就快要承受不住的念头,握住他腰肢的男人就总会适时放缓力道,退开位置给他一些空间和时间来稍加恢复,以便过后更狠更深地顶进来。
在激烈的交合中这副身体仿佛都快被凿穿了……那种随之全身激烈震颤而获取的快慰感也在层层递近式地逼近,如同海潮般有起有落,数度达到顶端。
思维在某个瞬间被完全抽空,有好几秒里昂的大脑之中都只存下了一片空白。
他无法动弹,只能无助地蜷缩着身体,并在挣扎中试图攫取到更多的氧气,以便保持住清醒。
可是他做不到。
——直到一个温热的气息循着呼吸的气流迎向他,微薄却柔软的唇瓣覆了上来。

里昂本能地回应了这份满是灼热的爱意,他不停地轻声重复着向对方讨要一个许诺:“少校,克劳萨少校……”他说道,“请你、求求你告诉我,你是属于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
克劳萨抱紧里昂,侧过脸亲吻他被汗水洇湿的额角,一遍遍地去回应对方。
他用唇微微拨开里昂汗湿的发丝,耐心地对他说:“是的,里昂,是的,我属于你。”
——在最近的距离下,克劳萨于对方的内部感受着痉挛着的颤动,在那声长长的叹息漏出嘴角的同时从正面拥紧了他。
以此得到了那个人以最为紧密的贴近他的动作做为无声的回应。
然后他控住里昂的身体,接着持续在腰上用力,再一次带着自己最为珍视和心爱的哨兵共同攀上这场情事最为激烈的巅峰。

里昂高潮时的反应过于猛烈,全身颤抖着不断从眼尾落下泪来,克劳萨只能先将他放回地铺上,继续温柔地亲吻他。
不多时后里昂终于缓慢地平静下来,他主动地抬了抬腰,示意克劳萨可以接着来做。
“你确定吗?”其实克劳萨的需求倒不是那么强烈,毕竟还仍在出行途中,他必须最大限度地保持住清醒。
但是在这样一个落着雨的夜晚,好似那种潮湿感无端加重了感官间的欲求,而里昂那意犹未尽地向他做出祈求的面容,是和催情有着同等功效的灵药。

克劳萨单手扶住微有些发疼的前端,在对方极度配合地主动张开腿的情况下摸索着找到入口处,又再度慢慢地进入到对方的身体里去。
当自己被那圈羞涩的内腔温柔地咬住之时,克劳萨微挺了挺腰,反复将里面挤压出阵阵暧昧的水渍声。
用曲起的手肘撑住上半身的克劳萨快速地抽送起来,他喘着气感受着那铺天盖地朝他袭来的窒息般的包裹感,觉得自己几乎快要溺死在这副身体的内部了,逼迫得他不由自主地只是加快了速度。

胸口有股夹杂着酸涩的暖意渐渐浮了上来,呼吸如同泛出潮湿的水气,莫明带出瞳中针刺一般的疼痛。
里昂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更不知为何又落了泪。
他将脸颊歪到克劳萨的肩头蹭一蹭,鼻息间呛了水般地难受,令他忍不住吸了又吸。

他们曾有过无数个相拥的夜晚,保留在记忆模块深处被珍藏着的画面既甜蜜又温馨,里昂眼中溢出的泪水已经完全控制不住,即使紧咬住下唇也强忍不下想要呼喊的冲动,但他仍是硬生生地努力吞了回去。
来自身下的那一波波攻击越发猛烈,且充满着他早就熟悉不已、专属于克劳萨少校的霸道又不失温柔的意味。
他很快在对方付出的努力下再度被推上了情事的顶点,里昂高高地仰起下颌,胸口贴上克劳萨比他强壮不少的胸肌,后腰挺出的线条被对方用温热汗湿的手掌轻压着抚过。
这副有点可怜兮兮的模样折射在克劳萨的眼中,那般精致迷人而又满带着露骨的诱惑。

“你的喜好一直是这样,不是吗。”克劳萨用比平时都更加低沉的声线发出这个不怀好意的问题,配合着手上的动作,在那人的一侧臀肉上控制着力道拍了一下。
里昂整个人都跟着抖了抖,啊地喊了一声,然后很快在喉间挤出一阵更加绵长的轻哼,挑逗得克劳萨简直心痒难耐。
他托高里昂的下臀,方便自己更重更深地往里面插进去,一直到自己胯间贴上对方臀底那片湿润滚烫的皮肤为止。
重重地深插了十多次后克劳萨慢慢地放慢了动作,再又往那里面压了压,最终抵在深处射了进去。

 

先前克劳萨没敢把外面放哨的队员们的听觉功能降低,毕竟事关安全问题,责任很重大。
他只好在做爱过程中尽量控制着不让里昂高喊出声,幸而对方很是主动地进行了配合,几轮下来体验感真是绝佳。
等了一会儿他寻思着两人都休息得差不多了,他就一个翻身换了个体位,再来接着嘿咻嘿咻。
这整整一个晚上里昂被迫憋屈地张着嘴,还要注意着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只能跟着眼泪流个不停,不断地用拳头捶打某个一下下撞到他身体里的野兽一样的家伙的肩和后背,以此来进行微弱的示意和抗议。

很久之后一切才终于结束了,那个人的气息依旧离他很近,里昂轻微地动了动酸软不已的四肢。
属于克劳萨的那道灼热潮湿的呼吸所带出的气流擦过他的锁骨附近,现下他们还仍保持着刚才最后一轮欢好时的姿势。
彼此的胸口起伏的频率慢了下来,心脏部位传来的咚咚声也趋于缓和,但那份汗湿的触感还仍在。
身体十分疲惫,双眼也几乎没有睁开的力气了,可是里昂那原本混乱不堪的内心却逐渐变得平静。

 

外面暂时还没入睡的几人同放哨的队员凑在一起,纷纷交头接耳:“咱就是说,能理解他们不发出动静的初衷,但是帐篷里的灯不熄灭的话……倒影还是能看到的啊!!”
——而且真是什么姿势都有,简直堪比现场目睹了小黄片版的土尔其式皮影戏一样。
队员们表示真是不得不感叹一句:中校好厉害,体力好得令某个哨兵单从那爬不起身的影子看来,都像是快要被搞死了……
不知道为何莫明觉得自己的屁股也跟着疼起来的几人互看几眼抖了抖,立马果断决定:他们什么也没看到,要睡觉的尽快睡觉,该放哨的接着放哨!

 

第二天清晨时分,昨日那场连绵了一夜的大雨总算是停了,天空中只是偶尔还零落地砸下几颗豆大的雨滴。
从帐篷里走出来的克劳萨深吸口气,伸展着手臂做了几个放松肌肉的动作。
紧跟在后面的里昂一副蔫了吧叽的模样,但他脸上略微显得有些苦闷的表情却在克劳萨转过身细心地帮他整了整制服领口时好了很多。

营地中早起的队员们都统一地没人敢直视他们,最终由史蒂夫出面承担了那份重任。
他受不了地主动凑上前,拉开克劳萨和他小声耳语了几句。
众人只见长官的脸上阴晴不定了好半天,随后克劳萨扭头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帐篷,继而意识到史蒂夫那些话里的含金量……毫不意外地开始面色发绿。
——见鬼,实在是大意了!!

自那天之后,每晚钻回帐篷的克劳萨都会在里昂进来后就及时地熄灯,也不管他们到底有没有做些在众人眼里看来奇奇又怪怪的事……
可惜无论是否进行遮掩,那顶不时抖动的帐篷还是活活出卖了他们。
史蒂夫终于在一次又一次的刺激后彻底抓狂,追在克劳萨屁股后面凶狠地叫骂道:“你们两个是野兽吗!他妈的天天晚上干、天天晚上干,还要干个没完!!!”他说着用力在地面上跺一跺脚,以证明他的愤怒是不能忽视的,“——这是在出任务,不是你带着哨兵小队去度蜜月好不好!”

当众挨了骂的克劳萨难得没有发脾气瞪眼睛,毕竟他是比较心虚的那一个。
接下来众人就目瞪口呆地见到自家那位原本严肃又冷峻的长官一反常态,他先是皮厚地咧一咧嘴角,再从裤子口袋里掏一掏拿出一块巧克力,追在气得转身跑开的史蒂夫身后,似乎是要把那东西塞进他嘴里,以便收买对方。
很快那两人便自顾自追逐着跑远了,被留在原地的里昂四下看看,发现现在大家都在盯着他,气氛一时有点古怪……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讪笑着转身急匆匆地去追那两人了——

 

接下来的路程都还算好运地很顺利,这一次登上运输机时,克劳萨记得靠到了里昂的身边,和他并排挨着坐在一起,同时也不断地在起飞后机身因为遇到气流而猛烈摇晃的时候握住对方的手,安慰地揉一揉。
——克劳萨能感觉得到,这一次里昂的反应变得平静了不少,他多少有些欣慰。

飞机落地后国内的军用机场派出一辆卡车送了他们一程,过后又再经过一番全力赶路,全队人员才终于回到了机构中。
克劳萨第一时间去找威斯克做简报,将史蒂夫和瑞贝卡合力弄回来的那些重要以及珍贵的资料都亲手交给了对方。

相对于此,威斯克也毫不吝啬地给出了一个好消息,他对克劳萨宣称:“我这里有份新情报——目前已经大概能推测出阿里亚斯和阿莱克西亚到底藏身于何处了。”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克劳萨的表现是半点不吃惊,但仍是配合了长官一句,之后又说:“不过巧合的是,我似乎也结合着这次收集到的资料以及路易斯 塞拉的证言,大致猜到那个地点了。”
两人对看一眼都没再说话,只是默契地走到墙边,停在贴在墙上的那张巨大的世界地图面前,同时伸手指向了南极洲所在的位置。

 

Chapter 36

Summary:

又双叒拉扯出一章日常……

Chapter Text

两人双双从地图上撤回手指后,威斯克便把克劳萨引到沙发上同对方并排坐下,用他们之间一向习惯了的方式来谈话。
但当克劳萨提到关于保护伞公司的那个据说位于南极洲的秘密基地的所在地时,威斯克只是表情意外有些轻松地说道:“关于那座设施的具体地点尚还在侦察中,放心吧,一旦找到那些家伙,届时就将由我们来发起这一轮的总攻。”
他说着还扭头认真地看了看克劳萨,这一回用上了开导般的语气:“你倒不如趁现在还有些闲暇,先好好调整一下吧。”

在另一张沙发上端坐着的人一脸的欲言又止,威斯克微探过肩问道:“——怎么?”
克劳萨似乎是经历了几秒的心理挣扎,但最后他还是开口说道:“我一定会尽快为里昂把精神力和身体都调整到最好的状态,不过关于他,我还有一些事想问你。”
威斯克眨眨眼没接话,克劳萨却紧接着将自己的问题诉诸于口:“先前你并没有完全坦白吧,你一直都知道里昂的事,包括那三年里他在什么地方待过?”
“是的。”威斯克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我手上还有一张底牌,只不过暂时不能翻面。”
“——是关于那位你所谓的线人的身份吗。”克劳萨这次的问题显然是个降调的肯定句式,一时间就连威斯克也停顿了半秒。之后克劳萨却又主动说,“不用紧张,我只是从众多的情报中拼凑出了一些线索,所以大概猜到了。”
威斯克还仍一副想保密到最后的模样,磨蹭着依然没有接这句话。

克劳萨并不打算同对方纠缠这个话题,因为他关注的重点永远只在里昂身上。
现下想起那个人,他心底的那股对于威斯克的气恼情绪又开始带着股熊熊的火焰,止不住地冒出头,此时再开口的语气也不那么客气了:“——从里昂回到我身边开始,你到底如何确认自己能够算无遗策。”
只是威斯克还没来得及发话,克劳萨又突然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抢先问对方:“难道说……我在设施外和里昂的那场重逢,本来就不是个意外,对吗?”
——可恶,他之前怎么漏掉了这个细节。

威斯克清了清嗓子,微笑着说:“那是命运的安排让你们再度相遇。”
面上的神色变得十分嫌弃的军官冷着声怼过去:“讲重点,用人话!”
威斯克眨眨眼,终于肯坦然地承认:“哦对,我是幕后黑手。”
瞬间克制地捏住拳头的克劳萨当着长官的面咬咬牙:“……你知道他活着,你早就知道他还活着……阿尔伯特 威斯克你这混蛋!”
被对方用不敬的语气叫了全名的人一脸『旧事重提真的好烦』的表情,不急不徐地自我辩解道:“早就说过了这个真没有,我当时和你一样,认为他已经死在洛克福特岛了。”

——克劳萨对天发誓现在关于里昂的一切,只要是从威斯克的那张狗嘴里吐露出来的话,不能说半点不可信,至少是要打个对折、或是先画个问号的。
那些被刻意释放出的真真假假的各种讯息掺杂在一起,他一时也无法判断出威斯克究竟还隐瞒了些什么,以及为什么对方要这样做。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了几秒,又继续问道:“那你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得知里昂仍活着?”
威斯克叹了一声,大约是知道今天自己逃不过了,只好摊着手坦白:“就像你猜到的那样——汉克就是我们重要的线人,他是我送到保护伞公司的卧底。”
克劳萨的眉心动了动收紧了,对方这态度似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但其实恰恰说明这就是他所需要的答案。

他微侧了一下脸颊,满脸尽是怀疑的神色:“是汉克告诉你关于里昂还活着的事?”
威斯克又做出个『拜托吧』的表情:“他离开机构很多年了,根本不知道肯尼迪是你的专属哨兵。”

只不过要从蛛丝马迹中嗅出一些味道这样的事也并非没有,但汉克自持着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样的原则,尽量不让阿里亚斯察觉他对于这个来自于自家机构内的被俘的哨兵多有注意,也曾悄然在不会被人发现的范围内,争取力所能及地朝对方施以一些援手。
后来他们乘坐潜艇从沦陷的洛克福特岛出逃,阿里亚斯全程都独自操控着潜艇前行的航程,半分不曾假手于人。
所以关于他们所到达的那一处地点,汉克也无法确定。

直至在那处于冰天地雪中的基地内彻底落了脚,他仍是找了好久的机会才和威斯克重新建立了联络。
而他向威斯克所传达出来的两个重要信息,一个是关于那名出逃的研究人员路易斯 塞拉,另一个就是被阿里亚斯下令送出基地的哨兵里昂 肯尼迪。

起初在秘密邮件上看到那个名字,威斯克少有地愣了一下,甚至还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尔后他塌下肩,再度凑近了屏幕。
直到他注意到后面的寥寥几个单词,跟着道出了对方会被保护伞公司的特种兵带出设施,再进行后续放置的确切地点。
另外汉克还在邮件中提醒道:一定要盯紧这个哨兵,这个人大概会使用各种办法,以便回到机构总部的安全区中,然后应该……那小子会给你们带来一些麻烦,因为阿里亚斯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寻找一名特殊的向导。
——奇怪的是在邮件最末尾的备注却又是这样的:如果他和我想到的某个家伙有所关联的话,那大概是不用过于担心的,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关闭邮件页面的威斯克火速查询了一下那处地名,居然恰巧就是他们的BSAA调查员之一的克里斯 雷德菲尔德最新一趟任务的落脚点。
考虑到汉克应该并不清楚在三年前以黑暗向导的身份于洛克福特岛觉醒的人就是克劳萨,同时他还是阿里亚斯在这三年来所苦苦寻找的特殊向导。
若只是进行大致猜测的话,汉克并不能完全确定里昂 肯尼迪和他的旧友杰克 克劳萨有过多的关联。
但这封邮件中所包含的信息还是相当关键的。

想通了一些事的威斯克独自冷静了几分钟,之后立刻联络了自己合作了多年的一位自由赏金猎人,让对方迅速前往某处地点去接应那名逃离秘密设施的研究员路易斯 塞拉。
原本那位赏金猎人会在路易斯身边一直待到他可以自由活动,再接着将他送到最为安全的地点安置下来。
而威斯克还从另一边的最新线报中得知,肯尼迪已经在伊东尼亚和雷德菲尔德碰上了面,目前那人正跟在后者的小队中行动,到时候就可以顺道被带回来。
不想中途肯尼迪不知为何独自脱离了那支队伍,威斯克头疼脑热地操心了好一阵子,只能又去安排那位赏金猎人转个道再多帮个忙,谈来谈去被对方借机将报酬提高了整整一倍,那人这才答应临时抽身,前去接应肯尼迪。

之后威斯克的计划是让名为艾达 王的赏金猎人直接把肯尼迪送回国内,再带至机构,这份任务也就圆满结束了。
但在那段相处过程中,艾达似乎是对那名哨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和威斯克进行的几次联络中话里话外总要提及她十分中意这只金毛小狗。
——并且如果威斯克不继续提高报酬金额的话,她便打算直接将对方拐跑。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军官对那名哨兵的在意程度有些超出艾达的预期,又或者她真的对里昂抱有不一般的好感,总之最后在相谈时她信心十足地将酬金提高了整整三倍,搞得威斯克都打算要不就放弃肯尼迪算了……
在他看来那臭小子,根本不值得他花这么多钱去打捞……

末了记起好友抑郁了近三年的面容,难得良心尚存的无良人士威斯克又想着:算了算了,不如再谈谈。
结果艾达趁势当场将报酬的数字又提得更高了——
差点没掀翻面前的通讯器的威斯克快要坐不住了,唯有咬着腮帮子一字一句地问道:“……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是觉得你为了那金毛小狗无限忍让的样子很有趣罢了。”艾达仗着自己远在国外,对于雇主的指令是不是需要完全遵从,就成为了一项值得商榷的事。
毕竟她是真的挺喜欢那小狗狗,带着一起玩也不错的样子,对方的身手不错,多年来自由赏金猎人做惯了,平时路上搭个伙有人陪伴也挺不错。

——虽然其实威斯克并不知道,在当时里昂就已经婉拒了艾达发出的邀请。
他只是执意想要回到某个地方去,因为他有一个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一定要去见的人。
而艾达所要做的就是在这趟交易中多榨取雇主一些钞票罢了,反正也不亏嘛,对不对。

考虑到今后他们应该还有很多机会合作,威斯克和艾达都淡定地没有互相撕破脸。
而威斯克也按艾达的要求将报酬提高了三倍,同时他表示再多也没有了,因为经费申请不下来。
并且前提是艾达只需要把肯尼迪送回美国,然后她就必须再将之前由她亲自搭救的那个研究人员从安全屋里接出来,护送到某个国家。

多年来早已习惯在各国间靠着军方资源四处游走的赏金猎人笑了笑,抄着手一语中的:“这是想把我从小狗身边支开吗。”
“我最后说一遍——”今天威斯克自觉他交涉得已经有些疲惫了,不得不用手指捏住眉心揉了揉,“那小子是有主的,别再打他的主意了。”
“好吧。”艾达一本正经地又说,“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按先前约定好的,护送他直至回到你们的机构内为止。”
“不用了。”
“保证不会中途拐走他的。”
“真不用了……”
“——别客气啊~”

这话令威斯克松开手,抬起头重新望着屏幕中的那位黑发女子。
他沉沉叹了一声,又说道:“我给你一个大致的地点,你将他扔在那附近就好。”
当时考虑到克劳萨本人已经在前一趟南美任务结束后的返程途中,说不定可以让他和肯尼迪来个巧合万分的『偶遇』。
毕竟威斯克没有勇气打赌眼前的某个赏金猎人会不会看心情随手做点什么,导致他的计划出现一些节外生枝的部分。
他是真的怕了……

于是威斯克在艾达打算再度开口前抢先说道:“至于你,想要拿到这份高额的报酬,就必须把路易斯 塞拉送到潘南斯坦,我在那里为他找了个安全的落脚点,他的生死可谓至关重要。”
“哦,关乎人类存亡的那一类『重要』吗。”艾达说完这话突然转了一下头,似乎是有什么人靠近了她,所以看起来她不得不提前结束通话,“——好吧,就按你说的做,将所有的地点用邮件发送给我吧。”
威斯克点了点头,知道这就算是谈妥了,他暗自松了口气。
而那一天在切断通讯前,他注意到艾达身后不远处有个人影晃了一下。
打量着对方的身形和发色,应该就是那个名为里昂 肯尼迪的哨兵无疑。

直到屏幕完全变暗,威斯克又独自坐了许久,突然很没由来地笑起来。
相信不久之后,他的那位老友就能好好体会一把久别重逢以及失而复得的喜悦了吧。
这还不得好好地感谢他的贴心安排吗!

 

“——感谢你?”此时听对方大概将那些事都说了说的克劳萨露出看见傻逼一样的表情,“你若实在很想挨揍的话,倒是可以直说。”
末了他停了停,又朝着露出不爽神色的人问道:“所以你是自从知道里昂还活着开始,就一直在安排这些事吗。”
威斯克有些得意地准备点点头,但面对着臭着张脸的克劳萨,他心有些虚:“好吧,只有关于肯尼迪这一点,真不是我从头到尾算好的。那时我本来打算等艾达 王离开后派别人去接应他,找到你那支队伍的确切地点再扔下他。结果那小子自己跑得比兔子还快……但好在最后还算是有惊无险地和你遇上了。”

“至于后面的事——不是由史蒂夫来告诉你,就是卡洛斯或是瑞贝卡提及的,这是因为我都安排好了。”威斯克抬抬眼皮观察了一下克劳萨的表情,大致推测自己可以继续说下去,“总会有人适时来提醒你,你和里昂的关系不一般,你们就会照着我安排的剧本一步步往下走。至于无法推进的部分,我会亲自出手。”
克劳萨定定沉默了许久,突然气得蹦出一句:“……人渣。”他恨恨地说,“你真的是个人渣。”
“客气了。”威斯克轻松地笑了笑,半点没有自己正在挨骂的自觉。
“里昂从小就失去父母,还离开我好几年,他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你却瞒着我……”关于这一点克劳萨真的无法释怀,此时真是直接手撕某人的心都有了。
倒是威斯克厚着脸皮满不在乎地说道:“你都活到这年纪了,也该知道自己天生命苦可不能怪上政府啊。”
“…………”克劳萨觉得自己对这人真他妈是无语了。

另外说起来倒是还有个事,如今算算已经拖了很久了,克劳萨却在此时才记起要找对方当面求证。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问起了之前在里昂因为寄生虫而暴露的那个安全区内与他们相遇的哨兵,到底当时是不是威斯克动了手脚,将那个人临时紧急调离,让他和里昂都没有机会去打探更多关于他们的过往。
威斯克隐约记得确实曾有过这样的一个小插曲来着:“对,是我收到消息连夜调走那个哨兵的。因为那时的时机还不够成熟,必须避免让你们彼此回想起太多事。”

克劳萨无端地回想起早在近两年前,威斯克屈尊来接他出狱时说过的话,原来对方所指的旧有STARS调查员『只剩下我们三人』,以及那句近乎卑微的『我需要你们』——这其中的复数指的就是他和汉克。
那时克劳萨自然不清楚早已失踪多年的汉克仍还活着,甚至深入敌后,成为了威斯克安排在保护伞公司的内应。
所以目前将所有线索由点连成线,他才明白当初那些威廉 柏金留下的关于G病毒的所有研究资料,威斯克肯定是在汉克的帮助下才得到的。
——而且威斯克其实也早就暗示过他了,原来那么早就已经出现过很多蛛丝马迹,这混蛋什么都知道……唯独他没有及时联想着反应过来,可恶。
问题是这种事当时怎么可能想通!所以克劳萨很肯定不能怪他的悟性不够。
要怪就怪那个神神叨叨的谜语人威斯克!

至于那个正被克劳萨放在心底狠狠腹诽的对象还在一脸志得意满地对自己那些发指的行为做出圆满的总结:“无论什么样事无巨细的安排也总会出现问题,在事态彻底尘埃落定之前,所有提前制定的对应战术都可能变得毫无意义。”
在威斯克看来,就算把一切都事先计划好,也不排除随时会被突发的状况破坏先前的精心布置。
所以一个好的团队领导者必须及时洞悉一切,以便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最为妥当的调整。
——对,威斯克所指的这种全能领导者,正是他自己无疑。
克劳萨是真的很不愿意表示苟同,唯有一言难尽地保持沉默:“……”

坐在旁边的威斯克还在精力十足地侃侃而谈:“你也知道目前大战在即,一旦确定了那个秘密基地的具体位置,政府就准备从各州征招兵力。”
他说到这里特意瞥过视线盯住克劳萨,似是提醒、更是一种强调:“这一次的讨伐至关重要,只许成功不许失改,所以你给我把皮绷紧点,别出任何纰漏,否则我就把你最重视的两个哨兵扒皮抽筋。”
“……”克劳萨瞪着眼没敢还嘴,只在心里怒骂道他妈的威斯克这老家伙,居然连威胁的话语都能说得绘声绘色。
克劳萨直接气笑了,并果断决定从今天开始,他要仇视以及痛恨威斯克整整一年。

 

趁着最近还算稍有闲暇,威斯克准备亲自向克劳萨那支个人团队的所有成员公布这位指挥官的向导身份。
在得知对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克劳萨未免有些不放心地发问:“现在就公布这件事,合适吗?”
听了这话的威斯克直接笑起来,半点不见担心的样子,反而还安慰着克劳萨说道:“其实在我看来他们早就发觉了吧,毕竟你对肯尼迪的护短态度也太显眼了。”
克劳萨被堵得一愣一愣的,又在是想不出什么能反驳的话,末了他只能做罢,决定由着那人去了。

回头在开会的时候果然如威斯克所料,某个消息才经由他做出简短的告之,与会的所有成员就不约而同地露出一副『我们早就知道啦』的表情,看上去不见任何惊吓或是惊喜。
克劳萨警惕地偏过头盯住并排坐在一起的卡洛斯和瑞贝卡,那两人连忙疯狂地摇头同时进行自辩:“我们的嘴可严了!什么也没有透露过!”
——问题是这种事还需要特别说出口吗?是个人有眼睛的都早已发觉了好吧。
比起长官优先怀疑最为近身的下属,大家都默契地想着,不如先把对某个哨兵的好感度稍微收一收,少躲在出行时的帐篷中做那么多会发出怪声和奇怪动静的事,以及、管好自己的那只时常悄悄窜来窜去的大色狼精神体比较好吧。

但是这种话是不能当面说出来的,于是为了给长官解惑,众人都齐齐望向某个家伙。

坐在人群中的里昂在大家转过来面对他行注目礼时装着样子抠抠脑袋,默不作声地埋下了头。
端坐在威斯克身侧的克劳萨无奈地抬手抹了把脸,之后顽强地强撑着精神开口探究一个真相:“……你们到底是在何时知道的,又是怎么知道的?”

大家互相看了看,有个人举起手说道:“以往确实没机会发现端倪,毕竟队上的向导一直是瑞贝卡。可自从里昂来了之后,一开始也没觉得很不对劲,只是奇怪长官你总是对他格外关照——”
后来克劳萨关照里昂的次数越发多了,在众人看来自然是越来越不对劲。
但最为显眼的证据还是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轮番目见到长官的那只巨大的灰狼精神体在纠缠里昂,那家伙时常从不知道哪个角落猛地凌空窜出来,逮着空隙就过去追着里昂不放。

克劳萨的脸色跟着就变了,很快又有不少人又附和着说道:“对对对,我们也见过它好几次来着。”
大色狼——不对,大灰狼在出行途中好像总是憋不住,会趁机跑出来和里昂亲热一下。
只是它的警觉性还是很强的,一旦发现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它就会马上消失。
虽然如此目击它的哨兵们还是越来越多,起初大家还凑在一起私下讨论过,因为那只狼实在体型过于巨大,难免有些吓人,而且大家都误以为那是里昂本人的精神体,所以并没有觉得太过在意。

——直到这次的任务途中他们都见到一只幼狮出现在大家休息时各自跑出来凑成堆的精神体中间钻来钻去,对着一堆飞禽走兽这个嗅嗅、那个蹭蹭,估计是想找些同伴一起玩耍。
还是克劳萨亲自做了个介绍,他们才知道原来里昂的精神体并不是那头巨狼……
——总之就是当各种各样的不对劲全部串联在一起,而大家一碰头聊一聊,就大致猜出些什么了。

至于克劳萨自然一向是身份特殊,在机构内受到的来自上级的重视也是有目共睹,跟随这位指挥官多年的队员们自然都十分自觉地保守了这个秘密。
“…………”一时间克劳萨的心情可谓是十分复杂。
坐在旁边的威斯克笑着用肩侧挤挤他,忍不住调侃道:“你看,我就说吧——”

之后威斯克又转头对这些队员们说道:“这其中的原因以后再找机会告诉你们,就目前而言还需要大家继续保守秘密。”
毕竟可以预见不用多久许多人就要踏上一趟前途未知的任务行程,克劳萨仍需要大家来倾力保护,所以适时让他们知道真相会好很多。

“所以中校是要和肯尼迪配对了吗?”那名起身发言的队员趁着还没坐下,决定替大伙们提一嘴这个在心中埋藏了好久的疑问。
毕竟配对结婚可是大事,若要是真的,那不得好好庆祝一下的嘛!
克劳萨老脸一红,摆着长官的谱将话喊过去:“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少打听啊——坐下坐下!”
众人知道长官这是在不好意思,都吹着口哨在那里起哄。
至于里昂?他已经快要躲到桌子下面去了……
最后还是威斯克出面安抚了众人几句,接着又提议道:“这事以后再说吧,先散会先散会。”

 

当天刚从会议室里出来,克劳萨本着就算暂时在安全区内休整,也绝对不能疏于操练这样的理由,不顾那一声声哀嚎硬是将一众队员们拉到了操场上,布置了一堆体能训练的任务。
这次回来后大家都笃定地发现长官对待名为里昂 肯尼迪的那个哨兵的态度,整个就是一种风味不同的大转变。
虽然之前也能看出来克劳萨偏心里昂,但若是史蒂夫同时也在的话,克劳萨就还是会对史蒂夫更加照顾一些。

可今天在操练的时候,大家看到里昂和史蒂夫找了无聊的借口又吵又打,克劳萨却是抓耳挠腮直跺脚,围着两人转来转去。
眼见劝架无果,他完全是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大约是不知道现下该去偏帮谁,只好在旁边干着急上火。

围着跑道散了一圈正在压腿或是做些伸展运动的众人远远观望了一会儿,都觉得他们先前的吐槽实在是太正确了——中校本人的喜好果然是真的很统一,就专吃那款端正漂亮脾气还不太好的分头男孩。
眼见那纷争终于平息下来,克劳萨好容易把史蒂夫劝去一边休息了,本来那小子体力也差得出奇,真按今天长官给出的各种项目来一套体能训练,没做完半轮他估计就挂了……
对此心知肚明的克劳萨也只能让史蒂夫乖乖去步道边坐着。

至于里昂?这人才在操场上跑了没两圈,就嗷嗷叫着说累,然后光速冲到克劳萨身边拱着他贴住。
也不知道那家伙叽叽歪歪地说了些什么,正开始按照命令在操场的跑道上热身的众人就看到长官又是给里昂递水壶、又是用手背给他擦擦汗,末了再扇一扇风。
不得不说照顾得那叫一个妥善体贴。
大家停下脚步互相看了看,顿时觉得有点绝望。
没人疼的哨兵们还是听长官的话,接着跑吧唉……

 

休整期间克劳萨又重启了之前的某个事项,接着来给里昂做精神调整。
他慢慢地将被深埋在对方精神线中进行控制的最后几枚楔子彻底地剥除,但大概前后还是花了近两周。
因为每回推进一些进程,里昂就会暂时变得特别虚弱,需要大量的时间来休息。
克劳萨无法连续进行这样的工作,所以他会停上两天,看看里昂的反应,直到确认对方的状态已经无异,然后再接着做下去。
这样一来虽然进度很慢,但这已经是对里昂而言伤害最小的方法了。
克劳萨赋予了无尽的耐心,也会在里昂最虚弱的时刻寸步不离地陪伴在他的身边,尽自己所能地安慰对方,让他的专属哨兵不会受到任何过度的影响。

——里昂却不曾向任何人提起他的梦,那是一场如同漫长黑夜中没有尽头的旅途,他永远在不安地四处奔走,努力寻找着出口。
而在现实中的他只是显现出睡得极度不安稳的模样,每每被身边那些动静吵醒的克劳萨不知道该如何帮助里昂,于是他选择了抱紧对方。
一些微小的挣扎过后,属于向导的刻意被释放出的安定且静谧的精神力稍稍抚平了哨兵眉间深蹙的弧度。

为了替里昂驱离这样的噩梦,克劳萨开始细致且精心地为里昂编织每一晚的梦境,让他免于再陷入那些可怕的由黑暗记忆所制造出的迷宫中去。
临睡前里昂会无意识地在克劳萨的向导力所释放出的精神指引下,沿着满是花香的小路不断前进,直至再度进入对方的图景——然后如往常那样四处开心地疯跑一阵子,直到累了再脱掉裤子,坐在海滩边洗脚。

“……”终于在某一天里再也忍耐不住的克劳萨好奇地问里昂,“你到底为什么每次来了都要洗个脚?”
里昂嘻嘻地笑了一声,在夜间不断迎面拂来的海风中动着很可爱的脚趾头,抬头朝着坐在自己身侧的人应道:“因为这样很舒服。”
“……”不得不承认克劳萨实在是没弄懂这个所谓的『很舒服』到底是怎么个舒服法……
而且对方名为洗脚,却要脱掉裤子?
算了,只穿着小裤衩,也、也不是不可以吧……

可克劳萨到底心有不甘,总还是想故意小小地向对方报复一下,以发泄心中的那一丝不满。
于是他找机会使了些坏,催动着精神力默默发出一个指令。
完全不知情的里昂仍坐在那里笑嘻嘻地用脚丫拍打浅滩边不断涌过来的海水,却注意到手边的沙滩上莫明冒出一个个小沙堆。
他定睛仔细一看,居然有好多小螃蟹从沙地下钻出来,挥舞着钳子朝他横着爬过来。

里昂难免觉得这情景好神奇,毫不知情的他还扭头哈哈笑着问克劳萨:“这些小家伙是从哪来的啊?”
那人却是笑而不语地起身独自站到一边去了,埋下脑袋的里昂还在专注地用手指和小螃蟹们对打,没两下就不慎被其中一只钳到了手指。
他嗷嗷叫着甩开那只可恶的小螃蟹,忙不叠查看自己的伤处,虽然没有出血,不过皮肤下面还是浮出了一道暗红。

眼前有更可怕的事很快又发生了,那些小螃蟹们成群结队地朝里昂的脚趾和坐在沙滩上的屁股发动攻击,接连被夹到好几下的里昂怪叫着跳起来,迅速往克劳萨身边靠过去。
“少校,这是怎么回事啊!”里昂一把扒住那个人,着急地嚷嚷着问道,“它们为什么要攻击我,还追着我不放啊?!”说话间他还不得不踮着脚尖不时跳起来,以免再被那些无情的小钳子夹到脚趾头。

克劳萨乐得哈哈大笑,只是抄着手不说话,仅仅不到一分钟他就眼睁睁看着得不到救助的里昂郁闷地从自己身边弹开,在沙滩上转着圈跑来跑去。
最后大概是被那伙螃蟹大军追得实在没有办法了,那人又调转脑袋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扑过来,满脸都写满了无助的慌乱。
这一回克劳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当然更清楚玩笑不能过了头的道理,他松开手一把将里昂整个人抱到怀里,对方紧张地搂住他的脖子,双腿也弹起来缠到他腰上,那姿势和动作都像是只惊慌失措的猴子。

总算暂时到达安全区域的里昂四下回头看看,那十多只小螃蟹还围在克劳萨脚边,对着他高举着钳子夹啊夹,仿佛是在示威,意思是若敢让脚趾落地,我们就钳死你!
里昂靠到克劳萨肩头接连发出一阵呜呜呜,不失时机地告状:“少校,你看它们都欺负我……”
克劳萨简直快被那人可怜兮兮的模样给笑死了:“它们是在和你玩呢。”
对于这种言论里昂表示自己是坚决地不信:“才不是玩,那些小钳子好用力,夹得我好疼啊,它们一定是讨厌我!”

里昂抱住克劳萨的手腕上力气用得十分大,还显得很僵硬,这也让某人知道自己确实有点玩过了,他连忙出言安慰里昂说道:“不会不会,怎么可能讨厌你,它们喜欢你才追着你呢。”
克劳萨用手掌在里昂臀下托了一把,那家伙还在一个劲地左看右看,大半的身体都快滑落下去了。
等到调整好对方依靠的位置,克劳萨又说:“只是这种表达的方式不对,不要误会它们。”
随后他暗暗催动着精神力,让这些小生物先行离开。

——里昂就见到那些小螃蟹们集体转了个方向,排着队横着爬啊爬啊,回到刚才他坐过的地方,拱来拱去又钻回沙滩下面去了。
这片属于暗夜之下的海滩终于恢复了宁静,克劳萨好笑地将怀里的人掂了掂:“你这么害怕螃蟹,等以后我带你去看真正的大海,到时要怎么办啊。”
里昂叩着下巴想想问对方:“那可以抓些大只的螃蟹煮来吃吗?”
克劳萨愣了愣,应道:“大概可以吧,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烹饪螃蟹……”
而且他想着大只,有多大只?感觉难度很大的样子……

双脚还勾在人家腰后交缠着的里昂抱住克劳萨蹭了蹭,似乎又想接着说些什么,回过神才发觉两人这姿势有些过于暧昧。
他立时埋下头,悄悄涨红了脸不说话了。
可里昂完全不想从克劳萨的身上爬下来,他好希望能这样一直被对方动作温柔地抱在怀里,而且克劳萨刚才就连说话时的语气都像是在他小时候对方待他最为纵容的那个时期一样。
于是他聪明地选择了装傻。
当然其实很清楚某个家伙那点小心思的克劳萨没有刻意去揭穿,他动动手臂,怀里的人不由自主地仰起下巴,那道闪烁的目光同他互相对上,两人都顿住了——

这份沉默并不尴尬,也没有持续得太久,很快他们就默契地同时朝着对方靠近。
克劳萨很浅地吻了里昂两下,先是印上那人的鼻尖,再是滑到嘴唇。
这种姿势下亲吻的难度不小,于是他手上又将那个头已经不算小的家伙掂了掂,整个人托在怀里往上举高了些。
如此一来里昂脑袋的位置就比克劳萨要高出一些了,毫不在意的男人认真地亲吻里昂微开的唇瓣,耐心地一点一点慢慢落到下巴上,像是舔舐般地用舌尖来回滑过。

在过去克劳萨总喜欢亲吻彼时还算年幼的里昂的下巴,还总说他的下巴看着实在是很可爱,就像剥了壳的水煮蛋,令他难掩那股时不时想咬上一口的冲动。
后来自他们重逢后,里昂变得有些邋遢,平时待在安全区里时还算好,至少早起后他都会乖乖地先去洗漱。
可在出行期间他总犯懒,老是故意不刮胡子,早起后清醒过来头一件事就是要冲出帐篷去抢早饭吃。
那副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流浪汉形象把克劳萨气得直想上手揍他,每每将人抓回来按住,他就要强迫里昂先把下巴上还不算很硬的短乱胡渣刮干净再说,不然不给饭吃!
饿着肚子的里昂仗着起床气在那里同克劳萨对着拧,还要不断挣扎,最后总得屁股挨了顿揍才肯老实。

待到里昂一脸委屈地用克劳萨提供的工具处理完本来也没很明显的胡渣,那人就会从旁露出个欣慰的微笑,再把特意出去替他领回来的早饭和咖啡一并递过来。
回头里昂气哼哼地吃完以及喝完那些东西,看似脸色要好了不少,而克劳萨就会靠过来抱住他,抬高他的脸亲一亲他的下巴,如同在奖励一只听话的小狗。

当时的里昂对此简直感到莫明其妙——直到如今他才猛然醒悟,原来是这样。
所以克劳萨少校是因为喜欢他啊,只是里昂又不觉得下巴长点胡渣有什么影响嘛,哼,他可是个超级硬汉!
但既然对方喜欢的话,那以后就乖乖听话好了。

里昂将头埋一埋,额头压到克劳萨的肩头靠住不动了。
真好啊,他想着,无论曾经历过多少痛苦、走过了多少黑暗的路程,他终于又回到了这个人的身边,这比什么都重要。

克劳萨还在不遗余力地努力侧过头,一下下地亲吻里昂的耳侧,时不时轻咬那很可爱的耳垂。
里昂感觉自己被这种带着呼吸时的气流接近而来的亲吻弄得既痒又舒服死了,他配合地朝着对方侧过脸颊,半眯着双眼等待着对方这一次能将唇印到他的嘴上。
然后他就这样歪过脑袋,半眯起水蓝色的双眼。
当那份气息真实地靠近而来时,里昂悄悄在心里祈祷着,他真希望时间能就此停在这一刻——

 

近期克劳萨又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忙碌,每天里需要处理的军务只多不少,至于里昂则还仍是按克劳萨的要求,听话地待在宿舍里休生养息。
每当傍晚时分下班的克劳萨回到家,只要里昂没和史蒂夫一起窝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他就大概知道要去哪一处寻人了。
克劳萨放轻脚步走进卧室,满意地见到昨晚被自己照顾了一夜的里昂在床上蜷缩着,侧身靠在墙角。
偶尔那人还会赤裸着上身,裹住他先前换下来的军服外套,几乎将下半张脸埋在膝盖间,看起来就像是小小的一只。

克劳萨的目光在这样的凝视中变得深沉了许多,他回想起之前和里昂重逢后,彼时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全无记忆的他总会偶然间生出这样的感觉。
——曾几何时是不是也有这样一个小家伙,有些纤瘦、身量不大,在休息日时总爱赖床,还喜欢在床上披着他的衣服到处蹭来蹭去,时不时猛然钻出来,露出半个脑袋急切地呼吸。
虽然对方总将头发弄得乱糟糟,却会闪着漂亮的蓝眼睛,傻乎乎地咧嘴朝着刚回到家的他微笑,看起来就像只可爱的雪貂。

而今存在于克劳萨记忆中无比模糊的人影和如今的里昂更加分明利落的轮廓渐渐地重合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那个人始终带着一份珍贵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底。
对方从未离开,更不曾消失。
如同他对他的爱意。

克劳萨默默地倚站在门边看了里昂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靠了过去,坐到床沿伸过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对方。
正在半睡半醒间游走的里昂唔了一声,他早已发觉是克劳萨回来了,却故意憋着装睡不说话。
他很喜欢和少校玩这样的游戏,在过后的亲昵中感受着一如他年少时那般的温暖互动。

这会儿里昂笑了笑抱住眼前的人,克劳萨摊开手将他纳入怀中,许久都没有人先说话。
安静了一会儿里昂抽手甩掉那件外套,又扭来扭去主动把裤衩子褪下去,将腿一跨直接坐到克劳萨腿面上,不要脸地说道:“来吧,干我!”
克劳萨当场露出个震惊的表情,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人朝着他不断靠近、靠近——在近到几乎吻上来的关键时刻,他一把用手卡在里昂腋下,将对方推离了一些,还主动揪过衣物一件件替里昂穿上,嘴上说道:“晚点再说,该去吃晚饭了。”

里昂不爽地歪着嘴,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两下未果,也就随对方去了。
倒是克劳萨安抚地对他说:“今晚的菜单上有嫩嫩的小牛排,去晚了可就抢不到了。”
这边外套大约还差几个扣子没能成功拧上,里昂却激动地挥开克劳萨的手,一跃而起站到地面上:“——快走快走,等不及了!”
被一把拖起来直往门外推的克劳萨唯有无奈地摊了摊手。

 

在完成了又是一轮在夜间进行的向导工作之后,克劳萨终于确定自己彻底地将那些被遗留在里昂精神世界里的影响彻底抹除了。
经过他的多番证实,里昂的那个由于受到非人对待而分裂出的人格也早已不再醒来。
在进入里昂的精神图景内进行探索时,克劳萨发现两个人格已在不知不觉间成功融合。

现如今得以保留下过往所有记忆以及他们相遇以来并肩走过的那一小段风雨历程的里昂还是和以前一样,时不时就要恶作剧一番,哪怕克劳萨对他训话或是抓住揍几下屁股都管不住。
但其实克劳萨早已经不在乎了,这样也很好,因为那个人所呈现出来的姿态,依旧是他所喜欢更是深爱着的那个哨兵最初时的模样。
——虽然克劳萨还是没能找回记忆,但他就是有这样的认知。
一切都没有变,哪怕彼此间兜兜转转了许多年,他们还仍在一起。

只不过此时再回过头细想,对于当时的那场重逢、以及之后和里昂贴身相处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克劳萨内心里所萌生的感觉都是这样的:他的向导生涯遭遇了巨大的劫难——他被一只狗脾气的臭猴子给缠上了。
而听到这话的里昂则毫不留情地表示:“屁嘞,明明是你缠着我不放,天天不管醒着还是睡着了都想操我!”
克劳萨皱起眉啧了一声:“闭嘴。”停了一会儿他又对很不甘心的某个猴子说道,“你就给我留点面子会死还是怎么的……”
末了他记起什么,又连忙用指节在床头板上叩叩敲了两下,意思是不能乱说话!
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

做完这一切的克劳萨在床上一滚,翻过身在温暖的被子下面抱紧了里昂,放软了音调做出让步:“好吧好吧,你说得都对,就是我对你见色起意,行了吧。”
这话令里昂感到很舒坦,同时还得意极了。
他哼哼出声,歪过脸仰起下巴甩一甩,很快就被那人轻轻捏住带过方向,温热的唇立刻覆了上来。

哪怕现下怀里抱着最为真实不过的里昂,克劳萨却总会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与里昂在重逢后相处的点点滴滴。
彼时失去记忆的克劳萨在莫明想要靠近对方的同时,也曾不止一次地暗地觉得这哨兵真的很古怪,总会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可当初每次他询问里昂,那个人也只是逃避地移开视线,或是轻描淡定地说之所以在手上划出伤痕只是为了保持清醒。
克劳萨搞不懂,那时他总以为里昂是在故弄玄虚。而且考虑到对方的精神状态确实十分不稳定,过度逼问是完全无益的,想想他也就暂时懒得多理会对方了。

后来克劳萨才弄清里昂的自残行为是为了控制住那个不断在脑海中发出邪恶呼唤的声音,强迫自己保持住意识,以免失去身体的控制权,从而动用武力把他给劫走。
克劳萨不知道里昂到底在夜深人静时分默默在手腕上划了多少刀,才能忍住不去伤害他,而那时的他却总没有多想着去关心对方。

如今回忆起这一幕幕,克劳萨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时常会趁着里昂入睡后搂住他,用手指轻轻地抚摸对方手腕上一道一道突起的新旧不一的伤痕,以及后颈间和身体上的其它疤痕。
他很想仔细翻看对方过往的一些记忆,以此了解里昂身上每一道消不去的伤痕的来历。
但那样就违背了他与威斯克之间的约定,所以他只能撑起身,悄悄地一处一处在那些疤痕上吻过。
每每想到自己差一点就真的失去了里昂,那股深深后怕的心情就会围绕着克劳萨,令他无法安睡。

幸而在心意相通后,他们在做爱时总要不断地互相亲吻。
每当激烈的欢好结束,克劳萨会抱着里昂,轻轻地用指腹摩挲他身上大片发红潮湿的皮肤,在状似不经意地刮过那些起伏不平的疤痕时,总能听到里昂轻轻地哼出声来,然后露出一副饥渴难耐的模样,努力撑起身再度吻上他的唇。
——克劳萨忘了大约是在哪一个夜晚他们做爱时,他很激烈地在里昂的体内反复地深入浅出,一下一下用硬热的阴茎顶进对方柔软滚烫的肠道里去。
他靠在最近的距离下感受着那不自觉层层紧缩的颤动,高温通过私密处的紧密接触传达而来,这种感觉美好得令克劳萨目眩神迷。

克劳萨自认在情动时分他确实不算是个十分体贴的男人,他会用力操弄里昂,而里昂很喜欢主动坐在他的腿上,用双手捧住他的脸,不顾一切地专注亲吻他。
两人喜欢各忙各的,好一会儿都不在一个频率上。
而克劳萨会视情况不满地更用力挺动下身,直到他的努力终于把里昂的注意力全都集中过来。
对方被他操到小腹间的肌理绷得死紧,湿湿热热地同他贴在一起,将自己勃起的性器挤压在中间。
里昂边喘边用哭腔挤出一丝声音,看上去几乎快要承受不住这种猛烈交合所带来的刺激,以及那一波波不断朝他的四肢百骸袭来的巨大快感。

最终里昂被克劳萨用手紧紧卡在汗湿的腰际两侧,突入的硬物顶进不能被进入更多的位置,他全身抖动着在高潮来临时不断本能地挺起身体,却被恶劣地控制在这个位置之下而动弹不得。
克劳萨甚至还故意将他再又一点点往自己胯间按下去,里昂被侵入得既深又彻底,他全无意识地陷入了一片荒芜之中,全身剧烈震颤的同时也将两人紧贴的腹间射得一片黏腻。

而克劳萨会抱住里昂,耐心地给他多一些时间来回味和恢复。
然后待到估摸着停顿得差不多了,他会托住里昂的臀底,将对方整个人抬高,继续从下方一下一下更深地干进去。
被操到再也忍耐不住轻喊出声的里昂流着泪别开脸,开始大口地喘息,那些微微甩开的汗湿的金发一丝丝地垂下来,紧贴在他脸颊边。
他全身泛着潮红,闭着眼不停被撞出声声不成调的微带着哭腔的呻吟,和下方肉体激烈碰撞时肠口处浅浅的回响混合在一起。
那一滴滴汗珠不停在克劳萨的眼前从锁骨滑到胸口,再一路渗往腹下的阴影中。
属于这个年轻哨兵的这副脆弱而又隐秘的模样,美得如同一幅恍若用旧日时光填满了色泽的画作。

克劳萨无暇再多做他想,只愿好好地把握现在,不再放手。
于是他用力抱住里昂,让自己更深地操进对方的身体里。
接着他会在又一次高潮来临的同时,好好地感受被对方所深爱和完全依赖着的感觉。
并且永远乐此不疲——

 

半个月后威斯克一脸得意洋洋地前来寻找克劳萨,落座前他先是将手里的一份大约十多页纸张的报告交给了对方,嘴上说道:“有个好消息,我们已经确定保护伞公司的南极基地所在的位置了。”
接过报告翻开的克劳萨本能地先问了一句:“怎么做到的?”
他不待那人回答就埋头开始翻看这份报告书,耳边听到威斯克应道:“我先前秘密派往南极洲的一支小队不断在当地尝试着追踪大型射频讯号,前几天他们终于有所发现——某个偏远的区域会导致周边一片范围内的供电系统瘫痪,如果没有猜错,那应该就是南极基地的控制中心所在地。”

听到这话的克劳萨略微思索了一下,那份报告本身并不长,但以现有掌握的情报而言,确实由威斯克所提到的猜测基本是可以坐实了。
如今美国政府在南极洲还仍拥有十多座正常运行中的科考站,只是在极地进行勘查的危险性依然十分高,想来那一队士兵们也是历尽艰辛,才在那片冰封的冻土上完成了这份任务,实在是很不容易。
而克劳萨同时也很清楚,接下来就需要由他和其他的参谋部军官们如同往常一般,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尽快地制定出这一次极其重要的任务计划了。

 

政府部门此次决定实施的军事计划是在任务正式宣告启动的三天后让全体参与人员前往洛杉机,从圣莫妮卡军用机场搭乘运输机,陆续前往离南极点最近的一个大型安全区,待到集结到从全国各地调派来的其他部队人员,便立刻前往南极基地进行清剿。
据情报显示当年阿莱克西亚 阿什福德将始祖病毒和蚂蚁种群中女王蚁的DAN相融合生成的T-维罗妮卡病毒注射到自身体内,她便经由冷藏进入冬眠状态,以此抑制病毒的急速扩张,促使自己的身体细胞和病毒进行缓慢的融合。
——这个过程原本大约需要15年的时间,但在3年前的洛克福特岛战役中,这一进程遭到了人为的阻碍。

现如今阿莱克西亚在阿里亚斯特意为她量身改造的C病毒的帮助下再度进入冬眠状态,若融合的结果如同情报部门所分析和预料的相同,那么阿莱克西亚最终将会进化为强大的蚁后,成为名副其实的维罗妮卡女皇。
而由她散播而出的生化病毒,将使所有被感染的人类匍匐在她的脚下,变成她的仆人。

目前看来清剿保护伞公司南极基地的行程是不能再拖了,基于此政府便将此次行动的代号定为『猎杀女王蚁计划』。
威斯克本人也已经向尚有不少兵力留存的各个州郡县发出了申请哨兵队伍支援的调令。
这一次行动政府势在必得,誓要赢下这场硬仗。

而正在领几名参谋本部的军官们加紧进行行动安排计划的克劳萨则考虑到目前是2月,南极洲正处于极昼中,非常不利于他们的哨兵和向导行动。
——但是很快进入3月之后,那片区域就会慢慢转为长时间被暗夜所覆盖的极夜时段,那将会非常有助于他们进行潜入作战。

收到初步计划报告书的威斯克提出他打算让目前机构内准备好的精锐部队人员直接出发,等到达了当地再进行调整。
毕竟这次的任务地点是在南极洲,极地的气候十分极端且寒冷,士兵们的身体也需要提前调适。
先行到达的人员将在那里等待大部队全线集合,再出发进行此次的大围剿行动。

 

当计划粗略地定制完成后,威斯克还不忘亲自给史蒂夫分派了一项机密任务。
在接到这份随行命令的当天,史蒂夫在宿舍中发出阵阵野人般的哀嚎——甚至顾不上亲自前来传达命令的威斯克本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眼见史蒂夫这副要死过去一般的反应搞得克劳萨和里昂都摸不着头脑,末了里昂首先反应过来了,他用手肘悄悄地挤了挤站在身侧的克劳萨,悄声问他:“就是说这次的任务,史蒂夫也要跟着去?”
克劳萨一言难尽地没吭声,唯有里昂回想了一下和史蒂夫为数不多的几次出行途中所发生的种种,他呵呵了一声,默默地发出碎碎念:“那家伙的战力只有0.5——不,应该说只有0.05吧。”
他不知道这家伙跟去了能做些什么……努力保住性命吗?
克劳萨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天花板,决定保持沉默。

令人意外的是今天的威斯克看似心情不错,竟然一反常态地帮史蒂夫辩解起来,他难得和颜悦色地对里昂解释道:“——你别看史蒂夫这小子整天吊儿啷当的,其实他隶属于情报监察部,还是一级应急响应人员,每当发生重大恶性事件,就要立刻赶赴一线。”
威斯克说完停了停,思索了两秒还追加了一句话做为补充:“他甚至拥有在紧急情况下,越级处理极密情报的权限。”

猛然被塞了一脑子高深莫测词汇的里昂愣愣地张开嘴,他其实不太理解那一段话的意思,但是看起来威斯克是在变相地夸奖史蒂夫?
以及史蒂夫可能真的不是个游手好闲的吃闲饭人员?
他忍不住望向那个人,就见史蒂夫此时也不继续哀嚎了,对上里昂的眼神后他居然笑出来,抬手比出个手枪的姿势朝着里昂指一指,眨着单眼问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没想到我这么了不起吧!”

里昂一脸恍然大悟地问那人:“原来你之前不看漫画的时候,就总对着笔记本啪啪按键盘,那不是在打游戏,而是在工作吗?”
史蒂夫耸了耸肩:“一半一半吧。”
站在一旁的威斯克略微变了脸色,克劳萨连忙发出一阵提醒式的咳咳咳,接收到暗示的史蒂夫匆忙改口:“——出现紧急事态之时我永远是以工作优先,这是我身为士兵的职责!”
由于太过单纯而直接被这人给糊弄过去的里昂露出肃然起敬的表情,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克劳萨终于安心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很难不赞同这样的认知。

至于待到威斯克又去和史蒂夫小声交待一些话时,里昂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因为史蒂夫真的完全不像一副靠谱的样子。
他挪动脚步悄悄将克劳萨拉远了一些,用手掌掩住嘴,对他说道:“无论如何,若是在任务中真的发生什么事,我可不想把命交到史蒂夫那家伙的手上。”
克劳萨闻言笑得十分无奈,轻轻推了里昂一下。
不过很快他又一伸手将对方搂过来,耐心地教导以及宽慰道:“你得学会对事不对人,就算对人也不能对所有的人——当然若真有危险,那还是保命要紧。”
这话自然是很有道理的,里昂自认没有立场顶嘴,唯有颇感不爽地回了一句:“好吧。”

没过一会儿就在威斯克离开之后,宿舍里的气氛总算放松了下来。
里昂担忧地提起那座秘密基地中总数不算少的哨兵群体,到时那可是一股他们执行任务的不小的阻力。
不过那些人基本都是被保护伞公司的特种兵四处抓捕或是绑架来的,又长时间接受着那么残酷且严苛的训练,不会有人对在那座设施中奉命看管他们的家伙有好感吧。

里昂大概将自己所知的那些事都和眼前的两位同居人说了说,然后又重点对史蒂夫强调道:“到时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搞冲锋,想办法对付那里面的哨兵。”
里昂认为最好的情况是可以当场说服和感化他们,遇上说不通的就直接毙了,以免阻碍到任务进程。
对此并不赞同的克劳萨却是着急上火地嚷道:“啊别别,你别拉上史蒂夫搞什么冲锋。”末了对上里昂生气瞪着眼的表情,他指了指史蒂夫,然后摊摊手解释道,“到时真被一堆枪口指着脑袋,这小子绝对二话不说,当场就尿裤子了。”

里昂可谓十分震惊地转过脸看向那位话题中心人物,而史蒂夫却只是点点头,坦然地承认道:“他说得对,面对枪口我会像只受到惊吓而失禁的小型犬一样,尿得到处都是。”
里昂心想这可真他妈的……绝了!
所以这人到底为什么要跟着去?试一试在几分钟内能死掉吗……
他暗自决定,到时自己绝对要袖手旁观。

 

近两天在临近大部队出行前的最后准备阶段,史蒂夫依旧如往常一般,美滋滋地过着他的小日子。
这家伙向来花钱如流水,每天吃吃又喝喝,从不亏待自己。
但里昂发现那人最近比之从前居然更是变本加厉了,他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有钱,好像永远也花不完?”
正在书桌前整理军务报告的克劳萨抽空代替史蒂夫答道:“他是BSAA的哨兵调查员,同时还是情报监察部的人,自然可以领双份工资。”

“?”瘫在史蒂夫的小床上和对方各占据一边翻看漫画书的里昂顿时整个人坐直了,朝着说出这话的人求证道:“这也可以?”
克劳萨停下手头的活计,对他说:“我之前也不相信,后来发现威斯克还会给史蒂夫一些额外的活,都有算加班费的——所以当他工作任务繁多的时候,经常工资比我还高。”

里昂张着嘴思来想去,脑子里飞速地拐个弯,记起一个非常重要的事。
他滚下床冲过去扒住克劳萨,破着音问道:“那、那我当时MIA还KIA了,我那些年攒下来的工资哪去了呢?!”
关于这事克劳萨倒是尚能说清始末的,他握住里昂激动的拳头,上手拍一拍,意思是别紧张:“一开始没有动,因为你只是MIA,但到后来你被确认为KIA了,可那时我也去坐牢了……所以那段时间里我们工资账户上的薪水按照流程应该就在账面上都充公了。”

“?!”听完这话里昂此时的表情比刚才更加震惊外加无语,克劳萨原以为对方是在纠结那个『充公』,然而里昂接下来问出口的话却完全出乎他意料地是这样的,“——那时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坐牢?!”

对于过往满满的痛苦和不堪,克劳萨唯有低叹了一声:“那些事等有空再慢慢和你解释。”
但为了能及时安抚一下里昂,他又接着说道:“其实威斯克同我提过,说他曾派专人处理过这些事。你在当年总共也就领了一年左右的薪水,后来账上的钱都并到我这里,放在一个秘密的安全账户上,在我出狱复职时就一并交还给我了。”
哪怕是这样的话也令里昂多少仍是有些郁闷和不甘:“就是说我过去的工资都在你那里吗?”
克劳萨明白某人是心里在闹小别扭了,他笑着应道:“是啊,我过后找时间查一查有多少钱,都连本带利打还给你。”
可里昂却朝他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的就是你的,没有关系。”
——提到这事克劳萨又强调道:“不过其实我们现在已经是在使用同一个联名账户了,确实不分彼此。”他把凑得很近的里昂搂过来抱住,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提出了一个很不错的建议,“现在开始我们就一起存钱吧。”

达成共识的两人黏腻地蹭在一起甜蜜了一会儿,克劳萨就去继续忙乎手头的工作了。
无事可做的里昂又趴回床上,对靠在墙边坐着的史蒂夫说:“既然你工资很高,那也该考虑存点钱吧。世界总会慢慢安定下来,将来得有钱傍身才行。”
歪在那里的史蒂夫连头都不抬,直接一口回绝:“抱歉,我不存钱,免得哪天人在天堂钱在银行。”他说着将手上的书又翻过一页,“我可不能亏待自己,必须在有生之年可着劲地花钱,绝对不能像你们那样,出生入死领着一份微薄的薪水,然后活在贫穷之中。”

心里直发堵的里昂扭过头去和听到这话直接抬起下巴望过来的人对看一眼,克劳萨的嘴角在他面前肉眼可见地抽了抽:“……扎心了。”
里昂也跟着说:“……太扎心了。”
然后他再度爬下床,靠近书柜前摸出克劳萨珍藏着的那把刀,一把从刀鞘内抽出明晃晃的刀身,龇牙咧嘴一副就要上前去刀了史蒂夫的架势。
克劳萨只好苦笑着抱住他,如往常那般又再度当起了和事佬。

 

不日大部队便从机构所在的安全区内启程出发,经由卡车和步行交替跋涉,顺利按照计划到达位于加州的洛杉机,自圣莫妮卡军用机场分批乘坐运输机,起飞前往南美洲,直至到达阿根廷的乌斯怀亚。
沿途克劳萨一直都待在里昂的身边,安抚自对方心头冒出的那些不安的情绪,及时调整他起伏波动的精神力。

克劳萨很高兴这一次他终于能够正式以专属向导的身份陪同里昂去执行外勤任务,这于他而言也是对于三年前的那场巨大遗憾的补偿。
在即将到达乌斯怀亚之前,克劳萨在飞机上对紧紧贴在他身侧的里昂说道:“那里被称为世界的尽头,是最靠近南极半岛的一座城市。”
不过令克劳萨感到可惜的是此次他无法带里昂去港口附近看看大海,因为此行他们不坐船,到时会在行动时机成熟时再次搭乘运输机,预计用最快的时间攻陷那座南极基地。
不过没有关系,总有机会的吧。
克劳萨想着,嗯——会有机会的。
随后他便在机身又开始猛烈震颤之时探过手,在声声伴随着巨大引擎噪音和周围那些队员们发出的起哄声中,动作流畅而自然地拥紧了自己的专属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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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踪大型射频信号以此确定军事总部位置的梗来自《洛杉机之战》,当然在南极洲来说这有点太扯了,请不要过分在意逻辑,嘿嘿。

*本章节中部分关于T-维罗妮卡病毒的描述来自百度百科。

Chapter 37

Summary:

没想到吧,收尾前还能拉扯出一章无聊日常【……

Chapter Text

做为目前第一批到达乌斯怀亚安全区的部队,众人被安排在位于深山中的一个隐蔽的大型地下军事掩体内进行调整。
这里的气温很低,虽然和南极洲相比还仍是有不小的差距,但也足以让哨兵们提前适应一下。
目前掩体内所有与外界相通的出入口全部施行24小时警戒制度,看守每2小时轮换一岗。
另外在地面上每个方向的围墙都设有一个固定哨岗,以及一支流动巡逻小队,以便在安全方面有最大的保障。

考虑到这个掩体内预计在近期超负荷接待即将不断来临的大部队,宿舍区的房间实在不够用,所以从头几批到达的人员开始就必须安排多人挤进一个房间。
不过稍好的消息是克劳萨的军阶让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依然能够拥有单人入住一个小套间的便利,但他十分主动地提出把里昂和史蒂夫都匀过来同住,以此来分担一下掩体内的住宿压力。
至于床位分配也完全不成问题,里昂自然是直接和克劳萨一同睡卧室里的双人床,史蒂夫就稍微委屈一些,每晚在外间的客厅里打个地铺。

在这里过夜的头一个晚上,史蒂夫一边铺床一边唉声叹气,碎碎念着说道换做以前哪会轮到他搭小床,真是好可怜。
正在整理行李的克劳萨扭头看了那人一眼,想想没搭话。
至于里昂则是根本不打算浪费力气去和那家伙争辩,直接用一副不理不睬的态度敷衍了事。

接下来的两三天里,从各方联络中威斯克得知自其他州郡调派而来的部队人员也都在赶往此地的路途中。
算算距离远近,若能顺利的话,他们将会在半个月内陆续到达这里。
目前来说这座掩体就是个临时停靠点,士兵们早已习惯在出外勤时面对各种艰苦的条件,现在唯一的问题不过是过度拥挤而已,将就一下还是可以克服的。

不过在正式开战前要保持体能充沛是一项最大的问题,所以威斯克尽快地下达了一项命令,要求士兵们每天必须集合训练4个小时。
关于训练的具体内容是由威斯克提供的相关情报中对于南极基地目前为止摸清的几种常见类型的BOW的应对方法,这种针对性的训练对于过后提高哨兵的生存率和任务的成功率可谓至关重要,所以众人都被要求必须以进行实战的心态来参与。
训练时间定于晨间07:00开始,于午时前解散,到了下午大家就可以稍微放松地自由活动了。

 

待在这里没几天里昂就在闲逛时迎面遇到了克里斯,对方见到他时大约停顿了三秒有余,尔后主动从长长的走廊那一头大步走过来,靠上前大方地打了个招呼。
攀谈间里昂才明白原来之前正是由克里斯的小队受命前往南极洲进行那项危险的勘查任务,在摸清那座基地的大致坐标并进行报告后,他们就直接转道来到这座安全区内。
目前克里斯和他的小队成员已经在乌斯怀亚待了好一阵子了,还顺便接了些其它的委托式小型任务。在获知大部队到达后便立马赶了过来,在掩体中与他们进行会合。

克里斯从长官威斯克那里听说克劳萨中校的向导身份已经在他自己的哨兵小队内部进行了公开,对于自己的前教官终能够以这样的身份回归,并和大家一起外出执行这趟重要的军事任务,他自然是感到很高兴的。
先前在会议室里克里斯正好同两位长官碰上面,克劳萨还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用一惯很低沉的嗓音说道:“威斯克告诉过我你之前帮忙处理的那些事——辛苦了。”
虽说对方没有直接点明,但克里斯努力回味了一下,意识到克劳萨指的应该是当年他给机构内的一些人进行心理暗示,修改了一部分记忆的事。
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于克劳萨而言最好的安排,往小了说可以免于很多机构内针对他的闲言碎语,往大了说则是在保护克劳萨的黑暗向导身份不泄密。
克里斯自觉他并没有做得太多,保护自己的导师和长官,那是他身为士兵所应尽的一份职责。

而此时又和里昂重遇,好一阵子未见,对方的状态十分不错。
克里斯也终于明白了,原来里昂就是克劳萨中校的专属哨兵。
那份他曾对对方抱有感情的心思,其实总有一天是会自然消弥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此时看到里昂,心里还是有些替自己难受。

刚才克里斯就是不由自主地走向了里昂,然而当彼此面对面之后谈了些公事,紧接着就开始有些冷场。
克里斯冷静下来想想,有些不太好把握如何开口说些私人间的问候比较妥当……
好在里昂看上去比先前开朗了不少,也主动问了一些问题,克里斯抓住机会接上话来,又和里昂互相聊了几句。
总体而言这次相聚之时,他们间的气氛还算不错。
克里斯交待里昂这里的气温还是挺低的,晨间训练的时候一定要多注意,千万别感冒了。

听到这种满带关怀的话语,里昂很安静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克里斯注意到突然有一只小狮子在里昂的脚边出现,正躲躲藏藏地歪出脑袋来,抬眼望向他。
克里斯记得很多年前他才刚认识里昂,对方的这只小小的精神体曾笨拙地爬过训练营中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面高墙,跳过来找他和克莱尔玩耍。
时隔多年再见面,对方也不见长大,居然还是那么可爱的模样。

而且克里斯也从威斯克专门提供给他的报告书上大概得知了先前发生在里昂身上的各种不平事,对于保护伞公司的气愤程度也更上一层楼。
此时见到对方的精神体再度出现,克里斯又突然很放心了。
这就说明身为向导的克劳萨中校把里昂保护和照顾得很好,如今对方应该是身体和精神双方面都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那闪着一对蓝眼睛的小小精神体看上去情绪也还挺不错。

克里斯面容随和地蹲下来用手逗了逗小狮子,热情地同它互动了一会儿。
至于克里斯的那只金隼也一路从走廊中滑翔着飞了过来,非常自然地停在了年轻哨兵的肩头,不断主动与他亲近,还尝试着用喙磨蹭这位哨兵的头发。
不多时后一头巨大的灰狼突然从墙角凭空出现,它对克里斯倒是显得很客气,仅是用腹侧拱了他一下,这就埋下脑袋,把那头自顾自和某位向导的手掌玩得很开心的小狮子给叼走了。

气氛一时难免显得有些沉闷而尴尬,将手压在膝盖上正欲起身的克里斯听到身后有个人在喊里昂的名字,那声音还挺熟悉。
他立时站直身体回头望去,首先进入视线的就是对方头上那顶抢眼的红色贝雷帽。
克劳萨就在走廊的另一头,张嘴又喊了里昂一次,还伸手挥了挥,意思是让他快点过去。
被叫到名字的年轻哨兵看了克里斯一眼,朝他笑了笑说道:“我先走了。”
克里斯点点头,又提醒道:“大战前要好好保重,保存体力和精力。”
里昂简短地回复了一声:“嗯。”这就朝着克劳萨所在的方向小跑着奔过去。

那天里远远见到那两人并排离去时的背影,克里斯的心里有点苦涩。
不过他很快就让心情调适了过来,并且埋头笑了笑,带着一脸寂寞地跳回自己肩头站好的精神体,转过身朝着走廊另一头的方向走去。

 

不日结束了前一趟外勤任务的克莱尔也和自己的哨兵队伍经过一段长途飞行到达了这座城市,在进入掩体后,她很快就发现同时还有许多由于平时都在各忙各的任务所以久未相见的向导们也都尽快结束了手头的行程赶往此地,最终齐聚在了这一处大型集结点内。
现下稍微一清点,目前机构内的所有向导几乎都前来了,外加哨兵的人数也不少,每天在设施内各处走上一圈,都和在逛动物园一样……
无数的精神体有大有小,包括飞禽走兽甚至是蛇虫鼠蚁,似乎由于地下掩体的空间稍嫌憋闷压抑,它们的出现就代表着如同自己的主人一样,由于暂时不方便外出,所以纷纷钻出来在设施内到处走动,也会借机进行一种专属于向导和哨兵群体间的意味十分独特的社交活动。

在那些时常凑在一起的特殊人群里,卡洛斯的精神体是一只耳朵尖有着显眼聪明毛的猞猁,在四处走动时总被人发现它的背上稳稳地趴着一只睡着的金色小仓鼠,那是同这位哨兵十分相熟的向导瑞贝卡的精神体。
至于克里斯的金隼哪怕不时要被某只巨狼跳跃着追逐,却总是很喜欢绕着里昂转着圈地飞翔,并且不失时机地瞅准机会降到这位哨兵的肩上,主动向对方示好。

正常情况下大都是哨兵的精神体去追着向导跑,反过来的例子相当少见,那说明拥有这个精神体的向导对于那名哨兵抱有的好感非常明显,这也让不少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会笑着过来调侃上几句。
为此克劳萨醋意满满地总是表现得很不高兴,有时耳边听到别人提起这事,回头他就拉个脸回去找里昂理论,再借机将那人拖回宿舍去,大门一关搞点激烈运动,事后还要美其名曰:我怕你和别人跑了,所以我得保证自己能够满足你。
至于里昂?他只顾红着个脸,全身光溜溜地躺在对方身下,实在是没好意思去进行反驳……

 

克莱尔的那只小耳廓狐是个十足的社交高手,像它的主人一样既活泼又开朗,这里的环境虽然相对封闭,但它也有机会认识了更多的精神体。
并且没几天大家就发现,总有一只小狐獴屁颠屁颠地跟在小耳廓狐身后,试图和它搞好关系。
只是小狐獴的主人史蒂夫却只敢躲在附近的拐角处,全然不敢靠近那位年轻的女性向导。
因为雷德菲尔德家的哥哥总和自己的妹妹形影不离,找不到丝毫机会的史蒂夫只能在角落里呜呜呜地直咬牙。

——顺带一提,那位卡洛斯心中的女神向导吉尔 瓦伦丁也结束了一趟她的单人任务旅程,在接到指令后便赶到了此处。
于是很快大家又注意到某个哨兵的猞猁总在追逐和讨好一只身形完美的薮猫,只是向导本人似乎对那名哨兵有意无意的接近行为表现得不是很热情。
出于对队友的深切同情,瑞贝卡只好在每天的训练时段里对耷拉着眼角愁眉苦脸的同僚好心安慰上那么一两句……

至于早已失恋的克里斯也会时常遥望着自己尊敬的导师和属于他的那位专属哨兵并排站在操场上时的模样,然后独自黯然伤神。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失去了什么,而是从头到尾,就没有得到过什么。
大约是捕捉到那股丧丧的精神力波动的克莱尔只好及时赶过来,试图安慰一下可怜的哥哥。
幸而克里斯很快便从那样的情绪中抽身,强打起精神对着妹妹笑笑。
他心里一直很清楚,克劳萨中校所站的位置,正是自己穷尽一生想要达到的目标。
而里昂则是他向导生涯里主动喜欢上的第一个哨兵,没能成功追到对方,那种心情确实有些不好受。
但面对着克劳萨中校,克里斯必须得承认,他就算输也输得心甘情愿。
只要里昂能从此开心,并过得幸福就好。
——但是,唉,呜呜呜……

 

近些天在晨间例行训练时,克劳萨注意到里昂似乎稍微有些跟不上节奏。
哪怕对方小心翼翼掩饰得极好,但他还是能一眼看得出那些动作间细微的停滞。
晚间经过一番温柔的安抚,克劳萨才从问话中得知,里昂的胸腔曾在小时候的训练中由于遭到过猛烈撞击而出现了肋骨骨裂的伤情。
后来他又在南极基地的训练设施中和暴君搏斗时受了重伤,引起了肺穿孔。
虽然当下的救治还算及时,但直到现在,里昂还是会在气温过低的时候很难进行深呼吸。

克劳萨并不记得里昂年幼时的那些事,但他确实注意到对方自从来到这里之后,脸色就总不见好。
如今再回想起当初两人重逢时,某天里昂早起后刚出帐篷似乎是想做个深呼吸,结果那动作进行到一半就停住了。
克劳萨记得当时里昂弯下腰蹲在那里,看起来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原来都是因为那些影响至今的旧伤。

克劳萨很担心里昂的状况,却又不知道自己能为对方做些什么。
他只好抱住里昂,一字一句地说:“身体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好好照顾你。”
趴在他怀中的里昂乖乖地应了声:“嗯。”
自那天开始克劳萨便更加密切地注意着里昂对极寒天气的反应,幸好对方毕竟年轻,还是在磕磕绊绊中很快地适应过来了,并没有让克劳萨有机会过度操心。

 

随着前来这座地下设施中报到的来自各地的队伍人数越来越多,没几天有不少不认识克劳萨和里昂的人就开始感到奇怪。
——关于那位既像向导却被人称呼为导师的军官和总在他身边转悠的那个年轻哨兵似乎关系不太融洽的样子,时常不是对呛就是直接动手,一言不合立马互相拧上几下……
至于两人因为一些口角而憋不住当众争吵时,众人就会看到有一个体型小一些的哨兵在乐悠悠地进行围观,时不时从旁起哄几句。
偶尔应该是属于那位长官个人队伍里的其他成员闻声而来,那个个头小些的年轻哨兵就挥着手朝他们大喊:“来来来,观众席在这边!”
然后众人一起姿势闲散地靠在墙边,观战的同时不忘分吃零食,笑哈哈互相挤挤肩的模样令旁人很是羡慕这伙人之间的互动。

——每次吵完架里昂动不动就要吼上这样一句结束语:“我再理你我他妈就是狗!”接着配上用手指挥出的几个很不文明的动作,看起来气得还要追着某人呸呸直吐口水。
克劳萨自然也不甘愿白白挨骂,他心想好啊,不理就不理,看谁先憋不住!
至此两人熬了一整天,彼此冷着脸高高端着愣是没说上一句话,就连到了晚间,那种一人侧向一个方向背对着对方的睡姿之间都回荡着一股沉闷的怨气。

半夜里昂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想想整个人钻进被窝,摸索着胡乱扯下某人的裤衩,干起了点属于他的拿口绝活。
同样气到睡不着的克劳萨这会儿终于感到不那么气愤了,他好笑地掀开被子,揉一揉那颗趴在自己胯间的脑袋,问对方:“不是说过再理我就是狗吗。”
忙着唔唔嗯嗯的里昂后退一些稍微空出点嘴来,含糊不清地狡辩道:“我没理你,是你先和我说话的。”
“……”这下可把克劳萨气乐了,隐忍到发笑的时候腹肌都在微微抽动。
之后他在对方卖力地讨好自己的间隙里半点不客气地射进那人嘴里,高潮间仿佛迷糊地听到里昂学了声狗叫,音调听起来还怪可爱的。

待到克劳萨缓过劲来喘了两声,立刻伸手把里昂拉上来,扯一扯被角将他裹在自己胸口,开始他专属的睡前爱的教育:“下次拌嘴时别再说些怎么怎么就是狗那样的话,你这不是自己刨坑自己跳吗——你舍得不理我?”
这会儿里昂的嘴角和下颌骨还酸了吧叽的,勉强哼哼唧唧了几下没力气发出其它声音。
克劳萨又拉他过来对着亲一亲嘴,然后按在那人手感很好的腰窝上,却是抚摸了几下不动了。

憋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个下文的里昂只能咬牙豁出去了,他主动蹭一蹭克劳萨的重点部位,充满诱惑意味地发问:“既然我们已经到达这个世界的尽头了,今晚你就不想和我来一发吗?”
克劳萨微抬起眉梢一本正经地纠正他:“准确来说,我们离南极洲还有一些距离——”
瞪起双眼的哨兵不爽地打断那人的话:“少罗嗦,你就说现在要不要来操我!”
克劳萨二话不说搂住里昂,一个大翻身换过体位:“来来来!”接着就开始用力揉弄对方可爱的屁股,他慢悠悠地做着前戏,直到自己终于能够整个操进去为止。

这大半夜的两人一直来回折腾个没完,卧室的门突然被什么东西不软不硬地砸了一下,接着是物体落地的声响。
——如果没猜错,大约是睡在客厅里的史蒂夫被吵得不能入睡,就用拖鞋之类的物品扔过来,以此进行抗议了。
克劳萨和里昂对看一眼,默契地相拥在一起钻去了被子下面。
提醒是听不懂的,反正也没打算弄懂,他们这就换了个体位,接着来快乐地嘿咻嘿咻。

 

两人不顾一切过于放纵的结果,就是在隔天清晨集合时间来临前,里昂几乎是从某位长官的房间里爬出来的……
最过分的是克劳萨驳回了里昂的请假申请,并表示不允许对方翘掉任何一天的训练。
后来里昂都在白天故意装着逆来顺受,但晚间就气得在啪啪得过于激烈的时刻猛咬克劳萨的肩膀,一口下去两排泛红的牙印,疼得对方抽着气嗷嗷直叫……
对于某种奇怪的声音早已很习惯的史蒂夫不用想都知道是那两人又躲在小房间里激情做恨,反正抗议也没有用,躺在客厅地铺上的他翻个白眼,继而动作熟练地替自己塞上耳塞、将脑袋压在枕头下面,再反手摸一摸盖上被子,直接会梦去也。

 

由于对那些床上的三两事意见过于不一致,从而导致两人频频爆发激烈的争吵。
每次被对象不明不白地冷落了,郁闷不已的克劳萨就只好去找史蒂夫问一问相关建议。
天天被吵得没法开心观看特意带过来的那几本漫画书的史蒂夫没好气地说:“你也知道我这人向来劝分不劝合。”
随后见到克劳萨一声不吭地扭头走了,史蒂夫终于心情大好地哈哈哈哈哈笑出声来。

为了多少能从史蒂夫那里榨出一些建议,克劳萨选择了多给对方塞些他好容易从临时后勤处弄来的例如彩虹糖或是芝士饼干这一类很难得的补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收买。
目睹这一切的里昂理所应当地为此而指责克劳萨偏心史蒂夫,现在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地对他没以前那么上心了!否则凭什么把好吃好喝的都往那人怀里塞?
克劳萨摆摆手,一脸冤枉地直表示:“哪有这种事,你才是最重要的宝贝。”说完见对方不肯相信的样子,他立马又说道,“看我去踹死那个不孝子!”
“??”那边手上的零食袋子才拆到一半的史蒂夫抬起头,露出个『什么鬼』的表情,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某人靠过来,抬腿朝他做了个假动作。

里昂依旧十分生气,抄起手说:“我不信,你都没真踹上!”
克劳萨只好放软了声音劝慰道:“我一脚过去他能飞出窗外去,饶了他吧……”
换了个站姿的里昂想想不甘地说:“那你狠狠骂他,或者说些他的坏话,让我开心开心!”
“??”已经无心享用零食的史蒂夫继续在那里满头问号,他想着这两人今天又在搞什么诡异的情趣,为何要冲着他来?
他招谁惹谁了?!

无计可施的克劳萨唯有运着气憋了半天,指着无辜脸的史蒂夫骂道:“你、你这个没有半点男子气概的家伙,见到你我就来气——出去出去!!”骂完还要背对着里昂朝史蒂夫暗暗使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主动一点,给他们留些个人空间来谈话。
收到暗示的史蒂夫懒洋洋地爬起来说道:“男子气概是什么鬼东西,又不能吃,我才不要呢。”
里昂无语地甩了甩手,意思是他不想说话了。
史蒂夫慢吞吞地挪向门口,耳边听到某个不争气的男人还在为自己积极争取哪怕一点点微小的晚间福利的可能性:“唉呀,不吵了,多大点事就生气。你看我都骂了史蒂夫了,你就原谅我吧——啊?好不好嘛。”

伸手正欲开门的史蒂夫心有不甘地想多听些秘谈,以便过后四处散播。他这便假装若无其事地又扭头折回来,装做在地板上自己乱扔了一地的东西里翻来翻去,状似寻找着什么。
那边的克劳萨仍旧没有放弃:“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嘛,有不舒服或者不开心的事都要告诉我。”
于是下一秒里昂就开始这也疼那也疼,史蒂夫抬头一看,一眼看破那人的表情摆明是装出来的。
也就是克劳萨关心则乱,顿时很激动地上前给人家脸颊摸一摸,胸口再摸一摸,然后——然后那两人的眼神就在史蒂夫的面前胶着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模样。
那种简直能恶心死人的气氛令史蒂夫受不了地当场呕了一声,他立马抓住几袋零食,埋头撞开门板,迅速地遁了。

当晚史蒂夫被迫在活动室里一直待到熄灯时间来临,这才郁闷地回了宿舍。
没两天他又见到这对烦人的向哨组合重新变得非常亲热,当里昂在设施的出入口岗哨的巡逻时间结束,若克劳萨的手头没有紧急军务,便会亲自过来找他。
周围的一群人就见到那个金发哨兵朝来人挥挥手,很开心地从高处直接跳下来。
站在下方的那位军官则会在用手挥舞着似是做出阻拦的动作无果后,紧张地伸出双手接住他,随即被那人用全身的重量压得膝盖一弯,差点一个趔趄仰天倒地。
克劳萨的后腰为此还撞上了护拦,待到好容易扶着里昂双双站稳脚跟,他有些激动地问道:“……你怎么重了那么多!”
里昂笑嘻嘻地抠抠头顶:“好像是因为这两天吃得多,有些发胖了。”
克劳萨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尝试着劝里昂节食,否则还没到他们向南极基地进攻的日子,这家伙就先胖成球了。

回头在克劳萨的严厉监督下,里昂被迫开始控制饮食,结果没两天就不论走到哪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连走路都像个幽灵一样,飘乎着来来去去的。
无时无刻不在密切观察对方的克劳萨心如死灰地放弃了原计划:“算了算了,你还是多吃点吧,可别在战前饿出幻觉了……”
于是很快继续大吃大喝的里昂又恢复了原有的精神面貌。

 

最近集结点中的餐厅因为前来的士兵众多,所以目前几乎是全天制开放,方便大家轮流前往,这样也让执行站岗和巡逻任务的人在归来后随时能吃上热食。
但在每天三餐的时段都还是无法避免地十分拥挤,里昂时常会将东西打包带回宿舍吃,偶尔和待在宿舍里翻阅相关资料的克劳萨凑在一起叽叽歪歪,边吃饭边和对方说话。
处于工作时段的克劳萨十分认真地关注着报告上的各项信息,嘴上倒也没忘了敷衍地应上几声诸如『嗯、哦、啊』这样的回答,以示自己也是没有冷落对方的。

而面对这样的克劳萨,里昂难免有些生气,他不时故意凑过去,尝试着用自己提起的话题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克劳萨一次次无奈地拨开他:“唉呀,你别总是靠过来,话还这么多,嘴里的东西都喷出来了。”说着还要用手掌在报告页面上来回扫一扫,意思是真的有东西啊,弄脏他的报告书了!

默默生气中的里昂端着饭盒走开,从当晚起就又不给某人睡了。
摸不着头脑的克劳萨几次主动同对方亲近都没得到好脸色,他根本搞不清状况,唯有一脸莫明其妙地追问:“你怎么了啊?”
里昂不爽地说:“谁叫你敷衍我。”
克劳萨想破脑袋也不记得自己今天做过对方所说的这种事,明明忙个半死还要应付这家伙时不时上来的小性子,气得他狗脾气也噌噌冒出头,按住里昂推倒在床上,直接就是输出一顿强制爱。

某人敷衍地学着他白天的样子,硬是挤出很没诚意的几声『嗯、哦、啊』,这下克劳萨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但转念又想着那不是因为他在看报告吗,哪有心思回应屁话很多的里昂啊……
这真是十分恶劣外加可恶!
他二话不说狠狠地拧动那人屁股上的肉,一时没憋住的里昂疼得接连发出成串的:“——唉啊啊啊啊!”

待在客厅里的史蒂夫怒而愤起,穿着睡衣破门而入,对着两个没廉耻的家伙就是一通大骂:“我说你们能不能消停点!!我已经忍了好多天了好吗!”
——非常时期还天天啪个没完,根本受不了一点点!!
一时受到惊吓的克劳萨回过神和里昂对望两眼,又突然很没由来地哈哈大笑。
快要被逼疯的年轻人一甩手关上门,气呼呼地回去躺他的小地铺了。

待到四周重新变得安静了许多,克劳萨把里昂抱过来,细心地用被子卷住,对他说:“好吧,我们就照顾一下史蒂夫,动静放小一点。”
这时候又不打算再同对方置气的里昂下巴一昂,明明只是被很温柔地抱住而已,他却故意大声叫了几下,克劳萨只好手忙脚乱地半撑起身,用自己的嘴去堵住他的嘴——
至于躺在客厅里的史蒂夫?他愤怒、他不甘,但最后他还是在忍狠滚之中无奈地选择了忍……

 

不日设施中下发了一个通知,由于这个集结点中的士兵人数众多,并且源源不断从各州调派来的哨兵和随行向导还在增加,为了在伙食方面保证充足的供给,所以只能开始增设室外露天的流动厨房。
为此值星官向带队的长官们提出要求,需要轮流调动些人手去厨房里帮忙。
鉴于里昂和史蒂夫看起来都很闲散的样子,立马就被抓壮丁似地齐齐拉了过去。

当天克劳萨从卡洛斯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十分担心那两人一个不留神就要闹事。
他打听到了流动厨房的具体位置,这便悄悄溜过去,还躲藏在不远处偷看了一会儿,发现此时两人正在那里切一大堆洋葱,边切边吸溜着鼻子泪流满面。
那场面过于滑稽,顿时放下心来的克劳萨忍不住笑起来,想想大概是不需要过于操心了吧,他一个转身就继续去忙乎自己的事了。

结果克劳萨才刚离开没多久,就有人特意前来寻找他,同时向他报告:那个名为里昂 肯尼迪的哨兵不单在流动厨房里和别人打架,还抢了东西并且拒不认帐。
晚点把里昂拎回房间的克劳萨开口询问事件的缘由和始末,里昂嗷嗷叫着和他顶嘴,不单态度恶劣还表现得不情不愿。
克劳萨被气得当即决定对里昂数罪并罚,他一把将对方拖去床上,照着屁股一顿好打。
直闹腾到深夜时分里昂受不住疼,松了嘴委屈地认错为止……

其实他就是和一个其它队上的哨兵为了一颗小蕃茄打了一架,因为他们都准备将那个由于个体不合格而被挑出来扔掉的小蕃茄据为己有。
结果动起手来动静过大,所以不幸让值星官给发现了。
而千钧一发之际,里昂将那小蕃茄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吞掉了,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这也是他胆敢拒不认帐的底气。
克劳萨捂着脸表示真他妈的醉了……
这点事说大不大,说小又真不算小,他唯有又训斥了对方几句,这就算完了。

 

第二天早上史蒂夫好笑地对着从卧室里捂着屁股一瘸一拐走出来的里昂发出慰问:“你还好吧。”
里昂先是叹了一声,末了说:“这点惩罚没什么,不过就是被抽打了一晚上,虽然是真的好疼……看我今天再找机会捞点东西吃。”
跟在后面的克劳萨一个激灵喊出声:“——嘿!”
里昂扭头不爽地说:“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再让人抓到的。”
史蒂夫翻出个白眼,静静地在又准备开始争吵的某对组合面前抢先一步开了房间。

每次克劳萨在生气时怒骂里昂,只要一注意到那人被冻得微有些发红的鼻尖,顿时就又舍不得了。
这座设施里的室内温度很低,为的就是让士兵们能提前适应寒冷的天气。
而这也成为了克劳萨格外担心里昂的原因,比如深呼吸时会胸口疼啦、再比如手脚很容易长冻疮啦——真是让人有操不完的心。
他拉着脸靠过去一把将那死猴子扯过来,按进怀里搂一楼,还不忘搓一搓那双冰凉凉的手,垂着头说道:“记得出门时要好好戴上手套,之前不是特意给你找了一副合手的吗。”
里昂嘿嘿了一声:“好,我会记得啦。”说着从裤子口袋里将手套掏出来挥一挥。
克劳萨万分不舍地握住他的手,直到用自己的体温将那些手指们都烘暖了些,这才示意里昂戴上手套。

 

隔了两天在流动厨房里帮忙的里昂和史蒂夫又不知道干了什么发指的坏事,双双被人提溜着拎过来,直接找到克劳萨进行一个告状。
来人是值星官本人和他的两位下属,碰面后就由那位满脸无语的长官向克劳萨发出了来自灵魂的拷问:“克劳萨中校,你确定你队上的这两个哨兵不是一对邪恶的双胞胎吗?”
值星官停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说道:“他们平时在流动厨房里彼此又吵又打,结果干起坏事就狼狈为奸同流合污,被当场逮着了还互相帮着打掩护!”
“…………”老实说面对这种指控,克劳萨暂时没想好怎么接茬比较能够在最大程度上保持他自身的体面,这便只好沉默地装傻。
值星官看似已经忍无可忍,这才亲自带人直接将里昂和史蒂夫给退还回来,同时还不断地强调道:“下次不需要他们再来了,我会换人借调的。”

过后克劳萨不得不赔着笑脸送走了那位怒气冲冲的值星官,一转身却又见到某两人再度自相残杀打得很凶,同时还叫骂着互相挑衅。
他回想起刚才送值星官出门时,对方还在边走边说:“你那两个哨兵虽然爱惹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克劳萨细问之下才弄明白了,在流动厨房那边如果有人想欺负看起来很瘦弱的史蒂夫,里昂就会第一时间跳上去维护他,甚至不惜和别人动手干架。
只是当事态平息了之后,里昂自己又会去欺负史蒂夫,惹得人家嗷嗷直叫,搞得大家一时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感情好还是不好……
对此里昂给出的霸道说法是:“这小混蛋只有我可以随意打骂,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欺负他?”
当事人史蒂夫和众人:“………”

至于今天被值星官退回来的里昂和史蒂夫则是被人举报他们顺走了后厨里的一瓶未开封的芝士酱,此时送走值星官的克劳萨简直快被那两个不争气的东西给气死了。
想他平时在吃穿这些方面从来没亏待过两个臭小子,宁可自己少吃饿瘦都要先抠出来供着他们,结果居然在外面背着他做出这么丢脸的事!
刚回到房间他就揪住里昂摇一摇,厉声质问道:“你把偷来的东西藏哪了?”
里昂表示不知道呢,还死撑着在那里狡辩:“东西?什么东西?”
克劳萨也不和这个顽固分子多说,上手就是一个大搜索。他先是在里昂身上摸了一遍,但却什么也没找到。
他只好接着摸起第二遍,顺便发出警告:“我得把那瓶芝士酱找出来还给流动厨房,人家值星官这都直接告上门了好吗!”
“哎哎你摸哪!”被摸得身上痒个半死的里昂扭来扭去直闪躲,迫不得已吐露出实情,“唉呀呀!那东西早吃光了,哪还能留着啊!”

已经气死一轮又再度被气活的克劳萨抬头看看那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他知道进行狠狠的教育这种事已经迫在眉睫,这便干脆一把将对方拖进卧室,同时不忘扭头交待史蒂夫:“若是有人来找我,先别让他们进门,我必须对里昂进行深度搜身!”
正被生拉硬拽的人一听这说辞吓得啊啊直叫,末了等那门一关,没过几秒那声音就无缝转换成另一种古怪的叫法,听上去荡漾得要死。
史蒂夫在外面默默撕了一张纸巾,搓出两个小圆球塞进耳朵,一边在心中向仁慈的上帝发出忏悔:如果我有罪,请让威斯克来惩罚我,而不是让我天天被迫听那两个家伙恶心死人的墙角……

 

回头威斯克也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了一趟,左脚刚跨进门框,他就对着克劳萨阴森森地发出冷笑:“你可真是护着那两个小兔崽子啊,他们在这里整天四处作乱,你知道有多少人针对他们给我递送了措辞强硬的投诉信吗?”
——威斯克说着抖了抖手上的一叠信封。
自知理亏的克劳萨背脊一挺撑住面子,做出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嗯,这事你别管。”
本质正是前来兴师问罪的威斯克不禁一愣:“什么意思?”
克劳萨朝对方摊摊手:“我不妨把话说得明确些吧,不许你罚他们,因为我对于我的人,私心护起短来绝对不手软——明白?”
“…………”威斯克十分难得地露出想殴打眼前这人的表情,最后他也只能先历数了一下里昂和史蒂夫这些天在集结点内干的坏事,以及最近的一次东窗事发就是在流动厨房里帮忙的时候,两人居然结伴偷吃食材。
这其中最令人发指的就是史蒂夫,根据目击者的描述,那家伙就像只老鼠一样,偷吃完还要假装说那就是老鼠干的,甚至堂而皇之混在人群中间,帮着大家一起翻箱倒柜找老鼠——直到昨天被人当场逮到,这才真相大白。

说完这些威斯克话峰一转,当即表示:“这次不罚他是不行了,哪怕只是做个样子,不然以后你让史蒂夫怎么和其他哨兵安然相处。”
克劳萨想想不耐烦地说:“好吧,那里昂呢?”

对于那个小子,威斯克自有另一套说辞:“肯尼迪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言不合就跟其它队上的哨兵打架,真是半点气度都没有。”
对此克劳萨只是呵呵了一声,完全不以为然:“由我亲自教导出来的哨兵向来温和有礼,那不过都是些小事而已,我相信里昂会以优雅和谦逊的态度接受惩罚。”
威斯克像看傻逼一样地盯着克劳萨三秒有余,末了强行拉着对方出门四处看看,然后伸手指一指不远处——
克劳萨抬眼就看到待在走廊另一头的里昂又在和人打架,至于史蒂夫则在一旁笑着瞎起哄。
面子和里子一时间全都挂不住的男人当场噤声:“…………”

恰巧路过的卡洛斯和瑞贝卡原本还看着里昂认真打架的模样忍不住狂笑,一眼瞥来才注意到这边长官的表情十分可怕,连忙分工合作着一人冲上前去把史蒂夫和里昂全拖了回来,一人趁机劝离了那几名哨兵。
如此一来里昂才知道原来威斯克是来告状说他和人打架了,他不甘心地辩解道:“刚才我没主动惹事,是那些家伙先调戏我们,嘲笑我和史蒂夫像两个小姑娘!”

威斯克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无论如何你当面和别人打起来,这不是给我们找麻烦吗。”
这种担心其实不无道理,尤其他们现在正在待命备战时期,不良的人际关系会对内部团结有颇多影响。
克劳萨十分认同地点点下颌,就听到威斯克又接着教导里昂:“你就不懂等傍晚的时候匿名把人约到哪个偏僻的地方,套个麻袋再狠狠地打?”
“对……呃——不对!”克劳萨火速拦下威斯克,还朝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好了好了你乱教什么呢,这不是越教越坏……

威斯克就是很不爽这人在对待那两个烦人的哨兵时,居然毫无以往半点果断坚决的模样,他抄着手下达了通牒:“那你给个处罚决定吧。”这语气大有今天不好好地惩戒那两个家伙一番,他就赖下不走了的意思。
头疼脑热的克劳萨只好妥协地提出一个建议:“那、那罚他们抄十遍哨兵手册?”
史蒂夫和里昂闻言配合地拍手连连叫好,无法苟同的威斯克一个威慑力十足的眼波横过去,那两人立马垂下脑袋安静如鸡。
身为此次任务最高指挥官的威斯克气愤地表示不行,看来还是必须由他来亲自下发处罚决定,并且不接受任何异议!
——这下连克劳萨都不敢再吭声了,因为威斯克说出这话时的脸色,实在难看到连他都感到心虚。

最后史蒂夫和里昂被威斯克罚去打扫离这边的宿舍最近的A区的公用厕所整整一周,结果反倒劳烦克劳萨还得跑去帮忙……
因为这两人大清早就相约着出门去,嘴上说着去干活,一去这还就不复返了?
克劳萨算着这时间,来回打扫三趟厕所都绰绰有余,搞得他以为那两人出了什么事,比如哪一个不慎掉进粪坑里……
他拔腿一路狂奔,冲进厕所一间一间敲过去,这才发现两人正蹲在坑位里拉屎,隔着一道门板在聊天。
这若不赶紧开始打扫,后面进来的人还怎么用啊?!

自从接手照顾这两个家伙之后,克劳萨就自动学会了认命。
他骂骂咧咧地往鼻孔里塞了两颗揉成团的卫生纸,从墙角拎过拖把,埋头开始主动地打扫卫生。
并且他还交待继他之后接连走进来的自己队上的几名哨兵,让他们先退出去守在门外,在自己手上的工作完成之前不许有人进来——更不许有人问为什么,谁问就拖进来暴揍一顿。
哨兵们无语地面面相觑,最后只能选择遵从长官的命令。

 

既然打扫厕所有人抢着干,又不用再去流动厨房帮忙,每天早间的例行训练结束后,史蒂夫和里昂彻底就闲了下来。
这种时候按照威斯克常用的说法,所谓小孩子一旦太闲就会想着干些坏勾当——
果不其然闲出屁来的里昂壮起熊胆子,仗着自己曾在集结点的出入口站过几轮岗,闲聊时他听同行的人提起过,关于这座地下设施中有几个通风口是可以直接到达地面上的。
而集结点附近靠北的某个区域,有一座因为居民大举搬迁到大型安全区之后所留下并废弃多年的社区建筑群。

里昂将这事和史蒂夫大概说了说,两人就准备相约着溜出去逛一逛,说不定还能摸到些宝贝。
他们找到时机,趁着无人注意时钻进某个通风管道,一前一后地撅个屁股爬啊爬,从宛如迷宫般的管道内一路爬出去,找准方位在那座废弃的无人社区里转悠了一圈,顺便还进入那些没来得及搬空的商店,试着搜刮了一些东西。

这里显然经过了多次的抄捡,确实没有留下太多有用的物资了,但里昂还仍是不顾史蒂夫的声声催促,在一间音像店里来来回回查看了很久,从翻倒的柜子后面找出好几片完好的黑胶唱片。
里昂很认真地仔细看了看唱片封面上的歌名,考虑到全带回去有些碍事,最终他只是挑出了其中一张。
在来回确认过唱片本身完好无损后,里昂很高兴地将这东西塞进带出来的背包里,然后小心翼翼地背到背上,这才终于脚下转转靠近了站在门边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史蒂夫。

后来他们在社区中又四处转悠了许久,甚至撬开门钻进一座别墅里。
这座豪华住宅内还留下了很多主人当初没能带走的家具,不过看起来最棒的应该就是主卧里那张又大又软的床了。
两人对看一眼,大约想到了同一件事——出来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他们默契地上前掀开了上面的床罩,再给床垫拍一拍灰,然后一起倒了上去,决定就地休息一下。

不料大概是这床躺着真的很舒服,里昂只觉得一闭眼、再一睁眼,面前就已经一片昏暗了……
吓了一跳的他一个打挺爬起来,拍醒了身边还在呼呼大睡的史蒂夫,急着催促他赶紧回去。

离开前里昂还记得去翻动自己的背包,确认了一下里面的那张唱片依然完好无损,末了他拍了拍正在观望天色和外部环境的史蒂夫的肩头,问他:“外面怎么样。”
史蒂夫头也不回地回道:“Zero Dark Thirty.”
里昂反手将背包重新背上,跺跺脚顶了顶鞋子,抬头惊讶地说道:“你居然也懂这句军事用语,我以为你根本没有好好学习就从训练营毕业了。”
“切。”史蒂夫不屑地发出一个单音,但很快又说,“能记住这句话是因为一部电影。”
“…………”里昂无语地心想果然,没有一个好的理由,这人怎么可能乖乖在训练营里学习呢。
不过随即对方又抛出一句:“有空我带你重温一下那部电影,反正最近闲着也是闲着。”
很喜欢观看电影的里昂心情不错地应了,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也是时候该尽快赶回集结点去,否则途中要是遇到入夜后出来活动的BOW,那麻烦可就大了。

 

两人在返回集结点的途中倒是全程有惊无险,BOW确实是运气不好地碰上了好几只,而且还是以往没遇见过的型号,不过都被里昂手快地用刀解决了。
但那个先前出来时打开的通风管道上的盖子大约是跟在后面的史蒂夫反手没扣好,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就啪地一声脱落了。
起先巡逻的哨兵还以为是有间谍、或者最坏的情况是有BOW入侵,匆忙上报并在设施内拉响了警报。
随着一通忙而不乱的纠察过后,却确认没有任何多出来的人或是BOW。
最后再经过一通点名,发现设施内少了两个哨兵。
至于少的人是谁,名单一划拉,呵呵,克劳萨和威斯克的脸色顿时都十分不好了。
哪怕用脚趾头来思考,他们都知道那两个臭小子肯定是借由通风管道溜走了。
当然出逃那肯定是不至于,出去溜达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于是威斯克直接斜了克劳萨一眼,意思是这事你自己来处理,我就不多管了。
早已气得七窍生烟的克劳萨这就拉来队上的几个队员,对着通风管道的入口围成圈,齐齐蹲在这里守株待兔。

——终于在许多、许多个小时过后,他总算将那两人给等回来了。
待到已然发觉大事不妙却也再没有退路的里昂和史蒂夫分别从管道里爬出来,一脸心虚地搓着鼻子在地面上站定。
克劳萨立马毫不客气地扑上前就是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将他们双双擒住,然后在那条走廊上边骂边拖,朝着隔离审查室所在的方向而去。

鉴于那两个死崽子在如此重要的时刻还闹出这样的动静,克劳萨本来是十分愤怒的,一路都在盘算着过后等例行隔离结束,他一定要亲自狠狠惩罚他们一顿才行!
但是审查室那边负责接收闹事分子的一名士兵却特意前来,对他说道:“我们从那两个家伙带回来的背包里搜出这个,那个名叫肯尼迪的哨兵说着要我们帮个忙,一定把这个递送到您手上。”

正在鼻子不是鼻子嘴也不是嘴的克劳萨没好气地从对方手里接过那好大一片的东西翻动着看了看,眼神很快亮了亮。
这是一张很难得没有破损的黑胶唱片,虽然外壳的表面有些脏了,但大概用手很轻地擦一擦,还是能看清上面那一行行漂亮的花体字——
克劳萨身后原本熊熊的气焰顿时像被浇了一盆水似地全消了,没过两秒居然还直接笑出来。

安静了一会儿他态度良好地发话,请那个士兵也帮忙带句话进去,让里昂好好安心地隔离,有什么事等出来后再说。
至于晚点里昂也顺利收到了回复的口信,他知道收下那份礼物的克劳萨肯定不会再和他生气了,顿感安心十足地趴到隔离间里的小床板上。

 

关于这事威斯克很是好奇,隔天一碰面就追着克劳萨问他:“肯尼迪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居然能让你就打算这样轻轻揭过不罚他了?”
克劳萨原本不想和这人多说些关于他和里昂之间的私事,可是对方故意挡着路不让他离开宿舍,他只好瞪起眼嚷道:“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被区区好处收卖!”
威斯克才不吃这套,他眼神犀利地盯着那人不说话,没撑过五秒的克劳萨双肩一垂,老实地交待道:“好吧,他从外面给我带回来一张绝版的黑胶唱片,那是披头士乐队的专辑,里面有《洛基浣熊》这首歌。”

先前克劳萨曾和里昂提起过,说他心爱的那张洛基浣熊单曲唱片被史蒂夫给搞坏了,让他窝心了好久。
没想到里昂居然记下这事,这次外出他注意到那张唱片里恰好有这首歌,就将它给带了回来。
——闻言威斯克甚是无力地露出醉了的表情……
他就知道,这对笨蛋组合搞不出什么高大上的事!

不过这次外出那两人在返回途中遇到了此地独有的比较特殊的一些BOW,里昂不单干掉了它们,同时抓紧时间观察了一下这些BOW的外形。
刚进隔离间他就找工作人员要了纸笔,手绘了几张图示,还总结了一些战斗经验,之后他将这些数据尽数上报,算下来也不能说是无功而返。
于是威斯克也顺着台阶滑下来,表示功过互相抵一抵,那就暂时不另行惩戒了——尤其现在大战在即,待到隔离结束就会放里昂和史蒂夫回来。

而克劳萨则依然沉浸在那份珍贵的礼物给他带来的喜悦之中,外加听到威斯克提到的那些战斗数据的事,他将那张宝贝唱片抱在胸前,一脸陶醉地脱口就是一句:“噢,里昂,我那强壮又性感的天使。”
已经走到门边的威斯克犹疑地停顿了一下,圆润地又转悠回来:“这话我很早就想问了——你没事吧你?”
克劳萨朝不解风情的上官甩一甩手:“你这单身狗是不会懂的。”
“…………”威斯克捏了捏拳头,转身愤而出门。

 

因为某两人在身体检查的时候被确认没有外伤,又考虑到目前的情况特殊,所以消毒流程结束后仅仅定下了三天的隔离期限。
里昂在隔离间里掰着指头数着日子,时间唰唰地也就过去了。

隔离结束后里昂原想尽快去见克劳萨,可又担心见了面,那人肯定要揪着他怒骂一番。
感到很不安的里昂拉住同他一起离开隔离区域的史蒂夫,一个劲地问他:“你说我该怎么做,才不会死得太惨……?”
史蒂夫心想这有何难嘛,在这方面他极富经验,于是便当场无私地教导里昂,告诉他可以等回去后就对着克劳萨撒泼打滚,让那人没机会开口说话。

考虑到自己一时也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里昂听话地照着史蒂夫提供的模板上演了一遍。
不料此举反而把本来心情还算不错的克劳萨给气死了,回头弄清原委,他用手指头一下下戳着史蒂夫的脑门,板着脸训斥道:“你说说你好的不教教他这些!算了,你也教不了什么好的……”
他转过身又去对着里昂说教:“你说说你好的不学净学这些!算了,你就是学不了好……”
这些天兔崽子们不在,克劳萨的耳边算是清净了不少。可是说他不挂念这两个家伙尤其是里昂,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索性就一把将对方扛起来,几步走进卧室,反手带上了门。
接下来克劳萨决定亲自给里昂再好好地从里到外做个身体检查,这可是绝对不能被外人打扰到的——

 

那天里克劳萨表面凶狠地像是要打人,实则是憋不住地和里昂躲进卧室里卿卿我我,忙完一通克劳萨捏住对方红朴朴的脸颊,恨恨地说:“算我拜托了,你们俩最近能不能安分点!”
刚刚才把急促的呼吸平复得缓和了些的里昂侧身扭一扭湿漉漉的屁股,音调懒洋洋地辩解道:“我很乖啊,在外面顶多就是打架吵架而已,才不像史蒂夫。”
克劳萨叹了口气,暂时找不到其它可以指摘对方的观点,只好充个愣先不发作了。

 

近来集结点中不断增加的来自其它州郡的补充兵们也开始口口相传史蒂夫的某些轶事,克劳萨甚至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话都是怎么传出去的。
面对指控的史蒂夫那是一脸的根本无所谓,还态度嚣张地放话:“比起哨兵的败类,我更愿意自称混世小王子。”
克劳萨被气得直接四下找找,摸来个纸巾盒朝他丢过去,史蒂夫一把将之接住,抬抬手挥一挥说道:“谢谢。”
“…………”克劳萨已经气歪并且语塞,光顾着捂住胸口直叹息。

里昂眼见那人一副要犯心脏病的模样,连忙出面帮着骂了史蒂夫两句:“你这脸大如盆的家伙,真是臭不要脸的。”
混世小王子半点不惭愧的模样,一字一句地提醒道:“你别忘了前两天你和别人打牌输了200多根香蕉,是谁帮你赢回去抵消掉的?”
里昂当场嘤了一嗓子,愣住不吭声了。
还没成功缓过气的克劳萨震惊地抬起头来,抖着唇问:“200多根香蕉……?”他想这得输得多惨,“还有你们是猴子吗?”
——不行了不行了,他又快接不上气了……

关于打牌这些事,虽然上官们也没有明令禁止,但为了防止在部队人员大量集结时期闹出些不体面的事端,所以赌博这样的行为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所以大家凑在一起玩牌,顶多就是押上一点自己的配给零食,或是香烟之类的硬通货。
而一无所有牌技又很烂的里昂在上一次参与牌局时,正好抓着从餐厅里带出来的一根香蕉。
他将之押到了牌桌上,然后在不到两小时内连续输了200多根香蕉。

事后里昂被一群哨兵们催着兑现赌注,那么多人围着他,里昂无处躲藏,当场就快要哭出来了。
还是史蒂夫看不下去,他主动坐上了牌桌,替对方挽回了这份巨大的损失。
只是自那天开始,大家但凡见到里昂,无论认识或是不认识他的哨兵,全都哈哈笑着喊过来一句:“喂喂,香蕉小子,再来打几局啊!”
搞得那阵子里昂一想到香蕉就生理性地想吐……

如今被当面提起这事里昂自然是很不爽的,叽叽歪歪地吐槽史蒂夫的技能都点在很歪的地方,例如坑蒙拐骗偷之类的。
对于这项指摘克劳萨其实是有些赞同的,但程度也只有那么一丢丢而已……
为了史蒂夫的面子着想,也为了避免两人吵起来自己又得去当和事佬,他只好拦下里昂,劝慰道:“别这样说,那小子好歹还是有些优点的。”
里昂直言不讳地问道:“——比如?”
“……”克劳萨默默思索了十分钟未果,里昂扭头走开了。
还待在原地的克劳萨抬手想挽留对方,那嘴张了闭闭了张,却终是说不出话。

因为某人再度当着自己的面无脑维护史蒂夫,里昂气得直接大半天不理会某个偏心鬼,无论对方怎么哄骗都没有用。
晚间忙完公务的克劳萨只好拿来开会时记录用的小本子,从中间撕下一张空白的内页,再一点一点地将它们平均地用工具刀切割成等分大小的十多张小纸条,拎过笔给里昂手写了几张猛男体验券,抓一抓一大把,不由分说全塞到对方手里。
接到那些纸条的里昂埋头一看,第一反应是:“……这是什么鬼!”
克劳萨强行用手掌按在他的肩头,以免这人又窜开逃走,边说道:“别不识好歹,这东西其他人想要我还不给呢,你快点收下!”他说完又做出重点强调,“之后拿着这个来找我,要做几次用什么姿势都由你来选,不要就还我!”
里昂一听这话心想什么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吗?!这个猛男体验券可不得立马收下才行。他连忙用肩侧顶开克劳萨伸过来的手,急着嚷道:“不不,都给我,我收下!”
克劳萨的本意就是哄哄这人,无论如何用这样的借口和好了,之后什么事都好说。
他好笑地望着里昂将那些纸条都一张张数过,然后整理好边缘将它们叠齐,最后又从最上方抽出来一张,一巴掌拍在他的胸口,跟着发出雄壮的声音:“——今晚先用一张!”
妙计得逞的男人顿时露出个谜之微笑。

 

第二天清晨克劳萨拍一拍身边那个早早醒来正在独自翻滚的家伙:“那个猛男券你收下以后是很开心吗,昨晚半夜我见你睡着了都会坐起来,眯着眼笑一会儿再倒下去睡。”
里昂面上一红,整个人坐起来逼问克劳萨:“你怎么知道?……”之后反应过来自己这话简直是不打自招,他又匆忙改口,“啊不,哪有的事!”
克劳萨将里昂拖过来紧紧拥住,在对方脑门上亲了一下,笑着不说话了。
里昂挣扎了好一会儿,同时强烈地抗议克劳萨胆敢当面揭穿他的小秘密,可恶,好没面子啊啊啊!
但是对方的怀抱实在是过于温暖,这样倚靠了许久,里昂渐渐也就忘了刚才在抗议什么事了。
他拱一拱安心地将自己投放在这个人的怀抱中,享受着这份难得的一丝安宁。
直到克劳萨的手表发出轻微的滴滴声,以此提醒着他们:今天的清晨又该由此开始忙碌起来了——

 

就在克劳萨所以为的风平浪静的日子才过了没两天,里昂又因为打牌输掉了不少香蕉。
不幸的是当天史蒂夫又偷偷找机会去尝试着能不能接近雷德菲尔德家的那个漂亮妹妹,失去强力后盾的里昂惨遭遗弃,没有人能及时替他挽回损失。
几轮惨败的牌局结束后,当里昂正和对手在牌桌上僵持间,恰逢集结点内突然搞了一次旨在检验士兵们最近有没有精神松懈,从而下达的未先行通知的紧急集合命令。
听到警报声时大家都争相前往操场进行集合,那些吃喝玩乐的东西全在活动室里散落了一地。

事后里昂原以为输个牌而已,既然中途被打断那也就揭过不提了,不想最近但凡出个门总有人追着他,要他当即兑现那一大堆香蕉。
那阵势吓得里昂都不敢出门吃饭了,每天的例行训练结束后他就直接奔回宿舍,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

很快注意到这份异常的克劳萨听对方大概诉说了原委,当即表示这简直不可理喻。
里昂跪倒在地,哭唧唧地抱住他的腿:“那些人一见到我,就嚷着叫我兑现香蕉,可是、可是我又没有那么多的香蕉,呜呜呜……”
克劳萨大佬此刻的心情简直和史蒂夫目睹这人输牌时一样,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话说谁还不是从当刚兵的时候起就在训练营里滚打摸爬出来的啊,牌局往小说是种休闲手段,往大了说也是种社交方式。
克劳萨发誓自己从没见过像里昂这么笨的大头兵,牌技差就算了,连牌运也能烂得一塌胡涂……

当晚克劳萨就趁着手头稍有空闲,拉来里昂两人在地板上盘腿一坐,表示自己要亲自来场紧急特训——教里昂打牌。
就在那两人正为了一副扑克牌而疯魔之际,史蒂夫却卧在旁边的地铺上,不紧不慢地翻阅他带来的漫画书。

 

次日里昂在午后的休息时间雄纠纠气昂昂地凑进新开的牌局中间,双手按在桌面上一拍,表示自己今天在这里就要来一血前耻!
让出位置的众人好奇地围在旁边,有人注意到这个先前差点没输掉底裤的哨兵居然洗牌技术还精进了啊,八成是在哪接受了什么秘密特训,看起来有点厉害的样子,感觉接下来就是一场捍卫个人尊严的赌王大战!
这下子现场气氛被炒得火热,不少人纷纷起哄:来来来!

傍晚里昂哭着跑回宿舍,拉住克劳萨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他、他又输牌了!!
——并且这次比之以往还创下了新记录,欠债变成500根香蕉了!
大举赢牌的那个年轻的女性哨兵甚至在里昂落荒而逃时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记住啦,迟一天兑现还要加利息,所以别欠太久比较好哦!”
现下想想这事,里昂就泪流满面地表示:“要命了!我不活了!”说完这就到处找刀,嚷着要剖腹自杀,最后还是克劳萨无语地上前将他给拦了下来。

可就算这样,欠下的香蕉数目还是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这可怎么办?
先前史蒂夫曾拜托里昂为他引见一下克莱尔,毕竟靠他自己躲躲藏藏地跟踪,老是找不到机会等那位强壮的哥哥离得远一些。
可是里昂那边有些不太愿意主动接近克里斯,虽然他本人肯定对于对方没有任何意见,主要是近期来偶尔的碰面稍微闲聊上几句,不知为何总会被克劳萨发现。
然后那人要么就对着他阴阳怪气,要么晚上在卧室里无故抽打他的屁股……
唉呀,倒也不能说里昂很抗拒那类带点醋意的情趣,但他还是想着麻烦的事能免则免。
关键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史蒂夫自己也不争气,哨兵的败类这个名号都在集结点内传开了,把他介绍给克莱尔?这这这怎么拿得出手……
于是里昂思索再三,还是谨慎地出言拒绝了史蒂夫。
这便导致史蒂夫对里昂的绝情态度怀恨在心,索性也不帮他打牌了。

既然史蒂夫那边没了希望,里昂唯有期盼着克劳萨能够出面帮他摆平这事。
某人听完这份诉求,无奈地摊了摊手:“这让我怎么摆平啊,我又没地方给你弄那么多香蕉……”他停了停又开了口,“再说你也知道,上了牌桌就得愿赌服输嘛。”
“…………”里昂想着算了,果然他还是去自杀好了,这就赖到地上进行一个装死。
“……”站在一旁的克劳萨居高临下地望着那没出息的家伙,气真是不打一处来。
这一天天的,简直没完没了……

 

过后里昂采取了经典的逃避策略,照旧躲着不肯出门,任凭到了饭点肚子饿得叽哩咕噜直叫,他都愣是不挪窝。
而那个无良的同居人史蒂夫半点作用没有不说,居然为了刺激里昂,故意把饭菜从餐厅里打包好带回来吃,还要拉着克劳萨作陪。
那阵阵食物的香味把里昂馋得口水直流,但为了维护尊严,他在卧室里侧身躺着不动,只是时不时哼唧几声,妄图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末了见那两人压根不理他,反而并排在外面的小客厅里吃得好香,里昂既委屈又气愤,故意将声音放大了至少三倍,像个猪崽一样哼哼直叫。
放不下心的克劳萨放下餐具,抢先表示自己受不了了,说穿了不就是几场牌局吗,他还不信这事他搞不定,这便起身怒气冲冲地出门去了。

至于离开宿舍的克劳萨去了哪里?自然是依据里昂所提供的特征,前往活动室去寻找那几个开牌局的人。
中校大人誓要替他的哨兵撑一撑场子,以及找回面子。
史蒂夫见状知道肯定有好戏要看了,他立马大口扒完餐盘里的食物,然后抹一抹嘴,快速地跟着过去了。

 

当克劳萨气势汹汹地冲进活动室时,起初看他那架势和表情,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这位长官是来闹事的。
然而克劳萨一言未发,只是伸手忽左忽右地拨开好几个士兵,直至看清了端坐在牌桌另一头的人,他这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姑娘,看起来还是位资质很不错的年轻哨兵。
——就是那张脸上的表情多少有点嚣张,哪怕直面克劳萨这样的高级军官也不曾显露出半分的示弱。
并且对方的制服也表明她并非是总部内的哨兵,应该是从其它州郡调来的补充兵成员。
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到克劳萨为里昂寻仇的本意,他在空出来的椅子上重重坐下来,沉着声说:“我替我的哨兵里昂 肯尼迪出战,来玩几局吧,我要把他输掉的香蕉全赢回来。”说完似乎觉得魄力还不够足,于是他又圆润地加了小半句,“——并且还要让你们倒赔!”

四周的人群先是沉默了许久,很快又气氛热烈地开始吹着口哨起哄。
连日来这位女性哨兵在牌桌上一次也没有输过,可谓运气和牌技俱佳。
但那位军官从面容到身形再到气势分毫不输人,看起来有好几把刷子的模样。
这一下大家的胃口自然是被吊得足足的,都在拭目以待,到底哪一边能笑到最后。
此时好容易才从外围挤进来的史蒂夫更是乐悠悠地同大家一样扎堆进行一个围观,摸着下巴开始观战——

可惜克劳萨虽说气势十足,但牌运却很差……
没几轮下来他直接输得奇惨无比,很快就把香蕉加码到倒欠人家1000多根了……
克劳萨的一张老脸颤颤悠悠彻底挂不住,当着众人的面直憋到额头发绿……
更郁闷的是他还被一群年轻士兵当众嘲笑,也不知道哪个人壮着胆子小声说道:“明明刚才冲进来的时候来势汹汹的模样,还以为有多厉害,结果居然这么逊哦……”
这下连史蒂夫都不忍再看,唯有捂住脸,从人群中悄然退了出去。
至于后面的事,他就不清楚了。

等克劳萨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到宿舍,天真的里昂还开心地巴过来,一跳一跳地追问对方:“怎么样怎么样,少校你帮我把香蕉赢回来了吗?”
早一步到达的史蒂夫默不作声地斜眼望过去,就见到克劳萨支支吾吾地既呃又嗯了两声,最后他挠挠头,决定还是吐露真言,“是这样的,刚才出了些意外——”
里昂当场警觉地竖起耳朵,克劳萨还在那里吞吞吐吐:“我也输了、输了大约500多根香蕉……”
他说完这话发觉里昂好像是直接呆住了,原本拽住他袖口的手指也缓缓地松开。
克劳萨立马抓住机会往旁边绕,但在走进卧室前,他停下脚步回头强调了一句:“对了,今天我是以替你出战的名义去的,所以这些香蕉就记在你帐上了——那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他朝对方比出个大拇指,点点下颌说道,“祝你好运!”

“…………!!”——所以这意味着他欠下的香蕉又加码了?!
里昂犹如被一道晴天霹雳当头劈中——
他无法呼吸、他心痛异常!他……他整个人晕倒在地板上……
史蒂夫靠过去踢了那人一脚,发现里昂好像是真的晕了。
至于克劳萨?他早已心虚地躲进卧室里去了。

 

因为弄出了这件极度丢脸的事,就连克劳萨也在宿舍里躲了一天不好意思出门,连威斯克要移交给他的资料都是由卡洛斯和瑞贝卡两人帮忙代为传递的。
至于三餐克劳萨都指挥史蒂夫去打包,同时还要加上里昂的份。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工作量,生气的不已的史蒂夫跳着脚抱怨道:“拜托你们两个有点出息好不好!”
一天下来但凡史蒂夫在外面露脸,总有人好事地过来问他一句:“那对香蕉组合哪去啦?”
对此只能抱以沉默的史蒂夫是真的好郁闷,想他长到这么大,从没这么丢脸过,关键是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为了逃避现实,他连忙摆摆手对来人说道:“不知道,呃、其实我和他们不熟的……”撒完谎就赶紧埋头擦着墙壁速速走人。

当晚威斯克一把砸开这间宿舍的门,冲进来逮着某两人就是一顿怒骂。
他先是对着克劳萨说:“你这不中用的!”然后再扭头吐槽里昂,“至于你,就是个蠢猪!”
面对着长官的里昂自然没敢还嘴,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明明白白写着他很生气。
克劳萨主动冲过来挡住枪口,他用手臂护着里昂,英勇地昂首迎向眼前的人:“不许你骂他,有事冲我来!”
威斯克嫌弃地吐了口气,他四下看看最后在室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端坐下来,这才甩甩手说:“那事我给摆平了——话说你们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

原来对方不仅仅是来教训人的,居然还带了一个天降的好消息,克劳萨和里昂对看一眼,脸上互相都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但出于谨慎,克劳萨还是小心翼翼地求证道:“——所以说里昂欠下的香蕉,可以不用还了吗?”
“你想得挺美,人家的意思是等到大战结束后再说。”威斯克冲着某人摇摇头:“被这点破事吓成这样,居然连门都不敢出了,丢人不丢人!”
自知理亏的克劳萨没好意思辩解,但面上不爽的程度顿时更甚了。

而威斯克还在那里不依不饶地放话:“在这地方我上哪给人家弄1000多根香蕉,只能去找了那个哨兵的上级帮忙协调,总之先答应这事过后兑现,还给他们填了不少好处,这才替你摆平的。”
这事的曲折程度也算是远远超乎克劳萨的想象,他顿时矮小了不少,将手对着搓一搓,音调直接缓和了两个度:“嘿嘿,还是你够意思。”
这边他伸手想拍拍对方的肩以示感谢,威斯克却很快又冷着个脸,无情地做出注解:“关于购买香蕉的花费,到时从你俩的工资账户上慢慢扣。”

克劳萨愣了愣瞬间收手,无缝地扭头训斥了里昂几句。
委屈万分的年轻人扁着嘴没接话,毕竟无论如何,这事确实如威斯克所言,算是摆平——不对,暂时摆平了。
至于其它事,以后再说。

待到室内的气氛看似稍微好了一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的时候,克劳萨又开口抱怨那个赢牌的臭哨兵真是没规矩,也不知道给他这个长官放放水。等下次例行操练时,他一定要找机会修理对方一下。
威斯克面无表情地接上话来:“那个哨兵名叫莫依拉 伯顿,是巴瑞的女儿。”
克劳萨瞬间住了嘴,他满脸震惊地想了想:“巴瑞,巴瑞 伯顿?所以——她是巴瑞的女儿?”

之后见到威斯克笃定地点点头,克劳萨啊了一声,暗自心想原来巴瑞那位有些老实木讷的老向导,居然还有个这么年轻的哨兵女儿啊。
当年巴瑞自退役后就以教官的身份调去了其它的安全区,被安排进入了那边的向导训练营,他的宝贝独生女儿自然也是被一并带了过去。
克劳萨记得自己在分别前曾特意去送行,那时站在巴瑞身边的人还是个年幼的小女孩。
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对方居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哨兵。
他连忙又丝滑地转换了一套措辞:“不错不错,唉呀年轻人嘛,嚣张一点很正常——下次见面我一定好好和她打个招呼。”
威斯克颇感无语地沉默了三秒:“……你最好说到做到。”

等到威斯克起身离开后,克劳萨跟到门边闪来闪去地偷看,以确定那人是真的走了。
他又闪回来抱住里昂,朝着对方为了刚才的事道歉:“我没想训斥你,就是做戏给威斯克那坏家伙看的,千万不要生气。”
里昂嗯了一声,继而想起香蕉的事总算是暂时解决了,所以现在开始走出去也不会有人再追着他要香蕉了吧,这可是喜事啊!
他放松了心情抱住克劳萨蹭一蹭,抬头深情地呼唤对方:“少校~”
而克劳萨也回应了一句:“里昂~”
“……受不了你们一点点!”站在旁边的史蒂夫照旧是一副要当场呕吐的表情,因为他知道当这两个人用这种恶心的语气互相呼唤对方的时候,就代表着属于他那对耳朵的地狱级苦难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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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指一算,下章还能继续拉扯,先不急着收尾。

Chapter 38

Summary:

抱歉前半章还是无聊的日常,不过后半章就在走回主线的路上了。

Chapter Text

随着距离行动开启的临界期限日渐逼近,每一份关乎所有安排事项的前期情报都十分重要。
为此克劳萨每天忙乎个半死,同时心理方面的压力也很大。

当香蕉欠债事件暂时性地解决后,才乖了没两天的里昂又憋不住开始四处上窜下跳。
克劳萨但凡逮着个空隙就要抓住对方,苦口婆心地劝告以及教育里昂,让他不要在这座有着各地哨兵云集的地下设施中惹事,省得又要被威斯克上门家访。
——而今天两人提起这话题时的地点选择得不太恰当,偏偏就在大家集中例行训练时的操场上。
于是说上没两句,他们这便开始当众拌嘴。

里昂一脸嫌弃地朝着克劳萨叫骂:“你床技那么差,到底是怎么好意思整天对我挑肥拣瘦的!”他恨恨地想着昨夜自己被迫挨操一整晚,刚才做热身的时候腰都快要弯不下去了,结果这人还凑过来对着他指指点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克劳萨抽了抽嘴角,很郁闷地想着这不是两码事吗,床技好坏和我让你少惹是生非有何关联?!
关键是每次里昂这小子自己都嗯嗯啊啊叫得那么荡漾,结果白天穿上裤子就开始睁眼瞎说了是吧!

克劳萨手下的一众队员们从旁目测到长官的脸色不对,况且现下又是在这种公众场合,里昂未免太不给那人面子了。
有几个聪明人掩着嘴悄声互相问道:“那个,我们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史蒂夫一脸正义地挥动着双手,拉长气音发出一声:“——嘘!!”然后他又压低音量提醒大家,“不要做声,让我们默默围观吃瓜。”
“…………”众人心里都齐齐想着这样不太好吧,但到底谁也没挪动脚步离开操场上他们的那片训练区域的范围就对。
总之吵架只要不是自己上阵,围观别人吵架永远是件充满乐趣的事。

为了这破事某两人间的关系再度降至冰点,变得异常恶劣,互相别开脑袋大半天不理睬对方。
例行训练结束后克劳萨又得回去继续处理那些公务了,行走间他到处黑着脸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所过之处见到这位长官的人都免不了感到害怕,只是在设施内的走廊上却又躲都来不及。

当晚里昂也不去克劳萨的卧室里睡觉了,硬是和怒骂他一通却无果的史蒂夫挤了一晚上的客厅小地铺。
这种过分的冷战行为令克劳萨怒上加怒,明明他不过是适当管教一下里昂,结果那小子次次都要给他蹬鼻子上脸。
——而且居然还说出那样的话,甚至是当着众人的面。
克劳萨打定主意,这次绝对不惯着里昂,看谁先低头!

 

隔天中午当克劳萨到达餐厅,那里面正拥挤得一塌胡涂。他实在不想扎进哨兵堆里去,只好迅速地打包了一份午餐溜回宿舍。
也不知道里昂今天跑到哪鬼混去了,客厅中只有史蒂夫一个人在吃早早打包好的午饭。
他凑过去盘着腿紧挨着史蒂夫身边坐下来,心不在焉地还在想某人的事。
——呵,里昂 肯尼迪,你最好不要被我知道你又和雷德菲尔德私下见面了,否则绝对要打死你!

就在克劳萨正在内心激烈地进行腹诽的同时,史蒂夫眼尖地看到他打包回来的袋子里还有一个纸杯。
年轻人趁对方不备,将盖子打开一看,那里面并不是他所料想的饮料,而是奶油蘑菇汤。
唉,所以说高级军官就是这点好,想他一个普通的大头兵,可没有能额外多打一份浓汤的待遇。

反正看克劳萨正在自顾自生闷气,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几口,史蒂夫动作流畅地将那个纸杯挪到脚边,捞过汤勺给自己舀了一口。
嗯,味道还行,虽然比不上机构内的餐厅啦,不过出门在外远离祖国,又是在备战前的高度紧张阶段,居然还能喝上这样一口热汤,史蒂夫表示还是挺知足的。
蘑菇的口感滑滑嫩嫩的,汤底有些肉末做打底,嚼起来莫明有种满足感。

坐在地板上的克劳萨并没在意史蒂夫霸占了属于他的那份例汤的行为,只是还在记恨某个家伙。
他气哼哼地说:“等着瞧,我一定要把里昂惩罚个彻底,让他长长记性!绝对必须对今天他在操场上乱说话这事复仇!”
几秒前才赞赏过今天这奶油蘑菇汤味道不错的史蒂夫呛了一下住了嘴,他咽着口水垂头看看纸杯里还剩了大半的浓汤,以及回想了刚才嘴里嚼出来的属于肉末的口感,被吓得直接不敢接着吃了。
他一脸惊恐问克劳萨:“嘿……你所谓的复仇,该不会是把里昂给剁了,然后煮成肉汤了???”

克劳萨还沉浸在自己的复仇学说里无法自拔,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史蒂夫所指的事,只是斜过眼来看着他,意思是你刚才说什么了?
两人各怀一份诡异的心事,顿时全都不吭声了。
这份尴尬的沉默在小客厅里回荡了好一会儿,直到独自在外面吃完饭的里昂推开门走进来,史蒂夫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刚进门就用堪比猎狗的鼻子嗅出一股软软微甜的奶油味的里昂蹲下来,看到纸杯里还剩了大半的蘑菇汤,他也不和眼前两人客气,捞走杯子一口喝掉小半杯,舌头还在杯沿卷啊卷,趁机捞走好几块沉底的肉末。
之后里昂在放下杯子的同时抬头斜了克劳萨一眼,一声不吭地起身又出门去了。
“…………”被气到噤声的克劳萨仰起头,对着天花板猛猛做了个深呼吸。

史蒂夫叹了口气,自然是很心疼他被夺走了大半杯的蘑菇汤,但仍是不忘劝说克劳萨寻找机会,去向里昂服个软。
那人闻言想都不想,用每回史蒂夫来劝说他去和闹了别扭的里昂和好时几乎相同的语调和台词破口大骂:“——我不要面子的吗?!”
“那你就不想要性福了吗?”史蒂夫真不理解这人到底在激动什么,他摊着手反问道,“昨晚你一个人睡卧室,肯定觉得不习惯了吧。”
“……”克劳萨自然是不愿开口承认的,毕竟左右事关自己男人的面子问题。他思来想去好半天,还是拒绝了史蒂夫的提议,“我不管,总之这次不是我的错,是里昂不讲道理。”

史蒂夫也搞不懂到底为何他要时常给那两人做和事佬,可是不把人劝好了,今晚里昂肯定又要来挤占他的小地铺。
于是史蒂夫当即决定豁出去了,反正多说几句也不会死:“你都一把年纪了,难道不知道情情爱爱这种事不论对错,谁更爱谁就会先低头。”
克劳萨原本抿得死紧的嘴忍不住张开,却是拐个弯好奇地发问道:“你一个没谈过恋爱的未成年,都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
“切。”史蒂夫对这种带有严重歧视的言论表示了大大的不服,“我是没谈过恋爱,可我看过很多爱情电影啊。”
克劳萨又顿了一会儿,之后强行挽尊地吵吵着说:“那这回里昂也没先低头啊!”
史蒂夫只好试着带着某人跑过思维上的弯道:“你也说过里昂在离开你的几年里吃了那么多苦,不过是吵了几句,你就让让他怎么了。明明很想他了,还要硬撑着摆脸色。”
“你可别胡说。”克劳萨急着替自己辩解道,“我才没有想那个混蛋!”

史蒂夫现下是半点接着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他不依不饶地指着眼前的男人:“你连晚上做梦都在叫里昂的名字,我可是听到不止一次了。”
眼看自己的面子又在即将崩塌的边缘游走,克劳萨强行扯着嗓子顾左右而言他地抗议道:“你、你偷进我房间干嘛!”
史蒂夫用看精神病的表情剐了对方一眼:“谁进你房间了臭老头,是你自己嗓门太大——顺便不妨告诉你,里昂也听到了。”
“……………”

这会儿两人聊得差不多了,其实双双都注意到大门那边的门缝下面有道阴影不时闪来闪去,一看就知道是里昂出门后并没有走远,而是选择贴在门板上,偷听他们谈话。
史蒂夫跳起身打开门,将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强行拉进来,一边说和道:“行了行了赶紧和好吧,我真的是受不了了。”

待到好心地给两人留出些单独相处的空间,以便他们互相放下面子迅速和好的史蒂夫拎上吃到一半的饭盒出了门,里昂终于鼓起勇气看了克劳萨一眼。
虽然两人多少都有些别扭,但是正式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眼珠子还是立马就挪不开了。
——尤其是克劳萨,这会儿他心情好了不少,脑子里也能欢快地多想些事。
于是他便记起前些年在以为自己失去了里昂之后,他总在懊恼每次闹了不愉快却没有尽早原谅对方的事,那时的他简直是悔不当初。
可是话说回来,还不是里昂这家伙太能折腾了,现在平均两天就要气他一场,真的好郁闷。

这一次吵架他们有一天多没有贴住对方互相亲热了,克劳萨脚底动了动,往里昂身边靠过去一些,还故意用身侧轻轻撞了对方一下,语气不怎么好地问道:“喂,你今天心情怎么样。”
里昂没有说话,只是微仰起下巴默默笑了。
对此克劳萨并不气恼,直接伸过手去抽他腰间的皮带再脱他裤子,嘴上不要脸地说道:“不肯说是吧,那给我瞧瞧心情到底怎么样。”
里昂知道这人就是故意耍滑,眨眨眼配合地反问:“——脱裤子看?”
手上动作半点不带停的克劳萨一脸认真地应道:“对啊,你的心情都反应在屁股上了,小流氓!”
里昂几乎要被这话给笑死了,克劳萨一巴掌拍上那个非常可爱并且光溜溜的屁股——嗯,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然后他就把不再反抗的里昂顺利地揪回房间里去,接下来这一轮顺势而为的啪啪过程可谓十分畅快,两人也就借机顺利和好了。

 

没两天克劳萨看里昂实在是过于清闲,而自己还在为部队的人员调配以及配给分配之类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心情自然十分不爽。
克劳萨嚷着让里昂过来帮忙处理些文书工作,可那个小畜生一对着笔记本翻开的屏幕就哈欠连天,气得克劳萨直接对他下达了命令:“今天要是没法帮我把这份报告的批注打完,你就不要睡了!”
里昂一脸无所谓地问道:“那我要是做完了,能有什么好处?”
正准备离开的克劳萨嫌弃地拐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没拆封的巧克力丢给他,意思是这个给你吧。

几小时后离开一下午返回宿舍的克劳萨相当惊讶地发现,里昂居然真的依言把那份文件处理好了。
他回想起自己在出门前还曾回头瞄到对方故意用两根手指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慢慢敲击键盘,看起来打字很艰难的样子,怎么都不像能将这份七八十页满满全是批注的文件录入得这么干脆迅速。
克劳萨警惕地对照着纸质上自己手写的内容浏览了一遍,发现居然没出什么错,一些语法不当的地方还修改过了。
这下克劳萨总算恍然大悟——因为他知道这种事无巨细的工作,肯定不是里昂那家伙能做出来的。

他扭头震怒地进行质问,里昂却出乎意料地坦然承认:“哦,那是史蒂夫做的。”
这下克劳萨更是气愤极了,连连指责对方:“你怎么敢把长官交待给你的事转手推给别人?!”
里昂当着克劳萨的面伸个懒腰,满不在乎地应道:“你是布置了任务给我,可你也没说不能外包给别人啊。”

“…………”克劳萨一时语塞,只好又问,“你是怎么说服史蒂夫接手的?”
以克劳萨对史蒂夫的了解,明明平时每逢他给那人布置工作任务,那可是半点都叫不动,换成里昂来做居然就成功了?
——怕不是这家伙又趁他不在的时候对着史蒂夫拳打脚踢了吧,这可是非常恶劣的行径,必须严厉地禁止才行!

里昂乐悠悠地朝克劳萨挥了挥手:“我把你给我的巧克力分给了史蒂夫一半,还答应他找机会去向克莱尔要个私人联系方式。”
这话过于差强人意,差点没令克劳萨直接半跪下去。
末了他想来想去,怎么都觉得自己是被里昂给糊弄了,尤其对方此时还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气得他一把扣住里昂的手腕,将对方拖去房间里,关上门前还不忘对凑过来看好戏的史蒂夫发出威胁:“不许来打扰我们,不然我拧断你的腿。”
顿时觉得自己正在啃食的那半块巧克力一点也不香甜了的史蒂夫翻个白眼:“…………”

 

第二天里昂一瘸一拐地从房间里扭出来,史蒂夫抬头一脸好笑地出言调侃对方:“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昨晚房间里的某种动静别提有多大了,还持续得特别久,老实说史蒂夫一度都在担心那两人是不是互相折腾到直接阵亡了……
里昂叹了一声:“还好,那种程度而已,还不至于会死,而且我告诉你——”
他正说到一半克劳萨整着军服的领口跟出来,听着那话茬似是有些不对劲,连忙一把抱住里昂,还用手掌横过来捂上了他的嘴,恶声恶气地交待对方:“快点去吃早饭,待会儿还有训练呢!”

被对方在后背上推啊推的里昂努力回过头,朝着史蒂夫说:“信我啊,其实昨晚我们就是在玩——”
“住口!”史蒂夫抬手掩上耳朵,发出阵阵哀嚎,“我没问你,而且我也不想知道!!”
克劳萨神色微妙地回头放低视线看着史蒂夫,实在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才好,明明他很想对里昂的胡言乱语做个正常向的解释,但思来想去又实在开不了口……
史蒂夫似是发觉了此人的纠结,抢先嫌弃地朝对方甩甩手:“走开!”
克劳萨圆润地闭上嘴,扭头揪着里昂走了。

 

才过了两天仿佛永远也无法消停的某两人又为了床上啪啪用哪个姿势这种屁大点的事争吵起来,这些天克劳萨总嫌公务过多十分劳累,就将歪主意打到了里昂身上,想哄骗那人爬到自己身上主动点,况且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的啊,里昂向来都是信手捻来地熟练。
不料那边也以今天训练很疲惫为由,只想躺在下面张着腿享受。
鉴于他们争吵了好半天无法达成一致,大半夜奸计无法得逞的克劳萨怒火攻心,直接一脚把里昂踹下床,指着门口的方向口口声声要赶对方出去。

里昂压根就是一个无所谓,他光着屁股在地板上滚了一圈,爬起来干脆地说:“走就走。”
靠在床头板上的克劳萨侧目瞄他,忍无可忍地在那人拧开门把时失声叫道:“……你至少穿上衣服呢!!”
里昂一扭头下巴还抬得特别高,一副很得意自己在和克劳萨唱反调的模样:“——就不穿。”
某人双肩一垮,苦着脸表示劝不动劝不动:“随便你,爱裸奔就去吧,反正不是我丢脸。”

——然而话才说出口克劳萨埋头一细想,不对,怎么不丢他的脸,关于里昂可是他的专属哨兵这事,最近一段时间在这座设施里等于是已经公开的秘密了!
他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下来,还花了几秒时间胡乱给自己套好衣裤和袜子,这便撞开门追了出去。
不料克劳萨独自激动外加紧张了半天,才出门就见到里昂其实根本没有离开。
那人就在门外蹭着墙壁,抄着手还微侧着脑袋,露出一脸坏笑的表情直直望住他。

克劳萨整个人还保持着往外冲刺的动作,虽说僵硬地卡在中途显得有点傻,但他很快站直身体,并同时将情绪也一并调整了过来,默不作声地伸手一把将里昂又揪回卧室去。
最终克劳萨在怒骂里昂和殴打里昂之间选择了操死里昂,还不忘随机挑了个他很喜欢的姿势,压住对方就是一个往死里弄。
待在客厅里的史蒂夫被阵阵声响吵得睡不着,只好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打开小台灯来熬夜翻看他今天打牌从别人那里赢回来的几本花花公子杂志。

 

次日早上三人起床后,在浴室里抢占位置刷牙的里昂突然吸吸鼻子,含着满嘴的泡泡转过头,口齿不清地对紧挨在身边的年轻人说道:“为什么你身上闻起来都是少校的味道?”
正对着镜子在整理引以为傲的那一头秀发的史蒂夫自镜中朝着里昂投去一瞥,不耐烦地说:“明明你也是。”
里昂当场被牙膏泡泡给呛到,说白了他身上有克劳萨的味道一点也不奇怪,甚至该说是十分正常的才对——但是史蒂夫这家伙凭什么呢?
你说说这是得靠得多近,才能沾染到对方身上的味道,里昂觉得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被绿了!

不过其实真相很简单,昨晚史蒂夫看杂志时觉得有些冷,就顺手拉过克劳萨挂在椅背上的军服外套披在肩头,裹了至少一个多小时。
那件外套上有股很浓重的烟味,不过也并不完全都是属于克劳萨本人的。
他这些年来的烟瘾其实也不大,不过是在偶尔心烦的时候会吧嗒吧嗒吸上两根。
自从里昂正式回来之后,克劳萨发觉他似乎对烟味有些敏感,问了原因里昂提过自己小时候呼吸道不太好,所以当初克劳萨就主动为他戒烟了。
于是近来克劳萨也一直很注意尽量不在宿舍内吸烟,不过工作时和一群军官们凑在一起,每天会议室里全是团团烟雾缭绕的场景,染了一身的烟味也是无可奈何,所以克劳萨才会特意将没能及时送洗的外套挂在客厅里的椅背上。

但这样的事实也并不妨碍里昂感到不高兴,打那天起他就总要找机会和克劳萨贴在一起,不给史蒂夫任何靠近对方的机会。
只可惜两人间往往才刚温馨相处了没多久,克劳萨和里昂就得又为了什么事吵个架拌个嘴。
每当这时史蒂夫就表现得超级兴奋,他嘻嘻笑地不说话,安静地蹲在一边吃薯片,顺便对这场相爱相杀的戏码进行围观。
那家伙脸上的吃瓜表情实在是可恨,注意到这一点的两人很快就不吵了,而是默契地选择走上前围住史蒂夫,左右开弓一起指指点点地找些由头怒骂他。

事后向来懂得把握分寸的克劳萨很快便主动地走开了,留下里昂还在原地插着腰,继续他的不文明输出。
至于史蒂夫自然是不服管教的,于他而言克劳萨毕竟是个长期饭票,被那人骂上几句也就算了,可是凭什么里昂这混球也想骑到他头上啊!
再一记起自从这人回来之后,他在克劳萨身边的地位就直线下降,那真是同样气不打一处来。
怒由心头起恶从胆边生的史蒂夫这就站起身,仰头同高出自己半个头的里昂寸步不让地对着吵,连他手里好容易从设施内的高价贩子手上买来的那包薯片都顾不上吃了。

想当初史蒂夫和里昂每次吵架甚至扭打到克劳萨的面前,双双要他出言评理,顺带站个队,克劳萨都会很不耐烦地骂道:“你们两个放肆的小畜生每天都要吵得天翻地覆,这是当我死了吗?!”
至于事业批克劳萨中校不得不长时间面对着这两个闹事分子,他的态度在后期不经意地转变成了:“你们两个去外边吵,就当我死了吧……好不好?求求了……”

——因为无论克劳萨选择如何站队,要么是史蒂夫嚷着要绝食,嘴上还要恨恨地说:“死也不吃你这碗饭了!”
要么就是里昂在那里吵吵着说:“士可杀不可被插!”——这意思也就是等晚上两人滚去床上时,嗨呀,他不让克劳萨操了。

对于前者克劳萨还得去哄着骗着求人家好歹吃点东西,后者则要加倍卖力半强奸式地做点坏事,之后再结合着爱的教育搞上一整晚,就差没把自己弄断气。
但哪怕在事态平息后,克劳萨却只是感到心更加地累。
想他身为一个向导,终究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有时候感觉也挺无助的。
甚至还有点莫明怀念他的那段不可言说且短暂的铁窗泪时期……

至于偶尔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克劳萨的这种要命想法的威斯克则会抽空急着冲过来,拉着对方连连表示:“你没事吧?!”
克劳萨苦着个脸,郁闷地表示近期要是再不出发去打战,他都快要愁秃了……
天知道为何史蒂夫和里昂那两个家伙像是永远也无法磨合成功,分明前一秒克劳萨还见到两人好好地坐在一起看老电影,以及分吃同一包薯片,一扭头回来就见到他们又为了什么事扭打起来。

这其中唯一令克劳萨稍感安慰的意外,大概就是里昂虽然表现得老想弄死史蒂夫,却从来没对他真正下过狠手。
先前克劳萨曾主动提起这事,像是想要试探一下里昂的态度:“我记得当初有个哨兵被威斯克派来给我送资料,结果却被你半点不留情面地按在宿舍门外打个半死。奇怪的是你整天放话说着要弄死史蒂夫,如今他却还是好好的。”
里昂有些不乐意旧事重提,毕竟那也是他冲动之下无法自控的一段黑暗时期,但面对着克劳萨,他却只是说:“因为你很在乎史蒂夫,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
虽然这确实是一个很体贴的答案,但克劳萨突然有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接上这话:“…………”

很快里昂的面色变了变,几秒间就涨红了脸。
克劳萨莫明其妙地望着他,直到他听到里昂又不甘心地发出指摘:“以前你也常常打我的,怎么我才打史蒂夫几下,你就心疼!”
一脸震惊的克劳萨犹如被晴天霹雳当头劈中:“那不可能吧,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里昂不服气地应道:“小时候我被你打过好几次屁股!”然后眼见克劳萨露出有些生气的表情,他的话在嘴里绕来绕去拐个弯,变成了这样,“但后来、后来大了再被你打,就是那种意味的……”
说到这处里昂长长地叹了一声,无奈地诉说着自己年幼时期可真是别样的天真啊,总认为长大了就好,因为长大了是个成年人了,就不会再被揍屁股了。
——结果某人打得更欢了!
“……”克劳萨总算听出那人提起这事的弦外之音,连忙扭头假装他什么也没听见。

当天晚上两人为了屁股受苦这样的事又闹起来,闷气生了许久,哪怕里昂故意将脑袋埋在克劳萨的胸口,压得人家一晚上呼吸不顺畅也丝毫不解气。
隔天清晨里昂一脸不爽地对着克劳萨嗷嗷直叫,接着又去对着史蒂夫嗷嗷直叫,最后绝情地摔门离去。

史蒂夫一脸懵逼,完全搞不清大早上的这又是怎么了……
他扭头看到克劳萨正一脸做贼心虚的模样,立马微眯着双眼凑上去逼问道:“说吧,到底又怎么了。”
“……”克劳萨咂咂嘴,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扭捏地小声说,“也没什么,就是昨晚提起些旧事,一时激动咬了里昂一口。”

“??”史蒂夫的表情略微扭曲了,他总觉得自己仿佛该是知道答案的,但仍是忍不住问,“你咬了他哪里?”
末了见克劳萨张嘴要说话,史蒂夫心中那股强烈的危险意识在瞬间拉满,他快速抬手阻止了对方:“哎,别说别说,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反正肯定是很下流的地方……”
“怎么可能。”克劳萨掩着嘴轻轻咳了一声,“不过就是、就是往他屁股上咬了一口……”
史蒂夫打了个手势,还双手合十拜了又拜,大概意思是求求你,别再说下去了……
之后想起自己无辜受到牵连挨了骂,他实在是憋不住开口数落起来:“关于你们爱搞些恶心的情趣这种事,我向来是知道的,再说咬一口屁股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怎么会气成这样的?”

克劳萨一时没脸回话,他干站在那里一会儿盯住地板、一会儿看着自己的鞋子,一只手在桌面上抠啊抠,时不时扫一下似乎并不存在的灰尘,最后才破釜沉舟地坦白道:“因为里昂反抗了,可又打不过我,拧来拧去的时候我可能就是、没怎么控制力道,把他给咬疼了……”
这次史蒂夫是连脏话都不想说了,简直是在浪费力气。他气愤地丢了个东西过去,顺便怒骂道:“活该你大早上挨骂。”
克劳萨一把接了那东西,发现是一只卷起来的袜子,看起来还是穿过的。
换在平时他早就暴跳如雷地发作了,可是今天在理亏的情况下他没好意思吭声,轻轻地转手将袜子放到桌上……
史蒂夫嘴里呼呼地出着气,心想就算是这样,可里昂连坐他算什么事啊,他招谁惹谁了?可恶!

 

当天早上史蒂夫吃完早饭,又趁着例行训练时间奔去找到里昂,想着帮忙劝一劝好了,毕竟每回那两人但凡闹个情绪,他都要跟着遭殃。
结果人是劝好了,他却走不了了。
正欲离开的史蒂夫被里昂拉住手腕,那人还凑过来,悄声提议着说道:“训练结束了,我们一起去找点乐子吧。”
没什么心情找事的史蒂夫拒绝未果,角力吧又干不过人家,终是被一路拖拖拖地拉到了墙角。
里昂眼明手快地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声说道:“上次我们溜出去找到的那个社区,不是还有大半区域没来得及逛吗,你不想再去转悠转悠?”

关于那地方史蒂夫本身也没非去不可的理由,毕竟出去一趟能完好地回来已是万幸。
再说隔离这事也很麻烦的,万一再度被抓包了,岂不是很亏。
然而里昂根本不理会史蒂夫发出的抗议,只顾蛮横地用手臂横过来夹住他,一个劲推着他往前走,直至两人一前一后地闪到某个熟悉的位置,照着原样卸下了那个通风管道口的盖子。

谁想里昂才刚打头阵爬进管道,后方就有巡逻的人员正好路过。
史蒂夫的屁股卡了一半在外面,那些人就冲过去捉住他的脚,将他给一把拖了出来。
受到惊吓的史蒂夫不由自主地发出嚎叫,伸手拽住了爬在前面的里昂的脚。
这一下连拖带拽拉出两个人,待到双方人员对上视线时,都不免有些失笑。

巡逻队的带队人立马扣下了这两个不规矩的哨兵,并将这情况上报,同时依照上级的指示,将两人关进了设施内的禁闭室。
回头查明了身份,又发现这两人居然还是二度犯事,于是很快又将他们转移到了内部用来关押犯事哨兵的小型监狱。

老实说史蒂夫长到这么大,虽然发指的坏事没少干,但还是生平头一次锒铛入狱……
那心情简直没法用语言来形容。
并且还有专人来给两人传达消息,表示现下已经联系了他们的直系长官,让对方尽快过来一趟。
不过鉴于他们是第二次试图逃离设施,所以即便是通知到长官之后,还仍是要将他们关押在这里反省。
——总之今晚想回宿舍过夜是没有可能了。

等接到相关通知匆忙赶来的克劳萨被一路带了进来,一眼就见到那两个尽给他带来麻烦的搞事分子。
若不是隔着一道铁栏杆,他发誓自己是真的想冲上前去,把两人的猪耳朵全给拧下来。
目前为了能先将人给领出去再说,克劳萨又试着和监狱负责人进行搓辞友好的协商。
但是他当即便被对方神情严肃地告之:由于那两人的偷溜行为过于恶劣,而且此次还是再犯,理所应当要罪加一等。

在这种十分不利的境况下,经过克劳萨一番不懈的死缠烂打,又是递烟又是不断好言好语,那位负责人才终于松了点口风,表示考虑到现下正处于备战状态,以及可以稍微给中校大人一个面子——但完全不惩罚也是不可能的,负责人优先退了一步,提议至少要把其中一个人关上一整晚。
至此最后协商的结果就是让克劳萨当场看着挑人,挑中哪个哨兵就先将人带走,回去好好教育就行。
至于另一个落选的哨兵可就得在这小监狱里过夜了,等明天再放出去。

对于这个实在是很不尽如人意的结果,克劳萨一脸为难地噤了声,甚至恨不能将被对方接过去点燃的烟给抢回来。
他心想今天只能允许带走一个,这不是为难他吗!
——手心手背都是肉哇!

 

而史蒂夫和里昂自然都当场听到了那番话,此刻两人都靠在门边,动作统一地双手绕出来抓住栏杆,紧紧盯住克劳萨,等待他做出决定。
那两人的四道灼灼的眼神所制造出的压迫感令克劳萨活活惊出了一身冷汗,同时自知这关十分难过,他要完蛋了……
绞尽脑汁的克劳萨思来想去,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根本无法狠心留下史蒂夫或是里昂中的任何一个人,任由对方在这黑暗幽冷的小监狱里过夜啊!
他当即决定破釜沉舟,冷不丁快速地出手抢夺负责人腰间挂着的一大串钥匙,打算先强行把两个人都弄出来带走再说。
然后——然后克劳萨被见到情况不妙而冲上前来的几名看守集体合作着当场制服。
于是这位军官也就顺理成章地因为闹事而被扣下来了……

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的监狱负责人还在一脸震惊地瞪着双眼,手掌不自觉地护着被扯下后又经过下属们倾力帮忙才总算夺回来的钥匙串。
之后自然就是又走了一遍程序,再往上通知这位中校大人的长官,让对方过来处理一下这桩为难事。

当威斯克闻讯亲自前来时,那面色难看得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他颇为无语地隔着栏杆盯着那不争气的三人组好一会儿,又听负责人用委屈的语气大概和他说了说这起事件的起因、经过、以及中途突发的意外状况,紧接着就是最后肉眼可见的糟糕结果。

一通折腾结束果然威斯克还是有些办法的,好说歹说地把三个人全都给一次性领出来了。
但在离开监狱区域所在的那条走廊时,阴沉着脸似是憋了许久的威斯克终于开口,冲着克劳萨没好气地说:“下次再有这种事,别喊我来捞你们,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他说着还回头看看离了几个身位跟在后面的两个兔崽子,意有所指地放话:“——你们就老老实实地互相作伴,在监狱里蹲一晚上好了!”

 

事后威斯克直接勒令三人一起在宿舍内禁足24小时,这期间三餐和需要递送给克劳萨本人的公务资料,都是由卡洛斯和瑞贝卡负责跑腿送过来的。
当下属们用即将爆笑出声的表情硬憋着不说话,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时,克劳萨都要很无助地声明一次:“不要问,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他停了停,又看那两人的表情实在不像是丝毫不知情的模样,他只好又强调道,“把这事忘了吧,拜托了……”
至于卡洛斯和瑞贝卡完成了任务,安静地退出门外后,克劳萨便能耳尖地听到隔着一道门板传来的爆笑声。
他无奈地叹口气,决定不去想了。
——赶紧专心工作吧,就算是被长官禁足,也绝对不能松懈啊。

 

由于某人劫狱失败这事实在过于经典,里昂每每提起就觉得好笑,总要拉住史蒂夫一起对着克劳萨指指点点,说他那天想从监狱里将他们两人抢走时的模样,就像个气焰嚣张的匪徒。
明明算是无辜受到牵连的克劳萨这会儿还要被两个崽子阴阳怪气地嘲笑,他简直要气炸了,决定把一切罪责都推到里昂的头上,同时开始依照旧例,采取属于他个人的冷战策略。

很快里昂就发觉不过是讥笑两声而已嘛,那个男人却又拉长脸不理他了,真是个超大号的小气鬼。
但是在对付克劳萨的冷待这方面,如今的里昂应付自如,反正那人就是见不得他出一点点意外。
不过为了省去一些麻烦,里昂就还和过去一样,要么故意装病、或者装做腿瘸了。
但凡他咳上两声以及走路一扭一拐,待在附近的克劳萨就会很紧张地扑过来,拉住他从上到下一通检查。

结果某人自然是半点事都没有,但出于保险起见,克劳萨还是耐着性子询问对方哪里不舒服。
里昂前一秒才说自己没有不舒服,抬眼观察到克劳萨的脸色瞬间不好了,他又立马改口,嚷着哪哪都不舒服,说完还要配上一个皱紧眉心的神色,以及用手掌抚着胸口的姿态。

克劳萨一见某人悄悄露出个贱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上当了,气上加气直接上手抽了对方的屁股好几下。
不怒反笑的里昂嘿嘿出声,得意地说道:“反正你理我了,这次我又赢了。”
这下克劳萨做势抬腿要踢他,里昂淡定地站在那里既不躲也不藏,搞得他又悻悻地收回伸出一半的腿。

其实克劳萨气的根本不是里昂老要故意装有事,而是明知道那家伙是在假装,甚至被骗了不知道几次,可每次遇上里昂表现出异常的模样,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心里阵阵紧张……
每回确认里昂完好无恙的克劳萨甚至气得发誓:再去理会假装有事的里昂,那他就是个猪!
之后他又悲哀地发现,自己可能真的就是个猪……
但凡遇上和里昂相关的事,他就没法淡定地去面对,也就是俗称的没救了。
然而还能怎么办呢,自己选中的哨兵,跪着也要照顾一辈子啊。

 

现下的这份安逸肉眼可见地短暂,却也难能可贵。
任务开启前相关的重要情报都收集得差不多了,最近史蒂夫反而成为三人中最为忙碌的那个。
他时常一整天都待在宿舍里,面对着自己的专用笔记本,脸色被屏幕发出的光芒打成幽暗中透着股一片惨绿,手上时不时快速地敲打着键盘。
与之相对的却是克劳萨近些天连公务都减少了大半,陪伴里昂的时间自然也由此变多了。
外加近两天上级决定将保持了一阵子的例行训练停止,以免出现过度的体力消耗或是意外受伤事件。
身为士兵的众人都明白,这也就意味着任务计划正始开启的时间已经近在眼前。
大家都抓紧这空隙多做些开心的事,以此放松心情。

克劳萨和里昂会时常在宿舍里抱住对方互相亲昵,忙得偶尔在去洗手间的时候才有空抬头的史蒂夫悻悻地表示根本没眼看。
回头他解完手出来,那两人还在抱个没完,他在路过时扭头再看一眼,又唾弃地表示:唉呀不行不行,真的没眼看!
某两人又旁若无人地抱了一会儿,突然有一只拖鞋凌空飞过来,直接砸在克劳萨的一侧肩膀上。
遭到暗算的人慢悠悠别过脸看看,肩上留下了半个脏乎乎的鞋印。
他无奈地抿抿唇,同样被惊扰到的里昂则狗腿地伸手帮他拍了拍灰。
克劳萨面无表情地将视线调远了些,望向坐在桌边的史蒂夫,就见那人半点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指指嘴、再摸摸肚子,对他说道:“我饿了。”
还仍紧紧贴在一起的克劳萨和里昂:“…………”

过后克劳萨独自外出了一趟,挤进餐厅将三人份的午饭打包回来,再亲自伺候两个崽子吃好喝好。
吃饱喝足后里昂和史蒂夫就默契十足地摊开手脚,躺在地铺上打呼,隔着制服都能看得出来两个家伙的肚子全是圆滚滚的。
收拾好饭盒的克劳萨一进门迎面见到这一幕,不得不绕上半圈才能往里走,同时无语地腹诽道这是什么摆烂者联盟……

饭后休息了十多分钟,里昂翻身坐了起来,努力想想却又无事可做。
最近他都把史蒂夫带过来的几本漫画给翻烂了,外加之前偷看史蒂夫在外面和别人交换来的花花公子杂志却被克劳萨逮个正着,为这事还狠狠挨了顿训斥,被那人数落着说他小小年纪这么不正经啊之类的话。
当时里昂不高兴地顶了句嘴,据理力争地声称自己已经年满21岁,都是可以合法饮酒的年龄了,为什么不可以看那个杂志啊!

——总之长话短说,后面发生的事里昂不忍再回忆,这也导致他最近什么书本啊杂志啊之类的是根本不愿意再翻阅了。
可是无聊没事干的时候要怎么办?他又默默地倒回去,仰天躺在史蒂夫的地铺上翘着脚想了想,然后再度坐起来,对克劳萨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来教我吹口哨吧。”

这会儿克劳萨正和史蒂夫凑着脑袋对笔记本屏幕上的某些数值进行核对,校正微调这事是史蒂夫的长项,克劳萨就负责旁观一下,听到里昂的话他扭头看过去,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事。
而里昂却只是记起之前出任务的时候他们在外行走,队员们之间如果相隔有些距离却又不方便直接出声,就会用吹口哨的方式来互相打暗号。
但里昂却有着一个长久以来十分困扰他的问题:“别人都会吹口哨,可我却不会啊。”

在里昂小时候克劳萨没教过他吹口哨,在训练营时这种小技能也没及时点亮,导致他一把年纪连口哨都不会吹。
之前每当需要和别人打暗号的时候,里昂要么尽量从嘴里发出一点噪音,要么捡颗小石头丢过去,为此被不少队员们诟病,说他实在是笨得可以。

于是下定决心要改变现状的里昂对克劳萨说:“只要你教会我吹口哨,关键时刻我就可以给你发暗号。”
克劳萨想想觉得那也不是不行,就如里昂所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就和里昂讲解了一番诸如该怎么在嘴里运气以及呼气,还说若是学得顺溜了,用口哨吹首曲子都不在话下。
谁想教了半天里昂果然是太笨了,半天掌握不到要领,还老是噗噗噗地朝着克劳萨直喷口水,然后被那人当着面嫌弃地挥挥手,赶紧往旁边退开来。

工作间隙里暂停休息的史蒂夫见那人闹腾个没完,他好笑地主动凑上前说道:“让我来教让我来教。”
史蒂夫采取了和克劳萨完全不同的教育方针,他先是嚼了一片口香糖,还顺手递了一片给里昂,告诉他可以用吹泡泡的方式来练习如何吹口哨。
虽说两者在运气方面不完全相同,但确实是有些类似的。
里昂听话地嚼着口香糖,一边观察史蒂夫嘴上的动作,正在默默捉摸窍门的同时对方动一动嘴皮,居然将口香糖吐到他脸上,弄了里昂一脸口水。
为了这事史蒂夫差点没被里昂按倒在地,直接出手打死。

眼看两人又将要酿出宿舍内的惊天血案,克劳萨好笑地抱住里昂将他拦了下来,直劝慰道:“是意外——这肯定是个意外!”
气不过的里昂奔向浴室洗脸去了,史蒂夫却偷偷挤一挤某人的肩,笑眯眯地对看过来的人说道:“怎么样,我帮你报仇了。”
克劳萨这才恍然大悟,果然还得是他亲手带大的崽子才知冷知热啊。
他感慨了好一会儿,想想这就把原本打算给里昂留好的巧克力匀出一块,大方地塞给了史蒂夫。
末了还欣慰地拍拍对方的肩,赞叹道:“干得好,不愧是我儿子。”

史蒂夫一脸懵逼地在额头上浮出个问号,回过神后又想着算了,有吃有喝不算亏的,姑且就先当个好儿子吧。
他啃着刚到手的巧克力,抬头又说道:“要不再给点零花钱啊老头。”
瞬间变脸的克劳萨一把推开他,史蒂夫整个人歪一歪,待到好容易站稳,这便哈哈哈哈地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
才洗完脸又去卧室里生着闷气的的里昂闻声急着奔了出来,巴着门框直嚷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在背地里密谋要暗害我,对吧!”
被质问的两人对看一眼,这一次是默契地同时发出一阵哈哈哈。

 

转眼间进入3月份,经过实地勘查所收到的数据表明,南极洲长达半年期的极昼已准时来临。
现下大部队的人员和装备基本集结统筹完成,发动总攻的条件已经成熟,计划便初步定在一周后的某个凌晨时分让士兵们分批出发,至此正式奔赴这项任务的主战场。

在行动开始的前一晚,威斯克抽空到宿舍区来找克劳萨,还神色微妙地将里昂和史蒂夫给打发了出去。
两人一同坐在客厅里,单独长谈了一次。
这一回威斯克卸下了以往的防御,主动对克劳萨提及了许多过去对方无从了解的内幕。

当初阿里亚斯为了找到那个在洛克福特岛上意外觉醒的黑暗向导而用尽了诸多办法,但彼时的克劳萨在战役结束后,就被迅速送上了军事法庭。
政府借由这个契机,从机构内彻底抹去他的踪迹,从而令阿里亚斯探查不到半分关于克劳萨的相关信息。

在克劳萨出狱后不久,威斯克意外地找到了史蒂夫,他向来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充满自信,便十分放心地将一些机密情报相关的工作交由对方来接手。
这个表面看似十分清闲的年轻哨兵虽然在体能这块拉胯到遭受众人唾弃,但胜在脑子灵活又可靠。
威斯克坚信若以智商高低来论输赢,机构里能胜过他的人怕是没有几个。

几年间史蒂夫全权负责设施内最为重要的网络安全领域,守护着被刻意混在几万份个人资料里的关于某个黑暗向导的那份假情报。
一旦发现突出其来的网络攻击,他就会立刻出马,手快地解决那些外来的黑客侵袭。
并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非常时期中,日复一日地默默保护着克劳萨的人身安全。

至于里昂 肯尼迪,在今晚威斯克也难得头一次坦然地向克劳萨承认,机构对于他们那一批哨兵,确实是亏欠了许多。
尤其是在后续的情报收集过程中确认了当初在洛克福特岛上那个设下精神力波动的陷阱,打算以此捕捉到克劳萨的向导正是阿莱克西亚,威斯克才知道当初里昂竟毫不知情地成为了阿莱克西亚和克劳萨之间互相感应和博弈的精神纽带。
也正是里昂的自杀动作导致克劳萨从那个几乎困住他的精神世界中强行退出,这样的行为给两个向导都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和影响,同时也直接催化了克劳萨的二次觉醒。

威斯克说到这里非常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刻意同露出迷惑表情的人对上了眼神。
然后他接着又向对方坦白了一个多年来被机构内的上级列为机密的事项——其实在当时并非是克劳萨的那份失控的精神力影响了哨兵,从而导致他们发狂。
威斯克手上的几样证据都足以说明,是阿莱克西亚在被阿里亚斯带离岛屿前的最终时刻,让那些被她的精神力严重影响和控制住的哨兵们自相残杀,或是用各种方式自杀。

而克劳萨则在最后一丝保有的清醒中撑到对方抽身之后,勉强稳住了局势。
只是他才刚经历了罕见的二次觉醒,又受到失去专属哨兵的精神冲击,那份变得异常强大的力量却并不足够稳定,没能第一时间将阿莱克西亚散布在岛上的巨大精神影响完全消除。

听完这番话的克劳萨跟着整个人愣了一下,许久后才张开嘴问道:“……你在说什么?”
威斯克呼着气轻叹了一声:“在洛岛事件过后,我们研究了整个作战过程,也做了几次全面的模拟。另外当时为数不多的幸存哨兵们在伤愈后也都提交了口供,一致指向在脑海中通过精神力操控他们的声音,是一个女性。”

长官做出的这份说明中所包含的信息不单很沉重,更甚至于是残忍。
克劳萨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多年来所背负着的那份沉甸甸的愧疚感和自责感在此刻又该何去何从,他理所应当地沉默了。

“——所以早在几年前,机构就已经得知阿什福德家的那对双生子中的妹妹是个向导,并且她的能力在生化病毒的催化和加持下要远高于你。”
威斯克特意给了克劳萨几分钟时间去消化和理解自己的话,随后又接着说:“你的失控一方面是由于受到肯尼迪在精神世界中失去踪迹的刺激,而在当时的情况下,阿莱克西亚的精神侵袭行为也严重影响到你,在对抗中令你经历了二次觉醒。”

克劳萨的眉心渐渐拧紧,他起身奋而揪住威斯克的制服领口,凑在很近的距离下咬着牙质问对方:“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总以为是自己害死了那些哨兵,从而一直活在内疚之中吗!”
威斯克的脖颈往后退了一些,却并没有去拉扯克劳萨纠结在他领口处握成拳的手。
他仿佛是早就预见了会被对方这样激动地对待,语气冷静且平静地解释道:“这在当时是没有办法的事。”
克劳萨自嘲地冷笑了一声:“对,你所谓的『没有办法』就是让我背上这些人命,然后纵容机构把我送上军事法庭……”

“因为保护伞公司的人一直在寻找你的踪迹,当时我们在各方面的人手都损失得差不多了,无法绝对保证你的安全,只能先想办法把你隐藏起来。”威斯克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心露出满脸遗憾的表情,他朝着克劳萨摊了摊手,“而唯一能确保你的行踪不会露出马脚的方式,就是暂时把你从政府的向导队伍名单中彻底剔除。”
克劳萨将正欲靠近自己的那位上官探来的手甩开,他后退两步失神般地跌回椅子上,喃喃地念道:“所以你们就让我去坐牢……”
威斯克回想了那一段过程,语带安慰地提醒对方:“当时你得到的待遇不是挺不错吗,是我亲自打通了关系,怎么都没亏待你。”
克劳萨坐在那里抬起头,恨恨地说:“——别逼我出手揍你。”

现下回顾自从他进入监狱起,那份待遇确实是好得出奇。克劳萨自己也曾悄悄感到奇怪,不过那时他从高处跌入泥泞,一夜间变得一无所有,每天都精神萎靡既丧又颓,根本也没心情往深处想。
威斯克在他进入监狱前,曾特意前来和他见过一面——原来当时对方就早已话里有话。
而在一年多后威斯克又来接他出狱,那人所说出的每一句话也同样都有不一样的深意。
克劳萨简直想手撕了对方,这人几乎每次前来找他,或多或少都会带来一些令人愤怒或是不安的消息。
哪怕咒骂威斯克是个瘟神,都算是在抬举他了。

威斯克大概是把今天此行的最为的重要任务完成了,该说的都坦白了,目前为止也再没有什么事瞒着克劳萨,他又变回那个总是满嘴大道理的无良上官,厚着脸皮开口说道:“你就算再不甘心也得好好走下去,这个世界还有机会慢慢变回原来的模样。”
克劳萨歪着头,眼神幽怨地望向站在眼前的男人,末了见到对方动动唇,又接着说:“目前只差一步,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一想到之前在相谈时,对方总是有所隐瞒的态度和偶有的欲言又止,克劳萨就恨得牙痒痒。
有那么多重要的事,威斯克却唯独瞒着他,直到三年后自己才弄清真相,简直可恶!
安静了一会儿克劳萨抄起手,没好气地问:“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事吗?最好现在全说出来,否则过后再让我发现什么,可别怪我真对你动手了。”
威斯克十分配合地叩着下巴趁势想了想:“——应该暂时没有了吧。”

克劳萨对于这个家伙已经失去了基本的信任,他独自思索半天又记起一件事,连忙趁着人还没跑,又朝着威斯克进行求证:“那关于史蒂夫呢,一开始你就是故意把那小子扔到我身边的吧。你当时并没有告诉我史蒂夫是被你亲自收编的BSAA二代调查员,而且他还是以未成年人的身份破格提拔入职的,你是信不过我吗。”
面对质问的威斯克一脸诚恳地认真做出了回复:“那倒没有,这不是想着你养孩子拿手吗。”
“…………”克劳萨盯住他瞪了三秒有余,憋不住喊道,“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啊。”威斯克有些莫明其妙,感觉眼前这人是不是在故意找茬,“我在史蒂夫刚来时带过他几天,简直快要被那臭小子给烦死了,就怕哪天控制不住失手捏死他。”
谈起那段往事,威斯克扶了一下额头,表示真是不堪回首。
“后来我记起你有带娃的相关经验,又痛失了自己的专属哨兵,史蒂夫当时就和肯尼迪刚到你身边时差不多大,我想着将他交给你,既可以不用我亲自照顾,又能安慰到你,简直是完美的一石二鸟啊。”

克劳萨面色一沉,好半天才接口说:“我当时都不记得关于里昂的那些事了,怎么会知道史蒂夫到我身边时是不是和里昂差不多大……”
威斯克毫不吝啬地赞许道:“可你还是把史蒂夫养得很不错啊。”
总之在他看来,起码那小子没走上什么邪门歪道,这就很不错啦。
——可谓是超预期完成了任务。
克劳萨呵呵了一声,无奈地表示:“……你真的,好好做个人吧!”

 

至于当晚后面发生的事?在宿舍外的走廊上来回游荡的里昂和史蒂夫都亲眼见到克劳萨居然难得一脸凶恶地把威斯克赶出了门。
那人不单伸手推搡了长官好几下,嘴里还念念有辞,看那脸色也不像是在说什么好话。
而威斯克居然没有发脾气,只是在门外站稳脚跟,对着某人几秒前朝着他摔上的门板整了整制服的衣领。
然后他扭头四下看看,这便发现了正满脸震惊地望着他、并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年轻人。

威斯克抬手招了招,把里昂喊到身边来,难得和颜悦色地告诉他一些以往里昂并不知道的重要事项:在过去卡洛斯和瑞贝卡都是由他亲自挑选并特意安放在克劳萨那支个人队伍中的近身保护者,专门负责在任何情况下都优先保障这位向导的人身安全。
——但在不可预见的某一天里,若克劳萨出现了无法逆转的精神力失控时,他们将会及时转变身份职能,成为对方的处刑人。

说到这里威斯克停了两秒,他直视着那对浮出些惊讶意味的蓝眼睛,一字一句地对里昂说道:“这是机构特意对克劳萨设置的毁灭机制,而你是他的专属哨兵,在这次的任务中也必须随时跟在他的身边,行使自己的义务和职责。”
他将手掌放到里昂的肩上,略微用了些力道压了压:“所以为了以防万一,现在我正式把这份特殊的任务移交给你。”

里昂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能如何应对那项突然压下来的沉甸甸的所谓任务,因为他很清楚,他一定会为了保护少校而拼尽全力,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再所不惜。
但若是在必要的紧急情况下,他真的有把握能够成为一个冷酷的处刑人吗?
里昂既不敢、也不愿意去设想。
而他也不打算否认,面对着克劳萨少校,他做不到……

威斯克仿佛从里昂纠结的神情中看透了对方心中所想,他并不打算给这个年轻人增加额外的精神压力,因为那是完全不必要的。
于是他又试着将话题稍微引开:“你也知道阿莱克西亚若是真的成功进化为女王蚁,那该有多可怕吧。万一在这一次的对弈过程中克劳萨再度失控,没有人能保证控制得住局势。”

近几日在集结点内,带队的军官已经给所有参与这趟任务的士兵们下发了相关资料。
所以威斯克知道他们每一个阅读了那份报告的人都很清楚,阿莱克西亚 阿什福德就是他们此次行动的最终目标。
一旦对方成功完成最终进化,若无法及时将之消灭抹杀,不单行动将被宣告失败,对于整个早已岌岌可危的世界的影响也将会是黑暗且巨大无比的。

“目前集结在这里的所有向导都没有克劳萨那么强大,若是他无法在和阿莱克西亚的博弈中胜出——”
虽然威斯克相当克制地留了白,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里昂却明白,如果连克劳萨少校都输了,所有进入南极基地的哨兵全会像一只只无头苍蝇一样,只能四处横冲直撞,直至他们都死在那个充满陷阱和BOW的设施之中。

——于是里昂开始觉得自己弄懂了对方所说的话,并对自己交付了那项特殊任务的用意。
他抿着唇慎重地朝眼前的直系长官点点头:“我明白了,我接受这份任务。”
威斯克露出个微笑,欣慰地拍了拍里昂的肩头。
当两人还在近距离下对望时,大约是许久未见里昂回来的克劳萨突然打开宿舍的门,站在门边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投过警惕的视线。
威斯克却只是摇摇头,好笑地离开了。

 

很快里昂就在克劳萨拉个脸对他进行目光注视后没多久便深觉承受不住那份压力,乖乖地回到宿舍里去。
面对克劳萨所询问的关于刚才威斯克和他说了些什么话这种问题,里昂原想先卖个关子,无奈他所面对的这个人熊熊散发而出的来自精神方面的压迫感越发沉重,他只好不打自招地大概描述了一番。
不过里昂打赌,克劳萨绝对只是听进去了关于『处刑人』的那句话。
只见那人微眯起双眼,冰蓝色的瞳孔若有所思地望向了别处,安静地站在他的面前。

为了缓和一下彼此间由于威斯克的所作所为而略微显得有些僵硬的气氛,里昂乐悠悠地开始胡言乱语:“少校。”他拉了拉克劳萨的袖口,同望过来的人不带一丝回避地对上视线,“我想我可以仁慈地在最后时刻让你自行选择一个死法——怎么样,够意思吧。”
明明是个令人开心不起来的话题,克劳萨却并不为此感到气恼。
当然这也并不妨碍他自心底生出了一丝不爽之意,克劳萨注视了里昂许久,突然默不作声地一把将手扣在对方的腕部。
他拖着里昂几步走进了卧室,大门一关连顶灯都没顾得上打开,直接就在这片昏暗禁闭的狭小室内控制住里昂的身体和五感,让对方主动脱了衣服,当着他的面跪在床上,不断用下流的动作进行自慰直至高潮。

克劳萨注意到床单上某一处的阴影变深了,显然是湿了一片,而正上方就是里昂还在不断颤抖的身体。
那人全身是汗,哭泣时忍不住只能咬住唇,时不时从喉底溢出一丝几不可闻的抽气声。
克劳萨就坐在床沿静静地观望着这一切,明知对方已经羞耻和尴尬到想去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却还是故意沉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里昂哼哼了两声,好容易才挤出一丝几乎变调的声音:“你有种……别放开我,否则我立马弄死你!”
只可惜这声音百转千回地根本就失去了原本的威胁之意,但克劳萨仍是危险地眯了眯眼,从容地站起身。

被揪过去一把推倒在床上时里昂还不忘怒骂某人就是个大大的禽兽,克劳萨怒极反笑,俯下身在那人微开的唇瓣上轻咬了一口,末了他舔舔嘴角:“反正都是禽兽了,总不能白白挨骂。”
他的手掌沿着那片光裸的满是汗水的胸口一路往下摸去,停留在腹下的位置用力按了一把:“——那就干脆再来强奸一下吧!”
“…………”里昂终于忍无可忍地发出咆哮,然后又很快不受控制地将声线转了个弯,变得软软糯糯又越发黏腻。
听起来的感觉就像是在手中拿到了一杯融化了的巧克力甜浆冰水,加点蜂蜜和薄切的青柠檬片,浅尝一口丝丝口感虽稍嫌甜腻,却足以沁入心肺。

 

那天在床上互相折腾了几轮之后,克劳萨借机和里昂谈了一些威斯克告之他的事,随后充满遗憾地说:“你也知道,目前为止我还是不被允许恢复记忆,所以希望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有些话克劳萨是真的害怕过后可能再没有机会向对方倾诉,但同时他又不希望里昂背负着过重的心理负担去参与这次的任务。
他当然不会因为对方如今成为他的保护者兼处刑人这样的事而生气,因为那都是在情况到了最为糟糕、并且确定无法再有任何转寰余地时才会发生的。
只要没有发展到那一步,里昂就会是他身边最为有力的保护者。
克劳萨一直坚信着这一点,他从来不曾怀疑对方所抱有的用生命来守护他的决心。

里昂安静地注视着克劳萨,跟随着那份自周身渐渐涌动起来的精神力波动,在克劳萨的引导下和对方一同进入了那片海天相连的图景中。
这个夜晚克劳萨主动将先前被里昂埋在山崖上的盛放了所有属于他们过往记忆的盒子再度刨出来交给了他,同时也郑重地告之里昂:“如果在这次的战斗中我会死去,在最后的时刻来临前,希望能由你来亲手打开它——我想带着和你之间最为宝贵的回忆离开。”

对于这种如同遗言般的话,里昂自然是不愿意听到的。
他倔强而固执地不肯接话,却又不知道现下自己到底能说些又或是做些什么才好。
站在里昂对面的克劳萨发觉对方的眼尾渐渐发红了,他靠上前拥住里昂,充满安抚意味地轻轻拍了拍他僵硬的后背。

尔后克劳萨在阵阵海风中听到里昂凑在他的耳边,声线笃定地做出许诺:“你不会死的,我会保护你。”
里昂停了一会儿,用额头在克劳萨的肩窝处蹭了蹭,这才用微哑的嗓音又接着说:“处刑什么的,我是开玩笑的——我不会让你出事,因为我是你的专属哨兵。”

“好。”克劳萨松开手上的力道,令两人足以在最近的距离下望着对方的双眼。
这里的一切都还仍如同往常一般,远处悬崖下的那片沙滩上传来阵阵熟悉的海浪翻涌的声响,暗夜中偶有零落的流星划过天际,转瞬便消失在海天相接的尽头。

没事的,克劳萨想着,是的,会好起来的。
因为无论如何,他们都能够并肩站在一起,携手面对那场前途未知的行程。
这种相互依靠和依赖的感觉也淡化了不少在战前莫明萌生的焦虑以及紧张的情绪。
克劳萨接过里昂死死抱住的盒子,将它暂时放到脚边的地面上。
然后他转身再度抱住对方,在这片属于自己的精神图景中与之做了一次融合了最为深刻的情感意味的结合。

强大且如星空般浩瀚的精神抚慰力量让倚靠在克劳萨怀中的哨兵很快便从某种不安的情绪中脱离了出来,各种亲吻和抚摸的动作则令那些反复交织而出的复杂感知层层递进式地抵达大脑深处——
里昂在克劳萨的瞳底所映射出的画面中不断战栗,直至被对方带到那片仿若处于暴风雨中的海滩。
彼此周身溢出的一切过载的感官都在狂暴过后渐入沉寂,如同在这片行将毁灭的世界中仅属于他们的唯一的救赎。

克劳萨抱住里昂,带着他坠入那片幽暗的深海,又在包围住他们的无数气泡中缓慢地上升,直至漂浮到海面上,随波逐流地在海浪翻涌间摇荡。
这种交叠着身体相拥时的动作,让里昂想起多年前当他尚还年幼的时候,克劳萨也曾这样抱着他在海面上慢悠悠地漂浮,好让深陷在初次来临的结合热所带来的痛苦中的他能感到舒服一些。
——在当时这个人还对他说,只要像这样抱在一起,他们就永远不会失散。

克劳萨的精神图景中的那片海洋对里昂而言,异常地辽远广阔,海与天的界线那么遥远,一眼望不到尽头。
可在今夜,那丝里昂始终不敢言明的不安,却酝酿出了一份纷繁而迷乱且未知前路即将踏向何种未来的动荡。
里昂悄然地埋藏起这份情绪,以免将之传达到于他而言最为重要的那个人的脑海中。
现下他只想好好感受这属于他们的难能可贵的一刻。
里昂侧过脸颊趴在克劳萨的怀里,屏除了所有的思绪,缓慢地闭上双眼。

 

那天深夜当他们离开这片图景时,克劳萨无意间注意到悬崖下的那片铃兰花海似乎开放得更多也更为美好了。
成串雪白的花朵在掠过的海风中徐徐抖动,翠绿的枝叶上还挂着无数晶莹欲滴的露珠。
克劳萨实在是很好奇,同时也是第一次开口询问里昂,为何会想到要让那些被放置在精神世界中的记忆开放成一片铃兰花海呢?
关于这事的起因早已稍嫌久远,里昂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去回忆了一番,才大概记起自己的初衷:“我记得当年克莱尔曾告诉过我,说铃兰花的花语是『幸福再来』。”

那时的里昂还没成年,本质又是因为导师在授课时无意间所说的话,所以才想在向导的精神图景中做个属于他的小小试验。
一度失去了父母的里昂自小在心中充满了一种颠沛流离的不安定感,直至他来到克劳萨的身边,有幸受到对方无私的呵护和照顾,从而悄然萌生了那样的想法。
而克莱尔的话也不自觉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了他,所以那些被种下的种子才在那份深刻的印象中不自觉地开出了成片的铃兰花。
如今回想起这一切的里昂没有再多做解释,他有些得意地对身边的人说道:“这样也很好,不是吗。”
克劳萨嗯了一声,并没有刻意搭话,但他同里昂对握着的手却不自觉地紧了一下。
是啊,这样也很好——无论前路如何艰险,他们都将并肩去面对。
那份秉持着的信念,是无论经历过多少磨难,也不会削减半分的。
克劳萨对里昂笑了笑,随即又拉紧那只手,带上对方沿着那片他们曾共同走过无数次的海岸线一路前行,朝着远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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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就开始写收尾的部分,预计可能还要三到四章完结。【合掌

另外在这里塞一张图,刷剧的时候觉得很好笑,可以代克劳萨在小监狱里抢人失败,三个人一起被关起来的场景,感谢基友帮忙P图,哈哈哈哈。

Chapter 39

Summary:

因为是不太擅长的部分所以卡了一周多,逻辑方面不要太在意了,现在的目标是能写完……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看,就不啰嗦了哈哈。

顺便PS:皮尔斯需要调大一下年龄,反正就是比里昂略小,比史蒂夫略大,总之意会就行。

Chapter Text

根据成功打入保护伞公司内部成为卧底线人的汉克和威斯克之间目前还仍暗中保有的联系中所提供的消息,汉克表示他在近期已经成功拉拢了几个他亲自观察和试探过后确认可以相信的特种兵,以及在训练设施中历经几轮严苛的训练却依然能成功生还的几名哨兵。
他提出了一个计划,准备联合这些人在研究设施和训练设施中尝试着弄出些骚动,配合政府机构大部队到达的时间提前引起内部的混乱,让他们到时可以顺利破入基地的大门。

不料在行动即将正式开始前几小时,威斯克向参谋部的几位军官们表示,他很遗憾地和汉克在紧要关头失去了联系。
此时坐在会议室里的几人都面色凝重了起来,因为这可能是有些不可控的原因导致汉克的身份暴露,政府的行动计划也由此提前泄露。
若往乐观积极的方面考量,不可否认同时也有另一种可能性存在,那就是那座设施的内部已经发生了哗变,这才导致联络中断。
但最为关键的一点是,谁也不敢保证那里面的情况会是哪一种。

克劳萨望着眉心拧出些弧度的威斯克良久,谨慎地出言问道:“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要继续行动吗。”
威斯克是由机构委任的此次任务的最高指挥官,他思虑出的结果将直接决定这次的任务是否按原计划进行。
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压抑和沉闷了,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了他们的指挥官,等待着那份关乎许多人的未来的答案。
威斯克沉思了片刻,最终下达了一个指示:让我们的人按照原定的时间出发。

 

集结点内的士兵们接收到命令,很快便在凌晨时分摸黑列队集中。
带队人给每个哨兵和参战的向导们都发放了一盒寄生虫病毒的抗原,里面一排共有六支注射剂,万一在那座设施内不幸被感染,可以自行使用。
同时如果在设施内遇上感染了寄生虫病毒的被关押起来的哨兵,这些抗原也可以给他们使用,争取将能救的人救下来,毕竟那都是些不幸被保护伞公司强行掳去并扣押的人。

 

在作战计划正式伊始,第一批动身的前锋队成员几乎全是经验丰富的破障兵。
不过大型运输机只能降落在离目前探明位置的基地相距甚远位置的一个科考站的小型机场上,所以接下来的路程,士兵们必须依靠直升机和雪地车来运送。
在对装备和人员都进行了最后一轮清点后,众人排着队陆续登上了运输机,前往处于南极点的某个科考站。

经过一段时间的行程,士兵们在一片黑暗中到达了临时建立的前线战斗指挥部。
在这里提前一周就已经抵达此处帮助协调和建立指挥部的克里斯又见到了里昂,他隔着些距离朝着同自己对上视线的哨兵点点头笑了笑,尔后大步走上前,朝站在里昂身边的克劳萨中校问好致意。

克里斯向克劳萨的个人团队介绍了身后跟来的几位自己队上的哨兵,并特意推荐了一位名为皮尔斯的年轻狙击手。
“在进攻时如果有需要,可以在通用频道上喊一声。”他言简意赅地重点说道,“皮尔斯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哨兵,他的枪法很好,执行力也十分优越,在历次的任务中救过我们小队的成员很多次,希望这回他同样可以帮上大家的忙。”

克劳萨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视线,对那个年轻哨兵观察了好一会儿。
对方的年纪比里昂还要小一些的样子,脸上虽是有几分生涩未褪,却没有半点愣头青的影子,那目光坚定得一眼就能看出这小子绝对不是个新兵了。
由克里斯专程送来的这份好意克劳萨自然不会拒绝,他这便点点下颌,说道:“我明白了。”
里昂主动上前和克里斯队上其他的人轮流打了个招呼,那些人中有大多数也是在之前和他相处过一阵子的,里昂很清楚他们都是非常可靠而且战力很强的哨兵,先多混个脸熟肯定没坏处。
之后他就转过身,跟着克劳萨先行离开了。

一直到那位曾经的导师带着他的专属哨兵已经走出很远,克里斯却还仍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那两人的背影。
这次的相遇虽是短暂,他却能察觉得出来,里昂确实被克劳萨中校照顾得很好,看起来整个人比前些日子都更加壮实了一圈。
而且里昂不单情绪很稳定,精神力的波动值也处于非常正常的范围内。
最重要的是克里斯悄然注意到,以往里昂在与人交谈时,他的目光时常是有些闪烁的,基本不会长时间直视着面前的人。
可是刚才暗自从旁边进行观察时,他发现里昂的目光变得自信了不少,在随和中还透露出一份镇定与坦然。

更不用说就连那两人并排远去时会在身后互相勾勾手指这种小互动也很戳人,说克里斯对此很嫉妒倒也不至于,他就是真的很羡慕,关于如今的克劳萨中校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里昂的身边这种事——
不多时后回过神的克里斯挺起胸膛深吸了口气,他记起自己还要去寻找克莱尔,在战斗正式开始前,他必须向对方交待一些注意事项。
于是克里斯这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尽快地离开了。

 

虽说里昂曾在那座南极基地中待了不短的时间,可在训练期间,他从来没有机会离开设施内部。
如今细细回想起来,里昂只记得自己一直觉得那里永远冰天雪地,难怪……
而现在待在指挥部的临时建筑中,大约是真的已经离那座基地十分近了,周身莫明萦绕着同样熟悉且压抑的氛围,这让里昂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克劳萨很快便察觉了这份异常,他靠近里昂,将对方拉过来靠到自己的怀里,用手臂整个圈住他。
目前离前往最终目的地还有一小段时间,他并不着急其它的公务,因为在这种情况下,照顾自己的专属哨兵才是最为重要的事。

里昂同克劳萨对着贴了一会儿,这才抬头悄悄地对克劳萨诉说道:“少校,那时在那个设施中我永远感觉好冷,四肢像是从来没有机会回暖过……”
而且里昂也无法忘却,他就算再累也不能进行深呼吸,因为肺部有一处地方总会发出阵阵刺痛。
当初在实战训练中里昂曾被编号标记为T-013且有着恐怖的巨大体型的暴君摔打过很多次,还被对方用巨大的拳头正面击中胸口,数度几乎要因为这样的数据收集训练而送命,他却奇迹般地一次又一次挺了下来。
但即使在伤愈后,里昂也依然有着很深的创后应激综合症,哪怕已经回到了克劳萨的身边,在每晚的浅眠时依然不断地梦到这一切,尔后他就会整个人全身是汗地惊醒过来。

这样的动静总会令克劳萨闻声特意放下手头的事,微倾过身用力地抱住里昂好一会儿,伸出手掌轻轻地拍打他的后背,用这样的动作来安慰他,同时贴在他耳边用很低的音量一声声地安慰他。
这样的陪伴和抚慰十分有效,总能令里昂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得安定下来。
而此刻克劳萨也正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贴近他,里昂的情绪很快变得趋于稳定。
直至再三确认了这样的信息,克劳萨才稍微将他松开来。

 

在黑暗的极夜掩护下先于大部队先一步到达基地的破障兵小队发来消息,他们发觉这座基地设施的大门竟然意外地很好破入,一行人分散开来在大楼的一层进行了一番浅探,暂时没有发现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
在设施内部有不少爆破和燃烧的痕迹,另外基地的整体平面地图也已经顺利找到。
目前看来设施在地面上的建筑不多,大部分都深藏于地下部分。
参谋部很快将接收到的地图发给了每一位带队人的移动终端。

破障兵小队潜行绕过前台和保卫室,进入基地的大堂并持续深入,发现沿途有好几辆撞到墙后起火焚毁的军用汽车,车头都比较统一地大致朝向出口的方位,上面还有几具连带被烧至碳化的尸体。
看起来这座基地内部在不久前一定已经发生了几起不太寻常的风波。
得知这个消息的威斯克和各个带队人对了对表,即刻便下令其余人员也尽快出发,奔赴那座处于风雪之地的秘密基地。

 

不多时后一辆辆雪地车和直升机便抓紧时间开始陆续从临时指挥部出发,争取尽快将第二批前锋队成员送到基地所在的坐标附近,希望能赶在保护伞公司的特种兵部队大举反应之前,借机发动奇袭。
途中不断有直升机加入整个飞行纵队,里昂倚靠在机舱口,侧着下巴仰望着天空中那些或大或小的黑点,下方的雪地里还有很多正在快速前进的雪地车,每一辆的车前灯都在前方照出两道明晃晃的光芒。
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这是又一次与世界命运攸关的反击行动。
这一批残存的人类集结了仅存的精锐力量,去对抗那片被人为制造出的还仍在不断向四处延展的阴暗。
克劳萨靠过去搂住坐在自己身侧的里昂,抬起头同他一起望向机舱外那片透不出一丝光线的天空。
这一仗关乎人类最后的存亡。
不能失败、不容许失败,因为这是所有渴望宁静与和平之人的最后一份希望。

 

到达基地附近后驾驶员们让直升机保持悬停在40英尺左右高的位置,副驾回过头,在螺旋桨的轰鸣声中用手势配合着从耳机里告诉大家:现在开始每人有20秒左右的时间降下至地面,随后便各自开始作战行动。
那人稍微停顿了半秒,用目光在机舱内那些正望向他的士兵们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说道:祝各位好运。

身为小队指挥官的克劳萨第一个带头拉着机降绳索滑到了地面上,他解开安全扣跑出几步,抬头观望着自己的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快速地降下直至聚集到他的身边。
坐在克劳萨身边的里昂是第二个降到地面上的队员,趁着对方去关注其他人时,他忍不住独自向前走了几步,面朝着那座处在风雪之中的设施,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
当时里昂被关押在此时他眼前的基地中的训练设施内,孤立无援也无人可依靠。
但现在,他的身后有一支强大的部队,同时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坚定地同他并肩作战的向导。

现下里昂在暗夜的风雪之中站在这座曾带给他无数噩梦的设施面前,他却已经再无所畏惧,同时也比过去要更加强大。
克劳萨大约是用余光注意到了里昂的情况,当小队的人员全部从直升机上降下完成后,他飞速清点了一下人数,确认无误后便做了个手势,让大家排好队形。
趁着队员们在雪地里移动时没怎么注意到自己,克劳萨用手臂伸到里昂前方,手掌压在他腹间,一把将他整个人带过来靠到怀里。

当大家列好队结束了简短的交流,前排眼尖的人立刻发现某个哨兵的耳尖都疑似红透了。
那人犹犹豫豫地像是想从指挥官制造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却欲拒还迎地舍不得多挪一步。
某位向导对于自家专属哨兵的关注和喜爱完全不带遮掩,克劳萨个人团队中的一行人外加威斯克亲自带着另一队的十多名哨兵也从另一辆直升机上成功降下后立时围了过来,面对着这场景,大家都开始很懂地起哄。
可克劳萨却开心不起来,因为威斯克那队人马的到来也就预示着此时他要暂时和里昂分开了。

——对于里昂被单独抽调出现有的队伍,分配到行程艰难的前锋作战小队中这件事,克劳萨感到十分的气愤,因为这意味着在战斗正式开始之时,里昂并不能待在他的身边。
先前克劳萨就曾针对这项安排凶神恶煞地找到威斯克,向对方提出了严正的抗议,他气得直接当面骂道:“你他妈是故意的吧,想要整死我的哨兵吗?”
威斯克压根没弄懂这人在激动什么,替大部队开路的又不止是前锋作战小队,更前面还有一队破障兵呢——人家说什么了吗?

彼时克劳萨被上官的一席音调平平的回复给堵得语塞,但看他的表情也仍没有放弃交涉的样子,威斯克头疼地知道这事还不算完,他可得打起精神来应对。
幸而关键时刻站在后方的里昂轻轻地拉住克劳萨过于激动而僵硬的手腕扯一扯,对特意转过头看向他的人,轻声说道:“少校,我可以的——我会进入基地深处找到阿里亚斯和阿莱克西亚,消灭他们然后活着回来。”

克劳萨歪过头心情复杂地望着里昂,大约是实在想不出能用来反驳对方的理由了,他只好反手拉住里昂,来回比划着手指交待道:“到时一定记得要小心些,千万不要过于冒进,更不能逞强。”
里昂点点头,应了一声:“嗯。”之后他又说,“我会的。”
这回克劳萨的心底只剩了万般的无奈,却也只能强行说服自己放手,让对方去吧。

——现下克劳萨和某个造成他和里昂不得不分开的罪魁祸首并排站在一起,目送着那人全副武装地跟随着那支小队迎着风雪远去。
威斯克在一旁微侧过身,悄悄翻出半个鄙视某人的白眼。

 

——作战正式开始近半小时左右,从进入设施内部的各个小队传回的讯息都还不错。
预料中的BOW是存在的,目前为止数量不算太多。
虽然其中有不少罕见的试验室各期阶段的类型,好在政府军成员的战斗经验丰富,对付那些BOW的难度也不是很大。
但有一种触手类的植物型敌人却很是缠人,它们会从各处的建筑空隙和撞开的破损中出其不意地钻出来,对路过的人员造成伤害,所以通讯中的带队人都在提醒后方进入设施的士兵们要提高重视。

至于意外的情况则是基地内突然整体断电,并且备用电源也没有成功自动开启。
目前紧急电源的光源是渗人的深红色,而且极度不稳定,天花板上的顶灯时不时闪烁着灭去,在几秒后又突然亮起,将恐怖又紧张的氛围瞬间拉满。
就连原本被破障部队打开的研究中心的大门也在断电的同时触发了紧急模式,又一次关闭了。

正处于第二阶梯队伍中的里昂在行进途中和队员们一同遭遇了这场应该是属于人为的断电事故,众人果断地暂时停下了脚步,打算先和前后方的各个队伍进行联系,再决定下一步的去向。
然而一片黑暗中一只巨大的植物型触手突然从墙角处破损的地板下面钻出来,一把卷住离它最近的那个哨兵的小腿,拉扯着将他带倒,随后触手又速度极快地一路将抓到手的人类拖入了地下。

一群哨兵们先是本能地举起枪,末了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样可能伤到同伴,只好悻悻地将枪放下。
可是当前面几人正要伸手去拉人的时候,那只触手就已经带着对方消失在黑洞中,根本来不及对那个哨兵进行施救。

末了大家站在地板上围着那洞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哨兵可不是普通人,那是、那是克劳萨中校的专属哨兵。
——这下事情可大条了,该优先联络哪支队伍这种事也立刻就有了眉目。

 

另一边当克劳萨在频道上收到了这个消息,他在倾听这份报告的同时当场就脸色大变心惊肉跳,通讯刚一掐断便着急得要立刻动身出发,前去营救里昂。
此时他正和威斯克一起待在后方,身边还有一群分别属于两人各自小队的大部分成员。
威斯克第一时间拦住了克劳萨的去路,试图劝说他不要激动。
而他给出的理由是毕竟肯尼迪的身边还有其他的队员,应当让那些人优先尝试着解救那家伙,否则怎么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克劳萨恨恨地甩了甩手腕,但来回尝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挣脱对方。
他咬着牙对上威斯克威压感十足的视线,对那人说道:“你让我怎么冷静,你比谁都要清楚——我不能再失去里昂一次。”
威斯克当即便沉默了下去,克劳萨悄然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似乎那人也随之历经了一番纠结。
原本威斯克打算让克劳萨在开战后先暂时待在他的身边,以保证这位黑暗向导的人身安全,直到进入设施的士兵们确认了阿莱克西亚和阿里亚斯所处的具体位置再说。

毕竟以克劳萨身负的可能在这趟任务中要与阿莱克西亚正面进行向导力对决的重担,这家伙绝对不能在任务初期甚至是中期阶段出任何事。
可如果此时极力阻止克劳萨这油盐不进的家伙离开的话,一旦确认里昂 肯尼迪有生命危险,威斯克可没把握对方会不会又一次出现剧烈的精神力波动,那将会是很棘手的情况。
——更重要的是,到时克劳萨一定会跳起来生吞活剥了他。

威斯克只好主动退让了一步,表示自己可以妥协,但与之相对的条件是克劳萨必须随时与他保持通讯联络。
之后威斯克又从自己队上的人员里调出实战经验相当丰富的几个哨兵,让克劳萨一并捎上他们,带着队去寻找肯尼迪,与此同时却又把史蒂夫单独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关于这个从出发前就一直抱着他的大腿,哭诉着祈求说自己还没成年不想上战场的小兔崽子,威斯克同样有很重要的任务留给对方,所以现下史蒂夫的人身安全于他而言也是十分重要的。

送走克劳萨后威斯克立刻下令调派出一支工兵小队,让他们尽快前往配电室,先想办法将设施中的电力全面恢复。
这座基地内现存的研究资料非常宝贵,关系到好几种新型生化病毒的后续疫苗研究以及量产化工作。
不过威斯克猜想在设施中出现无法中止和逆转的骚乱之时,阿里亚斯必定会第一时间下令对资料进行销毁。
现在必须争分夺秒地赶到研究区域的中央控制室,从大型终端设备上将所有的研究资料拷贝下来。
可惜目前从频道里传出来的消息却不怎么好——研究区域的出入口由于断电而被锁定,考虑到那里面无论是人为还是由于断电而被放出来的BOW肯定已经污染了各处的行进路线,路途中必定危机四伏。

好在威斯克很清楚,就算那些资料被提前删除,只要终端里的硬盘没有遭到破坏性的损毁,史蒂夫就一定有办法恢复其中大半的数据。
但他实在不放心仅仅派出一个小队护送史蒂夫去拷贝那些资料,于是思索再三的威斯克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带领这支队伍,深入敌后腹地。

 

在一路突入朝着研究设施进发的过程中,威斯克和同样带着几个特种兵的汉克碰上了头。
明明是多年未见的昔日故友相聚,现下却也挤不出多少时间来叙旧。
汉克从威斯克身边的队员手中领到了一批寄生虫病毒抗原,他快速清点了一下每一盒中的制剂数量,然后抬头对威斯克说道:“我让这几个特种兵带着你们分头走,先前阿里亚斯发觉情况不对,已经封锁了核心试验区。”
至于那些后知后觉的研究人员大多没能及时逃出来,偶尔有一两个人不知从哪里提前得知了风声,但也都在出逃时被阿里亚斯派出的特种兵给了结在中途,连设施的大门都没能踏出去。
阿里亚斯不会让那些人将重要的研究资料又或者是各种样本带离这里,对于这些人员,唯一让他们彻底闭上嘴的方式便是就地抹杀。
所以他亲自在封闭的研究区域内散布了生化病毒,为的就是不留下一个活口。

汉克先把手上那几盒抗原都给自己身后的特种兵们分一分,又继续说道:“阿里亚斯那家伙还下令把囚笼中的BOW全放出来了,另外待在地底最深处的阿莱克西亚也控制了不少训练设施中的发狂哨兵,之后大家一定要小心前行。”
威斯克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这种路数他看得太多,对此几乎完全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汉克重新清点了一下人数,被他拉拢后带出来的特种兵也就不过十多人,目前他只留下三人在自己身边,准备带着那些抗原回到设施里去,看看还能救下多少人。
其余的特种兵则依照汉克的指示,带上威斯克那边属于政府军的哨兵们兵分几路,当务之急是必须先清除掉目前在基地内四处游走的BOW再说。
当下分配好了各自队伍的针对性任务之后,汉克抬眼默默看了威斯克两秒,对他说道:“回头见吧,我先去帮助那些被关押起来的哨兵们。”
他说完朝着威斯克伸出手去,同对方当着所有人的面默契地互相对了一下拳头。

当汉克在走廊上跑远前,站在原地的威斯克在后方嘿地叫了一声,然后对特意停下脚步扭头望过来的人简短地说道:“——别死了。”
整张面容都隐藏在防毒面具下的人也不知对这话做出了何种反应,威斯克目送着对方转过身,在继续前进时汉克抽空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眼前的这一幕似是与多年前他们彼此告别时的场景莫明重合了,威斯克抄起双手,轻哼着笑了笑。

 

由于目前研究中心的所有出入口都被关闭了,威斯克在通讯频道中给各个小队下达了命令,表示在电力恢复之前所有人员不能干巴巴地待在原地,强行突入作战即刻开始。
负责前锋作战的小队只能先行放弃里昂,将他交由过后据指挥官威斯克所言即将赶到的那位克劳萨中校亲自来救援。
他们很快按照地图的指示找到了研究中心的入口,从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绕开了在强化玻璃门后方聚集的一大群丧尸,悄无声息地从后方消灭了它们,尔后终于成功地再度打开了研究中心的大门——

随后赶到的克劳萨也闻讯而来,带队进入了这片前锋作战小队先前到达过的区域。
他四下在被顶破的一个个地板上的黑洞上方谨慎地探头探脑,试图寻找里昂的踪迹,可实在弄不清对方到底是从哪个洞口被拽下去的。
找了半天没有一丝有效的线索,克劳萨心下难免焦急,要不是队员们都及时拉住他,他就差没整个人趴到地面上,把上身直接往那些黑洞里面探了。
正手足无措的克劳萨恰巧在此时听到众人在他身后发出惊呼,他一个激灵跃起身,转头就看到他的队员们正在合力把里昂从一个洞口中拉上来。

这趟救援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结果人是弄出来了,大家却发现下面怎么还有一个人?
和他们同样身着政府军制服和装备的人正伸出手,先把枪放到地板上,然后扒着边缘准备往上爬。
众人就继续努力再努力,不想竟然一溜烟接连从那下面拉出了十多个士兵。

等人齐了之后克劳萨数了数,发现还真是不多不少,正是里昂加入的那支前锋作战小队的成员人数。
克劳萨一时激动地想要向里昂扑过去,中途膝盖不争气地软了一下,差点当众摔个狗啃屎。
幸而他被对方眼快地伸手扣住肩头,以此借力稳住了平衡。

克劳萨在里昂的帮助下站直身体,视线在这人身上四下扫了一圈,似乎并没有受伤的样子,他那颗先前揪紧的心顿时稍微放下一些。
可很快克劳萨又注意到里昂不单头发乱七八糟,脸上和手臂上也蹭了不少类似黏液的绿乎乎的东西,看起来相当狼狈。
克劳萨顽强地无视了那些绿色黏液的视觉冲击给自己带来的恶心感,拉住里昂一个劲地问道:“你怎么样了,还好吧?”

经过好一通询问和对方的解释,克劳萨才弄明白,原来刚才里昂被触手拖到地下后便尽快地自行挣脱了。
他好容易才消灭了这一株触手隐藏起来的根系,之后便想着不如就在这一层找个方向进行探索吧。
但里昂走着走着却浑然不知自己也拐进了研究中心,并迎面和先前的那批队友们又打上照面了。

大概说完自己的这一小段路程的里昂跟着叹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至于那些污渍和有些难清理的黏液,他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用手背刮了又刮,趁着克劳萨过来帮忙的时候他又说:“之前我们在研究中心的中庭回廊上遇到两只体型巨大的暴君,大家互相合作好容易才干掉一个。”
克劳萨闻言在心里哦了一声,心想难怪里昂身上这么脏,估计是回避敌人时在地板上滚了不止一圈。
——里昂表示那并不是他还算熟悉的T-013式暴君,虽然看上去体型很类似,但在交手时那些家伙们的攻击方式在细微之处还是稍有不同的。
看来这又是一个出自研究室中的新型号。

至于另外的那一只暴君则是占了众人都体力渐渐开始不支的便宜,不单四处追着他们又捶又撞,那层皮还厚得用机枪都打不穿,差点没让他们团灭。
关键时刻一个身着保护伞公司特种兵装备的士兵跳了出来,主动引开了那个暴君。
——跟随着那人出现的还有一只成年黑豹,那体型健硕的巨型食肉动物回头看了里昂这一行人两秒,它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尖,这便转过身,甩着一身油光水亮的黑色毛发,朝着主人一路离开的方向跑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一群人顿时都有些懵。
现下那恐怖的暴君倒是不再追着他们了,但继续往前走的话,难免不会又撞上它。
里昂想了想,学着克劳萨平时带队下令时的模样,招呼着众人往他来时的路径尽快先行撤出。
无论其它地方的情况如何,里昂打算先离开这里再说,因为研究设施里恐怕还有其它的强敌,他们得想办法多弄些火力更猛的武器。
于是里昂带着队友们找到一个目测和之前他落下来时很相似的洞口努力往上爬,这才瞎猫碰到死耗子似地,直接从克劳萨身后的某个窟窿里像只地鼠一样地钻了出来。

至于那个在危急关头救了他们一命的特种兵,里昂表示他记得那家伙——当初每次自己在这里的训练设施中接受无比艰苦的训练时,那只黑豹总和那个人在一起,一人一兽待在二层的平台上,远远地观望他。
克劳萨听着对方那形容,脑海中不自觉描绘出一位老相识的面容和身形,以及对方的那只黑骏骏毛发亮到会反光的食肉系精神体。
那边里昂还在絮絮叨叨地接着说:“他是在我这里训练时的教官,可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听过别人都称他为『死神』。”
其余几名跟随着里昂从暴君的重拳之下死里逃生了一趟的哨兵们则纷纷上前表示自己刚才见到那人时,有种巨大且恐怖的精神压迫感直冲脑门地传达而来,令他们全都禁受不住地抖了几抖……

『死神』,克劳萨默默地想着,能被称为死神的哨兵,据他所知也仅有那么一位。
但对方自当年的某次行动中失踪后就下落不明,那人还是个传说中的黑暗哨兵。
而死神正是威斯克在保护伞公司内安插了多年的内应,更是他多年前就认识的老友。
此时再配合着这些年轻哨兵们七嘴八舌的描述,年长向导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勾勒出了一副属于某人的形象。

克劳萨不自觉地轻轻笑了一声,里昂一脸不明所以地望向他,随后他和大家默契地聚集在一起,听克劳萨简短地大概说了说关于死神的事迹。
现下对汉克的身份进行保密已经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更重要的应该是防止机构内弄不清状况的士兵们对他开枪才对。
不过若是那个人的话,做完解说的克劳萨又默默地想着,想必无论在何种逆境下,他都一定能够应付自如的。

现下克劳萨决定在这里就地重整一下临时扩编的队伍,好带着众人继续深入这座设施,找到阿里亚斯和阿莱克西亚的藏身之地。
在听从命令开始收拾背包数一数剩余的弹药过程中,里昂有些不甘心地对克劳萨说:“虽然那个人刚才帮了我们,但我还是信不过他。”
克劳萨抬手在里昂肩头拍了拍以示理解,他知道现在自己多说也无益,只是安慰着里昂说道:“是那个家伙的话,我信得过。”
里昂被这句直白的话给弄愣了半秒,哼哼着没接茬。
毕竟他永远愿意无条件接受克劳萨少校的一切决定和判断,所以少校这么说的话,那他就暂且相信那个人吧——毕竟按少校的说法,对方本身也是隶属政府机构里的哨兵。

顺着克劳萨的那席话,里昂很快记起当初自己被困于那座岛屿上时,在很多个白天被迫经历了暴力刑讯后而筋疲力尽的夜晚,那些看守的士兵故意将他用禁制环的磁性扣在墙边,以此来持续性地折磨他,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
可总有个人会悄无声息地在下半夜进入囚室,动作很轻地将他放下来,让他好歹能稍微休息上几个小时。
后来里昂被转移到这座南极基地的训练设施中,每晚回到宿舍前他们这批训练生都需要自行抽选注射的药剂。
里昂确实一直不敢相信自己那么好运,总能随机在一排瓶子里抽到营养液。
而每一次挑选完成,也同样是那个人走上前,为他完成注射的。

——阿里亚斯也曾对此表达过强烈的疑惑,他不相信里昂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每一次总能精准地避开装有病毒液剂的瓶子。
于是死神让阿里亚斯亲自选了一枚液剂瓶,不过在准备注射的时候,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阿里亚斯却没有亲自上阵。
死神巧妙地避开阿里亚斯的目光,在背对着对方的角度将注射器上装填的那个液剂瓶卸了下来,快速换成了另一个。
那时里昂整个人都傻愣愣的,目睹了这一切却也没多大反应,只是像往常一样让死神抓过他的手腕,静脉处随即刺痛了一下也就过去了。
如今从头到尾仔细复盘了一遍,他才意识到那个人确实是在暗地里帮了他许多次。
若没有死神冒着风险数度施以援手,估计他根本没有机会回到克劳萨少校的身边,更諻论如今还能与对方并肩而立。

里昂对什么所谓线人啊卧底啊这种事了解甚少,但是有相关情节的老电影他是看过很多的,很清楚这类人在不同的阵营里必须小心翼翼确保身份不露馅,还得步步为营地收集和传送情报,鬼日子过得可真不容易。
于是他顿时又释然了。

 

队伍重整结束后克劳萨清点了一下人数,他自己的小队加上之前的前锋作战小队全员,人数方面差不多要增加了三分一。
在走廊上大家都拿着枪,只能单人一排列队前行,所以动身前克劳萨交待大家一定要跟紧前面那个队友的步伐,一旦发生紧急情况,可以立即打个暗号。
众人都点点头应了,脸上的表情也坚定了不少,尤其是那些前锋作战小队中的队员,他们觉得不知为何跟在这位机构内最负盛名的向导身边,似乎连底气都变得十足了的样子。

考虑到病毒和疫苗的现成生物样本应该都被放置在研究中心内的冷冻室里,克劳萨对着地图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先带队前往那里。
之前外部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集结在入口处的丧尸也被尽数消灭。
只要汉克成功引开并杀死了那个暴君,那接下来他们的行程应该会稍微轻松一些。

不料就在这条长长的环形走廊上,克劳萨的队伍迎面遇到了一个从一侧的门里冲出来的人。
那是个接近中年的白人男性,身披一件研究人员的白大褂,敞开的领口下却是标准的正装外套,胸口还挂着一个工作牌。
看起来应该是个中高层的管事人员。

——但克劳萨却注意到站在自己前方的里昂突然顿住了脚步,肩膀变得有些僵硬,看他握枪的姿势,指尖隐隐在用力,似乎是全身的肌肉都绷起来了。
克劳萨跨步上前站到里昂的身侧,侧过头看到对方正直直望向那个人,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可怕。

身披白大褂的男人满头的发丝显得有些凌乱,那副面容虽是狼狈,但望向他们的目光却十分凌厉。
两方对峙间克劳萨多看了对方两眼,很快他就回过神来——眼前的人正是被政府通缉了多年的叛出机构的前哨兵,格伦 阿里亚斯。

 

阿里亚斯大概根本没有预料到会在这条有些偏远的走廊上正面遇上政府军的士兵,他知道现下立刻扭头逃跑一定会被追捕,便也只能暂时定在原地,保持着防御的姿势观望着这一行人的一举一动。
不动声色的克劳萨眼尖地瞄到阿里亚斯身后的那扇门板上有一块显眼的铭牌,上面标明了后方的房间,正是『中心控制室』。
他皱了皱眉心,很难不担心对方刚才是不是在里面对着各种设备动了什么手脚。

走廊的另一头就是防火楼梯所在的方向,两方在这条长长的走廊上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先一步轻举妄动。
墙上血红的应急灯光忽闪忽闪,在明与暗交替之间映得辨认不清阿里亚斯目前脸上的具体表情。
安静了一小会儿克劳萨首先抬肩做了一个手势,让队员们集体待命,做好上前抓捕阿里亚斯的准备。

其实在刚打上照面时,阿里亚斯并没有认出打头阵的那个哨兵。
只是对方朝着他所投放而来的目光实在过于充满敌意,并且那家伙全身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感受到这种不友好的精神力波动的他忍不住朝对方多看了几眼,这才意识到这人居然是在前阵子由他亲自授权,故意放出去执行某项任务的里昂 肯尼迪。
他多少在微愕过后感到有些惊讶,被派去进行监视的那队雇佣兵只是传回了一个肯尼迪身份暴露而被政府军处决的消息,但过后那些人一个也没能回来,这个所谓的消息也就死无对证。
另外因为阿莱克西亚经过多方尝试,已经许久无法感应到肯尼迪的存在,阿里亚斯也就自然地将这个任务计划打入失败的行列,至此搁置。

而现下那个哨兵就活生生地站在阿里亚斯的眼前,甚至和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直至对方被关押在这里的近三年期间精神恍惚萎靡不振的模样已经完全不同了,所以阿里亚斯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肯尼迪。
此时他又很自然地将视线转移到并排站在肯尼迪身边的身形十分强壮高大的军人,那人的肩章说明他军衔不低,大概率是这支队伍的指挥官。
并肩而立着的两人的站姿都是微侧着身体,以不易察觉的姿态互相保护着对方。
注意到这一点的阿里亚斯下意识间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呵呵,原来这两个人都可算是他的老相识呢——

接下来阿里亚斯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转,突然萌生了一丝奇怪的联想。
他又多愣了好几秒,终于彻底反应过来了。
杰克 克劳萨——原来这个人就是他三年来苦心寻找了那么久的那个名为里昂 肯尼迪的哨兵的专属向导。
得出这个结论的阿里亚斯从一开始的有些惊讶和意外、再到十分的不甘,最后终是化为了万般的恼怒和怨恨。
他忍不住哼了一声,自嘲般地哈哈哈笑出声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里昂并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他必须顾及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少校的人身安全。
可是一想到阿里亚斯那个混蛋在三年间对他、对那么多无辜的人所做的事,里昂恨恨地捏着手里的枪托,持续地绷紧肌肉,以至于连整副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
离里昂最近的克劳萨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丝在愤怒中夹杂着不安的精神力波动,他及时抬手用掌心压在里昂的肩头轻轻摁了摁,用这样的动作告诫对方:千万不要冲动。
里昂偏过头望了克劳萨一眼,很听话地照做了,手里立刻松了些力道。

“就算现在你们彻底攻破了这座基地,也无法改变什么了——”阿里亚斯打破了这份回荡在整条走廊上的沉默,非常自信地放话。
一方面阿莱克西亚已经处在进化成功的最后阶段,而刚才他在控制室里打开了训练设施中的所有岗哨,放出了目前被关押在里面的哨兵。
那其中有不少人已经被寄生虫病毒控制住,还有一部分则在阿莱克西亚的影响下正处于出濒临发狂的状态。

这些准备了多时的棋子终将派上用场,相信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他们一定可以给政府军的成员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阿里亚斯眉眼微弯地站在那里,用着仿佛居高临下的姿态望向面前的士兵们,似笑非笑地对他们说道:“很快你们就会遇见我亲自为你们准备好的礼物。”
阿里亚斯并不打算让自己在这里束手就擒,他必须尽快赶到阿莱克西亚的身边去,关闭冷冻装置将她从沉睡中唤醒。

——建筑物中不知从哪一处传来的猛烈爆炸让众人脚下的地板震了又震,趁着那群士兵的注意力短暂被转移的瞬间,阿里亚斯抓住时机转身逃走。
里昂当然不可能轻易放过对方,他抓紧枪正准备往阿里亚斯离开的方向追去,电光石火间克劳萨却发觉大事不好——有一股他异常熟悉的充满极度攻击性的向导力如同渗透墙壁一般翻滚着来袭,甚至强度比之当年强大和霸道了不少。
——又来了,克劳萨咬紧了牙关,那种熟悉的进攻方式几乎可称之是丝毫不留余地,他深知这一次自己必须抵御住这股力量,否则战况将对他们非常不利。

及时刹住脚的里昂倒退了两步又回到克劳萨身边,他当然很想去追阿里亚斯,抓到他然后让那家伙为他所做过的坏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但里昂也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离开克劳萨少校的身边太远。
因为他必须坚定地保护这个人,甚至将这份念头摆在高于此次任务的位置之上。

可是阿里亚斯那个家伙,如果在这里放跑了他,不知道过后又有多少人会在他的手上遭受保护伞公司的侵害。
同时里昂也有着想要亲手了结那家伙的理由,来回纠结间他脸上的表情便难免催生出了不少焦虑的成分。

眼看那人就快跑到走廊的尽头,正在里昂有些烦躁地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时,克里斯恰巧从楼下带着队上来,才出电梯口就一眼望见站在走廊那一头的阿里亚斯。
现下堵在后方的人更多了,阿里亚斯本能地转个弯,朝着防火楼梯所在的拐角跑去。

克里斯见状立刻快速追了几步,然后避开自己人,用枪口对准了阿里亚斯。
可惜瞄了几秒他却始终找不到开枪的好时机,晃来晃去红外瞄准器落下的点都无法集中在那家伙的后背上。
克里斯咬着牙强行在那人冲进楼梯口的瞬间开了两枪,毫不意外地全都打在了墙壁上,除了激起几点火花和飞弹而起的墙体碎片以外,一无所获。
感到有些挫败的克里斯不甘心地暗自哼了一声,末了他收回枪,变换了一个相对轻松些的表情,走上前来和克劳萨一行人打了个招呼。

靠近那支队伍的克里斯注意到里昂的表情很是郁闷的模样,他曾翻阅过威斯克私下提供给他的克劳萨中校和里昂之间所有相关事件的报告,自然很清楚里昂和阿里亚斯也算得上是有份深仇大恨的。
只是可能出现的女王蚁无疑才是现下政府军必须尽快寻找和追击的重点目标,于是克里斯试着提议道:“——不好意思,能把阿里亚斯交给我来处理吗,这些年来我和那家伙有不少账要清算。”

这话令克劳萨忍不住用余光瞥了里昂一眼,悄悄地观察了一下对方的反应。
近年来在保护伞公司的默许之下,阿里亚斯向来喜欢针对无辜的平民发动生化病毒袭击,这种卑劣的行径实在是令人不齿。
克劳萨知道近些年克里斯的不少次出行任务经过后期的情报摸排,最终都确定是由阿里亚斯一手安排的,而这位机构内新生代的优秀向导也为此折损了不少重要的队员。

同样是带队的指挥官,克劳萨很能理解对方的那种要替自己的队员们复仇的决心。
他思索了两秒很快点点头,代替里昂做出了允诺,并对那位年轻的向导说道:“阿里亚斯就交给你了,我这就带队尽快去寻找阿莱克西亚的下落。”
这么说完克劳萨走了两步,可能是有些担心里昂会感到不爽,他顺道用手臂拐过去别了对方一下,意思是让他不要闹小脾气。
不想里昂的反应却平淡得令克劳萨颇有些意外,他只字未说,虽然没有表示同意,但也并没有出言反对,只是很乖地跟了过来。
克劳萨顿时有些放心了。

 

目前而言整座设施内的备用电源还没能正常启动,所以眼前的中央控制室也没有必要在此时冒险进入。
毕竟手上没有对应的密钥的话,是无法进行任何有效操作的。
克劳萨决定将这一处交给后续到达的人员来处理和探查,他朝后方挥了挥手,意思是让队上的人都跟着他走。

在敲定了各自现下的第一任务目标后,两队人马简短地道了别,分头朝着走廊的不同方向前行。
前进了几步的里昂似乎想起什么事,他转过身远远叫住克里斯,当对方回头望过来时,里昂板着脸说道:“拜托了,你们一定要狠狠揍死阿里亚斯那个可恶的混蛋!”
说话的同时他还配合了一个手势,大概意思是绝对不要手下留情!
克里斯眨眨眼忍不住笑了,他点点头喊过话来,向里昂做出保证:“好——我会连你的份一并记上,和那家伙好好清算!”
然后他们互相默契地比了比大拇指,这便分别跟着自己的队友们一路跑开了。

 

在换乘电梯的过程中克劳萨抽空在电子屏上查看之前收到的地图,对比显示他们此时前进的方向在地图上很靠近训练设施的位置,按阿里亚斯先前的说法,那里目前已经呈开放状态,难怪沿途从很多拐角处会莫明其妙地窜出几个穿着训练生制服的哨兵。
那些家伙大多神情紧张,偶尔有几人则是对着这队陌生的士兵表现得十分激动,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是随时要动起手来。
他们中大多是感染了寄生虫病毒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某种原因而被统一激发了,面部和脖颈处以及裸露的手背上全都铺满了黑色的丝状纹路。

相对于打头阵的队员们万分警觉的态度,克劳萨总会抢先一步拦住本能地举起枪的下属们,他站到队伍前方,亲自告诉那些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冲出来试图阻拦他们的哨兵们:“只要愿意就地投降,保证归入政府军一方,并且答应帮助一起围剿那些从试验室里被放出来的BOW,就可以立刻给你们注射寄生虫病毒抗原。”
那些表情或有凶恶或有迷茫的哨兵们通常听到眼前这位军官在后续说出政府知道他们都是被绑架到这里被迫接受训练,而且目前为止也没有对外造成任何危害,所以在围剿保护伞公司这座据地的同时会视情况对他们既往不咎这样的话时就大致明白了——这个地狱般的地方终于迎来了政府的清算日。

于是哨兵们都当场表示愿意投降,并归入政府军一方。
在注射了抗原后很快恢复体力的人主动站出来给大家带路,从自己一路过来遇到过BOW的地方找回去消灭它们。
这些哨兵在此地接受的都是十分有针对性的训练,对于那些平时做为训练对象的BOW的习性和攻击方式异常地了解。
在他们的带领下,一来二去清扫的速度加快了许多,效率和成功率也同样提高了不少。
这个势头就目前来说十分不错,克劳萨也尽快地在无线电通讯中将这情况告之了威斯克,并且分派了几个这座设施内的哨兵,交待了接头的暗号,好让他们前去接应后续到达的队伍。

 

正在四处躲避后方追击的阿里亚斯发觉眼下的情势于他而言已经非常不妙了,沿途奔走时不断出现在他眼前的特种兵渐渐绝迹,并且就算他拉扯住那些人,命令他们为自己随行护卫,那些人也只会用力甩开他的手,往他的后方跑去。
不消几秒阿里亚斯就会听到远处传来交战时的几声枪响,很快他身后的那片昏暗的走廊便恢复成一片寂静。

早在几天前阿里亚斯就已经无法和保护伞公司的人进行联络,设施内的网络遭到了破坏,数封求援的邮件都被拦截打回。
现下他唯一的生存希望就是必须拼命尝试着前往阿莱克西亚的身边,她的进化进程即将完成,只要她还活着,这颓败的战势就一定还有转机。
可是那个几年来总是给阿里亚斯各种添堵的某个向导却带着一支哨兵小队,跟在后面对他穷追不舍。
为了甩开对方,阿里亚斯在不知不觉间偏离了原本的路线,距离深藏在地下最底层的某间冷冻室里的阿莱克西亚越来越遥远。

紧急情况下催生出的肾上腺素还仍起着不小的作用,支撑着阿里亚斯在奔跑中寻找着一线生存下去的希望,但他的脑子里却突然清醒了不少。
仿佛就在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都乱了套,对外的联络通讯中断,他们被困在这座位于南极洲某处秘密地点的基地中,身边的所有人都变得不再可信。

阿里亚斯并不仅仅是对此感到愤怒,他很清楚保护伞公司的成员中一定是出现了背叛者亦或是间谍,那些人还联合起来制造出了不少混乱。
在最关键的时刻他的身边突然再无人可用,倾刻间只留了他一人在这座偌大得如同迷宫般的设施里四处逃亡。
而到了此时阿里亚斯甚至不清楚究竟是谁在主导着一切,伺机给予了他们这沉重的一击。
不单从内部击破了原本可称为滴水不漏的防御,甚至还将政府军引到这里……
简直是太可恶了。

先前在研究区域内的中心控制室操作系统删除硬盘上的文件时,基地内部却突然断电。
阿里亚斯抬手对了对表,应该是他提前派去配电室的人员过于紧张,又或是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所以提前拉掉了电闸。
他手头的事项还没全部完成,而紧急电源并不足以让自爆装置启动,所以他只能先行撤离。
阿里亚斯当然不打算束手就擒,他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套给自己预留的系统型退路,又或者说是在最无望的情况下,还能供他进行反抗的余力。
虽然或许并不能以此方式足够体面地赴死,但他绝不会轻易让政府得到这座设施内宝贵的研究资料和各类生物学样本。

已经无法从现有的路径前往阿莱克西亚身边的阿里亚斯果断更换了路线,搭乘了几次电梯后他沿着熟悉的通道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值得庆幸的是这里目前看起来暂时还没有被政府军入侵,但透过防火门上的玻璃窗,能观察到走廊上有不少的BOW在游荡,来回寻找着可进行攻击的目标。

阿里亚斯一路不断地回避,不时朝着那些威胁到他生命的怪物开枪,总算在随身携带的本就不多的弹药彻底耗尽前成功地闪起了办公室的门。
他将大门快速反锁了两重,之后微弯着腰走到桌边,重重地歪过身倒在办公椅上。

这一路的逃亡令阿里亚斯久违地感到身心俱疲,可当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看看表却愣住了——自他在那条走廊上接连遇到两波政府军成员时算起直到逃至这里,历时才不过十多分钟……
阿里亚斯缓缓地放下手腕,将它搭在办公椅的扶手上。
他并非没有设想过自己终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不曾料到会来得这么快罢了。
阿里亚斯哼哼着笑了一声,又叹着气靠在椅子上休息了一小会儿,直到急促的呼吸渐渐缓和下来。
尔后他从椅背上挺起身,拉开办公桌右侧下方的抽屉,从最深处取出一个金属盒子。
这里面正是阿里亚斯为了这一天而早早备下的后手,只待万一情况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之时——
而现下,大概就是所谓这样的时刻了吧。

阿里亚斯闭上双眼,脑海中逐渐清晰地回荡起一个声音。
深藏于地底的阿莱克西亚似乎已经自行从冷冻的睡眠状态中醒来,正在不断地呼唤着他。
设施内各处仍在发生剧烈的爆炸,阿里亚斯身下的椅子在地板的震颤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到底是强烈的震感摇撼至地底深处的那个房间,令阿莱克西亚又再度中止了睡眠,又或者是、她的进化终究是完成了?
现下阿里亚斯无法立刻到达阿莱克西亚的身边,也就不能亲眼见证对方进化完成的伟大时刻。
但他还可以为阿莱克西亚多争取到一些时间,然后、很快全世界幸存的人类都将有幸匍匐在那位新生的女王蚁的脚下——

 

花了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的阿里亚斯十分平静地打开盒盖,里面上下共两排,分别躺着一把枪型注射器和一支液剂瓶。
这是阿里亚斯历年来花费了不少心血研制而出的完美作品,一种通过T病毒结合寄生虫病毒的中枢控制基因而构成的新型生化病毒,自它诞生之日起,研究中心便将之标记为A病毒。
在这项研发完成时,阿里亚斯就曾以试验为目的,为自己注射了病毒原株。
如今他眼前的这支制剂,就是相对于A病毒的触发病毒,一旦两种菌株在体内互相结合,生物体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生变异。

先前在试验阶段阿里亚斯就已注射了支配型寄生虫病毒,为此也先后进行过多次的测试,在操纵感染了从属型寄生虫病毒的哨兵这方面向来得心应手。
但这一路上他都尝试着像以往那们,操纵那些被注射了从属型寄生虫病毒的哨兵们去和政府军互相厮杀,希望至少能暂时阻挡他们入侵设施的速度,此时看来却收效甚微。
政府军显然是有备而来,应该就连寄生虫的病毒抗原也已事先准备充足。
早在路易斯 塞拉那个研究员从设施中逃离时,阿里亚斯就大致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现下他面色镇定地将那支制剂溶液的小瓶子装备到注射器上,然后推高左侧的袖口,将注射口对准手肘静脉处,冷静地按下了手柄。

 

在一段很短暂的等待时间里,阿里亚斯的脑海中却像走马灯一样,翻过了一页又一页的画面。
当他还是隶属于政府军的一员时,由于在军队中的等级太低,始终无法将自己的妻子莎拉接到总部所在的安全区内安置。
于是他不断地申请,努力去完成他所参与的每一趟任务,一次次在死亡的边缘游走,拼了命地想要去完成那近乎于传说般的25次外勤任务,可属于底层哨兵的上升之路就是那么地艰难。

相较于或许在自己死前都无法达成的遥遥无期的25次外勤任务,阿里亚斯想要迂回地留下性命,这样才能保护他的妻子。
所以他试图申请加入『STARS』,希望能进入那个多为向导主导的机构内的秘密部门,以期能尽快往上走,却总是被阿尔伯特 威斯克以各种看似很堂皇的理由拒绝了。

后来没多久莎拉所在的庇护所传来被大量BOW围困的消息,阿里亚斯曾苦苦哀求上级威斯克,向他们发起申请,希望机构能派出部队前去支援,但这份申请却被艾斯隆以某些理由搪塞着拒绝了。
最终阿里亚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莎拉所在的庇护所就那样在新闻中以摄像头最后留下的几帧无声的画面里悄然沦陷,而政府所做的就是在确认当地无人生还之后,以不能让生化病毒蔓延的借口,用一枚导弹将陷于一片火海之中的庇护所夷为平地。

阿里亚斯这才明白,原来那些政府和军中高官口中所谓的保护平民,到底还是要经过一番审时度势和权衡利弊,再去选择他们想要保护的人而已。
——没有应该不应该,只有值得不值得。
那些人的嘴脸简直伪善至极。

 

失去妻子的阿里亚斯几乎变成了一具只会呼吸的行尸走肉,以至于很多事于他而言都变得无所谓了,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搞不懂。
直到个人状态不佳的阿里亚斯在某次任务中和自己的队伍因为BOW的围攻而失散,他背运地受了重伤,但却幸运地没缺胳膊断腿,又有多年来在军营里练就的野外生存技能,他还是顽强地独自在野外存活了下来。
在一个安全屋中休养到伤愈的阿里亚斯考虑了良久,确定自己不愿意回到机构中去。
原本在军队中通过努力而得到的立身之地,如今于他而言已不再具有继续为之奋斗的意义,所以他果断地选择了远离。

 

离开机构的阿里亚斯白手起家,隐在某处大型安全区的黑市里,做了一阵子的军火贩子,很快他就通过一些渠道,开始接触生化病毒。
在研制A病毒的前期过程中,阿里亚斯遇到了不少阻力,但没多久便有自称来自保护伞公司的人找到了他。

在保护伞公司的总部内阿里亚斯清晰地看到了整个公司内部的运作方式,他从一开始的那种习惯性的仇恨中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因为那些同他交谈的高层们坚信,有许多人是不该也不配活在这世上的。
产生无数错误的世界需要有人利用更加强大的力量去扳正,而不是一味地浪费精力和时间去保护那些弱小者。
接管世界的人必将是强者,但变革的过程始终是痛苦的,只有熬过最艰难的那一段时期,才能迎来所有幸存者的新生。
为了早日亲眼见到这样的明天,阿里亚斯接受邀请,选择了留下。

保护伞公司提供的研究设施和人员给予了阿里亚斯充分发挥才能的空间,他终于体会到被信任的感觉,如鱼得水般令他心情舒畅。
这里的高层不像政府机构内的某些上级那般行事既畏畏缩缩又只肯信任一小部分所谓的自己人,因为在胜者为王的世界里,拥有才智的强者可以尽情发挥出自己的潜能,顺利地走到更高的位置。
阿里亚斯的思想也在不知不觉中萌生了与先前完全不同的不可逆的转变,身居高位的他开始理解政府机构中某些高官们的想法——是的,既然弱者不配在这样的乱世生存,那为什么还要去帮助他们、拯救他们?
曾经他相信『STARS』的成员或许可以阻止生化病毒在这残破的世界中悄然蔓延,以免造成更多无辜的死伤。
可如今的他才明白,身为弱者就必须遵从自然法则,乖乖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将生存的希望留给其他人。
最终存活下来的人,必将接管和统治世界。
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去引导这个行将毁灭的混乱世界。

为了不负保护伞公司里那些高层们的重望,阿里亚斯选择了阿什福德家的那对双生子,他帮助他们解决了身为父亲的上代家主,付出很多努力来辛苦扶持那个天才少女上位。
阿里亚斯坚信用阿莱克西亚 阿什福德研制出的T-维罗妮卡病毒进行人体试验,一定可以完美地制造出带领幸存人类走向未来的完全体。
他经过数年的等待,做了无数耗费心血和人力的布局,明明只差最后那一小步,他们就将要成功了——

不过没有关系,阿里亚斯终于从冗长的回忆中清醒过来,身体里弥漫出阵阵灼热和刺痛,他看着自己正在逐渐变形的双手,似乎视角也慢慢发生了改变,正越来越高直至快要顶上天花板。
在自我意识彻底被病毒吞噬前,他深知自己最后一搏的机会就近在眼前了。

 

克里斯一路追踪着阿里亚斯的步伐在基地建筑中深入,直至他的队员们发现对方似是在某个楼层的防火梯内彻底失去踪迹。
他用无线电和威斯克进行了短暂的报告式联络,表示自己将继续追击阿里亚斯,直至将他抓捕为止。
而威斯克那边反馈过来的消息则算是喜忧参半,一路上他们遇见的少部分来自这座设施中的哨兵已经彻底沦为寄生虫的傀儡,并处在病毒完全暴发的边缘。
经过确认那些人实在是救不过来了,为了不给任务进度横生枝节,威斯克只能下令将他们杀死,并直接消灭那些由于宿主死亡后立即破体而出的寄生虫。
但同时他们沿途救下的哨兵也不少,如今靠着那些人的指引和帮助,目前设施内从地上部分再到地下二层以内的BOW都基本被清除完毕,大部队的各个分支小队正在继续分头往地下更深的位置探路。

这边两人的才刚交流结束,没多久威斯克又从另一个频道接到了克劳萨发来的通讯。
威斯克在电子板上查看了一下对方的定位,四处翻翻邻近两到三层,才注意到那附近大约是仅有克劳萨的团队在活动。
这座基地占地过大,有些士兵在绕行的时候被突然窜出来的BOW打乱了方队,在战斗的间隙也很容易失散。
得知这状况的克劳萨沉吟了一下,表示自己明白了。

过后他们在原地重整了一下装备,克劳萨从队伍里抽出几人,组成了一个分支小队,交待几人原路返回之前他们路过的中央控制室,争取清空那一片地域附近的BOW。
威斯克已经精准定位了那一处,并且会尽快带队赶到那里,而史蒂夫就跟随在这支队伍中。
政府军想要稳赢这趟任务,就必须先全面掌握住这个基地的控制权。
克劳萨大胆猜测只要是史蒂夫那小子出马,相信即使没有密钥在手,也完全不会影响他的工作。

此时各处都开始大量冒出被刻意释放出来并被人类的新鲜血肉气息吸引到这里的BOW,自地板下突出的植物型触手又开始增多,攻势也越发猛烈了起来。
突袭而来的触手抓住了很多哨兵,有些将他们掀翻,有些则是想将他们拖到地板的破洞处。
做为不久前才从触手的攻击下死里逃生的人,里昂一边快速地放枪,一边大声招呼被这种密集的攻击打乱了队形而显得有些束手无策的队友们,对他们提示道:“——快用燃烧弹或是硫酸弹来对付它们!”

这个建议听起来很有道理,植物类的BOW向来十分害怕这些攻击方式。于是为数不多的带着榴弹发射器和火焰枪的几名士兵站到了前方,开始大面积地清除这些烦人的触手,并同时朝前开路。
具有特殊针对性的攻击果然有效多了,克劳萨立刻用无线电通知了尚还在处在后方的各个队伍的带队人,将相关经验进行了一波分享。

回头切断通讯的克劳萨注意了里昂一眼,对方大约是因为刚才太过靠近燃起的火焰,在脸颊边被燎出几块青黑的污痕。
他上前用指腹帮对方抹了抹脸颊和鼻尖,原想让里昂过后紧跟在自己身边,可是直接说出口又显得他太过偏袒对方……
万分纠结的克劳萨嘴张了闭、闭了张,哪怕里昂已经在他眼前动作熟练地换过一轮弹夹了,他却还是说不出诸如『小心些别受伤』和『不要离我太远』这样的话……

这段时间里克劳萨偶尔会在脑内复苏般闪出的一些关于过去的零星记忆片段中看到,年幼时的里昂就像只可爱的小狗狗,虽说他也算是相当严厉地教导对方,但也会时常想着里昂是个自小失去父母的孤儿,又是将来自己的配对对象,自然要多宠着他和照顾他。
——而长大成年后的里昂在克劳萨的眼里却像个浪迹天涯的亡命之徒,害得自己一天天尽操他的心了。
独自郁闷中的克劳萨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唯有沉沉地叹了口气,再顺便冷静地抬手开枪,将又一次试图从墙角靠近而来进行偷袭的一只巨大的触手击中打开。
站到不远处的里昂冲上去对着那只触手一通疯狂的扫射,直到确定自己干掉了对方,他回过头,满脸兴奋地朝着克劳萨比了个大拇指。
面对着这场景,克劳萨有些无力地垂下了双肩。

 

在这轮由政府军主动打响的进攻正式开始后的一个小时左右,设施内的应急红灯统一地停止闪烁,走廊上的顶灯全部自动打开,空气净化装置也隔着天花板和墙壁发出轻微的隆隆声响,看来是前往配电房的小队成功将备用电源启动了。
此时很多依赖内部电源才能打开的门也都能够顺利开启,灯光抹消了很多原先隐在暗处看不清的死角,一些喜欢进行伏击式攻击的例如舔食者之类的BOW也都暴露在光线下,消灭起来要比之前迅速很多。
政府军成员趁机开始大举反击,里昂也适时提醒身边的队友们,告诉大家:那些带来的破片手雷和高爆弹还有燃烧弹,通通可以派上用场了。

他们沿着地图上所标注的地下大型生物试验室而去,一路上需要在每一层换乘一次电梯,为此几乎需要靠步行走完一整条环形的长廊。
在又一次寻找电梯换乘点的途中,为了优先保护克劳萨,敏锐地发现情况不对的里昂一把推开位于后侧位置的指挥官,让对方免于被一只突然从天花板上的空洞处钻出的巨大植物触手卷住的风险。
但里昂自己却被从另一个方向扫过来的触手卷住了大腿,那东西将他一连拖出几个身位后掀倒在地。
离里昂最近的克劳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可当他尽快伏地伸出手时,那只触手却先一步将里昂一路连拉带拽地给拖走了。

队员们全都秉持着要优先保护小队指挥官的原则,自然失去先机没能立刻击退缠住里昂的那根触手。
而且由于担心伤到里昂,他们也无法对着急速后退中的触手进行射击。
仅仅几秒间一行人就无奈地眼睁睁看着那人被触手卷住腰部,沿途在走廊上甩来甩去撞得头昏脑胀,里昂的体位完全不占优势,也没有力气自行挣脱。
他被举起来足足有近半人高,又有另一条从旁边墙角炸出的坑洞中探出来的触手与它互相换了个手,就这样将这个禁锢住的人类拖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爬起身的克劳萨推开一直挡在身前的几个队员,急着要上前去对里昂施救。
可那个瞬间又有更多的触手从四周的几个破洞中探出,它们相贴在一起,盘旋着又向四周蔓延开来,像一面墙一样挡住了他的去路。

由于他们已经深入地下,这里似乎是一群触手的大本营,如今这种充满威胁的进攻态势,像是想要包围并歼灭这群闯入它们领地的人类。
队员们陆续开始装填上燃烧弹,试图驱赶这些仿佛清除不尽的奇怪植物。
炮弹炸烈时的气流涌过面门,带来远方的动静,众人的耳边渐渐开始能够接收到自前后两个方向传来的阵阵BOW的吼叫声。

克劳萨拧着眉心喝止众人的进攻动作,他在原地快速地思索了两秒,果断地带着队员们迅速绕过了这条长廊。
但从电梯换乘点前往下一个楼层后,他们却遗憾地没能在相同的位置发现里昂的踪迹。
那个触手来去自如的坑洞看起来连续贯穿了好几层楼板,克劳萨不能侥幸地期望里昂能像之前那样,又一次独自从触手的攻击下毫发无伤地归还,所以他必须尽快找到对方的所在地才行。

此刻对于克劳萨个人而言,主要任务已经在他的脑海中自动更新为『寻找里昂』。
他带着队继续往这一层的电梯换乘点前进,沿途不断有从拐角处出其不意地扑上来的BOW试图攻击他们,幸好每每总能被警觉度拉满的哨兵们及时合作着将之清除。

直到接近地下四层的位置时,克劳萨总算在一个类似巢穴的地方找到了正被比一个正常男性腰部还粗的数根触手捆在角落中的里昂。
这里的天花板上的顶灯大多已经损坏,还顽强地亮着的几盏也都相隔很远,不稳定地时明时灭。
地面上满是狼藉,几乎快要没有足以落脚的位置,仔细辨认那似乎都是些尚未消化完成的生物残渣。
墙边还有一些类似某种生物的卵蛋一样的物体蔟拥成团,一颗颗足有篮球般大小,表面时不时颤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要从内里破出。
那份强烈的不祥之感令人毛骨悚然,这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能够长时间久留之地……

克劳萨分配了几人去守着两个方向的入口,接着转头亲自带领其余队员上前对里昂施救。
对方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克劳萨注意到有一根埋在中间的大约三四根手指粗的藤条居然直接插入了里昂的口中。
仔细察看那藤体还在整体细微地蠕动,一端捣进被它紧紧缠住的哨兵的喉底,像是在灌入什么物体又或者是液体。
处于昏迷状态下的里昂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眉心收得很紧,喉结不时会不自然地滑动两下,看上去并不是出自于他的本意,就连胸口起伏的频率也比正常呼吸时要快得多。
克劳萨很清楚此时解救里昂这件事已经迫在眉睫,他在队员们发出的惊呼声中不顾一切地跳入那团缠绕在一起盘根错节的触手中间,不断用力试图将它们往旁边拉开。

这些触手的表面有一层湿滑的透明黏液和间隔突起的倒刺,克劳萨好容易才用手指扒开一些缝隙,它们就会立刻又顽强地拱回原地。
哪怕其他人也都从旁边开始帮忙拉扯,但收效显然甚微。
反复尝试了几次克劳萨终于意识到,这样强行角力似乎根本占不到任何优势。
眼看克劳萨急出一身汗,甚至准备抽出刀来割断这些麻烦又碍手的触手,空旷的室内瞬间变得很安静,与之相悖的是四周的空气却冷不丁地猛然凝滞——

当下在场的哨兵们都不约而同地竖起了汗毛,他们的耳边嗡嗡地响起了分贝极大的噪音,甚至数度掩盖了其它的声响。
一股非常强大的精神力干扰紧跟着出现,穿透了层层钢板和建筑材料,具有指向性地直达他们所在的位置。

克劳萨停下动作回头望去,才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哨兵们都受到了某种精神控制,在最初的一阵僵直过后便纷纷开始变得躁动起来。
一向跟随在指挥官身边的瑞贝卡散发出自己的精神力,试图尽快将这些哨兵的注意力拉回来,但几经尝试都没能成功——很显然她的努力没有半分作用。

克劳萨的面色变得很严峻,因为他很清楚这份突如其来的恐怖力量的来源,那正是由阿莱克西亚 阿什福德所散发出的精神力。
——对方那充满猛烈攻击性的阶段形式的精神力波动克劳萨十分熟悉,三年前在洛克福特岛,当时的他就曾输给了这份充满压迫感的向导之力。

阿莱克西克或许是已经从冷冻的睡眠状态中苏醒了过来,此时为了队员们的安危,哪怕再是不舍和担忧,克劳萨还是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暂时放弃解救里昂。
他努力调整着呼吸,释放出精神力和不知道现下藏身在何处的阿莱克西亚互相抗衡。

对方的实力着实是强大到令克劳萨有些意外,甚至相对三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克劳萨暗暗心想,生化病毒与自体融合之后,果然还是对那个人的力量起到了难以预计的加成作用。

在专注博奕的过程中,克劳萨必须集中精力,这也导致他暂时无法大幅度地挪动身体。
可是绕在他身边的哨兵们也都游走在精神崩溃的边缘,没人可以在这种不利的境地下保障他的安全。
设施中持续不断发生的爆炸令这座建筑的地下部分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墙体和地面震颤的同时,尘土和碎裂的装修材料也不断地从天花板上方散落下来。
走廊外的远处不时回荡着BOW的脚步声和吼叫声,听上去那些恐怖的生物离这个区域已经越来越近……

被过多的念头牵动着的克劳萨那本就不够平衡的思维开始变得更加混乱,就连呼吸和心跳也在高压之下逐渐变得无法自行控制。
他的脑子里记挂着里昂和队员们的安危,可是那份多年来始终压在他肩头的重担又在不断反复地提醒他:不能输、不可以输。
一旦在这里退缩了,让阿里亚斯伙同阿莱克西亚联手制造的计划伏击成功,这个世界可能会就此陷入一片无法再迎来光明的黑暗中去。

可是阿莱克西亚那具有绝对压倒性的力量实在过于强大,对方大约也已经从这份源源不绝的反抗力量中感知到了他的存在,那种埋于攻击行为中的想要尽快将他打倒的霸道意味一波波体现得淋漓尽致。
克劳萨很快便感到身心俱疲,心脏的部位开始牵引出阵阵剧烈的抽痛,令他几乎无法用双腿支撑着继续站立。

那股处于强烈波动中的精神力借机找到了这处不易察觉的弱点,即刻便突破了金发向导努力罗织而出的防护网。
化为探针般的精神线找准位置不断地朝着克劳萨袭来,即使他拼尽了全力也只能在这种情况下堪堪地进行自卫,根本无法反向去压制那份力量……

仅仅几秒间克劳萨便发觉自己像是被人用一块巨石压在了下方,这种感知流于躯体的表现也很具体,他不得不单膝跪到地面上。
克劳萨的意识很快变得模糊了,耳边的杂音前所未有地变得越发嘈杂起来。
——来自很多很多人的哀嚎、惨叫……还有受伤时痛苦的呻吟、以及他们濒死前语速混乱的祷告。
——设施外那片处于极夜的天空闪出丝带状的美丽极光,无数零零落落飘落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那片广袤的雪原之上。
——眼熟的带队军官们下令时的笃定语气,面对着再多凶恶的BOW扑来,也没有一个人退缩。
——某些在暗处滋生而出的有机生物兵器,常规型又或者是新型号,不断在各处发出吼叫声。
它们的齿间用力咀嚼着新鲜的人类躯体,咬食着皮肤和肌肉、咔咔地轻松啃断了骨骼……撕扯尸体时带出腹腔内的脏器,鲜血喷洒在地面上溅出一圈又一圈不规则的形状。
那种细微的声响原本几不可察,却声声清晰地没入向导五感全开时的耳膜。

从四面八方不断涌入异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信息流的数量也越来越大,冲击得克劳萨的心理承受能力几近达到了上限。
很快他就在伴随着脑内和胸口阵阵抽搐的痛感中再支撑不下去,随即整个人狼狈地倒向地面,陷入了昏迷之中——

 

克劳萨发誓他对于如此无能为力的自己绝对是充满了浓浓的气恼,在出发前他曾乐观地以为这一次绝对会和以往有所不同的,因为他会努力和里昂一起并肩战斗、拼命地活下去,直到这场战争终于结束。
在这片如噩梦般的战场上,他们本该是无所畏惧而又坚定的战士,然而他却无法保护自己的专属哨兵——无法保护那个于他而言最为重要并且还是好容易才失而复得的人。
更甚至于他还又一次当场落败在阿莱克西亚的手上,无法自控地陷入这样颓软无力的境地中去。

本该在这种情况下转变成为处刑人的里昂也正受困于触手的包围下,但克劳萨知道,卡洛斯和瑞贝卡会再度将那份特殊任务接手的。
……太累了,克劳萨在脑海中沉沉地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他一直自持着的信念令他无暇有半刻的放松,像是个被上紧了发条的人偶,永远保持着相同的频率四处转悠。
但在此时此刻,他却头一回萌生了打算放弃的念头。
克劳萨知道自己不应该,可那些深深的无力感和偶尔无法见光的脆弱心理,它们永远如影随形地在干扰着他的所有情绪——

 

克劳萨慢悠悠地在广袤无比的精神世界中坠落,直至身体无声无息地堕入了一片深蓝到近黑的海水中。
是啊,他确实太累了,多年来始终站立着强撑着前行了那么久,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驱使着他不能轻言去放弃,甚至连那样的念头都不敢生出一丝一毫。
这一次当自己真正无法支撑地倒下时,克劳萨却觉得心情变得轻松了许多。

他觉得是时候了,他曾一次又一次地在那些危险的外勤任务中存活下来,从未认真设想过自己哪一天会死去、又会是以何种方式死去。
但当这一天不可避免地来临时,他反而释然了。
为了军队和这个在残破中仍努力运作的国家服务,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身为一个军人,于他而言,这种死法不赖。
多年来克劳萨始终坚信,若能死在某一次的战斗中,便可谓是他生命里最为光荣的一种结局。

胸腔内原本剧烈的心跳开始渐渐变得缓慢下来,脑中那片嘈杂无比的动静也在不经意间离他远去,直至完全消失。
海面上开始电闪雷鸣,似乎自远方迎来了一场猛烈的暴风雨。
克劳萨逃避地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份来自于海底的安宁之中,静静地等待属于他的那份晚了多年却终于可以到来的死亡。

克劳萨想起忘了几时曾在某本书上看到的一段话,世人都说每个人总是生来便孤独的,一个人来,一个人走,仿佛月引的潮汐,沿着高低的痕迹起起落落,然后步入终点。
他独自坚持得太久,久到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这样放松身心、任性地将那些责任和重担都抛诸脑后是在几时。
精神世界里藏有他为那个人留下的记忆,这已是他在世间最后的拥有了,他会带着那些被他封闭的回忆走向死亡。
——所以属于他的结局,大概也就在这里了吧。
他忙碌了这么多年,一切终于能在平静中归于虚无。

 

克劳萨不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远离了所有喧嚣的海域深处无比静谧,四周暗到看不清任何物体,海水异常冰冷且刺骨,有某种强大的威压持续地控制住了他,令他的身体和四肢都无法自由地动弹。
一束纯金色的光芒刺透厚重的海平面,很快折射成更多股光芒打了下来,隔着眼睑晃得他无法安心入眠。
有个声音突兀地自克劳萨的脑海深处响起,仿佛同时敲击着他的心脏。
——沉溺在这片深海中的向导迎着光,睁开了双眼。

 

Chapter 40

Summary:

救命再胡乱写下去我要疯了……总之两章内完结。

Chapter Text

平静无波的海平面仿若被敲碎,激起阵阵波浪,有个人潜入了水下,一直深入到幽暗的海底,找到了被一股力量压制得动弹不得的克劳萨,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里昂的面容在克劳萨的眼前渐渐变得清晰,属于年轻哨兵的声音也通过精神连接传达到向导的脑中。

『——少校。』

同克劳萨一并浸在这片海水中的里昂嘴角微弯,静静地笑开来。
『请一定要坚持住。』
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股令人莫名怀念的味道。
『——无论是输是赢,你都做得很好。』

正在认真聆听的克劳萨忍不住笑了,既有些开怀也有些释然。
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果然只有里昂能读懂他。
但这个小子居然会对他说出这种话,这是以往克劳萨从未设想过的。
不过这样也不错,至少在最后,还能听到属于自己所爱之人的声音。

克劳萨没弄明白,里昂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在精神世界中他们彼此的距离应该非常非常地遥远。
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们依然能够互相感应到彼此。

有些话到了现在,克劳萨知道他必须亲口告诉里昂才行——
『在我失去记忆的时候,我只是知道自己曾经把心给了一个人,而他在多年前就离开了我。』
『那些年里我总以为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再去爱了,直到遇见你。』
『谢谢你一直留在我的身边。』
『也谢谢你,在我由于毫不知情而伤害到你的时候,还仍不介意我的过去和我心底埋着的那个人,坚定地没有离开过一步。』

在海水中用很可爱很美的模样荡开金棕色发丝的里昂又默默地笑了。
『我当然不介意。』
『因为那都是我。』

明明将情绪酝酿得很到位的克劳萨被对方那在自己脑海中回荡的语气里所捎上的得意劲头给逗得有些无奈,他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声。
那个曾被深埋于精神世界中的盒子出现在里昂的手上,克劳萨安静地看着他,里昂眨眨眼,从睫毛间浮出几颗小小的如同珍珠般的气泡,一路在海水中不断上升着远离他们而去,直至再看不见。
随后里昂在克劳萨的眼前慢慢地打开了盒盖。
——那个瞬间有许多许多的记忆纷迭而至,涌进克劳萨的脑海中,在他的眼前映射出一副副画面。

克劳萨看到好多好多属于他的记忆里有着无数个里昂的身影,以及最为重要的,这些关于他们早年间相处的点点滴滴。
精神连接在这一刻彻底又完全地双向开启,两人的记忆互相交换与融合,将残缺的过往拼凑成一副完整的图片。

当年他们本就很亲密,克劳萨甚至愿意花费数年漫长的时光不辞辛苦地精心和细心地养育里昂,带着他携手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四季交替的年岁。
那场漫长的等待在里昂成年后终于以最为甜蜜的结合做为圆满的定格,彼此互相绑定的画面十分甜蜜,令克劳萨寻回起了一件往事。
在初次结合后克劳萨出于偏爱而给予了里昂独独一份的向导加护,让自己最为私密和宝贵的精神图景成为对方的应许之地,本意是想让里昂能免于受到过度的精神波动侵扰。

同时克劳萨还做了一件从没有告诉过里昂的事,他曾用两人各自的一根精神线融合在一起,并将它当成了一颗种子,种在了里昂的精神图景中。
那棵汲取了强大向导力的种子在哨兵的图景中出乎意料地迅速成长,化为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一直默默地保护着里昂,也让克劳萨得以在很远的距离下都能感应到里昂的存在。

在两人彼此分开期间,藕断丝连的精神连接不断地将里昂所承受的虐待传达回来,克劳萨在无意间承担了一部分伤害,由此才变得日渐虚弱,只是那时的他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因果。
也正是因为这样,里昂才能挺过那一次次的残忍对待,始终没有崩溃,一直撑到了最后。

在里昂被关押的那段时间里,每次精神图景中的那棵大树遭到催毁和破坏,它却总能奇迹般地在第二天悄然重建一个部分,而这也让他为此遭受了更多非人的对待。
当里昂深陷在绝望之中挣扎,克劳萨曾花费无数时间和精力为他所搭建的精神防御壁垒被一点一点地拆卸开来,无论这个哨兵表现得有多么痛苦,阿里亚斯身边的人都没有就此停手。
那些巨大的伤害甚至导致里昂出现了感官剥离现象,说明这个人的身体正承受着无法想象的巨大的痛楚,可那时候的克劳萨却不在里昂的身边。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很多事,直至克劳萨被消除了记忆,不得不将关于他和里昂之间的过往尽数抛却,他的脑海中再也没有里昂的脸孔和声音。
所以当他们再度相遇时,他却没能认出他的心爱之人。
时至今日克劳萨都无法原谅当初那个无力地接受了一切安排的自己。

 

克劳萨挣动着僵硬的肢体,费尽力气却无法动弹,冰冷的海水温柔地将他推近里昂,让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
『我很抱歉……』他说道,『我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居然会让你遭受那么多苦难。』
还有那些彼此间太多美好的过往,他再说不出口——
『关于那些事,我真的很抱歉。』

和里昂重遇后,失去记忆的克劳萨只是知道自己曾经深爱过一个哨兵,可是相处的时间转瞬即逝,短到都不够他坦诚地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那个人就这样离开了。
他的第一次严重精神力失控伴随着二次觉醒,也是因为那个人。
而今在大概是属于他们的最后时刻,克劳萨终于决定将自己的所有心声袒露给里昂。
他想让对方能够明白,在发现里昂可以随意进入自己的精神世界之时,于他而言其实是惊喜要大于惊吓的。
还有他对待里昂时的那些受到队员们一致诟病的纵容和优待,其实一切早已有迹可循,这都不过是种被刻入骨髓的本能。
在相处的过程中克劳萨不知不觉地又一次爱上里昂,却因为不能进行绑定却私心地想留他在身边,那份左右博弈的感受充满了痛苦和煎熬。

明明每一次忍不住地想要更加靠近对方,却又不得不自我告诫,为了心底深藏着的那个人,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忍住。
虽然克劳萨极力劝说自己,若有一天里昂能找到合适的向导,他就会大方地放对方离开,到时笑着祝福那个人就是了。
但是当克里斯 雷德菲尔德找上门来的时候,克劳萨不能否认他是真的将心脏提到了喉咙口,更是在悄悄地害怕里昂会就此离他而去。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克劳萨还对里昂接连尖酸刻薄了好几天,直到亲眼见到对方婉拒了克里斯。
他暗自出了口气,同时又觉得自己未免太过自私了。

因为在当下给不了里昂一份承诺,所以故意在表面上装着大度地可以接受他随时离去,心底却深深地害怕和担忧会失去对方。
原来兜兜转转,他还仍是会爱上这个哨兵,这个无论悠长的岁月走过了多少年,永远会固执地喊他一声『少校』的自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孩子。
——他所深爱的,从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

 

自从那一年的某天中,他的冰原狼从众多精神体中挑中了对方的那只小狮子开始,克劳萨就确定,此生他再也不会有别人。
所以他才决定,待到这场反生化病毒战争能够暂时划上一个休止符之后去和威斯克谈判,想要用自己的能力来为他和里昂换取到自由。
这一切都是为了和里昂在一起,去实践当初许下的诺言,一个一个地带着里昂去看看那些他自年幼时起便无限憧憬的地方。
可是现下,怕是很遗憾地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这片图景将在克劳萨死后彻底破碎,此时与他进行精神连接极度危险,里昂的到来只会让他的处境变得很不利,这是克劳萨不愿意看到的。

 

里昂在海底通过共感看到了克劳萨主动向他展示的这些交织着爱与痛和无数小秘密的过往,那些源源不绝的情愫伴随着声声催促他尽快离去的声音,争相涌入他的大脑。
但里昂依然不顾一切地更加靠近克劳萨,用额头和他压在一起。
『少校,你不是说有一天会和我一起走到这个世界的尽头去吗。』『不要让我的心血白费了,我还等着将来和你一起去各地旅行呢。』

 

里昂的声线始终轻飘飘的,用很舒适的方式回荡在克劳萨的脑海中。
视线同对方对上的那个瞬间,克劳萨感到无比动容,因为他在里昂那对摇荡于波纹中的蔚蓝色双瞳里,看到了梦中的那片映衬着瑰丽虹色的苍穹。
那份感知明明铺满了抑制不住的悲伤,却被克劳萨掩饰得毫不真切,他甚至没有发觉从眼底溢出的泪悄然融入了周身的海水中。

 

安静了好一会儿里昂主动退开些位置,从克劳萨的胸口离开,往后慢慢地荡出一些距离。
然后他伸出手,对克劳萨说——
『少校,你是属于我们的英雄,现在只有你能帮助大家拯救这个残破的世界。』
『跟我走,你不该死在这里。』
『人们需要记住你——那些哨兵都在等待着你,去带领他们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克劳萨很缓慢地在海水中眨了眨酸疼的双眼,是啊,他曾遗憾地输过,为此不单葬送了姓名立场和自己在军队中的前途,更是弄丢了真心爱护的那个人。
待在监狱里时的他时常会设想,若时光能倒流,让他有机会再经历一次洛克福特岛上的战斗,他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地就放弃和认输,一定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坚持到最后。
上天的眷顾给了他重来的机会,这一次他要将这个人牢牢地抓住,护在身边,绝不让里昂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遭遇。
所以现在还远没有到认输的时候。

 

海底开始有无数的气泡往上方升起,多到令他们快要看不清对方近在咫尺的面容。
浸在海水中的冰冷四肢开始缓慢地回温,克劳萨似乎从未感受过心境竟能如此地平和。
身体像是变轻了,那股不知来自何方的威压也在海水的涌动中逐渐变得孱弱,直至完全散去。
终于可以大幅度挪动的克劳萨伸展着手臂,握住了里昂的手。
——年轻的哨兵朝上方漂去,将这个在精神世界中游离的向导从幽暗的海底用力拉出了海面。

 

在那片熟悉的海滩上里昂躺在克劳萨身边,精神世界里的那阵暴风雨停止了,咸湿的海风令他们头顶盘旋的乌云散尽,海平面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暗夜的天空中银河闪耀,流星悄然掠过一道道光芒划破夜幕,消失在远处那片海天一线的交接点。
克劳萨望向身边的人,里昂跟随那动作偏过头,将视线移过来。
漫天的星光尽入眼底,映衬出这片精神世界中仿若没有边际的奇迹之海。
里昂翻过身将手掌轻压在克劳萨的胸口,凑过来温柔地亲吻了他。

“我的任务暂时完成了。”隐在暗夜中的里昂露出一个微笑,“可是真不想和你说再见啊——”
“……?”克劳萨有些激动地压住对方的手背,努力将上半身撑起来。
他这才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是里昂的本体。
他们只是在这片精神图景中相会了而已。

里昂回头仰起下巴望向远方,在海风中静静地说克劳萨于他而言,就是自小一直仰望着的那片星空。
当年有机会与他走近之后,里昂总在偷偷地观察,不知为何克劳萨的背影在他看来是那么寂寞。
——克劳萨总是强撑着挺直背脊,独自地努力在向前走。
那个时候里昂就在想,他很希望、也很愿意走到这个人的身边去,陪伴着对方,无论需要为此走过多长多久的路程也在所不惜。
他只想站到克劳萨的身侧,陪着他继续走下去。

克劳萨的余光中注意到附近海滩上自己的精神体也出现了,此时冰原狼正埋头用吻部拉扯着里昂的那只全身软绵绵瘫倒在沙滩上的小狮子直摇晃,似乎是在试图唤醒它。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注那些不对劲的情况,因为才刚一晃神的几秒间,当注意力再度转移回来时,里昂却在他的眼前逐渐变得透明,就像一幅褪去了颜色的画卷。

海风瞬间变得更强烈了一些,远处的海平面上透出一丝亮光,初升的朝阳渐渐映亮了周围大片的云朵。
里昂整个人在风中如同崩坏的珠串般发出点点金光,在他的身影完全消散前,仍是坚持着用很温和的语气将自己要说的最后一句话带到克劳萨的耳边,如回音般荡开。

『克劳萨少校,如果我们还能再见面,我想对你说——』

那一丝声音渐渐变得微弱,直至被海风彻底吹散。
克劳萨探出手,几个金光闪闪的亮点绕着他的指尖飞舞了两圈,最终消失在他未能碰触到对方的掌心间。

克劳萨的意识变得清醒了许多,这只是存在于精神世界中的交流,里昂并不在他的身边。
在克劳萨的精神世界波动极度不稳定甚至处于自我放逐状态的情况下,里昂居然还冒险与他进行了连接,若是中途断开连接或是有其它意外的影响,里昂很可能会和他一起死去……

然而那个人却仍是在这片巨大图景天幕中漫天星空的映衬下,靠着仅有的那一点星火般的感应召唤,不顾一切独自孤注一掷地追随而来,将他带离了海底,更是脱离了阿莱克西亚的压制,令他免于堕入黑暗的深渊。
他想,里昂是对的,至少前方还有一场未尽的战斗在等待着他。
这一次他不能输。

 

回到现实中的克劳萨猛地睁开双眼,从平躺的位置下慢慢自行坐起来。
明明一直待在陆地上,此时的他却像是个溺水后刚被打捞起来的人一样,喘息得很沉很缓。
跪在他身边的瑞贝卡还保持着抬手看表掐时间的动作,见到长官终于是苏醒了,她长长地出了口气。
“太好了,中校。”瑞贝卡说道,“你若再不醒,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刚才瑞贝卡努力在这片空间内散布了自己的向导力,却只能堪堪努力将就近的几名队员的精神力稳定住,但她也没有把握能支撑多久。
卡洛斯有些紧张地捏紧手里的枪,依据目前里昂不在场的情况,那就说明他和瑞贝卡依然是威斯克亲自交待的那项特殊任务的执行人。
一旦克劳萨没能承受住阿莱克西亚所造成的精神冲击,出现了失控的迹象,他就必须和自己的那位同僚互相配合,完成处刑人该做的事。

——但事情目前应该还远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因为眉心紧蹙的瑞贝卡声称她感受到了异常,似乎有人与克劳萨进行了紧密的精神连接。
两人一同认真观察了一下倒地不起失去意识的长官,发现这位向导的面容看似比刚才要镇静和安定了许多。
瑞贝卡大胆猜测那个与克劳萨进行精神连接的人应该是里昂,这预示着情况或许还有转机,完全不必现在就急着下断言,认定中校已经彻底失控。
她及时朝着卡洛斯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意思是再等一等——
目前他们就只能期待着,看那个人能不能将迷失在精神世界里的中校给拉出来。

紧盯着手表读秒的瑞贝卡蹲在克劳萨的身边,其他哨兵们都正处于无法动弹的糟糕境遇下,情况于他们而言可以说是十分不利。
瑞贝卡尝试着和那股击倒了克劳萨的精神力对抗,但很快她就在交战中落入了下风。
对方不停地将属于周围的干扰型信息流强行塞进她的脑中,试图以此搅乱她的步调和节奏。
她的耳边充斥着奇怪而恐怖的声音,还有呼啸的风声和时大时小无比清晰的爆破声。
身边的那群哨兵都在这种恐怖的深度精神攻击下溃不成军,眼看就快要支撑不住,就连瑞贝卡也疲惫得差一点栽倒,幸而关键时刻被人从旁一把卡在腋下扶住。
她抬头一看,拉了她一把的人居然是卡洛斯。

回过神来的瑞贝卡意识到她并没有受到过重的攻击,除了头晕眼花和脑袋疼了许久好容易才缓过劲来以外,并没有产生其它过于不适的后遗症。
那个拥有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的向导应该是根本没有将她当成对手,与其说对方是特意放了她一马,只是将她直接驱逐,倒不如说是那人根本不屑与同她交手,连伤害的欲望都没有一分一毫。

瑞贝卡摸了摸后颈上的冷汗,此时她才明白,原来克劳萨中校是在同何种等级的对手较量,可想而之对方的压力和肩上的重担有多重以及多大……
当初在洛克福特岛战役时,瑞贝卡还是个没有毕业的向导训练生。她从一些渠道听说了关于机构内出现了一位黑暗向导,只是之后那个人似乎就在军队中销声匿迹,留下的也只是个所谓的传说。
顺利毕业后没多久,瑞贝卡就被那位金发的长官分配到克劳萨中校的身边。
彼时她听说了关于对方的一些事迹,身为刚从监狱里离开回到军队复职的军官,他出人意料地和瑞贝卡接到命令时悄然所想象的不太一样。
——但具体要说哪里不一样,她又实在是说不上来。

由于那份由威斯克亲自交付的任务的特殊性,她和同样被分配到克劳萨中校身边的卡洛斯一样,都提前详细阅读过某份被划归为机密的报告书。
由此也知道了许多队上其他人无从得知的秘密。
所以她很清楚,除了指望克劳萨中校能振作起来,大约已经没有其它更好的方法了。

确认同伴没有大碍的哨兵很自然地松开了手,瑞贝卡却难免感到有些惊讶,她观察着卡洛斯好像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在这种危急时刻还一直在认真地进行防守,不时放出几枪干掉要朝他们的队伍扑过来的触手,独自守住大门的方向,不让BOW趁虚进范。
回过神的瑞贝卡立刻靠过去为对方做掩护射击,直到打退了一波BOW后,她立刻转身回到克劳萨的身边,读着秒一边继续防守,直至对方终于醒来。

此时心情放松了不少的瑞贝卡记起刚才就很惊讶的一件事,她朝着卡洛斯奇怪地问道:“……你没有受到那个奇怪向导的影响吗?”
“我也正纳闷呢……”卡洛斯抽空挠挠头应道,“一开始是听到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直冲脑门,意识好像有几秒受到了操控,四肢也不听使唤了好一会儿,但是那种干扰很快就消失了……”
他说完又朝着远处放了几枪,一些恐怖的脚步声立时中断了:“然后我发现你们一个个都不太对劲。”头发天生有点乱糟糟的哨兵说着得意地露齿一笑,“——嘿呀,你看,最后还是需要我来救场吧,我果然是天生英雄的料!”

“…………”瑞贝卡无奈地瞅了那人一眼,趁着射击的间隙在地面上翻滚一圈凑到卡洛斯的身边,一把撑起来揪住他的领口,“说实话!”
卡洛斯哭笑不得地摆摆手:“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我受的影响那么小啊。”他说完顿了顿,双眼瞟向天花板的方向,“唉?不过让我想想……”
这人好像真的思考了一小会儿,冷不丁脑门上亮了枚灯泡似地反应过来了,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亮到正面给瑞贝卡看了看:“这是出发前一天傍晚在餐厅里遇到吉尔时,她交给我的,说是关键时刻或许能帮上忙——我只能想到这个了。”

瑞贝卡好奇地接过那枚硬币,翻来翻去地看了看。
金币本身并非是流通的种类,正反面的花纹也没什么特别,应该是一种纪念币,但在表面却有一层淡淡的向导气息覆盖其上。
瑞贝卡突然就懂了——看来为了保护这个家伙,吉尔也是尽力了。

她将硬币还给了卡洛斯,顺便好心地提醒道:“这应该是吉尔给你留下的后手,所以你才能逃过一劫,不被那个向导操控。”
卡洛斯闻言立马一脸开心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看来吉尔是真的喜欢我,等这趟任务结束后我一定要去向她求婚~”
“……不至于、不至于。”瑞贝卡好笑地甩甩手,“这求婚就暂时免了吧,你也不怕太突然了吓跑吉尔。”
据她所知这两人是在浣熊市一役中认识的,当时情况对政府军极为不利,士兵们全失散在城区中的各个方位,很多人都是靠着毅力和实力外加一点点的运气成分,这才顺利脱困逃出生天的。

吉尔和卡洛斯两人便是在出逃途中碰了面,还互相进行了一番友好的合作,从此卡洛斯就对那位向导念念不忘。
吉尔 瓦伦丁在浣熊市到洛克福特岛事件之后的几年中迅速成长为一名强大的独立向导,同时和瑞贝卡一样被威斯克亲自招募,成为了BSAA的二代调查员,自此她便活跃在世界各地,执行秘密调查任务。
而卡洛斯待在克劳萨的个人团队中,虽说偶尔会被其它的队伍临时借调,但据瑞贝卡所知,他和吉尔的交集简直少到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好意思冒出直接去找人家求婚这种念头的……

这边的卡洛斯还一脸乐悠悠地将硬币抛起来然后反手接住,发出叮的一声,他像是对此十分得意:“不是我说,果然还是吉尔对我最好了。”
瑞贝卡好笑地想逗逗那人,厚着脸皮一伸手说道:“硬币借我用用!”
卡洛斯一声不吭地赶紧将硬币收起来,一把塞回制服的上衣口袋里。
瑞贝卡不动声色地注意到那是贴近心脏的左侧,她笑了笑,又听到卡洛斯出言强调道:“不可以,这是我的女神大人专门送给我的!!”
其实没人比瑞贝卡更清楚,那东西只对哨兵有用,她不过就是开个玩笑啦,倒是卡洛斯一脸认真的拒绝的模样反而令她有些失笑了……

刚醒来没多久的克劳萨默默听完两位下属的对话,自觉被无视的他忍不住故意发出一阵咳咳声,以示提醒。
卡洛斯还在那里一脸憧憬地想象自己对着女神向导大人求婚的美好场面,表情多少显得有点花痴,猛然一扭头对上指挥官突然出现的很严肃的脸孔,吓得他大叫一声,手里的枪都差点没拿稳。
多亏有枪带挂着,这才幸运地没将枪给砸了……

克劳萨整理了一下思绪,询问了两位尚还清醒的下属,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瑞贝卡原原本本地将长官失去意识后发生的事大概说明了一下,简而言之就是原本应该是位于地底设施深处的阿莱克西亚通过精神力方面的博弈打败了克劳萨,将他按在地上摩擦直至击溃,克劳萨也就随之失去了意识。
——但奇迹的是没过多久克劳萨就重新清醒并振作了起来。
实际上那个过程大概总共也就不到三分钟,在卡洛斯和瑞贝卡的认知中却显得那般地漫长……

弄懂了来龙去脉的克劳萨从容地再次催动精神力,这一次他顽强地抵挡住了属于阿莱克西亚的攻击,轻而易举地夺回了哨兵们的精神控制权。
安静旁观中的瑞贝卡不禁在心底发出赞叹,克劳萨的精神力量比之前都更加强大了,那份波动很平和,但却奇迹般地充满了力量,不费吹灰之力便四散开来,对在场的哨兵们进行了非常有效的安抚。
但对于阿莱克西亚而言这份向导力又十分犀利且充满了压迫感,轻而易举地将先前她所造成的巨大影响全都屏蔽并驱散了。

同为向导的瑞贝卡再明确不过地感受到长官的那股本就无比磅礴的力量膨胀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甚至十分轻易地就将阿莱克西亚那充满邪恶攻击性的力量压制了过去,并同时封锁了她的反击意图。
这会儿估计是见势不妙的阿莱克西亚已经暂时销声匿迹地安静了下去,周围的哨兵渐渐从阿莱克西亚制造的影响中挣脱出来,在克劳萨中校统一的抚慰下于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了正常。

小队成员都是目前离克劳萨最近的士兵,发觉是长官帮助他们脱离了受制于人的境地,顿时都感觉到队伍又重新拥有了强力的主心骨,现下保护这位指挥官的安全自然再度成为最为重要的任务。
众人很快就按照习惯了的方式摆出防御和保护的队形,尽快合作着清除不时循着他们的气息追随而来的BOW。
克劳萨知道是卡洛斯和瑞贝卡在刚才包括他在内的众人都陷入不清醒的境地时还在拼命地保护着他,顿时有些欣慰地上前轮番拍拍两人的肩膀,以示感谢和鼓励。

暂时成功击退了那些精神攻击的克劳萨敛着眉思考了一会儿,他很清楚他能从迷失的精神世界中离开并振作起来,这绝对不是个意外,更不是他运气好或是足够强大——是里昂在紧急时刻不顾的自身安危同他进行了十分危险的精神连接,赶到那片沉于深海中的图景中拯救了他。
并且原来找回过去关于自己和里昂之间相处的所有记忆,这并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因为现在的克劳萨能感觉得到,他变得更加强大了,不断循环澎湃着的力量如同巨大的洪流一般,翻涌着似要破体而出——那是和三年前的二次觉醒的感受完全不同的。

这一刻克劳萨终于明白,他和他的里昂哪怕相距再遥远,心和灵魂也能找到彼此、碰撞在一起,不会彻底分离。
只要保有一颗不顾一切想要去保护对方的真心,那份衍生而出的爱意和牵挂就能让他们彼此变得更加强大。
对方不顾安危地赶来挽救了他岌岌可危的精神世界,而现在,就该是他动身去拯救里昂的时刻了——

于是克劳萨向大家问了出他最为关心的那个问题:“——里昂呢?”
这些队员里之前只有卡洛斯是有余力去关注其他人的情况的,他立刻站出来对长官进行报告:“刚才你突然倒下去,里昂居然迷迷糊糊地醒了,似乎是想要去救你,还硬是把那些捅到嘴里的触手拉了出来……”
他说着停了停,观察到指挥官的表情变得很严峻,他咽了一下口水,接着说:“我那时正被那些从卵里破出来的怪物缠上,就瞥到又有几只触手撞破了墙壁探出来,将里昂给拖走了……”

克劳萨在卡洛斯指出的破损处趴着看了看,这破洞穿透了好几层墙板,位置是平行而不是朝下的。
他随即感应了一下,里昂应该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站起身的克劳萨果断决定带着大家就在这一层开始寻找里昂的踪迹。

冰原狼突然从哨兵们站成的保护圈外钻了进来,蹲在克劳萨的身边,抬高下巴朝着天花板的方向发出阵阵狼嚎。
胸腔里不期地震动起来,那份鸣动中的共感逐渐由弱变强层层递进,克劳萨的耳边听到了一声声微弱的狮吼,和狼嚎声开始此起彼伏,似乎是在进行一种特殊的对话。
那是冰原狼在和小狮子产生共鸣,属于里昂的那只小小的精神体不断地在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克劳萨:它的主人还活着,但现下正遭遇到危险了。
克劳萨立刻拍拍冰原狼的后背,让感应力更强的精神体在前方带路,朝着门口的位置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哨兵们互相看看,二话不说都快速地跟了上去。

门外的这一段走廊上不知何时聚集了很多体型古怪的BOW,类似试验室中的失败品,但攻击力却半点不弱,稍有不慎便可能丧命。
众人按着常年来出行时的习惯列队互相合作,同他们的指挥官一起一路杀死那些怪物,不断地向前推进。

一队人马在环形走廊上跑过一段很长的路程,每经过一道门克劳萨都要进去确认一下墙角破损处的位置,末了他在地图上查看了一下,这处位置看起来十分接近设施内部的地下大型试验场地。
当克劳萨正在认真思考接下来的行进方位时,耳边突然听到一阵阵很密集的枪声。
他回头同队员们互相看了看,默契地快速冲出门,朝着那股声源靠近。

在一片空旷区域克劳萨看到有一队大约五六人的政府军成员正在对着自墙角探出的一堆触手进行扫射攻击,他们附近的地面上还四下躺着几只舔食者以及丧尸燃烧着的尸体。
枪声停止后那个领头的哨兵打了个手势,几个人快速地俯身冲上前,试图将被缠绕在触手里的一个人用力拖出来。

站在后方的克劳萨伸长脖子定睛一看,惊讶地发现那人正是里昂。
他发出声音冲上前,绕过几名因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所以稍微有些放松地放下枪的哨兵,抬头时却意外地发现那个打头阵下令的士兵,正是前阵子在集结点连续赢了他和里昂好几轮牌局的姑娘。
若没记错的话这人是巴瑞的女儿,好像是名叫莫依拉。
但此时克劳萨没时间和对方寒暄,他将枪带转了个方向,飞快地半跪在地确认了一下里昂的情况。

里昂仍是被那些触手死死地困住,但和之前不同的是那根深入他口腔的藤条不见了。
应该是如卡洛斯所言,先前为了救克劳萨,里昂动手自行将之拔除了。
克劳萨自知他因为太过着急而显得有些不淡定,但现下他的确迫切地需要一些帮助。
他扭头招呼自己的队员们一起过来解救里昂,他们先将周围的触手用火焰枪烧了一圈,受到刺激的触手们发出奇怪的声响纷纷蜷缩起来,挣扎着在高温下抽搐着死去。
克劳萨总算有机会抢先窜到那片高温中,好容易才将里昂给抱了出来。
然而将对方在干净的地面上放平后,克劳萨探了探鼻息,却发现里昂没有呼吸了。

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时间犹豫,克劳萨迅速解开里昂的制服前襟试着按摩他的胸口,时不时深吸口气趴下去给对方做人工呼吸。
只是努力了好一会儿似乎没什么成效,里昂依然双眼紧闭,胸口也没有重新起伏的动静。
克劳萨当然不会轻言放弃,只是继续轮番做着胸肺按摩和人工呼吸,偶尔呼唤一两声里昂的名字,希望能够唤醒他。

那几个先前放枪试图救援里昂的哨兵观察着这情况好像不太妙,大概以为那人要不行了,都悄然往后退出一些距离。
莫依拉慢慢走到克劳萨身边,垂下头对那个被他不断按压着胸口的年轻人小声说道:“是你舍命救了我们,谢谢……那个、欠我的香蕉,就不用还了。”
她这话才出口没多久,原本还死气沉沉的人好似又有了呼吸——

里昂干呕着坐起来,感觉胃里有什么东西,堵得他恶心又难受,歪过头不断吐出粘稠的液体,被活活吓得弹了一下的克劳萨只能愣愣地从旁扶住他的肩膀。
等到大概吐得差不多了,里昂眼里还冒着难受的眼泪,刚能发出声音就望向莫依拉所在的方向,气息不稳地干咳着问她:“……你、你说的是真的??”
克劳萨和周围的众人都无语地望着里昂,心想好小子……该不会是在装死?

考虑到之前里昂到底被那些触手灌下了什么东西也不好说,克劳萨连忙将那人拉过来,不断拍打他的后背,意思是先别说话了,这边还递过水壶,让里昂漱漱口再吐出来。
之后他反应过来,给对方激情做了好半天人工呼吸的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漱漱口……
克劳萨这就仰头咕嘟嘟地往嘴里疯狂地灌水。

眼看里昂大约暂时是转危为安,瑞贝卡及时半俯下身凑过来,给里昂量了量体温,还抽出手电,对着他的瞳孔照了又照,例行询问了一些问题。
之后初步判断这人应该没什么大碍,毕竟刚才一听到『香蕉不用还了』这种话就立马活过来了……
但是里昂身上有不少被触手上的尖刺撕扯出的伤口,若这样直接暴露在外,难免在后续的行动中会增加感染病毒的可能性,所以安全起见瑞贝卡还是及时给他做好包扎并注射了病毒疫苗。

 

彻底回过神的里昂很快便记起了在精神世界中所发生的一切,他很想和克劳萨蹭蹭额头以示亲密,可是眼看身边那一圈人都憋着笑望住他,被弄得很不好意思的年轻人只好找点借口来发泄,故意红着脸冲克劳萨直嚷:“……你刚才干嘛当众亲我!”
“?”克劳萨满头问号地反驳道,“拜托,你脸红什么,那叫人工呼吸。”
他有些生气地拉过里昂,当着一群人的面直接吻他,直到亲了个够才分开,不意外地看到对方的脸颊和头顶直接在冒烟了。
克劳萨的心情顿时好了些,笑着对里昂提醒道:“——你看,这才叫接吻。”
在一片哄笑声中里昂暗自心想,要不他还是就地找个洞,直接把自己埋了吧。

之后克劳萨记起了干巴巴地和几名队友站在他们身后的莫依拉,连忙起身控制着力道在她肩头拍了拍。
若不是这几个年轻人合伙攻击了缠住里昂的那些触手,这才得以拖延了时间,让里昂没有完全被触手吞噬,在他带队赶来时还能救下。
克劳萨十分郑重地向对方道谢:“你救了我的宝贝哨兵,谢谢你。”他用赞赏式的目光看了莫依拉几秒,语气十分欣慰地又开口说道,“你和你的父亲一样,是个勇敢果决的战士。”

莫依拉面上一愣,忙不叠朝着眼前的长官发问:“您认识我老爸?”她说着又表情略有些不爽地嘟喃了一句,“我都好些年没见到他了,自打我从训练营毕业后,就总是忙着四处出任务。”
克劳萨难得轻松地笑笑:“我和你爸可是老相识。”他说完停了停,很快又话峰一转,“你们刚才那么拼命去救里昂,就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生命危险吗。”
莫依拉瞥了里昂所在的方向一眼,歪歪嘴应道:“我之前就是想着那家伙要是挂了,那些香蕉不就没有收回的希望了……”
正说着里昂插进话来大叫:“——你刚才明明说过不用还了!大家都听见了的!”
他这意思就是不许反悔啊,骗人的家伙会变成赖皮狗!
克劳萨无奈地扫了那人一眼,心想有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真是……
他一回头就听到莫依拉又说道:“而且肯尼迪刚才是被触手卷住突然撞得整个人破墙而出,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原本莫依拉一行几人和自己的队伍走散了,正被一群BOW围困在这里,那一下撞击的声音很大,墙体残骸跟着掉落不断地砸下来,把那些BOW赶开了一些位置。
他们观察着里昂好像也受了伤,但在昏迷前那人顽强地放了几枪,还用尽力气甩了个手雷出来,炸死了好几只舔食者和丧尸。

莫依拉哼了一声,有些不甘心地说:“他也算是救了我们一回吧。”
这下克劳萨算是弄明白了——说穿了其实就是谁也不欠吧。
他不免哈哈哈地笑了几声,旁边的里昂不死心地凑过来,挤进脑袋强调道:“——总之香蕉不用还了!”
“……”莫依拉无语地盯着这个不单牌技很烂还总想赖账的家伙,好半天再说不出一句话。

 

这会儿心情放松了不少的里昂贴住克劳萨,不停地向他吐槽那个阿莱克西亚简直就跟个恐怖电影里的女鬼一样,那份穿透力极强的声音总在他脑中回荡,哪怕在他昏迷的时候也逃脱不了,简直烦死了!
克劳萨一脸紧张地搂住里昂,轻拍着对方的后背直安慰:“好好,我来赶走她赶走她!”
他说着一只手配合着往旁边左右地拨一拨再甩一甩,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醉醉地心想这是在哄小孩子吗……
才腹诽到一半就见克劳萨如入无人之境般地再度对着里昂亲了又亲,于是他们齐齐地想着:哦,好吧,不是小孩子了……

当两人亲密蹭蹭的时候,其他人早就很懂地从围观到四下散开去查看地形了。
虽然还是免不了有几个要好的人凑在一起吐个槽什么的,比如指挥官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和他的专属哨兵亲热的啊。
不过吐槽归吐槽,这会儿能休息一下也未尝不是好事。

待到两人稍微分开,克劳萨眉眼弯弯地压低下颌望着里昂,对他说道:“你知道吗,我记起当年初见你时的场景,是我的冰原狼从一堆精神体里把你的小狮子刨出来,叼过来给我看,然后威斯克就派人把你带到了我的面前——”
闻言里昂一脸惊讶地抬起头,想了想他才反应过来,对啊,少校的记忆已经恢复了。
——就在不久前,他们之间被迫相隔了一段距离,因为感知到克劳萨的情况十分危急,那份精神力在空间里不断地萎缩消靡,直至就快要捕捉不到,里昂不顾一切地和对方开启了双向的精神连接。

尔后他进入了属于克劳萨精神图景中的那片海域的最深处,在海底亲手打开了克劳萨交给他的承载了所有关于他们过往珍贵记忆的盒子——
属于他们的一切终于在那一刻正式回归了原点。

可此时里昂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正面作出回答。
他又朝着克劳萨的胸口靠过去,紧紧抱住了对方。
回来了就好,他想着,是啊,回来了就好。
所有的风雨他们都可以并肩一同去面对,无论前方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样的风暴。

里昂并没有刻意说出口,那个在精神世界的海底打开的盒子也撬开了他的许多早就隐没在时光洪流中的记忆,久远得仿佛那些画面都像是斑驳且褪色了的古老画卷。
印象中在里昂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位金发军官的身影于他而言就实在是过于强壮和高大了。
——无论相遇几次,此生他们注定会纠缠不清。
里昂感到自己既开心又庆幸,这是自年少时起便属于他的小小的秘密。

而在那一刻克劳萨也终于明白自己从里昂身上得到了些什么,也许是一份并不在乎答案的等待,更是一种坚定的守望和对于未来无尽的期盼。
并且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再失去,他要亲自守护对方。

经年来克劳萨曾无数次亲眼见到死神的降临,他始终清楚地记得他带过的每一位哨兵的姓名和所属番号,那些早已经远去的伤痛他永远都不会忘、也绝不敢忘。
在过去他本该死过无数次,是那些派到他身边的哨兵们一次次以身为盾,牺牲自己的性命,最终将他护在后方。
但克劳萨唯独不愿意里昂站在自己的身前替他去抵挡那些危险,他想要用像对方努力地保护他一样的方式来护着里昂。
他曾失去过一次,上天给了他机会失而复得,那便不会再让那样的悲剧重演。
所以这一次,克劳萨选择站在里昂的身前。

 

不多时后调整好心情的克劳萨交待队员们再就地休息五分钟,接下来他们还必须尽快去寻找阿莱克西亚的藏身地。
不过看地图再往下走就是这座秘密基地最后一层地下建筑,看来他们应该已经十分接受些次任务的最终目标了。
为了安全起见,克劳萨告诉莫依拉和与她同行的几名哨兵,前路将充满艰险,交给他的队伍来对付就好。
他让莫依拉带着那支几人的小队往上层走,找到同伴后可以合作着继续撤出。
同时也交待他们沿途要小心些,千万不要调以轻心。

交流结束后克劳萨和队员们在走廊上目送着那几个年轻哨兵朝着电梯间而去,临进电梯前莫依拉还记得转过身挥了挥手,远远地喊过话来:“中校你多注意安全,千万别挂了,不要忘了欠我的香蕉你也有份啊!”
克劳萨好气又好笑地对着那耿直的姑娘也挥了一下手,意思是知道啦。
里昂在旁边不爽地哼哼了一声,抱怨道:“那人真是说话不算话,整天香蕉香蕉个没完!”
直接被逗笑的军官摇摇头,靠过去搂了对方一下,以示安抚。

 

目前为止在这地下四层应该只有他们一队士兵了,克劳萨当即下令休息时间结束开始集合报数,并且让大家都清点一下身上的装备,接下来他们就要在这一层进行全面的BOW清除作业。
正当大家都在埋头认真查看身上剩余的弹药和配给,里昂却郁闷地向克劳萨报告,说他的刀丢失了,应该是之前为了反抗触手时用来自卫,被甩来甩去的时候不慎脱手,这就再找不到了。
不过其实里昂身上的各种装备早就一路被触手粘走卷走,该丢的、不该丢的,几乎全都丢了个干净。

克劳萨二话不说从作战服的肩头把固定的刀鞘整个取下来,花式地转了一圈把刀柄的部分递到里昂的眼前,意思是用这个吧。
里昂十分兴奋地接过刀鞘,将刀拔出来看了看,这正是在他还年幼时就盯上的属于克劳萨的战斗匕首,在刀身贴近刀柄的位置有一枚黑色的蛇纹标志。
他没有料到对方居然如此慷慨地把这把刀交给了他,一时间有点兴奋地控制不住的样子,满脸写的都是『好开心』这样的情绪。

克劳萨眼见对方这反应也跟着有些忍俊不禁,但想到当初里昂曾说过有一天等自己成为强大的哨兵,就会主动来找他索要这把刀。
如今时隔三年,他们终是完成了这场慎重的交接,克劳萨的心头有些酸酸涩涩的。
为了掩饰这份当下显得不太合时宜的脆弱情绪,他又出言提醒对方说道:“你再看看,还有其它需要的装备吗?”

里昂依言埋头看看,从大家一人取一样凑出来放在地板上的各种装备中领走了一把高速霰弹枪,然后在屁股后面隔着裤子摸了摸,当所有人都无语地望着他,便看到这家伙的手肘抬了抬,从大约是皮带的位置掏出一把分量感十足的手枪。
那抹银白色特别抢眼,在顶灯下直接晃瞎了好几人的眼睛。
克劳萨定睛一看,好家伙,那居然还是一把沙漠之鹰。

里昂朝目瞪口呆的众人挥了挥握枪的手,得意地嘿嘿笑了一声,顺带对目瞪口呆的众人解释道这是自己之前和触手搏斗的时候在某一楼层的角落里捡到的。
卡洛斯略有些激动地从人群外围挤进来,失声叫道:“这他妈都能捡到?!”
克劳萨抬眼瞄了瞄他,自觉失言的卡洛斯讪笑着从里昂手里接过枪,来回翻着看了看,末了又放软了声音赔着笑给自己找点补:“我的意思是,里昂的运气还怪好的,哈哈……”
这下队员们也都好奇地凑过来,一个个将那把枪传来传去递了一轮进行观摩。
凡是接过手来的人都要抓紧时间翻来覆去地看看,手心里再配合着感受一下那触感和重量,最后统一感叹一句:沙漠之鹰真是好酷的!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落下的……

接回枪的里昂异常得意地仰起下巴:“这可是把好枪!”
只可惜子弹不多,也就是枪里自带的一轮弹夹,仅仅6发……
里昂自然是万分舍不得,他暗自盘算想着一定要用在更为重要或是危急的场合,抓住时机啪啪猛打几枪才行,好东西嘛当然要物尽其用。

 

待到这一轮的装备再分配工作完成,克劳萨重新带队顺着那些植物触手根茎的走向,沿途往基地的地下设施深处走。
如果判断无误,他相信触手真正的大型母体应该和阿莱克西亚靠得很近,所以这同样也是需要费力清除的目标中的一环。

自他们前进后不久,四周便又开始出现了不少之前没有遇到过的BOW。
里昂压着脚步走到队伍最前端,配合着手势低声交待前排开路的人,一定要尽量远离那些挂在高处并建有网状巢穴的大蛾子。
里昂深知那东西很烦人,因为他也曾和其他训练生一起对付过这种BOW,总体来说攻击力虽然并不算强,但却很难快速杀死。
一旦在路过时惊动了它们,这些巨型大蛾子就会飞过来缠住你。落脚后它们也不干别的事,就专注在人类的后背上产卵,同时注入一种毒素。
想要甩开它们也并不容易,到时还需要专用的解毒剂才能摆平,简直恶心死了。

但此时接连有这么多人路过,完全不发出丝毫动静是不可能的。
克劳萨派了两个带着火焰枪的哨兵挪到前面打头阵开路,只要见到那大蛾子挣动翅膀企图起飞,就立马不客气地烧死它们。
至于里昂就跟在一边随时补上几枪,彻底送这些蛾子们去见上帝。
待在队伍中段的克劳萨默默地观望着里昂的一举一动,不动声色地放任对方去施展拳脚,因为他知道自己简直爱惨那家伙在战场上藐视一切盛气凌人的模样了。
——哇,不行不行,再多看几眼就要想点糟糕的事!
身为指挥官的某人连忙将思绪拐个弯,强行拉回正轨。

当他们好容易确认将这一层出现的所有BOW清除完毕,几乎是已经沿着走廊回到了原点。
沿途遇到的每一个房间也都进入确认过了,现下克劳萨终于遗憾地发现,这一层同样找寻不到阿莱克西亚的藏身地点。
看来他们还必须接着往下一层进行探索。

 

与此同时在基地中某处建筑的另一边,正在密切追踪阿里亚斯的克里斯团队在中途遭遇了一只巨大的非常规型BOW的突袭。
对方从建筑外围直接撞进来,破坏了走廊上的一排窗户,就连那一侧的墙壁也被它撞得支离破碎。
那家伙不单身形庞大,力气也大到难以预计,克里斯和队员们被那具身躯分散开来挡在了走廊的两边。
身为队长的人迅速地发出指令,让大家冷静下来,先想想办法找到这家伙的弱点再试着进攻。

这只BOW的脸孔已经面目全非,可即使这样也依然令克里斯感觉该死的熟悉。
直到他听到那东西粗声粗气地死死盯住他,不停地喊着『雷德菲尔德』——克里斯这才意识到那份莫明的即视感到底来自何处。
同时他瞥见从对方撞破窗户跳进来时遗落在地的一张脏污的工作牌,猜测那上面大概会有能让自己得以解惑的信息。
于是克里斯在满是碎石块和玻璃渣的地板上打了个滚,顺势躲开对方挥来的一记重拳攻击。他翻到被撞得残破的墙角边,在碎石块中扯住工作牌上的挂绳,又快速地让自己从那个危险的死角里退了出来。

在队员们合作围攻那只BOW的间隙里,克里斯抽空查看了一下工作牌,果然如他先前隐隐所猜测到的那样,这只BOW在变异前的原身不是别人,正是格伦 阿里亚斯。
那人应该是在逃亡中借机注射了某种生化病毒,令身体产生变异,进而成为了这只巨大的BOW。

此时的阿里亚斯虽然已经是非人类,但克里斯注意到他似乎依然保有一部分意识,在攻击间总想尽快地越过他们,而它所面对的方向正是电梯口所在的位置。
克里斯预计它可能是要乘坐电梯前往地下更深的楼层,以便到阿莱克西亚的身边去。
只是在换乘的途中它遇见了克里斯的小队,所以便不顾一切地扑过来,试图杀死这群政府军的士兵。

眼看几分钟内有好几名队员因为阿里亚斯的攻击而受伤,克里斯试着朝着对方射击吸引注意力的同时也大声招呼大家尽快调整队形,用以往他们合作围攻暴君的方式来尝试一下击破那层强大的防御。
众人闻言都在危急中尽量躲避着那些致命的攻击,绕过阿里亚斯有着利爪的巨大手掌,尽快地集中到了队长的身侧。

训练有素的哨兵们进行的集中攻击十分有效,热兵器强劲的火力让阿里亚斯几乎无法再接近他们半分。为此它发出阵阵愤怒的吼声,停顿了不到两秒便狡猾地转过身翻出建筑,扒住外墙几下便跳得没了影。
一名队员冒险从窗口探出身体,看到那只BOW正在往建筑物的下层而去,直爬到无路可走时,它在某一层用肩侧又撞碎了几扇窗,从外部重新翻入建筑中去。
眼看那庞大的身躯在走廊上朝着电梯的方向奔去,直至肉眼再也观测不到,那名队员这才在队友们的帮助下翻了回来,并对队长进行了报告。

这种时刻绝对不能把目标跟丢了,尤其要防止阿里亚斯和阿莱克西亚碰头。
克里斯果断带着队冲向通往下层的电梯换乘点,但不知为何这一层的电梯已经无法正常使用,指示灯最后的箭头方向分明是朝下的,但是按了半天外呼按钮也没有反应。
队员们只好强行拉开层门,这才发现电梯井内部空荡荡的,电梯厢不在上方,而下方很深的位置正往上冒着阵阵轻飘飘的黑烟,估计这趟换乘点的电梯厢已经在某处地下楼层部分被损毁了。

克里斯只好和队员们一起进了防火通道,沿着楼梯一层一层地往下走,步行离开这片员工办公室区域。
随着楼层间的标识不断改变,他们都听到一些诡异的声响沿着环形走廊渐渐地从远处传来。
众人同离自己最近的队友对看一眼,都默契地将脚下的步伐迈得更快了些。

 

不知为何在前往最深处的地下五层的过程中,克劳萨的小队发现负四层大楼一侧的电梯都无法再正常使用。
自地底深处传来很大的动静——连续不断的机枪声、手雷爆炸声……密集的动静中还夹杂着某种巨形怪物的怒吼声,听起来应该是有一只队伍在某一处遇到了极其强劲的敌人,正在进行团队围剿作战。
这种情况下必须尽快地前往交战地点,进行必要的支援才行。
克劳萨带着里昂和他的队伍尽快沿着防火梯奔下来,先前那番动静在一阵轰鸣和剧烈的爆炸声过后却渐渐变得微弱。

刚一拐到走廊他们就发现那片交战地近在眼前,但很显然那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地面上一片狼藉,设施内四处都损毁得很厉害,墙面和地板上有不少弹孔,看得出来刚才的战斗十分激烈。
有一队四散着正在弯腰喘息的队员们抬起头,两边人马互相对上视线看了又看,克劳萨才惊觉这居然是克里斯的小队。

里昂最先冲上前,主动扶起负了些伤的克里斯。
瑞贝卡优先为这位带队向导查看了一下伤情,幸好还不算太糟,这人身上大多是些擦伤和烫伤,并没有危及性命,顶多就是造成一些行动不便罢了。
退到一旁的里昂张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克里斯却像是明白对方想问什么,他用手背抹了抹下巴上滴下来的汗,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我们好容易才追上了阿里亚斯,没想到那混蛋还挺能打……”
他边说着似乎是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咝了一声,又朝满眼担心的里昂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接着述说刚才发生的事:“若不是阿里亚斯犯规给自己注射了生化病毒,我们早就干掉他了。”

不过好在最终他们还是赢了——克里斯朝着里昂指了指角落里好大一滩还在冒着烟的如同烂肉一般的物体,意思是看看吧,遗体在那呢。
里昂露出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克里斯好笑地继续对他进行解说:“放心吧,这真的是阿里亚斯那难缠的家伙,刚才我的队员们拖住他的注意力,由我用一发火箭筒将他送下了地狱。”他说着拍拍里昂的肩,“现在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那个罪恶的家伙死透了。”

克里斯说着又记起什么事,连忙急着抬头四处看看。
刚才阿里亚斯趁着备用电源启动,曾试图打开基地内的自爆装置。
那家伙估计是算定自己已经迈向绝路,甚至不打算给阿莱克西亚留下一条生路,打定主意不能让她落入政府军的手里。
当时看他按下面板上的按键,众人全都吓了一跳,但不知为何却没能成功地进行引爆。
克里斯连忙及时将这情况报告给了要将里昂拉走的克劳萨中校,对方停下脚步应了一声,深琐着眉心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至于里昂正高兴得很,根本没有注意到某个人好像是在吃醋。
他的仇敌之一死透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里昂挣开克劳萨的手,想扑过去抱一抱克里斯,以示来自他个人的倾情感谢。
克里斯见状很配合地将枪带从侧面扯了一下,把枪别到身后,伸手打算接住对方。
不料在中途里昂却被一只突然伸过来的手臂从后方绕过,直接拦腰抄走了。
克里斯定睛一看,呃好吧,是克劳萨中校及时撤回了一名他的专属哨兵。

此时望着那位自己最为尊敬的昔日导师同时更是如今的长官的人,克里斯的心中十分感慨。
先前在追击阿里亚斯的过程中,他们曾遭到一股强大的向导之力的阻截。
这份极具穿透性的精神力操控了队上的哨兵们,在克里斯反应过来并试图与之抗衡的时候,很轻易地就将他给击败了。
克里斯有些挫败地意识到,这份力量和当初他在洛克福特岛上短暂交过手的向导十分相似,那正是在和T-维罗妮卡病毒处于融合阶段的阿莱克西亚 阿什福德。
但如今对方拥有的精神力的量级已经站在更高的层次,克里斯不再是那人的对手,甚至没体会到具体的过程便已经败下阵来。

不消几秒克里斯十分熟悉的属于克劳萨中校的向导力也在附近大幅度呈放射状地散播开来,但这一次没有对弈多久,中校的气息便直接诡异地彻底消失了。
克里斯未免感到有些难过和失落,同样身为一个向导,他知道那有大概率说明克劳萨中校也无力和那个恐怖的进行向导对抗,甚至为此失去了生命。

受到阿莱克西亚精神力影响的哨兵们越发地躁动不安起来,克里斯只能尽力尝试着去安抚他们,一时间也无暇再顾及其它。
他的耳边能听到有丧尸犬在奔跑着接近的脚步声,现下全队却无人能进行有效的自卫和还击……
几乎所有待在设施内的哨兵们全都陷入那股力量所带来的噩梦中动弹不得,好在危急时分属于克劳萨中校的气息又再度神奇般地显现。

同时克里斯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变得更加强大和自信,甚至转头便轻而易举地将那个敌对向导的精神力搅乱打散,如同捏死一只蚊子似地将它们驱赶出了众人的脑海,就此夺回了所有政府军哨兵的精神控制权。
克里斯一行人由此得以脱困,并且很快互相安慰着调整了一下,动身继续去追击阿里亚斯。
他相信其它各支队伍中的哨兵们也都一样,在克劳萨中校的带领下破除了那个向导的魔咒,不再受控于他人。

当时克里斯还下意识地看了看表,从他注意到的克劳萨中校的气息消失、直至他重新归来并变得更加强大,大约前后只间隔了不到三分钟。
他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威斯克曾对他提起过的,关于只有克劳萨才能和阿莱克西亚正面对决并有希望取得胜利这样的话,实在是说得太准确了。
——有个事克里斯深知由他来点明实在不恰当,但当他在此时见到克劳萨中校和他的专属哨兵里昂全都完好地站在大家的眼前,并且那位长官的个人状态看起来非常不错,那份磅薄宏大的向导力正源源不绝地四散着涌出,连带着让他身边的哨兵都变得安定了许多,克里斯就深深地觉得,这可真好啊。

 

正当克里斯打算上前和克劳萨商量一下,由自己的团队跟随着他们一同在这片最深的地下部分寻找阿莱克西亚的踪迹时,来自威斯克的通讯却及时插了进来。
他先是听取了两位团队的指挥官分别报告了各自取得的进展,大概推算出目前来说任务已经进行到了最为关键的部分,因为他们离阿莱克西亚的藏身之处应该不远了。
威斯克略微沉吟了片刻,开口调回了克里斯的小队,下令让他们立刻从这里调头,往地上设施的部分撤出,并在对方提出异议的同时表示另外的各支队伍也都已经收到通知正在撤出的途中,而自己有其它的重要任务交给克里斯。

对付阿莱克西亚最终只能是属于克劳萨的个人任务,聚集大量人手进行围攻只会徒增伤亡,唯有静待克劳萨本人的作战情况反馈。
鉴于史蒂夫已经在研究中心内部将资料基本下载拷贝完成,只要找到阿莱克西亚并消灭她,按照计划在任务收束的最后阶段就是由军方向这座基地发射多枚导弹,以此来彻底摧毁这庞大的设施,避免内部已经泄漏的生化病毒向外部蔓延。
到时再加上基地内自爆系统所包含的炸药和燃料总量,一定可以一举完结这个噩梦。
这就是威斯克本人所做出的慎重考量。

 

来自最高指挥官的指令下达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两队人马必须在这里短暂地道个别了。
里昂主动向克里斯点头示意,这便立刻回到了克劳萨的身边,跟着队员们一同扭头往设施的更深处跑去。
正带队朝着防火梯方向前进的克里斯左思右想觉得不妥,现下他们全部撤离,克劳萨中校的队伍在地下也就失去了所有后援。
一旦遇到紧急情况需要援手,从地面调动人手也是需要时间的,何况此时电梯还无法正常使用,他实在是不放心。
想到这些事克里斯犹豫地停下脚步,不明所以的队员们也都纷纷暂停前进,望向他们的队长。
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的克里斯决定让队上的皮尔斯去为克劳萨中校的队伍做支援,这个哨兵最擅长进行需要长时间耐心潜伏的狙击,在关键时刻这会是非常有效的助力。
他交待对方不需要特意现身,默默地跟随在那支队伍的后方就好。
皮尔斯接受了命令,扛上自己的狙击枪追着那支队伍离开的方向而去,一直到走廊上已经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克里斯这才稍感放心地带着队员们奔进了防火梯。

 

作为毗邻大型地下试验场地的最末一层建筑,跨出防火梯的同时便能明显感觉到自这里开始越到的BOW越来越多,并且攻击性也极强。
处在第一阶队的里昂时不时压着舌尖吹出一两声不太标准的口哨,用以提醒大家多加小心。
那口哨声听起来虽然不连贯,但姑且还算不错,看得出来里昂是有在背地里偷偷努力练习过的。
克劳萨望着对方的背影默默地笑了,若非现下时间和场合不允许,他真的很愿意好好地夸赞一下里昂。

一路上队员们陆续不断地被窜出来的BOW打乱前进的节奏,数度被迫分散开,被截停在后方的人都自愿留下来,拖住那些源源不绝地窜出来袭击他们的BOW的脚步。
克劳萨有些气馁的同时也很无奈,因为这些场景总是和过去那些年里他所经历的一幕幕相似甚至是相同。
曾经的那些哨兵们就这样一个个消失在克劳萨的生命中,凝成为了一段往事、一份回忆。
而每次紧急情况下回过头的一瞥,也都是他和那些人今生所见的最后一面。

克劳萨不愿意再去体会那份失去同伴的痛苦,但现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必须争分夺秒地找到最终目标,完成女王蚁斩首计划。
唯有彻底了结这场噩梦的根源,更多的人才能拥有活下去的希望。

现下时间紧迫,情势也十分危急,他无法为任何一个人长时间停留。
在不得不离开前克劳萨转过头喊话给自己那些留在后方的队员,告诉他们: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来!
可是有时他能得到回应,有时对方正在专心对付快速逼近的BOW,根本无暇应答,更不知道他们是否听到了长官的这番话。

不知不觉克劳萨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就连卡洛斯和瑞贝卡也在一群舔食者从天花板上向他们爬行着聚拢来之时对看了一眼,两人互相了然地笑笑,像是不用多言也能明白对方心中的想法。
多年前他们受某位长官所托,被告诫无论是什么样危险的任务,都必须保证自己站在克劳萨中校的身边,用生命去护卫他的安全。
可是这一次却是到了他们必须留下,为了能将对方送至远方那个目的地而奋力断后的时刻了。

不过不要紧,卡洛斯换过了一轮弹夹,酷酷地歪歪头,因为这一回,有里昂坚定地同那个人站在一起。
对啊,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瑞贝卡非常轻松地又笑了,其实他们的秘密任务早就已经被那个哨兵接手了。
卡洛斯表示自己必须得承认,当初在野外遇上脏乱差的野猴子般的里昂时,他可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但这其实于克劳萨本人而言也是一种必然,相较于之前和小队分开的其他队员们,在道别时他都会喊上一句鼓励和激励的话。
而这时面对着卡洛斯和瑞贝卡,他却突然卡住了嗓子,甚至直接停下了奔走了好一会儿的脚步,回过头定定地注视着那两位默默相处了多年并一直在保护他的下属们。
里昂非常乖觉地没有做出催促,他举着枪四下警戒,专注地在这种情况下去做他该做的事,并耐心地等待着克劳萨。

金发的长官望着放了几枪击退了几只舔者食攻击的两位下属,直到他们感知到来自身后的目光而转过头,同他对上了视线。
这一刻依然没有人说话,克劳萨看到卡洛斯和瑞贝卡动作十分统一地朝他点点下颌。
会过意的克劳萨仿佛感到自心头漫起一股暖流,他拉开嘴角笑了笑。
不必说,不需要说出口,因为必会有再见之时——
他暗自定了定神,回过头带上等待多时的里昂,同他一起沿着走廊继续向前奔跑,朝着他们的目标而去。

远去中的克劳萨在耳边隐隐听到混合在阵阵枪声里的交谈,瑞贝卡在调侃卡洛斯:“说好了都不能跪在这里啊,先挂的那个下辈子会变成小狗。”
“我拜托你——”卡洛斯摸出个手雷扯掉拉环,甩手朝着几只凑成堆的舔食者丢过去,“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一阵隆隆声过后天花板上又掉下来不少残片,这一波的进攻也算是暂时击退了,不过很快又有更多的舔食者循声而来,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站在拐角处的克劳萨在最后模糊地听到远处给枪上了膛的卡洛斯说道:“我可是回去后就要找吉尔求婚的男人!”
——瑞贝卡哈哈地大笑出声。

 

四周很快便诡异地安静了下去,克劳萨停下脚步抽空看了看定位器,又来回对比地图上的位置,最终确定在他和里昂前方大约不到200英尺处的那道重力吊门的后方,应该就是阿莱克西亚这两年多来藏身的冷冻室。
这里看起来很简陋,灰溜溜的走廊渐渐变得更加宽敞了,两侧的墙壁上有些没及时拆卸的脚手架,整片设施区域就像是没有完成装修的半成品。
从阴暗的四周开始涌出很多密密麻麻的东西,像是某种昆虫类生物,在伏地爬行时接连发出沙沙声,这份变故暂时让两人警觉地后退了几步。
直到克劳萨首先看清那是些个头十分大的蚂蚁,每只都足足有成人的手掌那么长,偶尔有几只的后背上还带着一对透明的翅膀。

克劳萨本能地斜侧过身挡在里昂的前方,安静地注视着那群蚂蚁就这样从他们的脚边爬过。
蚂蚁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但好在暂时没有主动进行攻击,就在两人正暗自揪紧神经的同时,某种奇怪的动静突然回荡在这片区域内。
那应该是一个来自某种怪物的吼叫声,并且于里昂而言算是久违的熟悉、还伴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令他顿时就在克劳萨的身侧整个人僵住了。

里昂微微张开嘴却没发话,手指一把重重地抓在身边那个人的手腕上。
注意到这份异常的克劳萨主动靠过去扶住了里昂,让自己如海浪般涌动着的向导气息将他裹住。
来自对方的精神波动镇定中还有着一丝难得的淡然,被安抚了好一会儿的里昂颤抖着有气无力地挤出话来:“是那个怪物……”
以往在训练设施的集体宿舍里,每个深夜里昂都能听到那家伙自远处发出的吼叫声,以及在挣动时用铁器敲击出的动静,响彻整条长廊足足一夜——

当一个身影自一片突然四下漫起的淡薄迷雾中渐渐朝他们靠近时,就连克劳萨也明显感觉到了,里昂的情绪被那怪物牵动得十分厉害。
他知道对方是真的对这座设施充满了相当不好的回忆,处处都是在被拘禁的过程随之产生的阴影。
克劳萨果断地用力将里昂往怀里又带了一下,在他的耳边沉着声发出安慰:“不要怕,里昂,我在这里。”他坚定地做出强调,“——现在有我和你在一起。”
这种充满力量的话让里昂很快从恐怖的回忆中抽身,他微仰起头望进克劳萨浅蓝色的眼睛,很快便听话地平静下来。

 

空气中的氧分子不知不觉开始变得稀薄,发出吼叫的怪物一步步自迷雾中显现,那副高大的身躯表明这曾是个正常的男性人类。
他的双眼被黑色的布条勒住,裸露的胸口处跳动着一颗可用肉眼直接观测到的心脏,双手背缚在身后,脖颈和脚踝上都有试验室内的束缚用具。
看起来这怪物先前应该是被单独关押在某一处,但政府军的进攻让设施内不时发生爆炸,导致束具在摇撼间滑脱了,这才令他得以逃脱。
怪物前进时的动作有些蹒跚,肢体挪动的速度并不快,但他的后背肩头和腰侧分别弯曲着向前伸出了好几只节肢型的触手,还不时喷出一圈青紫色的雾气,围在他的周身萦绕,那似乎是一种有害毒瘴。

克劳萨和里昂都不约而同地摆出了兼具防守和时刻可以出击的动作,举起枪对准了眼前的怪物。
对方应该是无法直接视物,前进间总在寻找着可以捕捉的目标。
那恐怖而别扭的肢体动作让两人犹豫着是不是该主动进行攻击,因为这样一来就会暴露他们所在的位置。

趁着现下还没有正面交锋,克劳萨快速地在脑内回想了一下关于在多年前威斯克交给他的一份报告。
在大段的内容间有一个情报十分显眼,那是关于阿什福德家的上代家主亚历山大 阿什福德被做为T-维罗妮卡试验品的消息。
可惜那次的试验以失败告终,之后这位家主便被阿里亚斯关押到了不为人知的地方。
——目前看来,这个人形怪物很有可能就是与T-维罗妮卡病毒融合失败后异化的亚历山大。

这个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只闻其声的怪物突然出现在眼前,又在近距离下挥舞着那些触手不断逼近,里昂的内心难免还是产生了一些动摇。
可当他在余光中注意到克劳萨没有后退半分,他做了个不算到位的深呼吸,以此强行让自己尽快镇静下来,继而坚定地站在对方身侧,微压的肩头刚好能碰到克劳萨强壮的大臂,并且听对方大概地述说了这个怪物的真身。

在进攻正式开始时两人一起合作着寻找亚历山大的弱点,克劳萨表示很明显是胸口那块,居然将死穴暴露得这么彻底,可见这确实是一次和生化病毒极其失败的融合案例。
克劳萨大胆猜测只要给予那颗心脏足够火力的重击,他们就一定能尽快打倒这家伙。

然而两人来回努力尝试了很久,亚历山大扭动着身体挥出忽长忽短的触手,并不时放出阵阵毒气,让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近。
手枪和霰弹枪的火力毕竟有限,偶尔打中那颗跳动的心脏几枪,的确能让亚历山大稍微停滞几秒,但很快这个晃晃悠悠的怪物就会重新站直身体,又开始四处寻找并攻击他们。

正感到束手无策的两人为了躲避危险而在无意间被分开了一段距离,意识到这一点的里昂很着急地试图尽快找到机会,好让自己回到克劳萨的身边去。
情急中他不慎被那些甩来甩去的触手划到几下,手臂和脸颊上立刻出现了几道伤口。
克劳萨见状立刻打出手势,示意里昂往后退一些。之后又用向导力给他的脑中传话,极力地边安抚边说:不要着急,里昂,千万不要着急,继续打那家伙的胸口。
然后配合着这句话,克劳萨先一步举起了手枪。

——两声自远处划破空气的沉闷枪响过后,亚历山大在他们面前微弯下腰,发出一阵和先前完全不同的吼叫声,那些从他身上伸出的触手也短暂地停止了攻击的动作。
正在瞄准对方的里昂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放下霰弹枪,他很确定那两枪不是他打的,至于克劳萨的手枪也绝对没这么大的威力。

趁着这空档克劳萨快速拐个弯绕过亚历山大跑向里昂,才刚扶住对方的手臂他的耳机就滴滴响了两声,有人从某个频道发来了通讯请求。
克劳萨果断手动接通,之后仔细听了听那一头的人给出的报告——原来是跟随在两人身后的皮尔斯潜伏在远处,找准时机用狙击枪给了亚历山大两发重击。

此时那个怪物似乎是暂缓过来了,又站直身体继续甩动触手,大概是想要找到刚才偷袭他的对象。
年轻的哨兵随即在通讯中向长官发出提示:我再打他两枪,你们趁他下一次发生硬直情况时继续往前走!
“明白了。”克劳萨按住耳机回复了一声,“这里就交给你了——多加小心。”
狙击枪的子弹咻咻地接连打破沉寂,趁着皮尔斯再度顺利得手,将亚历山大的行动力又一次控制住,克劳萨眼快地一把拉上里昂,借机绕过被对方占据的走廊,继续往深处奔走。

身后一路在渐渐远离的亚历山大的吼叫声听上去充满了痛苦,相信那位年轻的狙击手一定能在安全的距离下打倒那个怪物。
克劳萨很清楚,他和里昂的任务目标依然在前方某处,他们还必须接着往设施中深入。
一路上又不断有植物型的触手撞破墙壁探出来,想要抓住路过的人类。
里昂敏捷地做出躲避的动作,开枪的同时一边对着阴暗的天花板发誓:这真是他见过的最讨厌的BOW类型,没有之一。

克劳萨抽空接口道:“我也正奇怪,它们好像都是冲着你来的,总是反复试图抓到你,反而对我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用升调嗯了一声的里昂回想了一下,发现对方说的好像是真的,他好奇地提出一个可能性:“应该是因为我年轻力壮,血肉的味道更香?”
这话说不出的臭屁以及欠抽,奔跑中的克劳萨赏脸地歪头盯了某人一眼,喃喃地念道:“当我没说吧……”

这一段路程虽然不长,但军人出身的克劳萨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先前不断朝他们扑过来的敌人都消失了。
并且除了触手以外再没有其它的BOW,就连室内的温度也开始明显地下降,气氛简直诡异得令他直接噤声。

 

好容易将整条走廊跑到底,克劳萨和里昂在墙壁的液晶面板上按下OPEN键,打开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最后一道重力吊门。
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场地,这里的地面上爬满巨大的蚂蚁,左侧有一排终端控制设备,以及一个开启了的冷冻舱。
那些烦躁不安地四处爬来爬去的蚂蚁和之前在门外遇到时的不太一样,竟然开始争相攻击两个侵入了它们领地的人类。
这些蚂蚁并没有太强的攻击性,就是爬过来对着它们够得着的部位咬上一口,创口略微会有些疼。
但相较于此,源源不断地凑上来这种行为反而更加烦人,幸好直接将它们甩开然后踩死就好。

这处地点在地图上显然已经是基地设施底层的最深处,靠墙的位置有一个应该是才刚形成不久的巨型的蚂蚁巢穴。
里昂仰起要头看呆了,下意识地靠到克劳萨肩上发出一声感叹:“这东西、好大……”
正在忙着埋头反复确认定位的克劳萨敷衍地应道:“嗯,好,有些话留到晚上在床上说就好。”
里昂满头问号的扭头看看某人,之后想想大概反应过来了,他涨红了脸狠狠拍打克劳萨的手臂,末了还用力揪一揪,誓要将对方的注意力拖过来。
被弄疼的克劳萨咝了一声准备进行抗议,里昂认真地伸手给他指了指方位,示意他往那边看,克劳萨这才发现那巢穴真的很大……
原来是说这个啊,呃,想多了。

 

巢穴正中似乎有一团有机物在不断蠕动,克劳萨和里昂的警觉度瞬间拉满。目光放得更远一些时他们注意到,那上面趴着个人,或者说是个拥有人形的生物,粗略地判断应该是个女性。
克劳萨定晴一看忍不住想骂人,他想那怎么还是个裸体的家伙……
简直有伤风化,同时还有碍观瞻!
“诶诶,别往那边看!”他伸出手掌,下意识就要去捂身边那个人的眼睛。
里昂无语地发出腹诽,这人在这种关键时刻要么听错话、要么会错意,真是醉了。
他掰开克劳萨的手,生气地同对方争辩起来:“我不是小孩子了!”之后他想想又补充道,“而且我早都见过了,那就是阿莱克西亚。”
虽然对方已经和过去大不相同,但面部轮廓还是清晰可辨的,里昂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克劳萨一时被堵得语塞,僵住身体不知道要再次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里昂丢下某人,独自往侧面走了两步,换个角度多观察了那物体几眼,又犹疑地说道:“只是这和我之前见到的模样差别太大了。”
可以说除了那张脸以外,原本属于人类的形态早已不复存在。
里昂又记起自己在出发前看过的那份最终报告上所述的内容,有些惊讶地朝着克劳萨发问:“所以阿莱克西亚是已经完成进化,成为女王蚁了吗?”
这个断言目前还下不了,克劳萨也只能应道:“我无法确定,但我觉得不像,她很有可能还处在进化的关键过程中。”
否则现在阿莱克西亚应该会疯狂地朝他们发起进攻才对。
看来目前应该想办法找到对方防御范围的缺口,尽快开始清除目标。
克劳萨悄悄地挤一挤里昂的肩,朝他环形地指了指四周,让里昂跟随自己往各个方向再仔细地观察一下。

在移动过程中两人发现那些触手真正的大本营果然就在这里,阿莱克西亚似乎是和那团巨大的有机物融合为了一体,也难怪她可以操控那些藤条类的触手,四处穿墙前往设施上方,去攻击那些打算往她所在的巢穴进发的人类。
这些触手之所以表现得像是老冲着里昂而去,估计是阿莱克西亚在地底感应到这个失踪多时的哨兵的气息又一次出现,便不遗余力地想要抓住他。
——由克劳萨亲自得出的这个结论让里昂打从心底感到不爽,他动作用力地给霰弹枪上了膛,发出清脆亮堂的一声响。
随后他朝前跨上一步,语调掷地有声:“来吧,让我们在这里做个了结。”
这一言一行令克劳萨简直有些惊呆,全然忘了自己该做些什么,愣愣地站在对方身后脱口而出:“不愧是我的小猴……”
里昂飞快地扭头看向他,回过神的克劳萨心虚地比出个大拇指,并匆忙改口:“不愧是我的专属哨兵——好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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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章的一些细节,又去把代号维罗妮卡玩了一遍,超好玩,所以什么时候能重制~

Chapter 41

Summary:

倒二章了,嗯。

Chapter Text

阿莱克西亚将垂下的面部慢慢朝着不远处的两个人类抬起,明明她的嘴唇没有动弹,克劳萨和里昂却能同时听到一个刺入脑中的声音:『如今的我即将进化为完全体,你们这些卑微又弱小的普通人类,胆敢向我挑战吗。』
那语气充满着鄙夷和轻蔑,令人感到极度的不适。
在阿莱克西亚身边成团涌动的触手越来越多,并躁动般地变得更加活跃。
许多从那团有机物下方冒出来的蚂蚁争相朝着克劳萨和里昂所在的方向爬来,克劳萨猜测那团有机物应该是蚁后的输卵管和生殖系统,正源源不绝地制造出这些烦人的攻击型生物。
他和里昂朝地面上越爬越近的蚂蚁开了几枪,但很显然仅仅杀死它们对于阿莱克西亚而言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克劳萨眉心微皱一言不发,他们暂时无法接近阿莱克西亚,哪怕环形绕着那堆有机物绕来绕去跑了几圈,伸缩自如的触手总有办法向他们甩过来,阻止他们继续靠近。
但阿莱克西亚暂时没有运用向导力向克劳萨发起挑战,可见『她』十分聪明,深知自己在精神力方面已经不再是这个隶属于政府部门的黑暗向导的对手,所以只是一心想用变异后的特殊能力来解决对方和他的专属哨兵。
只是现下的情况两边都各自僵持着,谁也不敢先一步轻举妄动。

就在克劳萨正在心中暗自快速盘算着该如何应对这棘手的问题,站在他身侧的里昂抬手抽出沙漠之鹰,透过触手蠕动时极小的缝隙间就是连发三枪——状似应该是至少被击中两枪的阿莱克西亚摇晃着抖了抖,随即应声倒在那团更加大幅度涌动起来的有机物上……
克劳萨震惊地微弯着后背和膝盖,垂下肩难以置信地扭头看着身边的人,不得不说一句,这……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里昂单手握着他的宝贝沙漠之鹰,枪口朝向天花板的方向,空余的手在克劳萨眼前配合着耸肩的动作摊了摊,以示自己没空在这里躲来躲去浪费时间,并一本正经地声称:“早在当年我就决心一旦有机会干掉这些仇敌,一定要先发制人下死手。”

鉴于阿里亚斯已经被克里斯给干掉了,里昂当场表示这个家伙他可绝对不能放过。
今天在这里他一定要亲手了结对方,以报当初的许多箭之仇。
卡壳了好一会儿的克劳萨回过神来,连忙附和道:“说得对说得对,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动手吧!”

 

这座基地内部的设施早已在多次的爆破中千疮百孔,地下部分的楼层不断摇撼着落下各种建筑残片和装修材料,似乎不用多久就会支撑不住地开始坍塌。
在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轰鸣声中,阿莱克西亚又慢慢地抬起下巴,那对睁开的双眼早已是非人类的形态。
充满兽性的竖瞳紧紧地收缩,那个瞬间自她周身突然放射状散出的向导之力让克劳萨无故惊出一身冷汗,但很快便感觉到他并未受到影响。
而这就说明阿莱克西亚的目标并非是他……
克劳萨转头看向里昂,对方在他的眼前整个人僵直住,全身都在产生抗拒般的颤抖。
这样的对抗不消几秒就完全消失了,里昂的双臂软了下来,他当着克劳萨的面迈开脚步,晃晃悠悠地向前走去,途中先是扔下了手里的枪,然后缓慢地开始解除身上的各种装备和腰包,沿途一样一样地将它们抛在脚边的地板上,发出各异的声响。

控制住里昂的阿莱克西亚将这个失去自主意识的哨兵召到了身边,让他听命于自己,或许过后还能尝试着反过来去攻击那个敌对的向导,希望以此威胁并在精神方面重创对方。
克劳萨曾试图努力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唤醒里昂,对方渐渐远去的背影一顿一顿,说明他的努力确实是有效的。
但里昂到底还是一步步地接近了阿莱克西亚,他翻身爬上平台,直至踏入那团有机物所在的范围内。
目光直愣愣的里昂动作机械化地绕过小半圈,站到了阿莱克西亚的后侧方。
那些触手似乎很欢迎这个哨兵的到来和加入,争相在他的脚边盘旋着蹭动,不再对他做出任何具有攻击性的动作。

——就在刚才克劳萨注意到里昂将自己交给他的那把匕首单独别在了腰后,从离开他身边时起直至站到阿莱克西亚的后方都不曾丢弃它。
克劳萨顿时有些不动声色,虽然心底是真的很担心里昂这样不顾风险的行为可能带来的后果……可是现下他们确实没有更好的方法能够如此地接近阿莱克西亚。
他沉住气假装自己没有发现这一点,还仍是尽力用精神力去和阿莱克西亚抗衡,尽量不让对方提前起疑。
况且克劳萨很清楚他早已斩断了里昂和阿莱克西亚之间的连接,也十分确信有自己在身侧,里昂绝对不会轻易再度被对方控制住。

而事实果然如克劳萨所预料的那般,当阿莱克西亚正在不远处朝着他露出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容,里昂的眼里的光芒突然变得清澈起来。
他快速从腰后抽出匕首,趁阿莱克西亚不备之时偷袭了她——手起刀落绝不拖泥带水,直往她的后背和后颈要害处接连捅了好几刀。

发出阵阵尖厉长啸的蚁后彻底趴倒在那团有机物上,绕在她身边的那些触手都开始渐渐萎缩甚至冒出烟雾而消融,化为一滩滩黑绿色的粘稠状液体。
但与之相对的却是巨大的蚂蚁越来越多地从阿莱克西亚的身下爬出来。

见势不妙的克劳萨挥手招呼里昂赶紧回来,与此同时他也没闲着,往前跑了几步伸长手臂,接住了从阿莱克西亚身边的那团有机物中蹦出来,像只兔子一样跳下平台的里昂。
保险起见两人尽快地退出了一些距离,里昂似是有些意外,之前自己假装被阿莱克西亚控制住,就是为了能靠近她,找准时机下手。
但克劳萨对此的反应却太过平淡,既没有很激动更没有很担心,其实里昂心里是有点小小的不爽的。

此时被对方一把拖回相对安全的区域,里昂想了想反应过来了,却又总还是要特意确认一下,于是他问道:“少校,你早知道我刚才是假装被控制住的吗?”
克劳萨抽空瞄了某人一眼,应道:“嗯,所以我决定配合你。”但他很快又接着说,“不过我还是捏了把汗,怕你被伤害……你就不怕被阿莱克西亚那家伙识破,然后让触手们攻击你吗。”
里昂老实巴交地说:“我怕,可我记得小时候你对我说过,每次当我害怕面对那些恐惧时,只要在心底想一想那个要保护的人,就能让自己变得坚强起来。”
这话听着很熟悉,确实像是自己会说出口的。克劳萨直接就笑了,他摸摸里昂的脑袋,又凑过去拉近他,在他的额前轻碰着吻了一下。

自远处隐隐传来的爆炸声再度传到他们耳中,脚下的地面反复震了又震。
两人对看一眼,互相都知道眼前实在不是能放松警惕的时候,这便默契地将胶着的视线移开。

刚才里昂用匕首刺伤了阿莱克西亚,虽然没能成功杀死她,但看上去那副属于蚁后的庞大躯体也已受到了重创。
阿莱克西亚被彻底激怒,趴在有机物上的上半身用手臂支撑了起来,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可怖,张开的口中依然没有发出声音,但那尖厉的长啸声却在克劳萨和里昂的脑海中扩张式地不断回荡。

残存的触手倾刻间暴起,争相绕在阿莱克西亚的身侧,将她包裹在中间。
克劳萨注意到自平台四周出现的蚂蚁越来越多了,直到那团有机物的中间冒出阵阵萤绿色的光芒。
当光芒消失后,余下的触手们失去生机般地接连枯萎着死去,纷纷绵软地垂落下来,直至暴露出了被保护在其中的物体。
——那直立的身姿像极了原始的人类形态,但仅仅一瞬间内克劳萨和里昂就发觉大事不好,从那个家伙的身后张开了两对翅膀。
这般轻盈的身姿才是真正的蚁后,阿莱克西亚终是在克劳萨和里昂的面前完成最后一步进化,成为了维罗妮卡女皇。

空旷的室内响起阵阵几欲坍塌的轰鸣,化身女王蚁的阿莱克西亚在此刻拥有了飞翔的能力,张开翅膀的她不时低空从两个人类的头顶掠过,随即又极速上升,窜向高处的天花板。
她的行踪飘乎不定,这也就意味着更难以击中了。
用枪口瞄了几次都无法准确捕捉到对方身影的里昂轻轻啧了一声。

地底深处的无线电信号不太好,克劳萨试了几次才成功接通了威斯克的频道。
他拉着里昂不时在脚下变换着足以暂时进行掩护的位置,同时向威斯克大概报告了目前的任务进程。
此时他们手边的武器不在多,而必须是精良到足以给女王蚁造成重创,并一举杀死她。
克劳萨注意到拥有极其优越的动态射击能力的里昂确实打中了阿莱克西亚好几枪,但当他充满希望地放眼望去,却见到对方只是在半空中略微晃悠着停顿了两秒,很快又会若无其事地重新飞上高处,并向他们挥洒出一种碰触到空气后便会燃烧起来的液体。

克劳萨曾在南美某国处理过与T-维罗妮卡病毒相关的案例,所以他很清楚那不是普通的液体,而是阿莱克西亚本人的血液。
他抽空交待里昂要注意及时躲避,千万不能被那种液体溅到。

另一边的威斯克正在观看史蒂夫从墙角的监控装置调取到的画面,亲眼见到了已经进化为女王蚁的阿莱克西亚在空中飞来飞去,试图对他的两名下属进行攻击。
由于她的速度过快,屏幕上只是留下很多个带着翅膀的人形移动时拖出的残影,以及地面和墙上不时燃爆的一串串火焰。

威斯克略微沉吟了两秒,记起了先前史蒂夫在设施内的高级终端上获取的情报,相信阿里亚斯在不确定阿莱克西亚是否可以成功进化为女王蚁的前提下,必定留了份后手。
他让史蒂夫尽快翻阅一下相关的资料,一边提醒克劳萨和里昂一定要尽量拖住阿莱克西亚的脚步,不能让她从地下五层逃脱。
一旦这只恐怖的女王蚁从地下设施窜出到达地面上,并离开这座基地,之后再想追击她可就万分棘手了。

“拖住她的脚步……”克劳萨将威斯克的要求对着里昂复述了一遍,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里昂摊摊握着枪的手,在周围大团大团争相燃起的火苗间脱口而出:“有没有搞错?”
他指了指还在高处不断变换着位置的阿莱克西亚,拜托,那可是速度很快还会到处乱飞的怪物好吗!
里昂真的好想壮着胆子在频道里朝着威斯克抱怨几句,让那位长官试着像他们深入地底,来阻拦一下对方所谓的脚步……

此时克劳萨只能尽量放平心态,等待着史蒂夫仔细查看那些文档,或许从中能有些新发现。
这边他还要不断拉着里昂一起躲避阿莱克西亚那些燃烧血液的攻击,只能说幸好对方这种形态的进攻模式十分单一,否则这样下去不知道他们会遭受什么样的伤害。

克劳萨尤记得当初在南美执行的那一趟任务名为哈维尔行动,当时的任务目标人物是个名为哈维尔的当地大军阀,对方和感染了T-维罗妮卡病毒的植物相融合,变异成一只巨型的综合体。
那艰苦的一战让克劳萨不幸损失了好几名队员,可谓是他人生中绝对难忘的一次任务了。

此时再来对比阿莱克西亚的女王蚁形态,体形虽是小很多,但移动速度却是过于敏捷了。
里昂不停地抓住空档对着阿莱克西亚进行瞄准射击,克劳萨大致算了算,五到六发左右能击中两发就算运气很不错了。
在这种绝对劣势的情况下,霰弹枪本就不多的子弹很快见了底。
里昂立刻无缝换上手枪,但不多时后他也用光了身上的所有子弹。
克劳萨见状朝着里昂吹了声口哨,努努嘴示意他接走自己手上的榴弹枪。

眼看两人身上的补给装备渐渐趋向耗尽的边缘,威斯克在通讯的那一端总算谢天谢地有了反应。
他将史蒂夫拉进同频,很快克劳萨就听到对方说道:“找到了找到了,我刚刚解码了一份阿里亚斯办公室终端里的秘密文件,那上面写着——”
正说着通讯里发出一阵恼人的噪音,搞得克劳萨十分紧张,心想不会吧,居然在这种关键时刻受到干扰吗?!
——幸而很快史蒂夫的声音就再度传来:“嗯、这上面写着,亚历山大 阿什福德在成为试验品以前就看透了自己未来的命运,所以他特意准备了一台线性粒子炮,可以使用它来消灭由T-维罗妮卡病毒融合生成后失控的完全体。在阿里亚斯接手了南极基地的各项事务后,就将这门粒子炮安置在了阿莱克西亚所在的冷冻室里,也就是你们目前所在的地下五层大空间内——”

这可是个非常有用的信息,克劳萨在已经损毁的差不多的室内四下看看,果然在某个位于角落位置的工作台上发现了一个特殊装置,内部放置的物体看起来是一把大型的枪械。
他查阅了一下旁边贴着的说明,好消息是这东西应该就是史蒂夫所说的那份秘密文件里提及的线性粒子炮。

克劳萨在面板上按照史蒂夫给出的提示输入一串密码,很快便将那门可手持的线性粒子炮从工作台内顺利取出。
之后克劳萨又认真地翻看了屏幕上的使用说明,得到了一个不那么好的消息——使用者在进行射击时,必须将目标物控制在一个并不短的射程内。
也就是说他们需要将在半空中快速移动来回飞翔的女王蚁拉到一个很近的距离下,才能确保粒子炮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一举摧毁她的躯体。

凑在克劳萨身边的里昂想都不想立刻提议道:“就由我去吸引她靠近,你伺机瞄准开炮。”
对此克劳萨表示了不同的意见,直接否决了里昂的提议。他认为这样太过危险,还是由两人互相交换一下比较好。
里昂哼哼着盯住克劳萨,朝他发问:“你有我跑得快吗?”说完也不待对方张嘴要回答,自顾自从腰后抽出之前万般舍不得多用的沙漠之鹰。
这里面还有至少三发子弹,里昂决定物尽其用。

“……你这死猴子!”克劳萨急得一把捞过去,想要抓住里昂,免得那家伙在他眼前窜出去冒险。
无论如何他都坚持那个决定,还是打算由自己去吸引阿莱克西亚的注意力。
而且克劳萨相信里昂已经是个成熟而强大的哨兵,以他优秀的瞄准技术,哪怕在高压之下也一定能心态平稳地命中目标。
而里昂却也同样担心着克劳萨的危险,死也不愿意听从对方的提议。
克劳萨只好耐着性子安抚道:“你乖一点。”末了他又故意摆出长官的威严来施压,“——这可是命令!”

两人正互相僵持间,头顶又传来阵阵巨大的轰鸣,整个天花板和四周的墙体都在剧烈摇晃,动静间落下阵阵烟雾般的灰尘。
设施内的很多地方都早已在多次爆炸中严重损毁,目前地下的外围部分已经开始出现坍塌,时间已经越来越紧迫了。

趁着通讯还没被过度的干扰而中断,威斯克抓紧时间提醒道:“你们此时的作战任务不单是要消灭女王蚁,还必须寻找时机输入整座基地的自爆装置密码。”
万一女王蚁没被及时杀死,至少在她来到地面上之前,自爆装置和军方的导弹就能同时炸毁基地,让她永远地消失在地底深处。

先前是史蒂夫提前在系统中手动锁定截停了自爆装置的启动,这才导致阿里亚斯的计划整个落空,及时拯救了当时还在设施内部的所有士兵。
而此时他已经在那份文件里一并查询到了自爆装置的密码,他调了调监控画面,对着仍在地下五层奋战中的两人提示道:“你们看到最右侧墙边平台上的那排装置了吗,在那边的终端系统里开启自爆装置,密码就是『维罗妮卡』!”

克劳萨仗着身高首先望向了史蒂夫所说的位置,墙角确实尚有一排未被损坏的终端,随后他便不由分说地将里昂推了过去。
这种分工合作讲究的就是时机,里昂自知不能再耽搁,只能埋头往寻个方向跑去。
就在克劳萨一边吸引着女王蚁的注意力,并随时准备伺机射击时,远远却听到里昂在那边喊过话来,扯着嗓子问他:“——少校,问你个事,『维罗妮卡』怎么拼来着??”

肩上扛着那架沉沉的粒子炮的克劳萨差点膝盖一软没站稳,末了又听到里昂努力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念叨出声:“V、E、O……哎不对不对!”
里昂在液晶屏上快速点了两下删除键,又接着开始复述:“应该是V、E、R、O,呃……”
然后他就这样用手挠挠头,当场卡壳了。
待在不远处正面对着女王蚁越来越愤怒的燃烧血液猛攻的克劳萨气得双腿都直抽筋,他跑了好一会儿喘得不行,只好脱力地招呼那个笨猴子立刻滚过来,和自己对换一下当前的位置。

从四面八方不断冒出来的巨型蚂蚁越来越多,甚至不少个头更大,用枪或是手雷直接轰杀也除不尽。
成功换了位置站到终端边的克劳萨对着频道上的威斯克问道:“你们确定这里的自爆装置还能够正常启动吗?”
老实说这一层的内部被来自上方的震荡摇得千疮百孔,克劳萨是真的有些担心……
威斯克应道:“用倒是能用,不过基地核心位置在地底深处,自爆装置恐怕很难保证一并催毁所有地上建筑,所以我们准备同时等待军方发射的导弹。”

克劳萨回头看去,发现里昂正被女王蚁缠得不可开交,但无论对方甩出的血液就在他脚边多近的位置燃烧,里昂也仍旧坚定地守在那道重力吊门前,挡住了女王蚁不断尝试着想要飞出去的意图。
她显然是知道那门粒子炮于自己而言是绝对的大杀器,一旦被击中便在劫难逃,所以一直在尽力避免被瞄准镜捕捉到,移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情势就这样僵持着,难见分晓。

挪回视线的克劳萨着急地对威斯克说道:“来不及多等了,你做好准备呼叫军方的导弹打击,我们先尝试着把地底的部分炸毁,否则这些巨型蚂蚁会源源不绝地往地面上涌。若让它们逃出去,那将是个很大的麻烦。”
不待对方回答的克劳萨很快便在屏幕上输入了整串密码,威斯克又说:“等到杀死女王蚁后,你们在撤出前开启自爆装置,然后立刻离开地下设施。”
话音刚落金发长官的耳边不甚清晰地混在沙沙的杂音中接收到一声:“Opps……”
之后是来自克劳萨的恼怒的咆哮:“——这话你不该早点说的吗!”

头一秒威斯克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整个巨大的基地设施内的灯光突然亮成鲜红色,并接连开始闪烁。
这里的内部虽然残破不堪,但广播却丝毫不受影响。
一个机械化的女声语调平静且淡然地做出通知,告之还仍待在这座设施内的所有人:基地内部的自爆装置已经启动,请即刻在六分钟内安全撤离。

威斯克单手摁住耳机,嘴唇微开却是说不出话来。
待在他身边的史蒂夫颇为无语地捂了捂脸,听到克劳萨在那一头又发出诡辩:“呃,抱歉,确实是没留神,顺手直接就按下了ENTER键……”
待在地下五层的克劳萨那张发白的脸孔被来自头顶的红光映得像个不幸枉死的厉鬼,心里却在懊恼地骂道:——这下可完蛋了……

威斯克当场被气得七窍生烟,若非他本人不在地下设施内,真是高低要上前狠狠揍上克劳萨两拳……
此时犯了严重错误的克劳萨那是相当老实,他立马将屏幕上的倒计时和自己的手表对准时间,扭头在一片火海中冲到里昂的身边,准备和他一起迎战,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女王蚁,以期能有个机会功过相抵。

可当两人凑近时,里昂却也有些不淡定了,毕竟那闪烁的红光和不间断在耳边回响的撤离警告吵得他心烦,足以让心情变得更加紧张。
“少校。”他有些心虚地问克劳萨,“现在那个、我们该怎么办?这自爆装置能暂停吗?”
克劳萨反问道:“你以为是在打游戏吗?还暂停……”
之后想想自己实在没有立场用这样的态度来回答这个问题,他只好摸摸里昂的头,然后拍着他的后背,提醒他把注意力放到前方的敌人身上,一边带着里昂躲开了又一轮自高空中泼下来的血液在脚边不远处燃起的火焰。

沉寂了好几秒整理心情的威斯克好容易控制住出口成脏的冲动,他又重新打起精神,在频道里指示道:“你们争取尽快消灭那个怪物,之后立刻往地面方向撤出。”
这时候他根本顾不上那两个家伙了,干正事要紧!
威斯克立时掐断了某对笨蛋组合一端的通讯,开始四处通知还在基地内的士兵们不要恋战即刻撤离。
同时让史蒂夫那边给军方基地发个消息,让他们做好随时发射导弹的准备。

 

警报系统让空间内的光线变得时明时暗,阿莱克西亚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开始越发躁动不安,速度更快地在克劳萨和里昂的头顶低空来回掠过。
她应当还保有一些属于人类的意识,很清楚过远的距离无法被击中,而过近也同样不能让粒子炮发挥应有的功效。
她不断从手腕处挥洒出鲜血,静静地从高处观望着血滴落地后燃起大火,将两个侵犯了她领地的可恶人类围困在一片火海之中。

正逐渐步入混乱状态中的阿莱克西亚尤记得自己曾是被誉为天才少女的天之骄子,是她倾力研制出了由始祖病毒与古代女王蚁DNA相融而成的T-维罗妮卡病毒。
对此寄予厚望的她亲自进行试验,在注射了病毒后花费了十多年时间,通过冷藏和冬眠的方式来抑制病毒的急速扩张,让身体细胞有机会和这种霸道的病毒缓慢地进行融合。
她立志自己总有一天终将成为真正的维罗妮卡女皇,散布出这世间最强大的病毒,让乱世之下幸存的所有人类跪地变成自己的忠仆。
而她经历了那么多,为此不惜抛弃了属于自我的人类形态,更是在这条极其艰难的路途中牺牲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
只差一点点——离那个伟大的目标只差一点点,她就将要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眼前的那两个可恶的人类却阻挡了她向前迈进的脚步。
不不,不仅如此,甚至就连父亲也在这深藏于地下的设施中早早地备好了足以杀死她的武器。

此时的阿莱克西亚并不仅仅是愤怒,她同时迷惑、她也不解,为何人类总是看不到自己的无能和卑微,更不愿意放弃那些愚蠢的梦想?
明明只要他们全部匍匐在她的脚下,就能迎来最光明的前途啊。
所以她决定一定要突破这些障碍,亲自前往地面。
若能成功地将病毒散播出去,她就还仍会是计划中的那个伟大而骄傲的女皇。
然后、她将如愿从残存人类的手中接管这个世界。

——很快、很快的,只要杀死那些可恶的人类,就可以从这里离开了。
阿莱克西亚的瞳孔不断地收缩,瞄准了那个扛着粒子炮的年轻哨兵,朝他又一次甩出一连串血液。

 

眼明手快的克劳萨一把搂住里昂的腰,及时将他往旁边带了带,细小的沙粒和石子令回避动作过大的两人都为此而滑倒在地面上。
里昂的行动速度因为肩头那台重量不轻的粒子炮而变慢了不少,在对方找准时机瞄准阿莱克西亚的过程中,克劳萨深知自己必须尽力护住里昂的安全才行。
在火焰上方翻滚出几圈的两人很快又站起来,高温让克劳萨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而模糊。
他拧着眉心甩甩头,抬手举起从里昂腰后摸出来的沙漠之鹰,将枪口对准了在半空中飞舞着快速移动的女王蚁。

第一次以及连续的第二次扣下扳机的那个瞬间,克劳萨很肯定自己命中了目标。
然而第三发却没有如他所愿地射出,扳机叩叩响了两声——见鬼,子弹终究是耗尽了。
中弹后的阿莱克西亚面目痛苦地捂住脑袋,从高处往下坠落了一些距离,这短暂的硬直时间就是绝佳的机会!
站在里昂身后的克劳萨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体,从后方将粒子炮的炮身扶正。
他的胯部紧贴在里昂腰后,一只手绕到前方扶在里昂的腹间,双腿分开站立,极力在震颤的地面上稳住了平衡。

里昂微小地偏转过脑袋,悄然朝后上方投去一道视线,面色在火焰中被燎得通红。
“——就是现在,好好地报仇吧,干掉她!”克劳萨无暇去注意那些琐碎,绕在对方腰间的手跟着紧了紧。

短短数秒内阿莱克西亚已经恢复了正常,她仰起头,凛冽感十足的蛇瞳盯住眼前的两个人类,丝毫不曾察觉自己已经处在粒子炮的最佳射程范围内。
里昂紧扭着唇,在后方稳定的扶持下快速地进行了瞄准。
画面正中的绿色瞄准镜开始出现闪光,克劳萨及时拍了拍里昂的肩头,以此来提醒他。

那个瞬间有许多画面纷迭而至,如涨起的潮水般漫进了里昂的脑海中。
这些年来他被关押在这座设施中,他所遭受的种种折磨、忘不掉的屈辱,以及那些非人对待下的残忍的精神操控给他带来的巨大伤害,倾刻间全部涌上心头。
但里昂坚信痛苦令他经历了成长,而仇恨终将化为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悄然聚流成河,促使他此刻在专属向导的陪伴和扶持下鼓起勇气,亲手去终结这一切。

邪恶的根源或许除之不尽,可哪怕人类再弱小,齐心汇聚而起的那份无坚不摧的能量也不容小觑,更绝对不会轻言放弃!
“就在这里乖乖下地狱去吧——怪物!”粒子炮的瞄准系统滴滴作响,里昂果断地扣下了扳机。

被粒子炮的光束正面命中的阿莱克西亚在空中完全停止了动作,她的身躯膨胀着失去了形状,尖厉的啸声还未散尽,她便早已在爆起的闪光中心化为了碎片。
由于过度全神贯注后终于完成了任务的里昂顿时放松下来,有些脱力地顺势往后仰去,靠在后方那个人结实又温热的胸口。
克劳萨优先帮着里昂把粒子炮接过来放置到地面上,然后继续抱住了对方,用赞赏式的动作在他后背上拍了拍。

然而在这座基地最深处的地下开始发生更大更多持续不断的爆炸,时间不多,已经不能再耽搁了。
当克劳萨拉上里面正要往外撤出时,威斯克的通讯又一次接进来。
克劳萨立时向对方报告:“就在刚才,里昂已经将阿莱克西亚消灭了。”
威斯克转头将这好消息告知了身边的士兵们,不意外地引起阵阵庆祝胜利的欢呼。
他欣慰地笑起来,很快接着告诉还仍待在地底的两人:“我们已经和前线作战基地联络上了,即刻呼叫空中打击,政府将从爱德华兹空军基地发射三枚对地导弹,彻底摧毁南极基地。”

地板晃动得越来越厉害,克劳萨和里昂跳过一道道碎裂的深坑,好容易才挪到刚才进出的那扇重力吊门的附近,他抽空问道:“能保证做到不留后患吗?”
对此威斯克信心十足地答道:“三颗导弹加上基地内自爆装置的炸药量——足够了。”他说完抬手看看表,眉心隐隐牵动了一下,“顺便给你提个醒,离自爆装置启动的最后限制时间还有不到四分钟。”
在频道上同一时间听到这话的克劳萨和身边的里昂对看一眼,同时愣了大约0.01秒,随后他们步调一致地弹了出去,朝着走廊远处防火梯的方向发疯一样地狂奔而去。

不得不说电梯被损坏这件事实在是太让人气恼了,辛苦地爬着楼梯的里昂走在前方,三步并做两步、甚至是一步就直接往上连迈几层台阶。
跟在后面的克劳萨时不时用手肘在他后背或是屁股上推一推再拱一拱,那动作好似在赶小猪,一边说道:“这种时候就别抱怨了,抓紧时间撤出!”
此时里昂理所应当地也开始喘,他扭头原想争辩两句,愣是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他在脚下的楼梯剧烈摇晃仿佛要坍塌之时扶住侧面的墙壁,全身是汗地垂下头去。
“停下来做什么?”克劳萨及时地发出催促声,“快点跑啊!”
他暗想这小子是不要命了吗,要知道仅有四分钟不到的时间,他们必须从地下五层的位置撤出至地上一层,并且离这座即将被导弹光顾的基地远一点——充分发挥体能的时刻到了啊!

里昂摇摇头,跑了好一会他简直累得慌,头晕脑胀地说不出话来,很快却又发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
克劳萨一把将某人抄起来用手臂夹在腰侧,带着里昂继续往上搞冲锋,顺嘴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我平时就说过不止一次,你的体能训练还需要多加强!”
“可我干掉了阿莱克西亚!”里昂不服气地哼哼起来,意思是这次的任务没有哪个士兵的战绩能比他更辉煌了吧!
克劳萨气得在对方屁股上拧了一把:“干掉她之后你若跑得太慢没能出去,就会变成她的陪葬。”
“…………”这种情况下里昂乖觉地没有继续还嘴,眼看上方就是B2楼层的标识,克劳萨在逃生的间隙里抬起空余的手看看表,还有2分34秒——
他决定等出去以后再狠狠抽打这个不争气的臭小子的屁股,至于现下,还是先拼命地加快速度逃出去再说吧。

 

另一边已经带着撤出的士兵们在离基地入口处一小段距离位置站定的威斯克还在紧接着进行重要的工作。
刚一切断和克劳萨那边的联络,威斯克转头又开始布置新的任务,为了保证导弹的最终落点足够精准,需要有人手动进行激光制导。
目前来说雪原附近有一块高地,最适合成为制导器的安放点,但位置也最危险。
在制导定位的同时还必须有人拖住那些仍在源源不绝从地下的生物试验室中冒出来的BOW,守住那一小块阵地,直至导弹到达。

那台制导仪器只有史蒂夫能熟练地进行校正和微调,然而收到这份任务的年轻人当场苦着脸朝金发的长官进行抗议:“拜托,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去……绝对会死的。”
关于这一点威斯克自然早已想好了最优化的对策:“我会派一个小队给你做近身掩护。”他将手掌压在史蒂夫的肩头,用了些力气捏了捏,意图鼓励对方,“你只要记住,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坚持将制导器对准基地上方,等待军方的导弹到达,引导它们命中目标。”

转过身的威斯克开始在所有在场人员之中征招志愿者,没有受伤的士兵都主动往前跨了一小步。
威斯克转悠了一圈,用最短的时间挑选出身形强壮的十多名哨兵。
考虑到这些哨兵还需要一位能力不俗的向导来统筹带队,威斯克思索了一下,这种时候没有人比雷德菲尔德更适合做为带队人了,于是他抬手接通了克里斯的通讯。

 

接到长官的这份联络时克里斯才刚从一层侧面的大厅里带着队挪出来,他们之前在设施内进行搜救工作,从里面接出了很多受伤和受困的士兵。
自爆装置启动后克里斯便果断带着全队人员和伤员们撤出,现下这份任务基本完成了,正好可以去护送进行激光制导的人员。

但同时克里斯也在阵阵枪声为背景的杂音中对长官说道:“从地下试验室里不断有没有清除的BOW涌上来了,甚至还有不止一头的暴君。”
威斯克闻言冷静地火速回头向副官交待了一下,让在雪原上待命的众人都做好迎接战斗的准备。
之后他又对史蒂夫说道:“雷德菲尔德队长会带队为你护航。”

当听到『雷德菲尔德队』将负责协同自己合作的时候史蒂夫开心极了,一把抱住激光制导器就朝着远处一队朝他们奔来的士兵们跑去。
不想当他站在风雪渐大的雪原中,停住脚步巴巴地望向眼前不断靠近的队伍,却发现打头的那个人怎么越来越高大并且强壮……

不到半分钟威斯克就见到史蒂夫哭丧着脸又原路返回,嘴里还不停叫道:“不要熊熊队长!——不要熊熊队长!”
眼看那人莫明其妙地死命往回跑,满头问号的克里斯几步冲上前,他一把揪住史蒂夫的后领,直接将对方拖走,一边焦急地催促道:“快点跟着我们过去找位置,激光制导这事很重要,绝对不能拖延!”
路过威斯克身边时,克里斯也只是抽空向长官点点头致意,这就尽快去进行那项刚交到自己手上的重要任务。

威斯克有些好笑又心疼地望着还在不断挣扎却未果的史蒂夫,那人就那样被克里斯拉着,脚后跟在雪原上拖出两条长长的印记……
哦对了,雷德菲尔德家还有一个妹妹,如果威斯克没记错,那姑娘也是一位优秀的带队向导。
由于兄妹俩的姓名缩写都是CR,所以军队中在区分他们各自的小队时,一般会在末尾标注一个表明性别的首字母『F』或是『M』。
只是在口语化的过程中往往会漏掉这个细节,所以史蒂夫才会错了意。
不过——威斯克微眯了眯眼,原来那个小子盯上雷德菲尔德家的妹妹了吗?
他朝着克里斯远去时那气场强大的背影看了几秒,随后乐悠悠地想,看来史蒂夫的个人前途还真是难测了啊——

 

克里斯带队在基地附近的雪原中前行了没多久,最终依照史蒂夫给出的观测结论,众人迅速在某个高点处设立了临时阵地,做好准备在此进行防守。
史蒂夫抬手看看对过时间的手表,此时离南极基地自爆装置的启动极限还有不到三分钟,他尽快架设好激光制导器,并将这个消息反馈给了威斯克,对方表示这就立刻给军方基地发送请求导弹支援的消息。
而现在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导弹到达,并且在那之前用生命去守住这片阵地。

在极夜之下黑暗无光的阴森雪原上,风声混合着越来越大片的雪花近乎横向刮过,扫在脸颊边有种错乱般的刺痛感。
队伍里的哨兵们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因为那些他们听惯了的属于各类BOW的吼叫和奔跑时的脚步声,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这些BOW或许是很早已经从基地设施内出逃,并在附近的范围内活动了不短的时间,当然更多的则是在这次的政府行动中趁乱逃脱的。
这些数量可观的BOW循着人类新鲜血肉的气味而来,距离尚还很远的时候就能看到它们放着精光的双眼,应该是饥饿了许久只想着捕食这些人类,从他们的身上大快朵颐。

老实说史蒂夫活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大量以及品种繁多的BOW的强力围攻,难免害怕到膝盖发软全身颤抖。
哪怕正被克里斯的小队成员以及刚才由威斯克亲自挑选补充进队伍中的哨兵们团团围住护在中间,史蒂夫抱着制导器的双手都仍在不住地发抖,他时不时就要集中精力,提醒自己注意一下激光射出的方位,调整好位置以保证制导正确。
这简直太他妈要命了……
史蒂夫当下就抽空决定,回去后一定要让威斯克点头同意这份活计起码能抵三次任务。
他誓要给自己申请到更好的待遇,同时也是为了向满足25次任务生还就可以光荣退役的条件大跨步迈进。

好在克里斯身为一个向导实在是过于靠谱以及强大,他一边举枪瞄准不断对着来犯的BOW进行射击,在队员们的掩护下还能同步做好防守,数度在BOW群起发动的攻击下险险地护佑住史蒂夫。
当那位队长将上半身压过来,搂住史蒂夫和他怀里捧着的重要的制导器,简直衬得史蒂夫这个半大的青少年都变得略显娇小的模样。

靠在克里斯怀里的史蒂夫愣愣地抬起头,露出一对星星眼,在心里悄然想着雷德菲尔德家的熊熊大哥队长,真的是好棒。
这强壮的身躯、这有力的手臂,在保护别人时脸上那副坚定而又正义的表情——啊啊~
及时注意到某个莫明发起花痴的小子的队员们都抽空在偷看队长和偎依在他怀里的人,并及时发出一阵哄笑。

远处正实时关注着这一处战况的威斯克在耳机里听到某种奇怪的声音,顿时在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眼看军方发射的导弹已经在抵达极地的路途中,此刻不容许任何一个重要环节出错。
身为最高指挥官的威斯克不得不语气严肃地出言提醒道:“你们那边是怎么回事?——都给我专注一点!”

不多时后哨兵们携带的弹药量就快要见底,仅仅一分多钟的战斗让他们觉得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
眼看秒表跳入最后的一分钟,得到消息的克莱尔及时赶到这片阵地外围,她从容地带着自己的队伍进行突入,帮助哥哥的小队击退了又一波BOW的侵袭。
刚一见到心上人的面容,史蒂夫当场就恢复正常了。
他红着脸望向正在和克里斯互相交流战况的克莱尔虽有些狼狈却依旧不失精致漂亮的脸孔,悄悄地心想:果然我还是喜欢漂亮的女孩子!

克莱尔注意到那个被长官交待过一定要尽全力守护的哨兵正默默盯着她发呆,不免有些奇怪地摸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史蒂夫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又小声说,“我只是确定了一件事——我绝对不是个基佬。”
离史蒂夫很近的克里斯算是最为完整地听到了那句话,他不太理解这还没到自己肩头高的小伙子为何说出这种话——尤其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忍不住目光古怪地盯了对方一眼:“……?”
至于从耳机里听到这话的威斯克则保持着沉默,抬起手继续紧紧地盯着跳动的分秒数……

 

与此同时仍在努力出逃中的克劳萨已经架着里昂上到了地上部分,中途为了不拖慢两人的脚程,在里昂的坚持下克劳萨还是将他放了下来,拉着他继续不要命地狂奔。
这里早已被阿里亚斯提前设置好的炸药和政府军士兵进攻过程中燃爆的手雷破坏得差不多了,到处都是裸露的钢筋和装修物以及各种器械的残骸。
原本从大堂通向出口的那短短的一段路程变得极其危险,两人不得不在大火中绕着圈四处寻找出路。

在撤离的最后过程中明明他们已经离位于前方的大门处不远,克劳萨甚至能够看到群聚着站在外面的同伴们,他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拉住里昂的手。
正当他全神贯注地准备继续向前冲,一片坍塌的巨大的吊顶碎片突如其来地从上方整个坠落,险些砸到克劳萨。
注意到这情况的里昂甩手一把将克劳萨推开,让对方得以在被砸中之前几欲摔倒地往前扑了一大步,而里昂自己却不幸被落在了后方。

这片巨大的建筑物残骸将里昂和克劳萨于一片火海中互相隔开,设施深处再度发生的爆炸又引发了不小的震荡,滚烫的大堂地板像是也快要碎裂一般,出现了许多长至手掌宽的裂缝。
被推出去的克劳萨缓冲着往前奔了两步,好容易才重新站稳脚跟。
从四周传来的各种杂音实在太多了,可克劳萨很确定被推开的那一刻,他听到里昂吃痛却隐忍地喊了一声。
待到克劳萨回头望去时,他看到没能及时避开那块坠落物的里昂趴在满地铺满大大小小碎石块的地面上。
对方正在努力试图往前爬,但大概是在摔倒时被塌下来的吊顶钢筋柱卡住了腿,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克劳萨的耳边呼呼的,一侧是大火带来的高温灼热感,另一边却全是自出口处不断吹来的力道强劲的冷风,忽冷忽热刺激得他几乎有些神志不清。
他伸出手想要返回去帮助里昂脱困,却又被从上方持续落下的石块和建筑材料挡住。地面像是变得更软了,弹弹跳跳地令他就快要站不住脚。

站在远处的威斯克见状立刻派出几名士兵冒险再度进入设施内的大堂,头两秒克劳萨以为他们是来帮自己一起解救里昂的,正要招呼出声时却被那几人合作着强行扣住。
不断反复挣扎的克劳萨听到离他耳侧最近的那个士兵在说道:“来不及了克劳萨中校,来不及了……”那人说着,“还是先跟着我们撤离吧!”
众人预料到这样的行为一定会遭到这位军官强烈的反抗,顿时力道统一地不容克劳萨多说或是多做甚至是多想,默契地尽快制住他双手的动作,将他拖出了仅仅只有不到100英尺远的基地大门。

 

独自留下的里昂趴在低处,他隐约地知道自己大概是出不去了。
真是可恶,明明离出口并没有多远了……
被压住腿的他抬头看到克劳萨一直试图要往他所在的位置绕过来,可是中途几次的爆炸令天花板上落下的残片将对方挡在了外围。
属于哨兵绝佳的五感在这种危急关头更显灵敏,有几名士兵在设施外遵从威斯克的指令,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拦住还在试图往里冲的克劳萨,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拖了出去。
而此时在基地外不远处的那片雪原上,就连威斯克也在不停地劝说克劳萨:“千万不要冲动,里面的火势太大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救肯尼迪了……”

里昂整个人倒在了地面上,从耳边刮过的风都是热乎乎的,和他身下的地板一样,持续在灼烧着皮肤。
好烫啊,里昂想着,可是此时他的眼前却出现了当年他和克劳萨初次相遇的场景。
当初的里昂还很幼小,站在地面上努力地抬头看着这个男人,不谙世事的他感觉对方于他而言,仿佛屹立在很遥远的地方。
里昂又抬起头,他眨了眨酸涩的双眼,同时意识到——那时和现在的场景,真的好相似啊。
如同总是一眼也望不到头的属于他和那个人的未来。

兜兜转转一大圈,里昂原以为自己终于追上这个人的身影,甚至已经悄然地和对方并肩前行,却还是被这场大火和塌落的吊顶分别挡在了两边。
克劳萨中校永远是他遥不可及的目标,他花了这么多年,跟随、追随、还有那些哪怕在远离对方时都仍一刻不曾停歇的思念……
当他们失散时,在最艰难的时刻里昂不顾一切拼了命活下来,只为了想要重新找到对方。
无论如何,他们如此心意相通,这是让里昂最感到高兴和欣慰的。里昂不止一次真诚地感谢这个人一直以来对他的照顾和陪伴。
但是大概,就到这了……

从今以后那个人也都不用总是为他操心了,能在最后还可以远远地看到克劳萨少校一眼,里昂就已经感到很满足。
心跳变得好快,身上越来越烫了。
就在连里昂自己也放弃的时候,他的精神体却突然在大火中出现。
蓝眼睛的小狮子趴在主人的手边,全身的毛都炸开了,它着急地绕来绕去,在里昂被压住的那条腿旁边撕咬他的裤角,想要将主人拉出来。
可是它到底只是个精神体,就算再着急也帮不上任何忙。

有几秒的时间里昂也曾想过不如破釜沉舟,试着用匕首砍断自己的腿,以此来脱困——那过程或许会很艰难,但只要下定决心,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可是侧身找到角度挥手划了几下,他很快就放弃了。
眼看周围的火势越来越大,说不定在自爆装置启动前就能把他烧成一堆黑炭。
——更不用说就算来得及,断了腿的他爬到一半,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脱力而死的。
况且断了一条腿,他就是个没用的哨兵了……
就算这次能够侥幸活下来,今后也只会继续给克劳萨少校添麻烦……
那不是里昂愿意看到的未来。
所以到了这一步,确实是不得不劝说自己彻底放弃了。

里昂紧紧地握着克劳萨交给他的匕首,他自小就喜欢对方珍藏着的这把刀,现在能带着它一起被埋葬在这里,也算是对方最后留给他的一种陪伴吧。
可里昂还是难免感到懊恼和沮丧,如果刚才的反应能更快一些,推开少校后他自己也有机会跳到对方身边去的……

里昂曾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话,人在临死前都会快速地回想一遍过去的美好记忆。
可是里昂眨着眼努力了半天,脑海中不断反复出现的画面却始终只有克劳萨少校抱住他,微笑着说将来总有一天,他们会一起相伴出门旅行,去看世界上的很多很多美景。

里昂吃力地歪过被地面上粗粝的碎沙石磨疼的下巴,他的眼前被一片金红色的火苗填满,可不知道为何,他很确定瞳底仍是映出了属于那个人的焦急不已的身影。
在这次任务出发前,里昂曾把当年自己16生日时克劳萨做为生日礼物送给他的雪景球当做幸运物带在身上。
记起这事的里昂努力探过手,从裤子侧面的口袋里将那枚雪景球掏了出来。
他定定地看着内里那只深粉红色的火猎鸟,忍不住将整颗发烫的雪景球用力捏在手心里。

里昂知道他舍不得丢下克劳萨少校,独自寂寞地在这里死去,可是那些无助又失落地从眼底涌出的泪水只是刚刚溢出眼眶,便立刻在高温中被蒸干了——
里昂揉一揉逐渐变得干涩的眼尾,不得不低下头,手掌无法完全贴在滚烫的地面上,他也只能将下巴垫在掌面上。
自爆装置启动时提示撤离的广播依旧在室内不断盘旋,里昂回想着几秒前望见的那些在远处晃动的身影,默默猜想着哪一个会是克劳萨少校呢?
四周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他动动干裂唇,悄声地说:“再见……”

 

被强行拖出设施外的克劳萨好容易才在没过脚面的雪地上找到立足点,立马便用力甩开那几名将他救出来的士兵。
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冲别人发脾气,质问那些人为何不肯帮助自己去救出里昂。
因为那是他的专属哨兵,旁人没有理由去为了他们而冒生命危险。
所以克劳萨决定由自己来救里昂,他快速解除了身上的装备,一把将制服的外套脱下来,抬起手臂将外套在头顶挥了大半圈披在脑袋上,埋头就要重新冲回那片烧得越来越旺的火场中去。

目睹这一切的威斯克很清楚这是再拦不住了,他怒气冲冲地揪住对方,边骂边说:“蠢货,你这样直接冲进去,不烧死你才有鬼。”
随后也不待对方还嘴,他主动将自己身上厚厚的军装大衣剥下来,一甩手丢给克劳萨,又朝四周使了个眼色。
一旁的副官立时会意,招呼着大家掏出水壶,往那件大衣上方淋水。
克劳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虽说心下自然是万分急切,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在等待,很快旁边又有人给他塞过来一个防毒面具。

当一切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准备妥当,克劳萨披上那件被淋湿的外套一步不停地冲回了基地。
火场内几乎快没有氧气了,隔着层防毒面具进行呼吸更是困难。
熊熊的火焰制造出的烟雾让克劳萨的视线严重受阻,他根本找不到先前退出来时的路径。

幸好冰原狼及时地出现,寸步不离地陪伴着自己的主人,身为精神体不会受到物理性的任何影响,它一直奔在前方,指引着克劳萨一路深入。
冰原狼不时地用腹侧贴上克劳萨的大腿,以此来提醒对方——前面有障碍物。

但即使这样前进的速度依旧很缓慢,努力深吸口气的克劳萨运用向导力将冰原狼的视觉感受转移了过来,借此看清了那片模糊不已的前路。
当冰原狼突然抬头发出两声响亮的狼嚎,克劳萨的耳边也清晰地接收到来自里昂的那只小狮子如同小猫似的吼叫声。
克劳萨静静地体会着这份在胸腔内又一次产生的共鸣,他知道那是对方在呼唤他尽快前去——
但不消几秒小狮子的叫声便开始变得有气无力,克劳萨猜测它大约是受到里昂此刻身体和精神不良状态的影响了。

事不宜迟,况且时间也确实不多了,克劳萨放心大胆地跟随着冰原狼在火场中摸索着蹒跚前行。
直至他看到了之前坠落后砸到地板上的那块天花板的残骸,继而终于是找到了里昂。
对方一动不动地趴在地面上,火场内燃烧产生的烟雾通常都往上飘散,所以里昂由此才幸运地没怎么被毒烟熏到。

此时看到有人站到了自己面前,察觉到那动静的里昂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哪怕因为隔着防毒面具而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那副身形……里昂知道那就是克劳萨少校。
有好几秒的时间里昂都抖着唇反复在确认这不是他眼花、又或者是产生了奇怪的幻觉,但开心之余他的表情又变得充满了担忧,因为不单是自爆装置的倒计时还在一秒一秒地快速跳过,就连军方的导弹也会很快接踵而至,将这里夷为平地。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可以说是冒着牺牲自己生命的风险冲进来寻找他的,里昂的眼眶又再度湿润了。

根本没空废话的克劳萨先是绕到侧面,把压住里昂小腿的那片残骸用尽力气推开。
残片边缘有很多长短不一的被折断的钢筋,长时间陷于火场中的表面无比滚烫,但这种时候克劳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就连力量都在急剧升高的肾上腺素的影响下像是比平时生猛了数倍不止。
而里昂也十分配合,当他感觉到腿部上方略微有些空隙,立刻就快速地手脚并用,从下方爬了出来。

待到确认里昂的腿已经恢复自由,克劳萨扑过去半跪在地,用双手捞起里昂死死地抱住他。
里昂拍了拍克劳萨的后背,轻声喊着:“少校,我、我快喘不过气了……”
自觉有些失态的克劳萨赶紧松开了一些,余光中看到冰原狼低头叼上晕倒在地面上的小狮子,它先是跑出几步,退出火焰最大的区域,然后默默地等待着主人。

两人在近距离下对上视线,克劳萨注意到里昂的头发在高温中烫得翻卷着反翘起来,脸颊和耳廓都被浓烟熏得青一块黑一块的——既可爱又有点好笑。
被呛得不轻的里昂却是边咳边骂:“少校,咳咳、你疯了,就这样直接冲进来……是不要命了吗!”
而克劳萨根本懒得回话,他一把将对方抄起来,摆出准备跑路的姿势,同时隔着防毒面具说道:“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等着被烤成人肉干,不如和我一起冲出去再说?”

他将腿部受伤的里昂打着横抱在怀里,那件外套实在不够将两人全裹住,虽然很想优先护住里昂,但克劳萨很清楚一旦他倒在半路,里昂也会失去所有希望。
所以这外套他得照旧披着,还交待里昂腾出手来,替他固定好外套,至于防毒面具也理由同上,遗憾地不能让出。
里昂聪明地鼓起胸腔努力憋了口气,接着便用最为信任和交付一切乃至性命的姿态,整个人猛地扎进克劳萨的怀里。

待在不远处的冰原狼跺了一下前爪,在主人抱着他的哨兵跟过来的时候迅速扭头寻找着所剩不多的几处落脚点,带着他们往外跑。
退出火场的过程中里昂的耳边始终灌入着一种奇妙的滴滴的机械音,后来他才意识到——那是从克劳萨的手表上发出的,和自爆装置对时后的提示音。
另外还有一个动静,如擂鼓般咚咚作响,并且仍在持续地不断加快,那是克劳萨激动以及紧张的心跳声。

里昂的身体随着克劳萨急速往前奔跑的步伐而微小地起伏颠簸,那不绝于耳的滴滴声还在作响,但里昂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周边环绕着的自爆装置的撤离广播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直至被彻底抛在了后方。
来自火场中的高温让里昂有些难受,腿上的伤处传来的疼痛开始渐渐占据了上风,里昂感觉到自己开始有些神志不清……
他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保持清醒。
这于他们而言,同样是一场奔往向生之路的战争。
克劳萨的怀抱一如既往地温暖,哪怕时不时会因为自头顶砸下的建筑残片而被迫停下,但很快他又会朝上掂一掂里昂的身体,好将对方固定在胸前不至于滑落,再继续接着往外跑。

 

那一段本没有多长的从大堂位置通向基地出口的路,里昂却感觉克劳萨抱着他,真的拼命跑了好久好久……
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哪怕被烫到指尖起泡,也依然死死地揪住披覆在克劳萨头顶的那件嗞嗞冒着烟的外套,一刻也不敢松手。

最后时刻克劳萨几乎是整个人弹跳着一举蹦出了大门,带着里昂一起摔落在雪地上。
被抱住不断打滚的里昂听到耳边的那个滴滴声突然拉出一个长长的直音——
顺势骨碌碌地滚出一段距离的克劳萨还没来得及起身带着里昂再多撤出一些安全距离,后方那座陷于大火中的设施便发生了更加剧烈的爆炸。
巨大的地上建筑从最高处的顶部开始整个陷落坍塌,在场所有人都被随之产生的强大的气流推了出去,四下倒在雪地里砸出一个个人形的坑。

当大爆炸造成的第一波震荡结束后,威斯克立刻在耳机里向史蒂夫进行导弹位置的确认。
收到通讯的年轻人来回比照着电子屏幕上的定位,连连应道:“快了快了,就快到了——”
他说完努力将手里的制导器再抱得更严实一些,让激光照出的红线紧紧定位在不远处正持续从内部发生爆炸的南极基地。

史蒂夫给出的回复才刚通过充满干扰的无线电波传达到威斯克的耳中,十多秒后便有人回头指向远处,挥舞着手臂高声呼喊起来。
众人应声抬头望去,地平线上前后共有三道划出光亮的轨迹在极速逼近,从漆黑的上空擦过。

倾刻间划过天际的导弹便及时到达,在激光制导的指示下呈三点定位命中了目标建筑,钻入正在熊熊燃烧的设施内部。
更为巨大的隆隆的声响在所有人的耳边炸起,雪地下的冰层随之发出恐怖的轰鸣和震荡,整座基地的周围向下凹陷着塌落了一圈。
三枚导弹按照计划击中了这座残破的基地,成功将之彻底摧毁。
——连带着地底的那些非法诞生的生化病毒、在黑暗中滋生变异的BOW,以及藏有秘密研究资料的终端……
一片废墟残骸之上燃起的大火映红了南极洲上方那片广袤的属于极夜的天空,所有的一切都在火光和烟雾中随着风雪而远去。

 

渐渐地在几次气浪和冲击波的影响完全消除后,所有人都陆续从雪地上站起来。
各个带队人尽责地开始整理自己的队伍,以便查看一下伤亡情况。
半跪在地的克劳萨将无法起身的里昂搂住,按住耳机让队员们各自都在频道上报个数。
末了来回复核了两遍,克劳萨意识到他的队伍还是不幸地损失了几名队员。
里昂正从低处安静地望着克劳萨,他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变得十分黯淡。
他很想出言安慰克劳萨几句,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但很快频道里伴随着阵阵杂音响了几声,那几人都陆续地一个接一个向长官报了数,并解释说他们待在较远的位置,那边的无线电信号实在太差了。
先前这几人被威斯克挑中,跟着雷德菲尔德队长去执行护送激光制导人员的任务了。
那里晚了几秒才受到大爆炸引起的冲击波的影响,时断时续的信号好一会儿才完全恢复。

得知这好消息的克劳萨顿时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先前在基地内对BOW的战况十分激烈,这一趟居然能幸运地全队生还,真的很不容易。
他感慨地抱住倚靠在自己怀里的里昂,亲昵地压低脖子同对方碰了碰鼻尖,笑着说道:“这次我可以带着你们大家一起回去。”
并且他最重要的宝贝也同样待在他的身边。
克劳萨知道自己很少在心里诚挚地说出这话,但——感谢上帝。

然而当克劳萨正感到无比庆幸时,却听到里昂轻轻地发出一声呃,眼神还开始飘乎,他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
里昂将眼珠子溜过来朝上瞟了克劳萨一眼,很快又转移着挪开,他望向那片燃着大火的方位,语气悠长地说道:“你是不是忘记了谁——”
“……?”克劳萨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直到他听到卡洛斯和瑞贝卡都在频道上哈哈地笑起来。
听着那两人的笑声,仿佛也是隐藏了不曾言明的潜台词。

这下克劳萨是真的十分捉急了,他捏住里昂的肩直问:“……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居然又意外插入了一个通讯,某个于克劳萨而言可谓十分熟悉的声音在吵吵着嚷道:“——喂喂,老头你是当我不存在了吗?!”
克劳萨顿时震惊地当着里昂的面,失态地抖了三抖。
——说话的人是史蒂夫,这次的任务他一直跟随在威斯克的队伍中,所以刚才并没有参与报数,而克劳萨居然一时就把他给忘了……

自觉被无视更是被忽略的史蒂夫感到非常气不过,这代表着什么?——说明他在克劳萨心里的地位已经排不上号了!
史蒂夫在通讯那端充满怨气地幽幽朝着克劳萨发出来自心灵的拷问:“所以你告诉我,爱真的会消失的对不对?”
以前他对这种言论还抱有怀疑的态度,毕竟几年来克劳萨对他是多有容忍甚至是纵容,如今可算是亲身体会了……

克劳萨队上的众人都有幸在同频段上亲耳听到这质问,一时间哈哈大笑的人数又增加了,导致指挥官的耳边被吵得不行。
某人唯有干巴巴地在那里和离自己最近的里昂面面相觑——
“Oh My God.”沉默了许久的克劳萨直接双眼放空,喃喃地自语道,“Unbelievable……”

至于通讯频道那头的史蒂夫正和两支汇合在一起的雷德菲尔德队收拾好装备原路返回,他抓紧时间不依不饶地朝着特定对象发出通牒:“过后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了!”
克劳萨自知这话是对着他说的,连忙敷衍地发出一串意味不明的嗯嗯啊啊。
末了他随手掐断了通讯,转而专心地抱住里昂,却突然感到两只手掌都冒出一股钻心的疼痛——

为了救出里昂而冒着生命危险折回基地的克劳萨的肩膀以及手臂都被烫伤和烧伤,手掌的伤情则更是严重。
当时在大堂内他不顾一切推开了压在里昂腿上的天花板残片,直接接触了被烧至高温的裸露钢筋,紧急情况时异常升高的肾上腺素让他在当下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受了伤。

至于两人一同逃离身后的熊熊大火,摔到雪地里打滚的过程中,里昂被他护在怀里,反而没什么大事。
这会儿克劳萨身上和手上的伤齐齐开始一抽一抽地发出剧痛,他咬着牙呻吟了几声,里昂有些紧张地松开绕在他脖子后面的手,担忧地望过来。
为了不让这小子担心,克劳萨只好优先安慰对方:“没事没事,你继续抱着我。”
里昂听话地点点头,然而再度靠过去没几秒却被克劳萨推开,眼见那人无奈地说道:“别别,算了,还是先别抱了……咝,可疼死我了……”

行动不便的里昂哭笑不得地用手掌在雪地上撑住,主动挪开一些位置,这才注意到克劳萨的那些伤。
翻过来的掌心部分的战术手套被烫穿了,裸露出皮肤的部分焦黑翻卷,一道道裂口下泛着血肉的深红,看起来十分严重。
里昂抽了口气,连忙四下朝着周围的人呼叫救援,之后他听到频道上有个人回复道:“中校,我这就过来帮你先做个急救处理吧。”
那声音其实同时也在离他们很近的位置了,克劳萨从余光中看到不远处奔过来两个人——是卡洛斯和身上带着不少种类伤药的瑞贝卡。
里昂很快被卡洛斯接过手扶住,至于瑞贝卡则自然是优先关注小队指挥官的情况去了。

克劳萨手掌上的烫伤远比他身上的那些严重多了,瑞贝卡露出一副很棘手的表情,先试着将对方手上半面全部烫化和皮肉黏连在一起的战术手套取下来。
这一下直接把克劳萨疼得面目狰狞,但他发现里昂正在一边旁观,自诩硬汉的某人立马装做没事,然后在下一秒又吃疼地龇牙咧嘴哼哼出声。
趁着瑞贝卡好容易成功取下一只手套,克劳萨一时也忘了自己双手都有伤,他扶了一把额头,跟着就扯开嗓子嗷嗷直叫,可算是很丢脸地将自己的眼泪都给折腾出来了。
克劳萨自觉这实在是有损他几秒前还自持着的硬汉形象,只好给卡洛斯使了个眼色,让他先把里昂扶到远一点的地方去。
某位眼明手快心思活络的下属即刻会意,搀住里昂哄着骗着就把他给弄走了。

趁着此刻稍有空闲,里昂扭头看向那座已经埋葬在风雪中的设施曾经所在的位置,尔后他想了想,意识到心底那块影响了他多年的沉重的大石总算消失了。
这场重要的反生化战争终是在又一个黎明来临前宣告结束,人类进行抗争的进程也算是暂时划下了一个休止符吧。

趴在不远处的冰原狼和里昂对上视线,稍停了一会儿它从雪地上站起身,叼起小狮子往风吹来的方向跑了几步,快很就消在此刻正嘈杂的人群中。
隐在寒风中的年轻哨兵眨了眨双眼,发现自睫毛上落下了几枚不知何时沾上的细小雪花。
里昂看着它们缓慢飘落在自己的手掌上,倾刻间便融为一滴晶莹的水珠,那般洁净而透明。
回想到那枚被塞回裤子口袋里的雪景球在摇动时,白色颗粒中混合着金色的细沙,慢慢地飘荡下来,与眼前这一幕落雪的场景莫明地互相重合,里昂忍不住默默地笑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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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描写BOSS战这一段直接忽略了游戏里的第一形态,因为先是老威打的,接着又是克哥打的……想想算了所以就直接并到最终形态去了。

* 手动红外激光制导定位的梗来自《洛杉机之战》。

Chapter 42

Summary:

轻轻松松的大结局=3333=终于写完了,撒花~~

Chapter Text

转眼从南极基地任务顺利结束收尾到伤员们都被优先统一送回国内治疗,至今克劳萨已经在机构内的医院里趴窝整整一周多了。
当时他拼了命地带着里昂从那座即将自爆的基地不算很顺利地出逃后,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因为用力推开压住里昂腿部的那块巨大的天花板残片,而被烧红的钢筋严重烫伤,同时手臂和腿上也有不少烧伤。

在两人各自养伤期间,里昂每天都会前往与自己的病房隔了几个楼层的克劳萨的房间来探望他。
刚开始的时候腿部的创伤导致处在恢复期的里昂需要乘坐轮椅,卡洛斯则受这位同僚所托,会在晨间七点准时前来,把里昂送到指挥官的病房里,让他们彼此好好地说说话。
然后看情况在下午甚至是傍晚时分收到消息时再来把里昂接走,送回他自己的房间。

过了些天里昂显然是恢复得挺不错,经过主治医生的首肯,这样轮椅也就用不上了,在护士的指导下他改成使用拐杖来辅助行走。
卡洛斯继续好心地接送了里昂一阵子,随后便又一次得到了不错的消息——医生表示里昂的腿伤已经痊愈了,只需要在近期放慢行动,再多观察两天就可以考虑开始做点轻松的复健运动。
于是卡洛斯也就完成了这份临时的接送任务。

 

近期每天都不间断来探望克劳萨的里昂看着某人今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坐在床沿的他终于鼓起勇气向对方问起关于当初克劳萨为什么愿意不顾自身安危,赶回火场将他救出来这件事。
里昂感激克劳萨的不离不弃,但他也真的很想知道对方在当下最为真实的想法。

靠在半架起的床板上垫着枕头的克劳萨摆出一副十分认真的表情,下巴一昂酷酷地说:“因为我答应过你会带你回家,也不会再弄丢你了。”
里昂既激动又开心,却仍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一头扎过去猛扑到克劳萨怀里。
克劳萨用手肘内侧贴过去拥住里昂,清清嗓子换了副表情,郑重地说道:“过去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等你成年,也曾满怀着期待等你归来,时至今日这份心意也没有丝毫改变,就像你当年对我说过的那句话一样——你值得我等待、更值得我付出一切去救你。”
“我发过誓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黑暗,如果死亡不可避免,这一次我也会在你的身边。”他说着和里昂对上视线,语气变得软了许多,“当年自你离开后,我无时不刻不在后悔浣熊市行动时我没能在你的身边,这一次更不能再眼睁睁地失去你。”
里昂激动地双眼都在闪光,这回他从床沿蹦上床,又重新一把抱住了克劳萨。
某人很是吃疼地发出一声:“咝……”

里昂连忙尴尬地往后方弹开,克劳萨垂下头缓了两秒,却是硬着头皮安慰对方:“没事没事,这点疼算什么!”
这话令里昂立马又将对方紧紧抱住,没一会儿克劳萨疼得直呼:“不不,还是先别抱了,疼死我了……”
里昂哈哈哈地笑出声来——这简直和前阵子克劳萨将他从火场中救出后在雪地上的场景如出一辙。
不过烧伤和烫伤在恢复期里确实是很疼,里昂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是真的很担心克劳萨。

 

安静了一会儿里昂想着要找些话题,他掏出自己藏了好些天连住院都一并带着的那枚雪景球,对克劳萨说道:“少校你看,我把你送给我的东西带在身边,我相信它一定能保护我——谢谢你给我的运气。”
克劳萨看着那东西,在努力回忆这是哪一年自己送给里昂的生日礼物吧,边笑着说:“是你自己很了不起,直到最后也没彻底放弃希望,和我没有太大关系。”
里昂摇摇头:“可当时是你不顾生命安危冲进来救我,否则我可能就死了……”他想想又说,“——我会变成焦黑的烤猪。”

回想起一周多前的那一幕,里昂多少还是有些后怕。
当时是克劳萨不由分说地抱住他,将他整个人护在怀里往外跑。
哪怕情况再危急,克劳萨也没有放弃他,而那一天里其实他们只差一点就死在一起了。
——若没能及时离开那座基地,他们就会先被自爆装置引发的巨大爆炸引起的动荡震晕、再被完全倒塌的建筑物掩埋。
如果到了这一步他们还幸运地活着,紧跟着到达的三颗来自军方的导弹也会让他们几乎没有痛苦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什么烤猪,呸呸呸!”克劳萨急得直瞪眼,里昂却依旧仰头乐得哈哈直笑。
现下安静且清醒地回忆起那生死攸关的几分钟,克劳萨也不得不承认:“那时于我而言,最坏的结果就是在火场里和你死在一起,然后被导弹炸得渣都不剩。”
里昂的眉眼跟着他的话跳了跳,克劳萨又笑起来:“——我早就不在乎那些了,只知道绝对不能再丢下你一个人。”
这回里昂又踌躇地向克劳萨确认道:“可是那样值得吗……为了救我而不惜搭上自己的命。”
克劳萨心想臭小孩这话说得,要知道心爱之人的性命是无法用世间万物来衡量的。
于是克劳萨决定坦诚地做出回应:“没有值得不值得。”他直视着里昂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只有我愿意不愿意。”

这话显然是令里昂心里那头小鹿一个弹起蹦了出来,开始四处乱撞地跳啊跳啊——这心理同时也反应在了他的面部,脸颊没几秒内就在克劳萨的面前红了个透。
可惜某人的手现在行动不便,他只好又一次酷酷地抬一抬下巴,提醒道:“还用我多说吗,你赶紧主动点,自己靠过来。”
里昂立马就雀跃地趴下腰侧过头去,将脑袋贴到人家的胸口。
克劳萨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歪过头在里昂的额角亲吻,还不停用唇角蹭他那些软软的头发。

 

互相黏腻了好一会儿,眼看天色也不早了,里昂却完全不想走。
每次来看望少校的时候,他都觉得时间过得也太快了……
至于正和里昂紧贴在一起的克劳萨自然也舍不得对方离开,他们都好久没有像这样分开睡了,这些天一到晚上,他心里就那个寂寞呀、难耐呀,挂念着又担心里昂自己在病房里睡觉的时候会不会踢被子。
——简直像个无药可救的老妈子。

此时的克劳萨眼珠子转转,当场想出一条妙计,那就是今晚让里昂躲在他这里过夜。
待遇不错的克劳萨住的是单人病房,想办法藏个人还是很轻易就能做到的。
至于病床虽小,但硬是挤一挤给里昂腾出块地方也不是不行。
毕竟以往在出行途中,他们甚至曾经一同睡在相对更小一些的行军床上,翻身时吱吱呀呀一整夜也没有任何妨碍。

里昂却有些踌躇地说:“可若是被护士小姐知道了,一定要骂我,还会赶我走的。”
他记起自己病房那边有一位年纪稍大的护士有些凶悍,每到那人轮班的时候里昂但凡从这里回去晚一点,被逮到了就保准要挨上一顿批评。
对方总是数落他如今怎么都还是个伤患,更不用说克劳萨中校也同样处在恢复期,她提醒里昂还是不要频繁地离开自己的病房比较好——同时也是给那位军官多一点个人时间来休息。
里昂总是赔着笑然后将那份忠告左耳进右耳出——只是这样对方抓到他时训话的态度就更加严厉了。

克劳萨切着冷哼了一声:“有我护着你,不让她们骂。”
得到这份保证的里昂听话地侧身蹭在床上,一脸心满意足地抱住克劳萨的腰,像刚才那样将脑袋枕在他的胸口。

 

晚点到了晚饭后临睡前的例行换药时间,里昂所在病房的护士小姐找不到他,气得站在病床前双手插腰,猜想这家伙肯定是又溜去那位待在其它楼层的金发军官那里了。
护士小姐一路风风火火地亲自杀过来,打算将某人拎回去,顺便再好好地数落一番,告诉他在复健阶段结束前千万不要四处挪动,那样对腿伤的完全恢复是很不利的。
更何况克劳萨中校也是需要好好休养的呢!

捋着袖子的护士小姐推开门进了房间,一看室内怎么只有那位军官独自在床上窝着。
其实克劳萨早在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时就把里昂藏到了被子下面,这会儿还要对前来抓包的人宣称:“里昂不在这!”
微眯着眼的护士盯住那鼓囊囊到不正常的被子,心想你骗鬼呀!
她打定主意绝对不会上当的,一定要把肯尼迪揪回去再说。

眼见人家叉着腰,两步从门边奔过来做势要翻被子,情急之下的克劳萨开始胡言乱语,低声直喊道:“哎别别别……他、他光着屁股呢!”
护士小姐正要揪住被角的动作停在一半,整个人僵直在克劳萨的眼前。
末了她回过神,大概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顿时气愤地表示自己管不了同时也是不想管了,这便一言不发地转身直接走人,连关上门时的动作都能看得出她确实是被气得不轻……

等到走廊外彻底安静了下去,克劳萨又伸长脖子探头探脑地观望了一会儿,这才拍拍被子,放心地喊里昂出来。
某人先是滑到床的末端,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从床尾露出半个脑袋看看门口的方向,然后扭过头抗议道:“我才没有光着屁股!”
克劳萨被对方气红了脸的模样逗得忍不住哈哈直笑,可是当他示意里昂靠近自己时,那家伙却又圆润地钻回了被子里去。
克劳萨就眼睁睁看着那团高高拱起来的部分鼓啊鼓啊的,里昂好像在被子下面转过了身,还扒着他的那件医院统一分发的小袍子,揪住边缘先是往上拉一拉、再推一推——
“哦哦哦!”关键部位被碰触到的时候克劳萨总算明白里昂在打什么小算盘,当然这可不是说他不愿意,不——他的意思是他非常地开心啦。
于是克劳萨耸耸肩,心安理得地让躲在被子下面的里昂用嘴为他服务了两轮。
待到两人都心满意足之后,克劳萨就招呼差点没在被子里憋死的里昂快点爬出来,让对方靠到自己肩窝休息,顺便再来点睡前的温馨悄悄话环节。

 

眼看身为哨兵的里昂恢复得可谓相当神速,才做了两天复健运动,就被见到他在那里来回做急速冲刺都不带晃的工作人员给赶出了复健室。
毕竟这人的行为对于其他正处于恢复期的伤病患而言,实在是不怎么友好……
这下里昂更是有事没事活蹦乱跳地过去找克劳萨,同时过夜这事有一次就有二三四五六次,他更加堂皇地赖在对方的病房里,直接扎了根似的不挪动了。
要不是看在里昂是某位高级军官的专属哨兵的份上,他早被赶出医院去了。

至于克劳萨就相对要郁闷得多,每天被迫目睹那人万分得瑟上窜下跳的模样,他真替自己感到悲从中来。
目前克劳萨手部十分严重的烫伤还在漫长的恢复期中,才刚摆脱了导尿管的他现在连下床去上个厕所都还需要人从旁帮忙,简直是气死他了……
顺带一说,提前拔掉导尿管还是因为里昂不时挤到他的病床上,压到了导尿管并且令克劳萨必须主动开口进行提醒。
在经历了不止一次这样的事件之后,变得很佛系的克劳萨觉得自己突然有点想暂时恢复单身了。

可回头想想,能闹腾就说明里昂已经没事了,于他而言最欣慰的事也不过如此了吧。
于是克劳萨顿时又劝慰自己释怀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上厕所的时候还是很暴躁!
克劳萨的双手总是被护士们包扎得像个木乃伊的爪子一样,连自己身上那件浅蓝色小袍子的下摆都撩不开……

里昂见状总是不遗余力地试图挤进本来就不大的浴室,并声称自己可以来帮忙。
克劳萨真是怕了这人,最近一有机会对某个部位上手,里昂就要趁机对他做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简直就是防不胜防!

抖出个寒颤的克劳萨连忙摆开胯部,同时由于过于激动而口齿不清地说:“别进来,我、我自己撩个袍子还是可以的,你你你不要动手动脚!”
里昂挤眉弄眼地还在不断将手探过来:“少校你不要害羞嘛,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摸过的,甚至还亲身感受过——来啊!”
克劳萨无语地问道:“拜托,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这可是在医院啊……”说着见那人还在拼命往自己身侧挤,他被吓得后退半步,“操,都说了不要进来啊!外面有没有人?护士小姐——护士小姐快来啊!”

可惜走廊外面的值班护士们听到从这间病房深处传出的呼救声,都动作十分统一地对看一眼,聪明地决定当做没听到。
鉴于那个在不同楼层间流窜的哨兵是那位军官自己非要窝藏着留下的,有些事还是少管为妙,毕竟有可能只是种情趣而已,对吧。
然后她们喜闻乐见地听到那位军官接着就发出一阵阵变了调的嚎叫:“——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

 

第二天清早医生准时前来查房,克劳萨很紧张地巴着对方直问道:“医生,我的手不会有问题吧,还能恢复吗?”
医生正埋头给拆了纱布的军官认真地查看伤势,顺便默默地做个恢复等级的评估,暂时没空回话。
跟在一旁的里昂却是满脸心疼地说:“少校,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你的手不能恢复如初的话,以后的任务报告和作战报告都由我来帮你打吧。”
克劳萨闻言愣愣地看了里昂两秒,立马扭头语气更加激动地朝医生吼道:“——你快告诉我,我到底能恢复吗?!”
医生:“…………”
里昂:“…………”

 

等医生好容易才安抚好不知为何似乎受到很大惊吓的军官,同时告诉对方:“放心吧,您的伤口目前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可以再多休息几天。”说完就赶紧退出了闹腾的病房。
护士这就上前为克劳萨换了新的伤药,然后重新进行包扎。
这期间克劳萨难免郁闷,总觉得那医生多少有点子敷衍他的意思。
他正思考着是不是要逮个机会避开里昂,去找那位医生多问些细节才好,这边就换成了另一位军官从外面钻进来——

特意前来探望某人的威斯克刚进门横竖扫了几眼,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说道:“想不到这里还挺热闹嘛,看起来你们两人都恢复得不错。”
心情本就十分不爽的克劳萨当场记起一些和此人之间的可谓新仇旧恨,他转瞬拉下脸,抬起刚被护士用纱布包扎回去的手说道:“只可惜你看不到我伸出的是哪根手指。”

“……”威斯克的眉眼颇为危险地眯了眯,之后考虑到这人目前还是个伤患,行吧,他就暂时不进行不体面的骂街了。
但为了呛对方几句,威斯克仍是故意调侃道:“若你当时肯听我的劝,多等十多秒让大家办完事再冲进去,或许根本就不会全身都被烫伤得这么厉害。”
里昂一脸不明所以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看,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插话。
很想从手边找点什么东西丢过去的克劳萨气得骂道:“神经病,还多待十多秒,再拖下去我的哨兵就变成烤乳猪了好吗!”
闻言里昂再度左看右看,他心想猪?——等等,谁是猪?!

威斯克一脸认真地回复道:“我们的速度都很快的啊,你在担心什么。”
“…………”克劳萨已经忍不住开始咬牙切齿,“你他妈确定你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也能当众……那个得出来吗?”
这回里昂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弱弱地发出声音:“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威斯克走到室内唯一的那张椅子边上姿态端正地坐下,边向里昂解释道:“简而言之,当时在南极基地外,是我扒下了自己的军装外套,让克劳萨能披着它回去救你。可是直接冲进火场太危险了,必须先用水把它浇湿,不然你们人还没出来,那外套就先烧没了。”
——然后在场的士兵们就听从指挥官身边的那位副官的示下,把身上的水壶都拿出来,齐齐往那件外套上倒水。
那时众人忙乎了一小会儿,克劳萨从旁观察了一下,急着说:“好像不太够,还没整件湿透……”
威斯克和身边的人互相看看,身为指挥官的他抿着唇点点头:“动手!”
——大家就一起开始解皮带。

听到这里的里昂满脸天真地问:“为什么要解皮带?”
克劳萨用包成球形的手掌顶住额头直叹气,威斯克则好心地应道:“就是再浇点那啥。”
里昂想了又想,终于会意:“……!”
简直忍无可忍的克劳萨抢过话来:“难得你在当时的境地下还能反应这么快啊,我真是服了你——但是死也不要!我宁可烧死!”
里昂小鸡啄米般地快速点着头附议:“宁可烧死!”

翘着脚的威斯克冷笑一声:“等真烧到你们,那可就不是这么个说法了。”他停了停,突然在脸上露出个玩味的表情,“再说那种情况下不要说对着外套了,要我直接朝着你都可——”
黑着脸的克劳萨强行插进话来,截停了威斯克的恐怖发言,他厉声喝道:“打住打住。”他翻了个白眼,表明自己真的十分不爽,“想想都要恶心死我了……”
威斯克继续发出他的冷哼,还挥了挥手说:“这算什么,如果有必要,我可以朝着所有人——”
这回克劳萨是真的受不了了:“你他妈有完没完……滚滚滚!”他扭头朝床头柜上看看,想去拎起花瓶砸向威斯克,可是受伤的手又拿不了东西,于是他转头对里昂说,“你来,你拿这个去砸他。”
里昂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小声应道:“我不敢,他、他是指挥官……”
克劳萨横眉怒斥:“你个没出息的!”

里昂先是被吓得直哆嗦,没过两秒却突然整个人弹起来,肢体边扭边拧地朝床头柜挪过去,中途他还一直在大叫:“哇,干什么,不要啊!”
随后他就真的举起那个花瓶,朝着先前还说着不敢对其动手的那位军官丢了过去。
威斯克手快地一把将花瓶挡开,幸而轻便的塑料材质落在地面上也不过是叩地一声响。
然而接下来里昂的行为却可以形容为是极其恶劣了——他扑上去用标准的体术招式开始挥手殴打那位长官,一边哭丧着脸不停地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啊啊啊,少校你不要用精神力控制我的身体来做坏事啊!”
莫明其妙正在挨揍的威斯克抽空挪过视线,和靠在病床上的克劳萨对上目光,两人的表情顿时都很难以捉摸:“…………”

待到里昂最终变着法地把不得不从椅子上站起身的威斯克给推出门去,还不忘在他后腰上踢了一脚。
很没面子的威斯克站定之后瞪着眼转过来,看着那个胆大包天的哨兵。
里昂却依旧哭丧着脸解释道:“长官,我真不是故意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话音刚落他手上圆润地一甩,当着威斯克的面将门给摔上了。

“……”从里昂开始发疯起就没有发过一句话的克劳萨这才开了口,“你演够了没有,我可没干那事。”
扭头又凑过来的里昂嘻嘻地笑出声来,甚至直言道:“这样我既报了许多箭之仇,他还不能责怪我。”
克劳萨当场呵呵了一声:“你以为威斯克很笨吗,他也是哨兵,一个正在近距离接触的向导有没有发动精神力,从空间内的波动就能感受得到好吗。”

里昂眼珠转转,不由得发出一声低叹:“大意了!怎么办怎么办!”
克劳萨才懒得理他:“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还能怎么办,自己惹的祸自己扛呗。
里昂立马哭唧唧地滑跪到床边的地板上:“呜呜呜不要,少校你快救救我!”
“救不了,唉呀,别挨过来,压到我了——都说了救不了!”
“怎么这样,呜呜呜……”脸上和心里同时流着泪的里昂心想少校真是好狠的心,死给他看好了!
里昂恨恨地想着,又一个挺身飞扑着跳上床,埋头撞进对方怀里。

此时门外慢慢在走廊上远去的威斯克正恨恨地揉着后腰,暗骂道那个可恶的臭小鬼,果然还是弄死算了!
——等回去就扣他半年的工资!

至于还在病房里拥抱在一起的克劳萨和里昂在近距离下对着眼互相看看,里昂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让本来不想多理会他的克劳萨叹口气,安慰着说道:“好了好了,威斯克要是记仇来收拾你,我会帮着你的。”
末了他凶巴巴地说道:“快点靠过来,让我再抱一抱!”
知道自己这时候可一定要乖乖的里昂撑起上身凑过去,和对方亲昵地贴了贴。
可是克劳萨的手实在没法好好地拥抱里昂,他真的是很无奈,只好又说:“等我好了再用力抱抱你。”
不想某个脑子里有色废料实在是有点多的家伙将之进行了错误的理解,他抬头闪着星星眼连连说道:“这样也可以。”——说完这就立马开始脱自己的裤子。

“……”克劳萨瞪着眼骂道:“你干嘛呢,这是在医院啊!”
“?”里昂不解地反问道,“少校你不想要吗?”他假装很腼腆地笑笑,“之前你给我的那个猛男体验券,还没用光哦,你说过拿那个来找你的话,用什么姿势做几次都由我决定。”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张那奇怪的某种体验券,在克劳萨的眼前扬了又扬。
其实克劳萨没搞懂这人怎么能随时随地掏出这东西,但考虑到他确实曾这样许诺过,当下便立刻严肃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搞这事之前不知道要先去把门反锁了吗!万一护士进来看到你大白天光个屁股,丢人不丢人!”
里昂哈哈哈哈哈地大笑出声,一边听话地滚下床,摸索着过去锁上了门,然后回到床边快速将自己扒光,又爬上床骑到克劳萨的腿面上。
——事后克劳萨喘着气想了又想,好像他的伤势恢复不恢复的,也没那么重要了嘛……

 

熬了一阵子克劳萨的伤可算是好了,并且顺利出了院,又回到军营重返工作岗位。
只是有好一阵子里昂都没有任何收入,导致他每天都在哭唧唧,干嚎着他好穷。
但庆幸的是跟着克劳萨,里昂还仍是照旧可以吃好喝好,甚至还有不少零花钱,可以像以前那样去集市上想买啥买啥。
辛苦出几个轻型任务虽然统统白干,但据里昂算下来,他的额外收入却是变多了,真开心!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

 

某天晚间在临睡前,克劳萨突然没头没脑地问起关于那把自己交给里昂的匕首的事,当时在南极基地的地下最深处他们正忙着和阿莱克西亚正面对峙,实在是没空打听。
里昂曾问过克劳萨,是不是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假装被阿莱克西亚控制住才走到她的身边,克劳萨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但后来在养伤期间克劳萨闲得无聊,好几次他回忆起这一段,渐渐地觉得里昂的行为和话语中似乎还包含了一些在当下他并没有及时看穿的意思。

而对于克劳萨此时才发出的这个疑问,里昂挠挠头老实地做出了回应:“我相信你替我斩断了和阿莱克西亚之间的连接,但我信不过我自己……”他说着停下来和克劳萨对上视线,忍不住往他怀里又靠了靠,“我怕万一我真的再度被她控制住,做出伤害你的事,在那之前我会用最后的清醒自我了断的。”
所以那把匕首在当下于里昂而言,不单是唯一的武器,更是唯一的退路。

“……”克劳萨有些动容地抱紧了怀里的人,对他说:“你既然愿意坚定地相信我,那就更要相信被我认定的你自己啊。我知道你不会再被阿莱克西亚控制住的,无论如何你都会站在我的身边。”
现下能平静地和克劳萨聊起这些,里昂感到很高兴,却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很快克劳萨又回想起另一件事,他曾一直很在意自己不记得当初里昂离开安全区前往浣熊市执行任务前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并长时间对此抱有一种窝心的遗憾。
但现在找回记忆的他终是想起来了,那时刚满18岁仍还满脸稚气未脱的里昂在离开前对他说,回来以后想再吃一份巧克力蛋糕。
——这有何难?!
克劳萨搂着里昂,他决定明天就给对方偷偷安排上,再来制造一个美好的惊喜!

 

如今克劳萨个人的阶段性工作已经暂时结束了,被隐藏多年的属于他的那份个人档案也终于重见天日。
威斯克亲自替克劳萨正名,洗去他在当年被迫承担的洛克福特岛作战失败的罪责,并将真实的原因公之与众。
由此克劳萨终于可以稍微放松心情,卸下那身背负了多年的重担。
保护伞公司遭到多次的深度打击,不单最为重要的秘密试验基地被炸毁,就连倾力制造出来的病毒变异体大杀器也被消灭,可谓是受到重创,一时间隐匿着沉寂了下去。
虽然政府的反击之路还很漫长,但就目前而言,还是给人类留出了一小段休养生息的时期。

眼下克劳萨希望能够如愿退役,和里昂一同离开机构。
他想要好好地履行自己当年的承诺,带着里昂去旅行,看看属于这个世界的很多美好的山河湖海,然后在最美也最为安宁的角落找个家,安定下来。

——坐在一旁听对方说出这话的威斯克像个邪恶的反派一样,既不解风情还很破坏气氛地开口说道:“或者你还是先不考虑退役,我可以让你们做为特别调查员团队出行。”
被戳破了美梦泡泡的克劳萨不爽地将视线移过来,冷冷地反问:“什么意思?”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又换上异常不满的语气,“别忘了之前你可是答应过我,战争结束后就会放我自由的。”

威斯克难得有些懒洋洋地往后倚去,他靠在沙发的靠背上,慢悠悠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只要你不退役,就还是军队在编状态,有事没事接点任务还能赚钱——对吧。”
克劳萨不动声色地轻轻收了一下眉心,继而听到对方开导式地对他说:“机构里的资源不论外面哪一处都比不上,不管受伤或是患病,一回来马上就能优先救治。关键是给出的薪资也不低,你们一样可以找个家安定下来——只需要随时和我们保持联络。”

克劳萨沉吟着没有接话,面上的表情却是变得平和了一些。
威斯克知道这意思是对方将自己的话认真听进去了,于是他立马打铁趁热:“如今外面的世界确实暂时没有那么危险了,我们也会派出士兵和相关人员,在各处建立更多的安全区。”
他说着用极快的速度又转了个调调:“但零星的BOW还是需要人力去清除的,再说你家那个哨兵看着挺不安分,在外行走很容易受伤,无论何时这里都敞开大门欢迎你们。”

这回克劳萨终于大胆地接上话来:“但必须是在编的情况下,对吧。”
威斯克雍容地笑了笑,点点下颌应道:“——必须是在编的情况下,否则机构的顶级资源也不是随便能给外面的人无偿享受的。”
克劳萨知道自己是真的被这人的强词夺理给打败了,他忍不住叹口气,恨恨地表示:“这话我说过很多次了,阿尔伯特 威斯克,你真的是个混蛋。”
挨了骂的某位上官明白自己的计谋已经大致得逞,毫不在意地哈哈出声。

趁着这会儿相谈的气氛还不错,威斯克不失时机地摸出一叠纸,放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再用食指压住,哧溜溜地推到克劳萨的面前。
“来吧,现在就签个协议——保证你们离开机构后也会时刻响应政府的号召,若军队需要,必须随时赶回来帮忙。”
克劳萨又再度拧起眉,故意不去接那份协议,只是用上扬的音调问道:“所以这是强制性的?”

威斯克知道此时就算『是』也得说成『不是』,但要讲究一个话术。
他便拐个弯继续开解对方:“你们想远走高飞勇闯天涯,这确实很美好很浪漫,但你想过没有,资源如何来?万一有个病啊痛啊,机构里才拥有最好的医疗团队,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那个小哨兵想想啊。”
历年来奔走在一线的哨兵们的折损率有多高,克劳萨比谁都清楚,这个现实问题的确是要纳入考虑范围的。
另外克劳萨也回想起里昂每次参与任务,在作战时那种像是不要命的战斗习惯……
他不得不屈服了,探过身接过那份协议,顺便警惕地询问道:“这些条款里还有什么附加条件吗?”

这会儿威斯克又开始玩起他那套笑而不语的鬼把戏,避重就轻地当场画起大饼:“也没什么,总之你们可以试着接一接机构下发的任务,存钱换取装备,平时想上哪旅行随便走,我们绝对不干涉!但是不能和机构断开联系,还有你的那间宿舍会空置着,随时欢迎你们回来休整。”
这下克劳萨算是听明白了:“绕了半天,反正就是还得和机构互相绑着就对了。”
“瞧你这话说得。”威斯克表情无辜地摊了摊手,“明明你和肯尼迪要离开机构,我们也没拦着啊,对吧。”
克劳萨左思右想觉得也是,至少威斯克有一句话是对的,他不为自己想,也得替里昂多考虑。
威斯克为他们提供的并不仅仅是份保障,更是一条退路。
所以这份协议不过是份变相的卖身契,签就签了吧。
——但在签字之前,他可得仔细看清这份协议里有没有隐藏着什么不平等条约。

趁对方正在认真逐行逐字地仔细阅读协议,避免被什么黑心条款绊住手脚,威斯克又提醒道:“丑话我可先说在前面,如果不服从机构的召唤,我们将会及时启动保护机制。”
克劳萨抬头一脸的懵逼,威斯克好心地向他解释道:“就是对你们下发通缉令。”
克劳萨简直是气笑了:“——你好意思管这叫『保护机制』?”
“好吧。”威斯克聪明地无缝转换了一套说辞,“都说到这份上那我也不遮遮掩掩了——那叫强力约束机制。”
克劳萨觉得这真他妈的,他实在是无力吐槽了。
威斯克这家伙,真是可着劲地帮助机构打压和奴役他们,若太过轻易让这家伙称心如意,克劳萨觉得自己很不值,所以他决定闹个事。

克劳萨表情不悦地站起身准备要走,一边说:“我答应里昂要带他去世界各地看看,机构这样做不是在束缚我们吗。”
威斯克假意好心地提醒道:“不是我说,你这年纪也得考虑一下将来养老的事,机构里能提供的条件可好得多,外面找不到。”
“……”克劳萨脸上挂不住,只好嫌弃地骂道,“你年纪比我还大,好意思说我吗。”
被人拿话当面怼了的威斯克反而半点不见恼怒:“对啊,你要是签了这份协议,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在养老院里养鱼种花,并排坐在轮椅上看云起日落,这不挺好的。”
克劳萨深吸口气,跟着翻出半个白眼:“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宁可死在外面。”

见计不成的威斯克想了想,终于决定搬出他的杀手锏:“等你退休你那哨兵却还年轻力壮的,我就把他安排给别的向导吧,否则他在外面乱找该怎么办——不过等你签完这份协议,机构可以管束他,让他陪着你。”
克劳萨正要往外走的脚步顿了顿,回头一屁股砸回沙发上,不耐烦地伸过手:“唉呀行了,把协议再给我瞧瞧!”

面对这份协议克劳萨不禁陷入了沉思,可眼下还能怎么办呢?
经过一番认真的思考和利弊权衡,他必须承认威斯克的这项提议也还是挺靠谱的。
现下依靠军方所属的组织和机构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毕竟这个乱世还仍没有完全回到正轨。

 

初步达成友好协议后威斯克收回了那份由克劳萨当着他的面亲手签署的协议,他来回看了几遍确认无误,这便满意地点点头笑了。
趁着现下两人都难得有空,他们又并排坐着多聊了聊——这还是在南极基地任务结束后的头一回。

这一次威斯克才真正毫无隐瞒地向对方复盘了这些年来所有相关的事项,克劳萨才发现自己其实也早就入局却不自知——这个『早』甚至都早到了十多年前。
但现下看在里昂终是回到了他的身边,克劳萨恨恨地决定先不和眼前这个混蛋多计较了。

威斯克一如既往地根本无所谓,嘴里还在说着:“你要找我算帐我奉陪,这事我做得不后悔,就算你们为此而痛恨我,我也不会在意。”
正在捏着拳头默默无语的克劳萨很快又听到威斯克继续说道:“不过你们若是报复我,我会默默记仇,然后加倍报复回去。”
克劳萨用见了鬼的表情在心里骂道这家伙真他妈的,简直是个什么东西呐!!
末了想想,倒是还挺符合威斯克这人历来的变态上官人设……
他怒到极致一时反而没了脾气,只是捏着眉心呵呵呵地笑起来,再反手去威斯克胸口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捶了一下,弄得对方反倒一时有点懵。

 

那天告别了威斯克,回到宿舍的克劳萨拉着里昂,和他大概说了说关于那份协议的事。
而里昂大概只是听进去了克劳萨的那句『威斯克说了我们想上哪旅行随便走,机构绝对不干涉』。
他自然是很开心,连夜就开始躲在卧室里整理自己的行李,往背包里一样样地塞东西。

听到那些动静的史蒂夫钻了进来,问清原委后他一瞪眼,吵吵着说:“我呢?你们俩要出门去度蜜月——那我呢?!”
克劳萨和里昂默契地靠在一起,笑着望住他不说话。
史蒂夫顿时蔫了,果然……他想着,都说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爹,他算是看清了,自己绝对是被克劳萨这个臭老头给抛弃了。
——呜呜呜不活啦!

 

当晚克劳萨好说歹说地把史蒂夫给打发出去,两人立马关上门,这就开始进行一个伤愈出院后久违的啪啪。
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夜晚,这种完全不被打扰的亲密结合实在是很令人充满着美好的满足感。
曾经有那么多的不甘和不平在困扰着他们,但现在,那些纷纷扰扰皆已远去,也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克劳萨必须得承认,他真的很喜欢在近距离下观察里昂承受着他所全身心地给予的快感时的那副模样。
对方总是深深地皱着眉心,偶尔那份亟待释放的欲望在克劳萨技术高超的操弄下将要达到巅峰,几乎快要无法再忍耐时,里昂便会微咬住下唇,努力想要把那份暧昧的呻吟深深地吞下去。
每到这时克劳萨就会故意使个坏,压低上身靠过去吻住里昂,在他此刻完全无暇分神的间隙逗弄他无措的舌尖,保持着下半身猛烈进攻的力道和节奏,又会抓住时机刻意在唇舌上偶尔松开一些缝隙,这样他就能满意地听到那个十分动听的声音。
然后他再继续在腰际多用上一点力气,控制着自己在对方体内深入浅出的节奏——这一切的美好都尽在克劳萨的掌握之中。

高潮来临时分里昂挺起背脊,搂紧趴在上方的男人,用变了调的声音一直克劳萨的耳边断断续续地发出祈求:“少校、克劳萨少校,请不要离开我,不要再放开我……”
克劳萨一次又一次耐心地回应里昂,给予他最为细致的安抚,感受着随之而来的如海水般翻滚的高潮反应带来的窒息感,当里昂缓过劲来微微抽搐着身体,细细地为对方吻去那些自眼底涌出来的泪水,一点一点地将彼此的感官统统填满。
——他们的世界终于唯有彼此,此生再不会分离。

 

一切结束后卧室里终于安静下来,两人却都还不想睡,互相抱着对方黏腻地贴在一起,心满意足地享受着这种亲密关系所带来的充实感。
克劳萨发现里昂还和小时候一样,总是很喜欢趴在他的身上。
可是现在的里昂却会轻轻地抚摸他脸上的那些经年来落下的疤痕,用指腹从上方摸索而过。
那片皮肤会因此而有些发痒,倒也不是说不舒服,克劳萨就是不太习惯被人这样碰触。
但因为对他这么做的人是里昂,所以克劳萨到底是忍住了将对方一把掀下去的意图。

憋了一会儿的克劳萨有些不解地问里昂:“你为什么要一直摸我脸上的疤啊?”
“我就是好奇……”趴在上方的里昂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听到这问话还以为自己摸得克劳萨不舒服了,他连忙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在我小时候你脸上还没有这些疤,不过依然让我感觉你好凶啊。”
里昂说完又自我肯定似地嗯了一声,他望向床头的方向,大概是在回忆些什么,末了又收回视线笑着说道:“但是你的眼神却很温柔。”
克劳萨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用『温柔』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他,他感到既好笑又有点无奈——当然若是换个人来说,他绝对会觉得被冒犯,高低要一拳揍过去的。
看来他果然是对里昂多有纵容,这习惯一辈子也改不掉了。

此时克劳萨又无端记起他和里昂相遇的开端,那正是在自己这个被人嘲笑的大龄单身向导迫于威斯克的淫威而不得不挑选一个哨兵来进行配对的时候。
当冰原狼从一堆精神体里挑中那只小狮子,脏乱差的里昂也很快就被人带到他的面前。
彼时克劳萨还在为了开盲盒相亲这事和威斯克赌气,脸上的表情自然不怎么好——所以现下面对着里昂,他只是心虚地干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安静了一会儿里昂将手交叠在克劳萨的胸前整个人趴下,慢慢地闭上眼歪过头,像是累得要睡着了。
克劳萨揉搓着对方脑后软软的金棕色发丝,望向自己头顶的那片天花板。
正跟着某人昏昏欲睡之时,他的脑海中却又冒出个事——当时在南极基地中,他被阿莱克西亚强悍的向导之力彻底压制住,迷失在精神世界那片幽深的海底,赶来拯救了他的里昂在离开前曾留下了一句没能说完的话。
克劳萨猛地睁开双眼,他用手捏住里昂的下巴,晃醒对方进行了追问。

“有吗?”里昂迷迷糊糊地流着口水,口齿不清地应道,“唔……我不记得了……”
克劳萨不甘心地又摇一摇里昂,誓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否则今晚他绝对不罢休。
不吱声的里昂脑袋一歪,居然开始发出微小的呼呼声,看来这一次基本是真的睡着了。

心眼很坏的克劳萨搂着对方一个翻身就把里昂压在了身下,顿感头晕脑胀的年轻人无奈地眯缝着双眼,意思意思地大致回想了一番,之后伸手在克劳萨的脸颊边拍了拍:“好吧好吧,我想我当时是打算对你说,『能够遇见你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你说的是真的?!”这份答案十分优秀,克劳萨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
可惜里昂却只是嗯嗯了一声,强撑着的意识也终于完全涣散,又歪过脑袋在某人的眼皮子底下一举睡着了。

“…………”克劳萨无语地躺到一边去,明明该是非常温馨的表白时刻,结果就这样被里昂给糊弄了过去。
说起来这小子,也就半秒入睡的本事最高了。
十分郁闷的男人认命地给两人盖好被子,大度又迁就地想着算了,将来属于他们的美好瞬间还多着呢,毕竟来日方长嘛。

 

趁着近日处于休整期间,克劳萨也将历年来自己的军务工作记录都整理了一遍。
虽然不是退役,但今后他便不再担任向导带队人,所以关于自己的那支感情深厚的哨兵队伍,还是要给出一个妥善安排的。
克劳萨主动向威斯克建议,队伍完全不必解散,相比于将那些哨兵们分散开来安插调往其它各队,倒不如保留现有人员编制,让瑞贝卡以BSAA调查员的身份正式成为这支队伍的带队向导,继续带领大家外出执行各项任务。
这样相当于就是更换了一个指挥官罢了,这对早已在数次任务中建立了深厚友谊和信任感的哨兵们而言,无疑是最好的安排。
克劳萨以自己在多次任务中的亲自考察为基准,确认瑞贝卡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向导,足以胜任这份重要的带队工作。

关于这份提议威斯克并没有考虑很久,毕竟瑞贝卡 钱伯斯在当年就是由他亲手发掘并提拔的。他相信克劳萨的判断,同时也更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错。
于是在这最为关键的队员们的未来去向都敲定后,晚间克劳萨下发了一个通知,让大家明早07:00准时在营区的操场上集中一下。
在这份通知的末尾,他不再如往常那般使用了上级下达命令的口吻,而是声称自己有些话,想要对大家说。

 

隔天清晨克劳萨穿上整齐的军装,对着浴室里的半身镜十分认真且动作缓慢地将那顶红色贝雷帽戴好,用手左右稍微拉一拉,调整好位置。
尔后他深吸口气站直了身体,转身离开了浴室。
只身出门的克劳萨开着车前往营区的操场,这一趟他没有带上里昂和史蒂夫,毕竟昨晚他将里昂折腾得不轻,得让那人好好地补个眠。
至于史蒂夫那小子,依旧是熬夜看漫画,自己将自己折腾得不轻。
这件事和这两个小子也没有太大关系,克劳萨就放任着他们在各自的床上呼呼大睡了。

到了地方克劳萨开着车绕过弯转向停车场,远远却见到他的那些队员们都已经整齐地列队站好,在等待着他了。
克劳萨默默地停好车,转个身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其实太过煽情的告别之类也是不必要的,毕竟克劳萨本人在威斯克的威逼利诱下放弃了退役的打算。
只要今后还能回到机构的这座安全区内的军营,大家总有很多机会再见面的。
于是克劳萨就是按照某种约定俗成的流程,先大概总结了一下由政府部门发起的这一次相当成功的任务终于圆满收尾,他本人对于各位队员在战斗过程中的表现也十分满意。
之后是一些相对客套的场面话,比如他本人非常感谢多年来大家一路的照顾扶持和陪伴。
——当然话虽漂亮,却的确是出自克劳萨的真心,而他甚至也注意到有不少队员都紧抿着唇,悄悄红了眼眶。
关于自己将不再担任带队人及指挥官,改由瑞贝卡来接手这支队伍的事,克劳萨相信他们早已得到些风声了。
但在此时他还是在众人的面前正式地公布了这两个消息。

克劳萨的话音刚落,全场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只是抬头就那样望着他。
为了能让气氛多少变得活跃一些,克劳萨上前拍了拍瑞贝卡的肩,笑着说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为一位优秀的指挥官,继续带领这支队伍完美地执行更多的任务。”

瑞贝卡朝着这位对自己充满信任的长官笑了笑:“我会努力的。”
她说完这话又偷偷瞄了卡洛斯一眼,对方此时的表情真是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据瑞贝卡所知,自从结束了南极基地的任务,在返程途中卡洛斯就急不可耐地去寻找了吉尔 瓦伦丁。
那位向导同样靠着个人技术和不错的好运从南极基地逃出生天,卡洛斯则是为了吉尔在战前送给他的那枚护身硬币而道谢去了。
至于两人是否还进行了什么其它的对话,无关人员无从得知。
瑞贝卡只是知道卡洛斯是兴冲冲地去的,但隔了一个多小时回来后这人就哭丧个脸,就算问他也不肯多透露什么内幕。
不过依据过往的相关开导经验,瑞贝卡进行了一个大胆猜测,估计某位哨兵又再度求爱不成——被甩了。
这可真是乐死她了!

这会儿为了替长官缓解气氛,瑞贝卡决定稍微出卖一下某位可怜的同僚。
她扭头问卡洛斯:“所以你还要继续待在这支队伍里吗?话说你之前不是——?”
卡洛斯瞪着死鱼眼将脸转过来,摆明知道对方是在为了吉尔的事调侃他,心情已经有够糟糕的哨兵摆摆手应道:“别提那茬,谁提我都翻脸!”
唯有克劳萨不怕死地试探着问道:“哦,这么说你又被瓦伦丁给甩了?”
“…………”卡洛斯简直气得想当场打人,但面对着长官,他知道自己不能冲动,一只手立马扣住另一只忍不住硬硬地举起来的拳头,将它强行压下去,边笑得咬牙切齿,“我说了很多次,我和吉尔没有在交往!”
什么叫被人给甩了,压根都没开始过,哪来的结果啊是不是!

卡洛斯眼疾手快地竖起一根手指,朝准备再度开口的瑞贝卡比划了一下,对方立时乖觉地闭上了嘴。
随后他又将目光恨恨地抛向克劳萨,那边抬一抬眉,意思是知道了知道了,不提就是啦。
倒是周围一群人都被卡洛斯那反应给逗笑了,纷纷上前对着他又是捶胸口又是拍后背,以示对于这位单身哨兵的最为诚挚的慰问。

这么一闹确实让氛围轻松了不少,很快话题一转,又回到了克劳萨的身上。
大家都十分好奇长官今后的去向,毕竟他早已和某个哨兵绑定了,所以今后这是准备以一对一的形式来外出执行任务了吗?
关于这事,克劳萨只是送出个神秘的微笑,他慷慨地稍微透露了一点点——但也仅有那么一点点。
同时他还客气地说道:“今后外出时若有需要支援,你们可一定要及时来相助啊。”
然后身为前任指挥官的人得到了许多许多声『包在我们身上!』这样的承诺。

眼看众人在自己面前活跃地就他们的未来互相讨论起来,站在一旁的克劳萨突然觉得心情既感慨又温暖。
虽然听大家没聊几句就歪开了话题,字里行间全是在吐槽里昂和史蒂夫,但这并不会影响到克劳萨正在独自感动的心情。
有这样一群可靠的人,愿意继续站在自己的身后,真好啊。
想到这些,克劳萨便忍不住默默地笑了。

 

几天后收拾停当的两人背着大大的出行背包,离开了这座安全区。
冰原狼就在不远处跟随着主人和他最心爱的哨兵,而它的后背上正安稳地趴着里昂的那只睡着的小狮子。
他们肩并肩地走出好长一段距离,直至站在一处高高的山崖上,一同望向远方。

隔了一会儿克劳萨扭头看向里昂,对方站立在春末夏初的那股包裹着迷蒙的青草香气的微风中,十分安静地同他对上视线。
这是克劳萨在最为艰难困苦的环境下,经年付诸心血细致地呵护滋养而出的成果,更是自悬崖峭壁中开出的最为顽强美丽的花朵。
哪怕曾经历过那些寒冷的雨雪和无比严厉的风霜的洗礼,也依然能无惧无畏地肆意绽放。

而今他们终于有机会踏上相约多年的那趟旅途,一起去看真正的大海,在沙滩上挑捡彩色的玻璃珠、寻找细小的星星砂、去欣赏月光下的蓝眼泪,还要寻找到离天堂最近的那个岛屿,就这样一个一个地去实现他们当初的愿望。
互相握紧的双手连接了彼此的未来,属于他们的这段全新的人生征程,也自这一刻正式开始。
克劳萨对此感到很庆幸,今后有自己为里昂护航,陪伴着他一路继续成长。
——然后完整彼此、相伴终生,并肩走到这个世界最为安静的尽头。

 

-END-

 

前几个彩蛋是紧跟着正文的,所以就先放出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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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1】-等等,怎么结果是三人行?!

众所周知克劳萨和里昂十分地不容易,历经了重重波折才终能重新走到一起。
这会儿离开安全区不久,两人在山崖高处站了许久,静静地望向远方大片被阳光照耀着的地方,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
克劳萨不禁在心底美美地感叹了一声:从今往后对方所向往的地方,就是他们前进的方向。

——蹲在一旁的史蒂夫打出个响亮的哈欠,末了用手掌托住下巴,不耐烦地问道:“你们抒情够了没有,不如快点出发吧!”
瞬间收敛了笑容的里昂偏过头望着克劳萨,眨了眨眼问他:“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你那拖油瓶给处理掉?”
心虚的男人连连摆手:“别这样别这样,史蒂夫跟了我那么多年,我不放心把他扔在机构里,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里昂冷哼着表示:“那现在由我来欺负他,我这就去打碎砸烂你的拖油瓶!”
克劳萨一手捂住额头,一手将里昂拦腰抱住,以免他真的去这么干了……

站起身拍拍裤腿的史蒂夫嘻笑出声:“让我们三个一起把这小日子给过好~”
里昂顿了顿,立时拉下脸表示:这破日子,谁也别想过好了!!
他一把揪过克劳萨的衣领,瞪着眼凑近对方,咬着牙发出来自心灵的拷问:“我和史蒂夫,你更在乎谁?”
克劳萨唯唯诺诺地发出一声:“——嗯……”
里昂没有死心,拉着对方换了个问法:“如果我们两个之中你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
克劳萨拉长尾音,发出一声:“——嗯……”
怒气值噌噌往上涨的里昂又再度问道:“那若是我和他一起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眼神开始向天边游移的克劳萨有些不知所措地挤出一声:“——嗯……”

关于这灵魂三连问没有一个能得到正面的答案,里昂被气个半死,一甩手丢下对方扭头就走。
在原地晃了又晃好容易才站稳的克劳萨挠挠头:“唉呀……”
虽然早就猜到先斩后奏把史蒂夫给带出来这事会让里昂不开心,但他确实没猜到对方的反应居然这么激烈……

史蒂夫坏心眼地凑过来用手肘挤挤某人:“我知道你一定会先救我的。”
“……”克劳萨无语地心想这话倒也没错,毕竟当年里昂的游泳技能可是他亲自传授的,考虑到这一点他才犹豫了,没敢道出实话。
——结果那人就又生气了,唉。

这边史蒂夫还在接着叭叭:“都说灵魂三连问最考验人心,还是你最疼我了。”说完还要朝着正在苦恼中的男人眨个wink,手上比出个手枪,朝着人家BiuBiu直发射,“爱你哟,老头!”
克劳萨呵呵地讪笑了一声,闪身避开对方的手指比过来的方向,意思是你小子别再给我添麻烦,老实跟着走就对了。
回头弯腰去拿背包准备追上里昂时,他又情不自禁地顿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抚摸着胸口的位置,边想着这心花怒放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被那小子放个wink,再用手枪比划着Biu一下而已嘛。
不好——克劳萨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看来他果然需要被法律严厉地制裁一下是吧……
全身疯狂哆嗦了一下的男人吓得直喊里昂的名字,拎上背包赶紧扭头去追赶对方了。

 

当晚为了进行所谓的陪罪,在扎营落脚并且解决了晚饭后,克劳萨搂着里昂躲在帐篷里亲热,应对方的强烈要求不得不搞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早上里昂饿得几乎前胸贴后背,又吵着让克劳萨去外面给他弄些吃的。
某人卷住被子苦个脸说:“我也很累的啊好不好,你就体谅体谅我,昨晚实在是太卖力了……”
——更不要提挨到了后半夜,滚出帐篷警戒放哨的主力还是他!
眯缝着双眼的克劳萨简直要当场猛男落泪:“求求你了,让我再眯五分钟——就五分钟……”
他说着侧过脸埋进枕头,声音慢慢地小了下去。

心有不爽的里昂在旁边变换着各种姿势不爽地多躺了一会儿,末了还是不解气,他一骨碌爬起来穿上衣服,嘴里念叨着:“你不想做饭也行,我这就去处决你心爱的史蒂夫宝宝。”
说干就干他从枪套里抽出手枪拉开保险栓,提溜着就掀开门帘冲了出去。
那动静令克劳萨瞬间睁开双眼弹起来:“——我醒了我醒了!我这就去给你弄吃的!”

当他手忙脚乱地套着衣服经过里昂身边时,就见对方笑不露齿地侧身让出位置,然后又将脑袋伸出帐篷外,朝着大概是清早溜出来解个手、现下听到那番动静正无语地望着他们的史蒂夫抬抬下巴,挑衅一笑。
“……”史蒂夫抖了抖顿时清醒了,憋不住地怒骂出声,“我去,你们两个真的好恶心啊!”

 

【彩蛋2】-让我们组个kick-ass team!

自从克劳萨带着里昂和史蒂夫三人结伴离开了军营四处旅行,中途还仍和威斯克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而今克劳萨也收到了他们这个三人小队的头一份正式委托——某地有个偏远的小村庄附近出现了需要军队出马去解决的零星且麻烦而又棘手的BOW。
在了解了任务详情后,克劳萨就将大概的情况转而告之里昂和史蒂夫,让他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对于三人组的第一次外勤任务,当他们到达相关地点的同时,站在村庄的入口处外,史蒂夫却抢先拦住两人,提议道:“我们来取个响亮的组合名吧,就叫『kick-ass team』怎么样。”他十分得意地抬手抄着胸点点下颌,朝某两人继续说道,“来吧伙计们,让我们一起向这座村庄进发!”
没有做出反应的克劳萨垂着手,默默在想那什么什么组合?——开玩笑的吧……
而里昂则直接将这种抗拒诉诸于口:“我才不要加入这种名字超级难听的组合!”

史蒂夫压根不理会里昂,他用张牙舞爪的动作扭了两下,嘴里喊道:“哇哈哈哈哈现在我就是拥有武力的神,我要让巨大的恐怖阴云降临这个村庄!!”
这话将正闻讯前来迎接他们的几个村民吓得呆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而史蒂夫自然是当场被克劳萨和里昂一左一右地扇了扇后脑,以示警告。

里昂凶巴巴地提醒道:“说点人话!”
立马变回乖宝宝状的史蒂夫对着搓了搓手,朝着来人进行了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史蒂夫 伯恩赛德,我们是由政府机构委派来此地进行BOW相关调查取证和清除工作的BSAA特别调查员、及其跟班——”说着还要往旁边挥挥手,分别指了指克劳萨和里昂。
会过意的里昂暴怒而起:“跟班?谁是跟班?!”
叹着气的克劳萨一把拦腰抱住里昂,将对方控制住。
之后他又带上史蒂夫,不动声色地跟随着悄悄朝他们露出不信任神色的村民们往里走……

 

【彩蛋3】-任务结果?多了个拉黑的地区!

三人进村后认真听取了村民们的反馈,随后快速地决定在据村民们回忆最经常遇到BOW的地方设下陷阱,进行诱捕。
起初计划如预料般地相当顺利,几只丧尸犬闻到了扔在陷阱中的鲜肉的气味,静悄悄地从村庄附近的密林间奔了出来。

可是这些丧尸犬的数量却大大超过了村民们的描述,一时间三人忙得不可开交,里昂甚至打算悄悄让武力值基本为0的史蒂夫去充当人形诱饵。
正被敌人追赶得慌不择路的年轻人一个不慎被树根绊倒在地,撅着屁股摔出个毫无形象可言的狗啃屎。

耳边丧尸犬的嚎叫和啪搭啪搭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吓得史蒂夫就近钻入一个横向倒在草地上,芯部几乎全部蛀空,只剩下一层树皮的大树干。
不想史蒂夫对于自己的体型过于乐观,才往里爬进大半的身体,他就惊恐地发现大事不好——屁股那里被卡住了!!
这下他可谓是进退两难,一时间急得哇哇大叫,那声音闷闷地从空心树干的另一头传出来,大喊着自己被卡住了,有哪个好心人快过来救救他!

而这时候的丧尸犬早已被里昂和克劳萨联手赶开,往另一个方向跑远了。
没能顾得上去解救史蒂夫的克劳萨迅速带着里昂去追踪那些给村民们带来无尽麻烦的丧尸犬,顺便还可以打探一下林间深处是不是还潜伏着其它类型的BOW。
至于史蒂夫?自然还仍那么姿势不雅地卡着屁股,一边扯着嗓子狂喊救命。
从村庄里跟过来进行辅助的民兵队队员们对着那个被困住的家伙看了又看,很快有人朝着林间深处的方向喊道:“——喂喂,你们的屁股和腿是不要了吗?”

听到这话史蒂夫气极了,可是无论他怎么使劲挣扎都挣脱不出来,没一会儿怎么还感觉有人靠近来摸他屁股……
甚至、甚至还动手扒他的裤子!
受困中还要经历这种可怕的性骚扰的史蒂夫吓得更用力扯着嗓子嗷嗷直叫,也不知道熬过了多久,连内裤都快让人扒下来一半的史蒂夫才终于被扭头赶回来的克劳萨和里昂联手拖了出来。

只可惜问就是他们两个也没看到是谁背地里趁人之危,摸他屁股还脱他裤子的。
史蒂夫气呼呼地将弄乱的裤子穿好,再拍一拍身上沾到的尘土和落叶还有蜘蛛网,一边恨恨地骂道:“我要把这破村庄打入黑名单,再也不来了,呜呜呜……”
此时回想起刚才他的惊恐和无助,史蒂夫就扑到克劳萨怀里嚎啕大哭:“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找回公道,那些人太坏了,居然趁乱占我便宜!”
克劳萨还未开口,站在一旁围观中的民兵队队员们却委屈地发话:“我们没有啊……”
刚才喊完话他们就一起跟着冲入密林中去了,但脚程明显不如两位训练有素的军人快,所以一来一回都要慢了许多。
等他们又调头回到这里的时候,那个卡住屁股的小子已经被拖出来了。
事发现场唯有里昂在默不吱声地窃笑,克劳萨好容易才安抚好了史蒂夫,将他劝去一边休息了。

过后克劳萨避开受害人,借机拉住里昂,指指点点地数落他:“若让史蒂夫知道刚才是你故意捣鬼,非得和你打一架不可。”
里昂得意地下巴一抬:“谁怕谁,反正那家伙又打不过我。”他说着话锋危险地一甩,“——所以你打算站队?”
“……”克劳萨的眼珠子转了转,一把抱住里昂说道,“你给我点好处当做封口费,我就什么也不说!”
这话让里昂得意又自大地发出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晚三人在村庄中暂时落脚,早就洞悉一切真相的史蒂夫趁着里昂滚去洗澡,他单独找到克劳萨,叉着腰一脸不爽地说:“你真以为我傻,不知道今天是里昂那家伙故意扒我裤子的吗!”
——克劳萨脸上的表情可谓是风云变幻了好一会儿……
之后多少迫于无奈,他讨好地合起手掌对着史蒂夫拜了又拜,向对方请求道:“你知道了也别说穿,不然待会儿又得对着吵吵打打。”
心情不爽的史蒂夫冷哼出声:“那你得给我点封口费。”
闻言克劳萨突然脱力地双眼放空,感觉自己真是麻麻的了。
好么,为了保守这么个无聊的秘密,他们三人还真是生生不息地在绕圈啊……

 

几天后三人合力帮助村庄里的村民们彻底消灭了近期不断出现的BOW,并追杀到它们的老巢进行剿灭,暂时杜绝了后患。
为了感谢这些军人,村民们特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来招待他们,这待遇比之前两天刚进村的时候可是好了不少。
史蒂夫和里昂为了点吃的直接就在餐桌上打起来,任由克劳萨如何无奈地居中调停也劝不动。
他只好不管了,自己埋头默默地吃饭。
毕竟喂饱肚子可是件很重要的事。

吃完饭克劳萨准备回这些天村民给他们腾出来的屋子里休息了,顺便还能整理一下装备,等明天天亮就离开。
不想出门时他却见外面围了不少人,有个好事的村民还主动凑过来调侃道:“军官先生,您这两个儿子可真能闹腾啊。”
克劳萨直接语塞,这就盘算着不如留里昂和史蒂夫在这里慢慢吃,他得赶紧先跑了。
不料走出没两步就听到那些人还在他背后窃窃私语,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你们看看,子女不和肯定是老人无德。”
“一定是他没有好好管教的错。”
“就是就是,既管不动也不爱管的样子。”

“…………”整个人一激灵的克劳萨怒而转身,在一群立马装做无事发生的村民面前又回到刚才的屋子里,上前一手一个,将正吃得满嘴油渣的里昂和史蒂夫抱住以及扛上,拉着个脸出门就跑。

当晚克劳萨就带着匆忙整好的行装以及两个臭小子连夜奔走,连第二天的早饭也不打算在村子里吃了。
并且事后克劳萨也和之前的史蒂夫一样,怒气冲冲地表示他再也不来这破村子了,人一个个都好坏!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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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还有好多好多,基本都是后续的小故事和正文中间没能插进去写的一些梗,接下来还是周更,争取8月全部写完,写不完就拖到9月吧【乐~

Chapter 43

Summary:

彩蛋4-8

Chapter Text

【彩蛋4】-美梦终成真

在三人结伴出行途中,里昂对于史蒂夫这种既懒散又贪吃的家伙和克劳萨一样,居然是个BSAA的调查员这事而始终深感不爽。
想他现在就像是某两人的跟班一样,不时被指挥着干这干那,里昂自然当场撂了挑子,吵着嚷着表示自己也要加入BSAA,成为一位光荣的二代调查员。
一天到晚被对方凑在耳边念叨这事,已经导致快要精神衰弱的克劳萨只好趁着某次他们回到机构内做补给和调整的时机,特意跑去找威斯克帮忙——毕竟这事最终还是得由对方说了算。

威斯克对里昂 肯尼迪本身倒是没什么意见,但却一口回绝了克劳萨带有恳求语气的询问,并对此解释道:“这事没得商量,要么肯尼迪能像史蒂夫一样拥有超绝的个人技能,要么让他把成功执行外勤任务的次数增加到25次。”
——他说完又对着摆出一张苦瓜脸的男人摊摊手:“到时我一定二话不说,同意肯尼迪的入队申请。”

至此克劳萨知道后门是没得走了,再说里昂也实在没有像史蒂夫那样厉害的个人技能,目前看来只好让他按第二条外勤任务的执行次数来下手。
而这就说明一天两天肯定是达不到目标,但克劳萨自己可不敢直接这样去和里昂说,不然今晚肯定要被那家伙给闹死的。
他便以请威斯克小叙为借口,在下班后将那人强行拉回自己的宿舍里,并在碰上面的第一时间就和里昂大概说了说威斯克所提出的要求,让他自己对照一下,看看哪一条能达到。

此时面对着突然降临的长官,里昂自然是不怎么敢当场造次,但这并不妨碍他由此对史蒂夫更是看不顺眼了。
里昂不爽地盯着史蒂夫,骂骂咧咧地抱怨起来:“你那算什么个人技能,不就是平时有事没事敲敲键盘吗,哼。”
——然而回头他再想想,人家还是目前自BSAA成立以来最年轻的调查员。
这个残酷的事实气得里昂更郁闷了,连连质问对方当初是不是使用了什么见不得人或是不入流的手段。

向来皮厚的史蒂夫笑嘻嘻地盯着克劳萨,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满脸贱相地说道:“我嘛其实也没干什么特别的事,不过就是爬了某位长官的床。”
里昂眼睛一瞪扫了过来,吓得克劳萨连忙上前一把捂住史蒂夫的嘴,将他拖开几步的同时小声说道:“哎呀,可不敢乱说!”

今天的晚饭还没吃就被克劳萨不由分说给拉过来的威斯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居然凑着热闹张嘴应了一句:“史蒂夫说得没错啊。”
他四下看看,从桌上拿过一个苹果,半点不客气地啃了起来,一边抽空说了些史蒂夫小时候是如何纠缠克劳萨的细节,甚至还表示:“这事当年在营区里的人可是都亲眼见过的。”

这一连串外人听来十分发指的各种事迹令里昂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外加挣脱了克劳萨的束缚正在客厅里四处逃窜的史蒂夫自己还在不断添油加醋地借机说上几句,以补充一些外人明显无从得知的细节。
眼见里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克劳萨叹息着只能接着去追赶那个半大的小鬼头少年。
对方小小一只到处乱钻,追嘛追不上,抓又抓不到,还要边跳边不时回头对紧跟在后方的男人说道:“你忘了我小时候有一次做了恶梦,你从隔壁的卧室闻声跑过来安慰我,还抱着我说不怕了不怕了——嘻嘻,那时你对待我可真是温柔哦。”
对方这话才出口,克劳萨的脸都绿了,急着抽空扭头对拉个脸站在那里的里昂辩解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停在墙角的史蒂夫在几步远的地方也抢着朝里昂喊话:“就是你想的那样——就是你想的那样!”
克劳萨啊啊啊火急火燎地冲上前一把捞过去,结果扑了个空,他依旧没能成功捕获那个口无遮拦的臭小鬼。

闹了一通威斯克实在是看不下去,他将吃了大半的苹果咬在嘴里,伸手一把揪住从自己身边窜过的家伙,也算是帮了自己的那位多年老友。
威斯克单手提溜着被拎住后领的史蒂夫,腾出手来抓住苹果再看了看手表,对克劳萨说道:“这可真是惊心动魄高潮迭起的30秒啊。”
——某人累得直喘气,并痛苦地捂脸不语。
最终当天的这场闹剧以史蒂夫仍在不要命地笑哈哈、以及里昂黑着脸摆出的能吓死人的沉默做为结尾,暂告一段落。

晚点几人各自找了位置坐在客厅里,做了一次可谓平心静气的交谈。
史蒂夫一脸不明所以地表明他的观点:“要成功完成25次外勤任务并生还,这不是很简单吗?”
对此里昂却面露难色:“可是我没参与过几次任务……”
关于这个难点,史蒂夫主动提供了一条思路:“之前我在南极基地外做激光制导,威斯克答应我能抵三趟任务——所以算下来我现在已经成功完成过15次任务了!”
“??”里昂一脸震惊地追问对方,“怎么还能这样算的?”
史蒂夫哼了一声:“你知道制导有多危险吗,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必须原地不动,然后被一群不断涌过来的BOW围困住,我可是豁出命去的!”
提起南极基地任务,里昂当即表示我有话要说:“我和女王蚁对决的时候也是危险重重啊,还差点困在基地里,被直接烧死了!”
鉴于两人的话都很有道理,但实在是太聒噪了,克劳萨挥挥手劝道:“好了好了不要吵,长官还在这里呢——”
他说着将视线投放到威斯克身上,等待对方来说句公道话。

克劳萨本人是希望为里昂在南极基地那场最终战中的贡献替他争取到至少抵过5次任务,这样算下来的话,对方跟在自己队伍中也有好几次成功执行任务的记录了。
然而黑心上官威斯克却是嘴硬得很,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但又声称看在克劳萨的面子上,可以稍微松一松口,就算给里昂抵了2次任务吧。

这话让里昂有些气愤,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到坐在他身边的克劳萨首先发出抗议:“南极基地的任务你给史蒂夫都记了3次,怎么换到里昂就不行了?——你别忘了,可是他亲手消灭了女王蚁的!”
威斯克当场怒斥:“你们这些人好烦啊!”
——而他进行拒绝的理由是这样的:“若军队里其他人一个个也都出趟任务就喊着自己多不容易多辛苦多伟大,都要求以一当十叠加次数,今后让我还怎么进行管理!?

里昂乖觉地没接话,因为他知道克劳萨一定会为他据理力争的。
果然那人头铁地迎难而上,同上官进行一个讨价还价:“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你就给里昂多记几次。”
“…………”考虑到肯尼迪确实为自己在后来向机构提交的相关任务作战总结报告中增色不少,为了不打击对方今后的积极性,威斯克唯有稍微妥协,“那顶多也和史蒂夫一样,给他记个3次。”
然而克劳萨咬死了就是要个一口价:“5次!”
“3次。”威斯克又强调了一遍,同时拿话堵了某人的嘴,“——记多了史蒂夫也要找我闹了。”

克劳萨闻言扭头看看坐在沙发上正盘着腿不知何时已经在悄然翻看漫画的史蒂夫,对方的耳朵倒是拉得很长,这时候配合地抬起头朝他点点下颌,还笑得特别讨打。
于是克劳萨知道威斯克的话是真的,他只能也退了一步:“……好吧。”

——至于在威斯克离开后,三人一起结伴去餐厅解决了晚饭。
待到夜深人静待在卧室里,克劳萨软言软语地劝慰里昂接受这个现实,并且表示今后他们还有机会接很多任务,所以达成25次外勤成功生还的目标是指日可待的,不用太过心急。
里昂虽是感到很不痛快,但记起刚才克劳萨努力在为了他和威斯克斡旋,心下还是很感激的,这就听话地点点头:“好,我再慢慢攒次数,很快的。”
克劳萨左右不放心地又安慰了里昂好久,这才搂着对方亲亲又抱抱,躺下来关上灯一起睡了。

 

——这事的后话是在跟随着克劳萨出了几次圆满的任务后,历尽千辛万苦的里昂也终于达到了25次外勤生还的完美成就。
不过他当然是没有选择退役这条路,而是立刻重新写了一份申请并上报,希望能加入BSAA,成为一名调查员。
收到这份申请的威斯克很快为对方给予了通过,过后按照BSAA的惯例,里昂近水楼台地跟着克劳萨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见习,最终成功通过考察期的里昂如愿地成为了BSAA特别调查员中的一员。

为此专程赶回机构的里昂领到属于自己的全新制服,他立马就迫不及待地换上,一脸神气地在克劳萨的面前直得瑟,左扭一下右转一下,然后问道:“好看吗好看吗!”
这边他还不忘不停地将手臂摆过来,以炫耀那枚BSAA的袖标。
克劳萨被这人幼稚的行为逗得有些想笑,但仍是很认真地给予了肯定:“嗯,新制服看起来很有精神。”
里昂哦了一声,肩膀垂了下去,面上还有些不开心的模样。
克劳萨连忙问:“怎么了?不是夸你了吗。”
里昂将嘴撅得老高:“可你没说我好看。”
这回克劳萨是直接笑出声来的,他靠过去抱住里昂,在对方后背上摸了摸:“你穿什么都好看。”
里昂想了想还是扁扁嘴:“你现在才说,是不是很勉强,心里其实在想着别的事吧!”

克劳萨顿了顿,居然没否认:“嗯,确实还有一种可能啊。”
里昂:“?”
某人就去他耳边贴得很近,说话时的气息喷得他痒痒的,可是在里昂躲开之前,就听到克劳萨慢悠悠地说道:“这话我应该早就说过很多次了——其实你什么都不穿才最好看。”
两秒内将那话消化完毕的里昂涨出个大红脸,不过手和脚可反应半点不慢,转头就很懂事地主动把克劳萨给揪到床上去了。

 

第二天一早克劳萨陪同里昂前往BSAA专用的行政办公室,去进行正式的入队宣誓。
过后里昂在会议室里看到了小队在最初成立时所有成员共同拍摄的纪念照片,而BSAA的前身正是当时的『STARS』。
克劳萨跟在一边对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伸出手指按在某个人的身上,对里昂介绍:“这就是汉克。”他说完又很快补充道,“或许我该使用你能听懂的叫法——他就是那个名为『死神』的人,也是STARS中唯一的一位哨兵调查员。”

接下来里昂安静地听克劳萨回忆了一些往昔,他这才知道原来过往的前情是这样,难怪之前提起那个名为死神的特种兵,克劳萨一直在话里话外地维护对方。
克劳萨对里昂说在很多年前,政府机构的军队曾经历了一次不亚于后来的浣熊市行动的溃败,那时汉克就悄然离开了机构。
而他也是过了很多年才从威斯克的话中推测出那个人是潜伏到了保护伞公司,成为了一个卧底。

前阵子在南极基地被炸毁后,汉克曾在那片雪原上出现过。克劳萨远远地见到他和威斯克打了个招呼,这就转身独自离开了,至今也没人知道他的具体下落。
不过如今的汉克已经正式完成了他的25次外勤任务,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人了。

克劳萨的手指还仍碰触着那张年代久远的照片,一边很低很轻地说道:“我想我应该是很羡慕他吧,而且我和威斯克都很清楚,无论这个世界变得如何糟糕,小队曾经最早的那批仅存的成员都不会改变初心,更不会忘了在一开始就成为战友的早已离去多年的同伴们。”
里昂总觉得对方这番话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而最为明显的就是一种失落和悲伤了。
他主动靠过去抱住了眼前的这个人,回过神的克劳萨笑笑,歪过头用下巴压在里昂的头顶蹭了蹭。
——今天也一并跟来凑热闹的史蒂夫在旁边见状,直接不客气地发出一声大大的:“呕……”

 

【彩蛋5】-老男人们的聚会

远离喧闹在外独自调整了一段时间身心的汉克突然回来了,这一次他是要前往机构内的人事部门,正式办理退役手续,顺便整理一下多年前自己留下的私人物品。
正出行在外的克劳萨接到威斯克的通知,这便特意赶回来,准备同对方聚一聚。

当初汉克离开机构去执行的是一个机密任务,所以明面上的他被记录在案的状态是MIA,但这情况一般就是被默认为已经死在外勤途中,属于他的为数不多的个人物品都在清点后被统一收进仓库。
然而当汉克前往后勤处时,看管仓库的工作人员在电脑上对着相关记录的表格查看了半天,这才面露难色地说道:“很抱歉,这些东西在多年前就被人领走了。”
陪同着前来的克劳萨和汉克对看一眼,同时凑到工作人员让出的位子上,看了看那份表格——那上面显示着签名领走物品的人,是阿尔伯特 威斯克。

这下原本同那家伙约好中午一起吃饭再详谈的两人只能推翻原计划,转道直接去找威斯克。
才刚碰面三人的精神体就纷纷现身,比主人们更早地凑到了一起。
克劳萨的冰原狼相对比较高冷,毕竟它深知主人已经有了心爱的哨兵,自己在其它哨兵的精神体面前是该端着一些的,以此表明它并非单身。
而威斯克的衔尾蛇和冰原狼也还算时常相见,彼此间都很淡定。
至于汉克的那只黑豹就显得要活泼一些,它先是在冰原狼面前转悠了几圈,用爪子挠挠对方,待到那头大狼独自靠近墙角趴下,它又扭头去招惹那条衔尾蛇,故意踩住对方的尾巴,但又只是玩笑似地很快松开肉垫。
精神体们的相处模式一如既往地多年来都没怎么改变,三位军官默默观察了一小会儿,难免有些感慨。

待到在某人的办公室里坐定后,汉克首先说明了来意,威斯克回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哦,对了——这事我都给忘了。”
那时威斯克是唯一知道汉克还活着并在保护伞公司做卧底的人,他特意去将对方那些被送进仓库的私人物品都领了出来,放置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保存着,打算将来等汉克重新归队时交还给他。

遥想当年威斯克、克劳萨和汉克三人是从同一所军校毕业的,在全球性的生化病毒扩散事件过后又被集中分配到了同一所安全区,在这里的军营中扎了根。
如今回头看看,转眼也过去了近二十年了。

在三人对坐着闲聊时,克劳萨难免心有余怒地提起威斯克在那些年亲手安排的某些事,可真是把他和里昂耍得好惨。
对于这项指摘感到十分不满的威斯克拍拍沙发扶手,张嘴插进话来:“怎么能这样说——我只是把你们安排得明明白白而已。”
克劳萨眼神复杂地望着某人,又用一言难尽的表情朝汉克看了看,就见那人耸耸肩说道:“我懂,他向来喜欢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间,并对此充满享受。”
这下克劳萨连心情也变得万分复杂,之后他冷静了一下,朝着汉克发问:“所以你才会跑去做卧底的?”
汉克想了想答道:“有这一部分的原因吧。”
克劳萨:“…………”
当场表示自己真的十分冤枉的威斯克捂着胸口直呼:“心如刀绞,你们真是令我感到心如刀绞!”
想他一生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却遭到了这天大的误解!

接下来默契地同时无视了威斯克那番自辩的汉克和克劳萨多聊了几句,当时在南极基地里他们仓促中也没能直接见上一面,不过汉克倒是和某人的专属哨兵迎面相遇,并且一如既往地伸出手又救了对方一次。
这些事令克劳萨沉吟了一下,要不是汉克多年来一直潜伏在阿里亚斯的身边,为机构传回很多重要的情报,南极基地一战于他们而言只会更加艰难。
两人感慨地互相伸出手,在对方的掌心里对着拍了一下。

之后汉克又毫不客气地发问:“有件事我想打听很久了,你那个哨兵到底是怎么教的,亏我还在南极基地的训练营里把他往死里操练了几年。”
克劳萨抬抬眉心想这话说得,里昂怎么了?要知道那小子在机构内的哨兵训练营里可是以高分提前毕业的!
只是这样想着他又有点心虚,好吧,是、是提前毕业,但高分也算不上啦……
这一纠结克劳萨就直接没能应上话来,汉克观察着对方这反应觉得有些好笑,他极尽玩味地又问道:“怎么样,如今那小子可比过去更不好应付吧,有没有让你感到筋疲力尽?”
克劳萨:“…………”

向来在人际关系方面表现得有些缺德的威斯克先是跟着嘲笑了某人几句,然后扭头又装出一副好人作派,语重心长地劝说汉克放过克劳萨,憋着笑一口一个:“Come on,don’t give him a hard time.”
“…………”克劳萨承认自己有被狠狠郁闷到,一边默默地想那还不是他当时对里昂下不去狠手吗……

在三人就这话题谈笑间,汉克突然收敛了神色,对克劳萨说:“你该对你的哨兵更好一些,他当初为了活下来有机会回到你身边,吃了很多苦,经历了无数你难以想象的艰辛和磨难,甚至是不少非人的对待。”
关于那些事,克劳萨都在里昂的记忆模块中大致弄清了缘由,他知道汉克说的是真的,却也没有刻意去应答,只是很慎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克劳萨和汉克又气氛轻松地调笑了几句,威斯克则负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翻箱倒柜,折腾了好一会才终于把存放了汉克那些旧年私人物品的箱子给找了出来。
他用手掌稍微抹一抹箱子上的灰,然后转手将它交给了所有人。
接过箱子的汉克将它放在茶几上,当着两位老友的面打开来看了看。

这里面全是些经年的老物件,有些曾经跟了汉克很多年,有些倒是没什么特别,以零碎的物品居多。
他拿出摆在箱子里最显眼位置上方的照片,这正是当年他们创立『STARS』调查组时拍摄的纪念照片。
克劳萨和威斯克也都忍不住凑过去看了看那照片,一时间难免十分感慨——当初的一群满带着理想而聚集到一起的人,如今只零星剩下了他们几个。

前阵子在陪同里昂去BSAA办公室进行入职宣誓的时候,克劳萨就在那里的墙壁上看到了这张照片。
当时拍摄完成没几天,几乎每个成员都得到了一张加洗的照片做为收藏的纪念,所以克劳萨办公室书桌的某个抽屉里的书本下也压着这么一张旧照片。
他和汉克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沉入那分缅怀的思考中而显得面容沉静。

威斯克则摸着下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之前每个出事的成员离开后,是由我亲自去替他们整理的私人物品,似乎都有这么一张照片。”
这话令克劳萨和汉克同时抬起头来看着他,威斯克迎上两人的目光,语气颇为不爽地接着说:“——我只想问一句,这照片就他妈我手上没有吗?!”

克劳萨和汉克互相对看一眼直接笑出声来,推来推去地说:“你来说、你来说。”
最后大约是汉克考虑到反正自己也准备正式退役离开军队了,不如痛快点,把憋了很多年的事都说出来吧!
他这便将心一横,朝着坐在对面的威斯克摊摊手解释道:“是这样的,这照片确实没有单独洗一份给你,因为那时我们都不太喜欢你。”
克劳萨笑着用手肘横过去挤了汉克一下,意思是你说得也太直接了吧。
但两人似乎由这动作达成了某种共识,这就开始比划着历数关于他们对某人感到十分不满的观点:“——我们觉得你不单阴险自大固执以及变态和神经质,还很官僚主义……”
眼看他们这样那样地当着自己的面列举了一堆不是,两个人四只手总共20根手指头,这都快要不够用了,威斯克瞪着眼盯住他们:“……???”

“Anyway——”说完一通汉克甩甩头一摊手,做出了权威性的总结,“Everyone hate you.”
威斯克被气得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忍不住就是一个破口大骂,克劳萨和汉克则一脸无辜地表示:“明明是你自己要问的啊。”
威斯克想想抄起手,决定来个单独击破,他这便故意充满针对性地问克劳萨:“你那个小哨兵是不好应付吧,你们相处得还好吗?性生活和谐吗?需要我找人来给你帮忙吗?”
“嘿!”克劳萨指了对面的人一下,“不要太过分,我们可好得很!”
殊不知这时候正在宿舍里和史蒂夫并排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里昂突然整个人停顿住,随后仰天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手上一抖导致游戏里的人物秒挂,急得他哇哇直叫。

这边一看威斯克是要开始进行人身攻击了,汉克连忙准备接着埋头整理自己的那些个人物品。
在那之前他大度地将那张照片递给了威斯克,同时说道:“我以后要继续在外行走,这照片带着也不方便,既然你没有,那就送给你吧。”
威斯克先是不爽地哼哼了两声,但马上又伸手接过了照片,嘴里念叨着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要,不过我可以先替你保管它。”
他的声音很快小了下去,认真地对着每一张曾经那么熟悉、如今却又变得有些莫明充满了失真感的脸孔凝视了许久,这才又说:“真是的,明明是很珍贵的纪念物,也不知道要好好保护——待会儿我会给它配个相框。”
坐在某人对面的克劳萨和汉克对看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趁着今天这分别多年再相聚的好日子,克劳萨有些感慨地对汉克说:“当年我真以为你是在任务中失踪了,不过我知道你一定能活下来。”
汉克笑着没接话,克劳萨想想又说:“你是连续出过23次任务都活下来的人啊,机构里这样的哨兵在当时也就你一个吧。”
这一回汉克没有放弃解释,他接口道:“第24次的时候我也活下来了,那时威斯克私下找我,让我进入保护伞公司做卧底,我就去了——算下来那正好是第25次。”他说着又自我补充道,“所以现在我退役了。”
克劳萨点点头,满是一脸钦佩的笑意。

在对面坐着的威斯克收好照片就变换了一个翘着脚的姿势,他语带埋怨地说:“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想离开机构,外面能比这里更好吗。”
汉克和克劳萨默契地同时说:“你不会懂,自由是付出任何代价都想要得到的。”
威斯克满脸无所谓地耸耸肩:“若我把规则改成30次外勤成功生还,你就得多待两年了。”

克劳萨是真的发觉这人混蛋到了没边的地步,这种事换谁不得骂一句上级是可恶的蠢货啊?
然而汉克却老神在在地反过来劝慰克劳萨:“不用担心,我后来救过肯尼迪很多回,加起来怎么也能算一次吧,另外还教导了他三年,也足够算一次了。”
说到这里他将脸转向威斯克,接下来的话是特意说给对方听的:“我在保护伞公司里避过严密的监视给你传送重要消息,也是冒着必死的风险,这不能不给算一次吧。再后来我接应政府的部队人员进入南极基地,还提前策反了不少设施内被扣押的哨兵,怎么也得多算一次吧。”

汉克在威斯克哑口无言时又掂着手指继续计算:“另外我还帮忙引开并成功杀死了一个暴君,若不是这样,那趟任务的整体伤亡数字还得往上提一提。”
——克劳萨拍着手插进话来:“满了满了!30次正好!”
汉克哈哈大笑起来,威斯克却是咂咂嘴,厚着脸皮故意放话:“只要我不在你的退役申请上签字,你就别想走。”
然而汉克半点没有受到威胁的意思,反而主动将拳头捏得咔咔响,并微笑着发出阴恻恻的声音:“那看来只好对你用些非常手段了。”

“??”威斯克眼睁睁看着那人从自己对面的沙发上站了起来,不怀好意地绕过茶几接近了他,他忍不住下意识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话音未落威斯克便见到克劳萨也无声地起身,转头靠近门边,贴心地先将精神体们集体赶了出去。
他的一只手还轻松状地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却轻轻关上门,还将之反锁了。
随后克劳萨便抄起手,整个人挡在门板前。
无语到极点的威斯克注意到站在眼前的汉克从腰后抽出刀,他顿时变得好声好气:“别、有话好好说……!”

 

仿佛找回当年还在军校中时的青春岁月的三人闹了几分钟又各自回到位子上,接着聊了些过往。
这一说多了难免提到了威廉,遥想当初他们四人虽然所处的领域不同,但却都彼此熟识。
威斯克叹了口气,汉克和克劳萨不由得同时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思索了一番的汉克试着对威斯克说道:“当初威廉拒绝了军方试验室的招募,我记得在他离开后那几年,你沉默得实在有些可怕。”
“何止是这样。”克劳萨接过话来,“在威廉死后,大家都很担心你终将变态,悄悄用他留下来的研究资料制造病毒毁灭世界。”
汉克似是想了想,点点头意思是这种担忧有理有据。
威斯克直接无奈地垮了肩:“……你们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

克劳萨完全不理会那人的崩溃,还仍扭头对汉克指名道姓地指摘道:“要我说对于威斯克这种人,只能论迹不论心。”
话题中心人物威斯克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但为了面子,还是替自己辩解道:“我可是要引导世界的人。”
汉克悄悄地心想上一个在他面前表现出这种态度的人还是格伦 阿里亚斯呢……只是那个家伙选择了站在人类的对立面,这才输得一败涂地。
但对于威斯克,他还是坚定地和克劳萨站到同一阵线,压根不理会对方的抗议。
两人凑着脑袋一起接着吐槽威斯克,像刚才那样掰着手指头,一人一句细数道:“他就是个大变态、间歇性发作的精神病患、超级恐怖分子、黑暗大魔头——说不准哪天心情不好就跑去毁灭世界了。”
威斯克麻木地坐在对面:“…………”
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自己今天好像有点生无可恋。

但无论如何,对于『变态』这项指摘,威斯克表示自己是坚决地不承认。
做为自辩他说道:“我不过是有种往别人伤口上洒盐的兴趣爱好罢了,条件允许最好再滴点辣椒油。”
克劳萨翻出个白眼,接近抱怨地说道:“这么多年我也算看透了,对于威斯克这家伙,大概只能祈祷和他待在同一阵营,否则对付起来会非常棘手。”
汉克则圆润地接过话来:“但在同一阵营吧,也容易被他背刺献祭,而且最不幸的是这种风险还不低。”
两个大行吐槽之事的男人对看一眼,同时总结道:“——总之好烦!”
威斯克:“…………”

趁着聊天的间隙,汉克又在那个箱子的底部掏出几张旧照片,他仔细看了看,发现居然还是属于早年间三人同期的时段,其中某一张应该是他们毕业时拍摄来留做纪念用的。
汉克将照片递给克劳萨,意思是让他来看看,同时还回想起了一些真正的陈年旧事。
他趁克劳萨看完了照片又转手将它递到威斯克的手上,这便朝着对方说道:“你真该感激我们俩,还记得你临近毕业却惹火了哈珀教官,要被降级延迟毕业这事吗。”
汉克说着将面部侧过来转向克劳萨,好笑地说:“那时他还赌气,不肯拉下脸去求情。”

捏着照片边角的威斯克跟着哼了一声:“但在最后她不还是让我过关了。”
克劳萨发出一声满带鄙视的叹音,指着威斯克不爽地说:“那是我特意去帮你求情的好吧!”
威斯克用比对方更大的音量顶回去:“你他妈告诉哈珀教官,我为了要被降级而不能顺利毕业的事趴在床上哭得起不来,不能亲自去道歉!——请问我该谢你什么?!”
克劳萨哦了一声,立时转头和汉克对上视线,不单表示理解地大笑起来,还互相对着又拍了一下手掌。
随后克劳萨再度转向威斯克,不解地问他:“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提到哈珀仍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还想让我们帮着你一起骂是吧——不过事先说好,她是我的恩师,我可不会说半句关于她的坏话。”

既然提起当年的教官,威斯克表示有些事今天不弄明白是不行了!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克劳萨:“你怕是不知道,当初就是她提出让我们两个配对的吧。”
“?!”这话令毫无心理防备的克劳萨当场抖了三抖,他眨眨眼反应过来,感觉心理和生理都非常地不舒服了,“可恶……怎么会是这样?对教官大人的尊敬好像少了一点!!——我要开始考虑说些坏话了!”

“确实是曾有过这风声——”汉克直接当着某两人的面哈哈哈哈哈笑得都有点变调了,好容易缓过那口气的他又接着调侃道,“我记得克劳萨年轻的时候,军队里可有不少哨兵仰慕和崇拜他。”
要知道那些哨兵不单有男有女,在当初单身向导人气排名里,克劳萨每年都能轻松躺平迈进前三。

想到这些陈年的欢乐旧事,威斯克的心情显然也轻松了不少。
好容易有机会嘲弄克劳萨,他跟着大笑出声,指着正满脸的郁闷的那个男人,朝汉克说道:“后来我给他找对象的时候,配到了还未成年的肯尼迪,听说过后有很多哨兵难过得痛不欲生。为了这事他那个哨兵在训练营里可没少让人找茬殴打欺负,要知道他身后可是碎了满地哨兵们诚挚的芳心啊。”
这些话一出克劳萨有点坐不住了,挥手指了指威斯克,嘿了一声意思是让他别在那里添油加醋地乱说话。

汉克则是很懂地朝着威斯克挤挤眼:“你忘了当年我们还没毕业,想找他配对的哨兵就已经能连夜排出一个加强营,就算他整天摆出个想杀人的脸也没用,每年的情人节,我们三人中收到最多巧克力的就是他了吧。”
——简直要笑死了。
跟着开口的威斯克简直越说越上瘾的模样:“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时他后面要送巧克力的人排着长队、而他在前面黑着脸快步往前走的模样,真像连环杀手大佬和他的邪恶打手集团。”

这回轮到威斯克和汉克一同默契地抬头大笑,克劳萨委屈地垂下肩,发出一个虚弱的请求:“请别、拜托不要再这样说了。”
坐在那里的克劳萨感觉有些无助,因为此时他甚至不清楚哪个人的说辞要更加恶心一点……

末了汉克记起个事,又朝着另两人说道:“提起哈珀教官,她还曾单独来找我,问过我关于你们俩是不是适合配对的事呢。”
威斯克和克劳萨不由得同时震颤了一下,双双难以置信地盯着汉克,听到他又接着说:“当时我们三个总在一起打混,所有人都知道,克劳萨是个向导,我和威斯克都是哨兵——”
克劳萨抢先打断了对方,插进话反问道:“虽然这么说有点恶心,我自己先吐一下——但为什么不是撮合我跟你?”
汉克闻言直接朝着对方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你以为是谁将关于你们俩的闲话传播出去的?”
威斯克和克劳萨对看一眼,这回是他们两个同时起身,默契地捋着袖子要上前对某人动手。

汉克急忙蹦起来,抬着手随时准备自卫,末了被逼得退到墙角的他直赔笑:“哈哈哈哈哈,我就是老被人问配对这事,实在太烦了,于是只好出卖你们的黄谣来拯救我自己……”
几乎要被气死的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定,对着汉克进行了一番怒骂。

其实比起被造谣,威斯克反而对另一个事相当不解:“据我所知,当时不少人都以为你们俩是我的走狗。”
克劳萨面无表情地斜眼盯着大言不惭的威斯克,决定不就此项言论给予回应。
反倒是汉克沉默了几秒,然后摊摊手说:“所以后来我离开了。”
再度被惊到的克劳萨又扭头看向汉克,之后懵懵地说:“但是被当成走狗这事,我确实是不知道……”

提到这些过往虽是有些好笑,但其实无语的成分也不少。
他们很快坐回原位,又接着调侃刚才的某个话题,汉克说道:“哈珀教官暗地里对你们观察了一阵子,又是她本人提出了反对意见,表示绝对不能让你们两个进行配对。”
这回克劳萨反倒有些好奇了:“——所以她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面对这个问题汉克摊了摊手,意思是不知道。

而憋了好一会儿的威斯克却是供出了一个惊天秘密:“其实我也好奇,前几年我拥有了更高的权限,就想办法去查询了当年我们在军营中的档案。原来她曾在第二次提交的报告里写着我们两个都需要被重点观察,据她观测感觉我们凑在一起会……那个、就是……”
为了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形容方式,威斯克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将心一横:“——比较能搞事吧。”

克劳萨的那种不信任感真是写了满脸,他不爽地朝着威斯克追问道:“你说得这么隐晦是什么意思,她到底在报告里是怎么写的?”
威斯克是真没辙了,唯有坦白相告:“直白点说,就是她认为我们两个都是极端的危险分子,凑在一起可能会搞出些惊天动地毁灭已经岌岌可危的人类社会的坏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真是眼光独到且毒辣。”——这是汉克对于当年三人共同的那位教官所做出的评价。

威斯克妥协地对着克劳萨劝慰道:“好啦好啦……其实她说得也不能算不对,是吧。”
“…………”这下克劳萨表示自己更生气了,扯着嗓子就是一句,“关于所谓『极端的危险分子』我有话要说!——明明威斯克看起来比我恐怖多了。”
他立刻就和望过来的汉克飞快结成了统一阵线,火力全开地再度开始吐槽威斯克,并且一人一句骂得很过瘾:“你就说他是不是这种人吧——残忍、自私自利、道德败坏、不讲武德、冷酷无情、丧尽天良、自私自利。”
威斯克不得不主动出言打断两人喋喋不休的吵嚷:“虽然但是,自私自利不是已经说过一次了?”
汉克朝他点点头:“是的,所以你该知道我们的意思了,你真的是拥有一种道德败坏的自私感。”

正和汉克并排端坐在沙发上的克劳萨抄起手,神情认真而慎重地点点头,同时对威斯克语重心长地说教道:“——听好了,你必须和内心潜藏着的邪恶欲念划清界线,不然哪天早晚被一群人套个麻袋,拖进无人的巷道里殴打。”
帮着腔的汉克跟在后面进行补充:“而且很有可能为了泄愤,那些人最终还要用你的肠子勒死你。”
“…………”被人用这种恐怖片中才会出现的场景给当面诅咒了,威斯克真是嘴都要气歪,接下来却还要被迫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在他面前对了对拳头。
威斯克当即表示自己今天和汉克以及克劳萨的会面过程令他的精神被迫受到了极大的创伤,过后需要请个假,安静地休养两天。

克劳萨当即震惊地质问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和口气?我可是个正直的向导!对于哨兵从来不会刻意行压迫之事。”
目前室内的两位哨兵笑着互相扒出了些尴尬的旧事,只是话题一回到以前被某位教官给针对的事,威斯克又难得变得十分不淡定,插进话来恨恨地说道:“谁不记得哈珀教官是军校里最烦人的上级,她就像个变态的主妇,每到操练时间从早到晚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对此属于知情人士的汉克解释道:“事实上她的丈夫确实死于某次任务中临时营地遭受BOW攻击的事件。”
威斯克和克劳萨对了对眼神,彼此都有些无语,而汉克也接着说:“据我所知,她唯一的女儿也是——”
看来今天真不是个追忆往昔的好日子啊。

眼见气氛有些僵硬,三人只好找点其它的话题来打混。
汉克对于某件事十分好奇,他忍不住问威斯克:“我曾听说有上级打算调你去宪兵队,你为什么拒绝了?”
威斯克哼哼着有些不屑地应道:“我进入军队又不是为了管束同类,我有更加伟大而崇高的理想。”
向来很受不了某人摆出这副模样的克劳萨和汉克无语地对看一眼直摇头,倒是汉克想了想又说:“不过我记得就是你的这个决定,让哈珀教官对你改观了。她认为若你是个只想往上爬又拼命想要压在别人头上的家伙,能有进入宪兵队这么好的机会就绝对不会放过。”

三个男人对着哄笑了几声,很快汉克又说:“这么说起来当年哈珀教官总喜欢揪着威斯克管教,一点错处都不放过,可能也是怕他误入歧途吧。”
他说完非常玩味地一笑:“那次的降级和毕业延迟事件克劳萨去替你找教官说了半天好话都不行,最后是我舔着脸出马拯救你的——你就说我们为你付出得够不够多吧。”
威斯克面无表情地看着汉克,张开嘴平静地怼道:“是你和那位教官上床了好吗。”
汉克半点不见脸红,语气自然且严肃地接过话来:“是啊,为了你——要不是我使出浑身解数,你看她让不让你毕业。”
威斯克想了又想,大概觉得对方这话倒是有理有据,很难反驳,他耸了耸肩:“行吧……我收回以前在背后损你说过的话。”
正准备重新着手整理物品的汉克抬起头长长地啊了一声:“等等,你偷偷说我坏话了?”
威斯克将头扭开,直接就是一个装傻。

坐在一旁的克劳萨帮着腔直打圆场:“我们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被对面的二人团伙各种打压的威斯克举手投降:“行行行,算你们厉害。”
克劳萨立马侧过身和汉克又一次对了对拳头,以示打了胜战的庆祝之意。

没两秒威斯克却又朝着汉克露出一副钦佩的神色:“不过你居然真能拐到那个性格古板的女人和你上床,对此我是非常服气的。”
汉克垂下头:“哈珀教官是位非常了不起的军人——希望她的灵魂能得到安息。”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肃穆了不少,三人默契地同时默哀了近三分钟。

——当年新一轮生化病毒扩散的恐怖黑色浪潮再度席卷全球之时,那位教官提交了一份申请,离开军营上了战场。
其实她原本不用去冒险,身为军校里的高级军官,同时也是教官更是一位导师,她完全可以留在相对安全的后方。
但她在当时提出了一个建议,将派出去的向导回撤一部分,这部分空缺由导师补上,这样能最大限度地为政府机构保存火种。
毕竟向导太过稀有了,培养起来也更加费时和费力。
哈珀的这项提议最终被高层采纳,随后派出的导师也是以自愿形式收编的。
在当时陆续有很多人像她一样,在人类生死存亡之际没有退缩半步,而是选择了勇敢并且果断地站了出来。

后来那些人几乎全军覆没,都死在了如今已经在地图上被抹去的某座城市中。
为了消灭丧尸,防止病毒外泄,整座城市最终被核弹夷为平地。
那片巨大的废墟承载了不堪回忆的黑暗历史,它是一个转折点、更是一座里程碑,也成为那些为人类存亡而英勇战斗过的英雄们的长眠之地。
这一次的挫折让政府痛定思痛,过后更是加强了对向导的军事化培训,哨兵也不仅仅只是用来保护和配对,带队向导更是重点培养的对象。

而威斯克和很多曾经有幸站到这个高度的人一样,一生都在致力于抹平生化病毒在人类历史中留下的巨大伤痕,不计回报也不惜代价,但这同时也成为他们最令人诟病之处。
“——不择手段,对吧。”根本不在意这份评价的威斯克朝着对面的两位同僚兼好友发问。
克劳萨和汉克却仅是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因为他们比谁都要更加地清楚明白,但凡行事都需要代价,而手段不过是一种过程,重要的是最终能够得到的结果。

这个话题未免太过沉重了,老友相聚时提及这些似乎有些破坏气氛,于是他们只好又主动试着找点轻松的聊天内容接着谈。
威斯克的脑中灵光一现,开始调侃起当时还在军校里的汉克曾提及自己和某位女兵的关系,末了故意扯出这旧事的他好笑地问对方:“你和那人还有联系吗。”
汉克努力想了想,记起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但在临近毕业前,这段关系也就自然而然地结束了。
他当即表示自己早已向对方归还了战术手册,克劳萨和威斯克异口同声地接上话来问道:“所以你们是分手了?”
——说完同时听到对方发出的声音,他们有些惊讶地对看一眼:“你知道这话的意思?”
汉克则是好笑地朝着他们俩问:“——你们知道这话的意思?”

三个男人可谓面面相觑,威斯克最先回过神,哼了一声应道:“别小瞧我好吧。”但很快他又话峰一转,直指某人,“不过克劳萨这家伙居然能知道,我倒真挺意外。”
又一次被无情针对了的某人无语地说:“我好歹是个向导,身边哨兵众多,有时候在进行精神疏导工作的过程中也会兼职做些必要的心理辅导,听他们说起过,当时我确实不懂为什么会在恋爱关系中用上『归还战术手册』这种说法,所以就特意问了一下……”
威斯克是真的差点没被这人给活活笑死,汉克也好笑地对他挥挥手:“其实你倒也不必解释得这么详细。”
克劳萨:“…………”

 

后来他们又一起聊了很多以前的其它旧事,有悲伤的、有好笑的,同时也有无语的。
傍晚到了下班时间,威斯克主动起身对两位好友说道:“走吧,今晚我请你们吃饭,晚点还可以去找间酒吧坐一坐,我们很多年没机会凑在一起喝酒了。”
跟着起身的汉克自然是一口应道:“好啊。”
克劳萨却是面露难色,小声地说:“啊?你、你们没说要一起吃晚饭的啊……还要去酒吧?”

威斯克知道那人何出此言,瞬间鄙视之情溢于言表,并不惜当着汉克的面不给克劳萨好看,直接就呛道:“怎么,你家那小哨兵还给你设置了回家的门禁时间是吧。”
“那倒没有……”毫无自觉自己正踏入对话陷阱的克劳萨老实巴交地交待道,“但我早上出门前答应了里昂,会回去陪他吃晚饭的。”

眼见这会儿换成威斯克和汉克站在同一阵线大声嘲笑他,克劳萨秒换了一个表情,严肃地挥挥手说道:“没关系,你们等我打个电话,就一分钟的事!”

当克劳萨用手机拨打电话的时候,抬眼注意到威斯克和汉克同时站在茶几边,双双抄着手似乎是等着打算看他的笑话。
他不自觉在喉间噎了一下,假装不经意地默默转过身,背对着那两人踱到墙角,在电话接通后小声朝着对面解释道:“哦,是这样的,我今晚不回去吃饭了。嗯,嗯——我和威斯克还有汉克一起,吃完饭可能还会去酒吧坐坐,好好,少喝点嘛,知道了。”
就在威斯克和汉克以为某人已经把去向交待清楚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居然还没挂断通话,而是一直在念叨:“嗯,唉呀,你是我最重要的宝贝行了吧。好,今晚你可以喝一罐可乐,行了我知道,我会早些回去的,待会儿就找个借口离开——好好,我们回去见。”

末了克劳萨才总算是挂断了通话,他将手机收进口袋,回头大步走过来,中气十足地说道:“走走走!”
眼见那两人都站着不动还笑而不语,克劳萨又一拉脸,凶巴巴地恐吓出声:“你们若敢拿这事嘲笑我的话,那今天我就和你们绝交了!!”
汉克根本不受这种威胁,乐悠悠地说:“就算绝交我也要往死里嘲笑你——哈哈哈哈哈!”
对此早已习惯的威斯克当然也是跟着快要笑死的模样,还要挤挤汉克,朝着他出卖自己那位正在一旁使劲干瞪眼的老友,口口声声地说:“你是不知道,他自从和那小子在一起后就没正常过,永远一副老婆奴的死样子。”
克劳萨欲言又止了好半天,也只能有气无力地辩解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唉……”
最终他想想又觉得还是算了,不如赶紧去吃饭吧,待会儿他还得早点赶回宿舍去呢。
克劳萨这就板着脸冲上前,一手揪住一个家伙,直接将两人拖出门去。

 

至于另一边在克劳萨的宿舍里,里昂正在对着史蒂夫大呼小叫地吵嚷:“你干嘛不让我接那通电话,你和少校叽咕了半天,他到底说了什么?”
正放下座机听筒的史蒂夫又赖回沙发上,顺便甩甩手说道:“安心啦,没说什么悄悄话,他刚才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让我们自己去餐厅。”
里昂不爽地顿了一下,立马又追问:“可你刚才问他你是不是他的宝贝,这又是怎么回事?”
史蒂夫抬头一脸狡黠地说:“我知道他正和威斯克那家伙凑在一起嘛,所以故意戳他呢,哈哈哈。”
里昂无语地望着眼前这个无比邪恶的家伙,突然觉得自己说不上什么了:“…………”
末了他才记起来——对呢,既然这样,他也该冲出门吃晚饭去了!

 

【彩蛋6】-秘密交易

想当初威斯克从汉克给出的情报中得知里昂 肯尼迪还仍活着,并且将要被送出秘密地点重见天日,他很是头疼该如何将那个家伙成功地倒腾回机构内。
幸而没多久威斯克就收到了克里斯小队的队医在任务途中提交的一份特别报告,内容正是和某个身份成疑的哨兵相关。
他兴奋地立马找了与自己联系十分密切并合作过许多次的名为艾达 王的自由赏金猎人,委托她即刻前往伊东尼亚地区,接应一个哨兵。
由于这份任务开出的佣金很高,于是艾达便尽快动身赶了过去。

那一天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来意,艾达特意为两人的相逢制造出了一种完美的偶遇假象。
她在荒凉的路边将车停下等待了一会儿,朝着小心翼翼靠上前的年轻人发出友好的询问:“Hi,这位小帅哥,需要搭个便车吗?”
经过一番简单的交涉,里昂扭头就撅个屁股欢快地爬上了人家的车,并在艾达的帮助下还算顺利地一路离开了这个国家,乘坐飞机前往美国。

期间两人相处得相当愉快,甚至在里昂遭遇了不期的结合热没能及时强撑着躲避之时,寄生虫在他体内发作引发的窘迫模样也丝毫没有吓退那位见多识广的赏金猎人。
相反艾达反倒热心地替里昂从背包里摸出专用的抑制剂,还微笑着提醒道:“如果想让我物理性地帮个忙,也不是不行哦。”
浑身发着烫的里昂虽然整个人还有些晕乎乎,但脑子在这一刻倒还是挺清醒的。
他顶着张烧得通红的脸,近乎奄奄一息地朝对方说:“……谢谢,请给我抑制剂吧……”
在注射过后里昂很快便撑不住,躺在后排睡着了。

醒来时里昂听到艾达好像正在驾驶座上和什么人进行联络,但发现他醒了,对方就很快略显含糊地又说了几句,这便挂断了通话。
重新发动引擎的艾达从后视镜里和里昂对上视线,不动声色地朝着他发问:“既然已经到达了美国,目前你打算前往哪个州?”
里昂试探着问:“可以任我选吗?”
艾达扭头从侧面的后视镜观察了一下路况,一边应道:“通常情况下不行,不过你这么帅的小家伙嘛,我可以给个特权。”
这种直白的夸赞哪怕已经和艾达相处了好一阵子,里昂还仍是无法彻底适应,他脸红心跳地坐在副座上,轻声说:“华盛顿可以吗——我想去特区。”

艾达没有直接表示『是』或『否』,而是开着车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要去特区找谁?那里有防空管制系统,我只能像现在这样开车送你到临近的地方,剩下的路程你得步行。而且我还有别的事,就不能再陪你了。”
闻言里昂连忙说:“我正在寻找一个向导,你知道『BSAA』吗?”
这个问题令艾达特意别过脸,注视了里昂大约两秒。很快她又重新将视线放回眼前的路况上,边说:“你在找BSAA的向导?他们的队伍里可有很多向导。”
言下之意大约是怎么也得提供出一个姓名吧。

对此里昂也说不上来,只好又解释道:“我在找……特别调查员中的向导——大概吧。”
可之后艾达就不怎么说话了,只是交待里昂先好好休息,毕竟他刚刚才从一波发作得很厉害的结合热中恢复过来。

 

没多久艾达就直接在一片荒凉的路边将里昂给扔下了车,临走前还丢给他一个装满了各类装备和补给的背包。
而里昂自己随身也有个破旧的背包,和艾达分道扬镳后他便默默地带着这两个各自装有重要东西的背包独自上路,就像一头漫无目的四处游荡的孤狼。
这么想想好像有点酷。

可当时的里昂却不知道,艾达开着车在前方某处停了下来,并隐匿在林间,远远地观察着他。
一直到里昂的背影消失在远方,艾达又接通了通讯,出现在可视屏幕上的金发男人没有任何废话,只是直接朝着她发出一个问句:“你把那小子送走了吗?”
艾达望着远处那已经见不到人影的地平线,状似漫不经心地应道:“送走啦,按计划他应该很快能和那人的队伍碰面吧。不过你为什么要让他去见克劳萨?”

对此威斯克没多做什么解释,只是径自传送了一份资料到艾达的私人邮箱,对她说道:“这里有个新任务,替我去一趟西班牙,到了那边会有人接洽你,交接一些重要的资料和器械。另外还记得上次你安置在某个安全屋里的人吗,我需要你再过去一趟,把他接出来。至于送他前往的地点,过后我会把具体的位置发给你。”
艾达很轻地叹了一声,虽然面上的表情并没有多不情愿,但她仍是说道:“好吧,唉,实在是可惜了,话说那么可爱的小哨兵,真的不能让我留在身边吗?”

——这话令威斯克终于抬头正眼看向了艾达,他顿了顿才说:“那家伙是有主的,别多想了。”
艾达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不高兴了,这次的报酬要翻倍。”
“…………”面对这种程度的讨价还价,威斯克不得不耐着性子特意出言提醒道,“你还记得自己也是个特别调查员吧。”
“我并不隶属于军队。”艾达雍容万状地笑笑,“所以准确来说,我只是个外聘人员。
威斯克的那份沉默代表他是真的没辙了,只能很快又接口道:“完成任务之后联系我,报酬可以再商量。”
随后他便主动出手将通讯挂断了。

眼前的屏幕变得暗了下来,艾达对着自己的倒影再度叹了一声:“真是个无趣的男人啊。”
她从随身的腰包里取出了那枚关键时刻还算作用不小的BSAA徽章,来回翻看着端详了好一会儿,转手又默默地将它收了起来。

 

后来过了好一阵子,艾达从威斯克手里接到的某份任务让她有机会和里昂重逢,此时那只金毛小狗似乎略微长大了些。
不过艾达又认真观察了一番,最终确定——不不,应该是略微变得更圆润了些。
而此时的里昂跟随在某位身材十分高大魁梧的向导身边,矮上大半个头的他总是特意绕在对方的左右,时不时在阳光下笑得闪闪发光的模样,还会开口借故搭个话——远远看起来更像一只金毛小狗了。

这次艾达奉命带着这位向导和同他随行的两个哨兵,去往一个地点执行相关任务。
结伴前行途中里昂不时找机会窜过来,没话也要找话和艾达尬聊上几句。
艾达本人对此倒是不会感到有什么困扰,但那位向导显然就很不情愿了,时不时醋意满满地板着脸靠过来,一言不发地直接上手,用各种姿势将里昂给拖走、抱走或是扛走。

关于这个事,克劳萨表示他有话要说——每次见里昂跟个不争气的哈巴狗一样,屁颠屁颠地晃过去纠缠那个据威斯克所述『十分可靠的赏金猎人』,他就莫明其妙要气个半死。
可是等他把里昂拎回来,几次后忍不住找了个僻静处进行拷问,里昂却只是老实交待道:“我们认识的啊,之前是艾达把我从伊东尼亚运回国内的。”
克劳萨从鼻子里冷淡地哼哼一声,表示自己知道这事,但并不能接受,同时还严厉指摘道:“你老缠着她做什么?”
里昂扁扁嘴,一脸的委屈:“当时结伴的过程中艾达确实很照顾我嘛,那我这不是还个人情,也向她表示友好吗。”
就算如此,克劳萨的内心还在持续深深地不爽,顺便放话不许里昂再去过度接近对方了,否则他敢就地保证,某个家伙的屁股晚上绝对要遭殃!
从后方摸过来正想问问今天这顿晚饭该怎么解决的史蒂夫听到那个很糟糕的威胁,无语地知道这时候还是不要上前打扰那两人比较好,他这就圆润地拐个弯跑了。

 

当这趟任务圆满完成后,艾达便表示自己这就要离开了。
临走前她想给里昂留个私人邮箱,方便今后有事联络,可是写好纸条抬头一看,却四处找不到那个像是永远也停不下脚的家伙。
估计里昂是和史蒂夫一起窜到哪去了,艾达在自己的车上等了许久依旧不见人影,考虑到接下来的行程还很紧张,她不能久留,于是艾达就把那张纸条交给了克劳萨,微笑着请他代为转交。

接到纸条的克劳萨瞪着眼听艾达仅用简短的两句话就做出了说明,他心想这女人怎么还敢这样的,也不看看她口中的那只金毛小狗是谁的专属哨兵?!
然而很快他在脑子里急速转了个弯,反应过来了——既然纸条递到了他手上,过后给不给里昂可不就由他说了算?

克劳萨顿时笑得有些虚伪,他默不作声地目送艾达坐上她自己的车,很快就轰轰地发动了引擎。
随着那不断卷起沙尘的车屁股在远处彻底消失,克劳萨立马拉下脸,火速将那张纸条撕了个稀烂。
——哇哈哈哈艾达 王,你绝对想不到我有这招吧!!

正当克劳萨处于既神气又得意的当口,里昂和史蒂夫一起从附近的林间钻了出来。
一眼看到某人正双手插腰朝着远方笑得满脸邪恶,里昂有些担忧地靠上前询问道:“少校,你怎么了?”
受到惊吓的克劳萨一哆嗦,赶紧把手心里的碎纸片揉一揉塞进嘴里,硬生生吞了下去……

过后里昂得知在他和史蒂夫出去逛逛想找些野果子的时候,艾达却先行离开了,他还十分郁闷和遗憾,关于自己没能赶上同对方道个别。
克劳萨面上假意安慰里昂:“没事没事,说不准过阵子又有机会见面的呢。”
实则他却在心里暗自捏了把汗,想着幸好……虽然某件事他干得很不道德,但既然那张纸条没了,某两个家伙今后就别想跳过他来悄摸地进行联络。
赢了赢了,嘻嘻。

 

【彩蛋7】-无人做主

事件的起因是关于史蒂夫这小子在出行途中依旧死性不改,天天蹭吃蹭喝外加好吃懒做,有时里昂招呼他来帮忙干点活都全然叫不动。
被气得面色发青的里昂忍不住去找克劳萨告状,却被那人反过来劝慰着说:“算了你就随他吧,人家毕竟还小嘛。”
对于这种言论,里昂不爽地进行了反驳:“上个月不是才给他过了18岁生日的吗,怎么还小!”
正在地铺上躺平并翘着脚一晃一晃的史蒂夫歪过头,嘻笑着接过话来:“只要没到法定饮酒年龄,我就还是需要大家关心和爱护的小朋友,嘿嘿。”
这话让里昂更加地不开心,一时气得捋着袖子上去打算激情动手,见势不妙的克劳萨连忙手快地一把紧紧拉住他。

晚点两人躲在帐篷里甜蜜贴贴,里昂还仍在为了史蒂夫的事而生气,他想想问道:“我小时候你待我那么严厉,训练起来极尽严苛,还总是嫌我笨,可你看看你现在呢?!对着史蒂夫的心眼都要偏出太阳系去了!”
“唉呀,当时是当时。”面对这项指责克劳萨中气不足地辩解道,“现在我年龄上去了,看到小孩子就狠不下心嘛……”

正跪地趴着悄悄爬过来翻开门帘,想着进来偷点东西吃的史蒂夫冷不丁说道:“就是就是,老头爱我,你有什么意见。”
被吓到的里昂一个激灵,打着挺就地弹起来又要发难。
第无数次一把按住他的克劳萨扭头无奈地对那个爱惹事的小鬼放话:“你能不能闭上嘴然后走远点,给我们一点独处的私人空间。”
史蒂夫压根不理会那人,他自顾自搜索着对方的出行背包,从侧面的口袋里摸出一块没有开过包装的巧克力,这就默不作声将巧克力拿在手上朝着保持着刚才那样的动作盯住他的两人挥了挥,然后笑嘻嘻地又用爬行的姿势倒退着出去了。

这会儿安静下来了里昂却还是很生气,甚至不惜指着克劳萨的脸,怒骂对方是个可恶的双标狗,对待他就很凶还很坏!
心虚外加气短的克劳萨委屈地微微拧起眉心:“哪有,我明明对你也很好的。”他说完掂着手指细数了一些生动的例子,以期给自己强行加些印象分,末了又挤挤里昂,“你就原谅我一次,毕竟我年纪大了。”
里昂哼哼着似乎是不愿意买帐,克劳萨用手指戳戳他气鼓鼓的脸颊,感觉好像在捉弄一只自卫中的河豚,同时还不得不使出他的杀手锏:“——好孩子要懂得尊老爱幼,明白吗!”

此刻里昂越发涨红的脸色意味着他从气愤开始转变为不好意思,但不甘心的成分也还是很大的。
他又主动扑过去抱住克劳萨,埋头从对方胸口的位置闷闷地传出话来:“你不老的……”
由于一些原因克劳萨没怎么听清,跟着不解地发出一声:“嗯?”
里昂把脑袋歪过来一点,朝上投过忽闪忽闪的视线,对克劳萨说:“你晚上还总能变着花样折腾我,哪里就年纪大……”他边说着脸上的色泽似乎还更加地红朴朴了。

克劳萨简直快被这人害羞的反应给笑死,至于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那更是一句必须刻在脑子里的至理名言。
他一把将里昂掀翻在身侧,手掌在人家屁股上拍了拍:“今天也依然可以的,看我这就来折腾你!”
跟着那体位突然变换的动作而惊呼出声的里昂和克劳萨万分邪恶外加不怀好意的视线对上,顿了半秒便共同默契地决定,关于某个带不动的臭小子的话题可以先放一放,毕竟现在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先做!
——两人这就圆润地和好,抱紧对方欢乐地滚地铺去了。

 

【彩蛋8】-兔子公仔挂件

某次任务途中三人进入一个社区歇脚,趁着休整的间隙在这里的集市里逛了逛,发现某个摊位上有套圈圈的游戏。
里昂看中了一个兔子公仔挂件,结果努力了好半天,直到身上掏得出来的零花钱都用光了也没能套到。
自行四处转悠买了几本二手漫画和小说的史蒂夫啃着烤肉串,一路溜达着过来找他们,没料到某两个家伙还在套圈圈的摊位附近不甘心地徘徊。
克劳萨笑着朝他比划了几下,说里昂没有在那边的摊位上套到喜欢的公仔,简直是垂头丧气——哈哈,垂头丧气。
趁着里昂被活活气跑,两人对着看看都要笑死了。
不过笑完很快又回过神来,今天如果不让里昂如了愿,怕是晚上那人又不肯好好睡觉,要找点为茬来闹他们了。
最后克劳萨带着史蒂夫摸过去找那位今天挣到不少小钱钱的摊主,好说歹说赶在人家收摊前又花了几美元买了十多个圈圈,一左一右轮番出马,好容易才终于套中了那个兔子公仔,这就替里昂将它给领走了。

过后收到这份礼物的里昂很开心,克劳萨却只是不解地问对方:“你为什么喜欢这个?”
里昂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鼻子,对他说道:“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看过的那本童话书《棉绒兔》吗,我好喜欢那个故事,从小就希望自己也能拥有一只兔子公仔,幻想着如果我真心爱它,它就会像童话里一样,变成真正的兔子。”
“哦……”克劳萨回想了一番,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个读本来着,那是里昂某年生日时自己为他准备的礼物。
后来他还投其所好,又送给里昂一只兔子公仔和一床印有复活节彩蛋和小兔图案的毯子。
顿时恍然大悟的克劳萨看着里昂爱不释手地捧住这个兔子公仔挂件亲了又亲,对它十分珍惜的模样,这便笑着说:“这只小兔子可以和我过去送你的那只配个对。”
里昂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然克劳萨口中的那个兔子公仔被好好地放置在安全区中他们的宿舍里,至于这小兔子挂件在隔天就被里昂挂在出行的背包上,从此走到哪就带着它到哪。
有时候在野外遇到BOW或是突然窜出来的猛兽,为了进行躲避里昂不得不在地面上滚几圈,小兔子便会不幸被树枝或是尖利的石头给划破。
待到事态平息,克劳萨就要连夜从背包里找出针线包,精心地帮里昂缝补弄坏的小兔。
虽然他在嘴上碎碎念地抱怨个没完,手里的动作却是半点没停,一针一线都缝得既认真又细致。
直到小兔子大致地恢复如初,里昂便会接过它,将它又挂回背包上,然后用手指推一推,看着小兔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好可爱。

 

Chapter 44

Summary:

彩蛋 9-27,继续瞎扯。

Chapter Text

【彩蛋9】-揍孩子千万要趁早

某天威斯克约克劳萨到自己的办公室相谈军务,才一见面威斯克就好奇对方的眼角怎么青了一块,毕竟这和某人平时出门前总会一丝不苟地打理好外形的模样太不相符了。
克劳萨先是唉了一声,忍不住朝长官感叹道:“别说我没告诉你,揍孩子这事千万要趁早。小时候揍上一顿顶多就是哭个鼻子外加顶嘴,等孩子大了招数学得多了,那可不单单是和你顶嘴,居然还敢直接还手了!”
哦,于是威斯克算是弄明白了——这人脸上的伤是被肯尼迪打的。
并且这场景还似曾相似,可乐死他了。

接下来克劳萨还叽叽歪歪地自顾自抱怨了一通,什么大事小事全都有——包括并且不仅限于小屁事以及小破事一堆,听得威斯克沉吟着好半天不接话……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幸而很快克劳萨便自觉失态,他将激动时微有些前倾的身体坐正,在嗓子里轻轻咳了两声,圆润地将话峰一转:“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关于这一点威斯克直接不置可否,同时诚恳地发出建议:“要不我找人绑了肯尼迪,把他丢到国外去历练一阵子,免得你看着他心烦?”
克劳萨气愤地用力捶了一把桌面,急得当场跳起来,跟着怒喝出声:“你敢!”
威斯克一副老神在在的欠揍模样,甚至在对方面前翘起脚:“还是的,你嘴上虽然骂得欢,身心却分明离不开。”
“…………”此刻才发觉自己又一次中了激将法的克劳萨愣了愣,随后目光如麻地跌坐回去……
——随便吧,他想着,累了,无所谓了……

 

【彩蛋10】-关于某个片段的回忆

某天里昂无聊地偶然回想起一个事,这便揪着克劳萨,向他问起是否记得当时两人还在互相闹着奇怪的别扭,而身上的寄生虫病毒发作连带着结合热一并来临的里昂半夜溜出门去找了个向导,试图让对方来帮助自己。
追踪而来的克劳萨赶走了那个不知名的向导,接着还怒气冲冲地将里昂带回宿舍,关上门板着脸狠狠把他给翻弄着操了一顿——两人之间关系的再度破冰也正是借由这个契机。

此时的里昂笑得一脸贱相,戳了戳克劳萨问他:“你当时是吃其他向导的醋了,对吗。”
旧事重提某人却冷着个脸,不高兴地应道:“你还好意思提,没节操的小畜生,我不过是拒绝你一次两次的,你就给我故意出去到处随便拉人,还带着其他向导的气息回到我身边来气我——我当初没直接打死你都是我心太软了,没舍得对你动手!”
“说来说去你不还是吃醋了嘛。”里昂笑得快要在沙发上坐不住了,“——为什么不肯承认?”
克劳萨一脸莫明其妙地望过去:“我怎么没承认,我特意说出这么长一段话,不就是承认了吗。”
这回里昂直接仰头朝着天花板发出一连串的哈哈哈哈,末了等笑够了他充满暗示地眨眨眼,又接着说:“不过当时那晚的angry sex嘛,怎么说呢,就还真挺带劲的。”

话已至此,克劳萨总算是搞清了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了。
他白了里昂一眼,故意反问对方:“所以你突然提起这茬,到底是什么意思?”
“嘿嘿。”里昂挠了挠头,“就是、那个,今晚——你懂我的意思嘛。”
克劳萨假装自己没弄懂那暗示,腆个脸说:“我不懂啊。”
这话将里昂气得不轻,伸手过来就是狠狠地捶上那人的胸口,嘴里骂道:“装,你再装!”
两人对看一眼不再说话,当场抱在一起准备滚个沙发去了。

正坐在旁边啃面包、同时被挤得快要贴上侧面墙壁的史蒂夫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Hello????——你们两个没皮没脸的家伙!是当我不存在吗!”
这边克劳萨正和里昂互相拥住对方难舍难分地接吻,根本无暇理会那份严正的抗议。
唯独里昂还是分神用手在沙发上胡乱摸索了一番,抓到个什么东西就拎起来要往史蒂夫所在的方向砸。
克劳萨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抖一抖将那东西甩开,又带着里昂的手臂让他主动搭上自己的肩,然后抽手朝史蒂夫做了个动作,意思是识相点快给我们腾些位置。

史蒂夫受不了地朝着某两人翻出个白眼,他慢吞吞地弯腰穿好鞋子,期间里昂一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用后背压过来,挤占他本就不多的位置。
末了史蒂夫终于不爽地蹦起身,挠着屁股走向书房。
可是进门之后里昂像是还仍气不过,又从外面丢了什么东西过来,嘭一声砸在门板上。
史蒂夫瞬间会意,倒退回去带上了门,好容易才将客厅外那能恶心死人的哼哼声彻底掩去。

 

【彩蛋11】-关于一千零一夜

都说人一旦太闲就会没事找事,比如最近在机构内处于休整期的某两人闲来互看不顺眼,突然就爆发了极度激烈的争吵。
里昂跺着脚,口口声声地发出叫嚣:“我们不能再好了,今后就各走各的路吧!”
被气乐的克劳萨张嘴就是一句应允:“好啊!谁怕谁!”
里昂转头开始整理属于自己的个人物品,一样一样拿起来往背包里塞。
史蒂夫闻声赶来,蹲在卧室门边快乐地吃瓜。

很快克劳萨就眼睁睁地看着里昂还真的把平时很宝贝的东西和衣裤之类全打包好,足足塞满了两个大大的出行背包。
他暂时按捺着没有动弹,心底暗暗地想着今天绝对不惯着那臭小子,他倒要看看这人准备闹到什么程度。

最后忙完一通里昂将背包的拉链统统拉上,以示自己整理得差不多了。
侧身倒在床上翻看报纸的克劳萨头也不回,却很给面子地问道:“还差什么,要我帮你一起打包吗?”
里昂扭头看了克劳萨一眼,神色平静地对他说:“只差一样东西。”
克劳萨正要假惺惺地反问对方在哪呢?不想里昂几步走上前,用膝盖压在床沿,二话不说伸手一拳干晕了他……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当克劳萨醒来后,居然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拉高捆绑在床头。
至于里昂?——那个克劳萨口中的臭猴子正全身光溜溜外加湿漉漉地骑在他胯间的位置,耸动着腰和屁股一下下地吞吃着他的某个部位。
克劳萨跟着对方摇摆的节奏控制不住地泄出几声呻吟……好一会儿后才强撑着开口中问道:“……你不是说要走吗。”
里昂微弯下腰,自额角滑下一颗汗珠,静悄悄地砸在克劳萨的胸口。
他笑着应道:“是打算走啊,可我想了半天,那些身外之物带着太麻烦,所以打算只带走我最喜欢的东西就好了。”

面色不善的克劳萨默默地微眯起双眼,想了想才大概回过神来了。
里昂又故意用力往他胯间坐了几下,湿热的内腔随之绞紧了他,被热烫的软肉紧紧挤压住的包裹感瞬间袭来,抽了口气的克劳萨直接就不争气地射了。

 

事后为了表明自己还是很生气,克劳萨将脸往旁边一摆,不愿意同那个依旧骑在自己身上的人搭腔。
里昂用双手在克劳萨非常可观的胸肌和腹肌上来回抚摸,一边说道:“记得小时候你给我说过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其中有一位王后就是这样做的,吵架回娘家时她带走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就是她的国王。”
克劳萨发觉自己这会儿还插在对方身体里的那啥又开始变得硬硬的了,他一边嗯嗯啊啊,一边强撑着用嫌弃的口吻轻斥道:“谁是东西……”
里昂非常配合地安慰道:“对对,你不是东西。”
“……”回过神的克劳萨张张嘴却没接上话来,反而心情变得复杂极了,但那话又确实是难以反驳。
——词穷的男人终究是抵不过精虫上脑的阵阵催促感,这便往上用力挺了挺腰,开始主动地配合。
于是两人经过几轮愉快的啪啪,这就顺利地和好了。

 

隔天再提起这事,一脸吃够了甜食似的克劳萨赞赏式地对里昂夸奖道:“你小子真看不出来啊,在哄人这方面还挺会的嘛。”
心情同样很不错的里昂则乐悠悠地解释道:“嗯,是这样的,我指的最喜欢的东西是你那根玩意儿,但是切下来的话……就不好用了,你懂的。”他说着面目狡黠地朝着克劳萨看了一眼,嘴边那抹坏坏的笑意简直是毫不掩饰了,“所以我只好把你打晕,准备一起打包带走。”
平躺在床上的克劳萨怒而愤起:“——别怪我没警告你,我现在非常地不开心了!!!”
终于扳回一城的里昂重新挤回对方怀里,同时不忘哈哈哈哈哈放声大笑。

 

【彩蛋12】-傲娇要不得

鉴于前一晚里昂被因为他的某种言论而刺激到的克劳萨按住猛操了一夜,中途无论他如何求饶认错,对方都像个强奸犯一样不管不顾,为此里昂实在是很生气。
第二天中午起床后,里昂故意在向他询问是否安好、以及需要不需要帮他上报一个隔离申请的史蒂夫面前态度冷淡地指摘道:“笑死,我也不是很喜欢克劳萨这种类型的向导,那么壮硕还总是凶巴巴的,一点都不体贴。”
史蒂夫眨眨眼,对着那答非所问的回应不知作何评论。
而里昂说着说着还要呵呵地冷笑两声,边抄着胸继续说某个家伙的坏话,脚下却仿佛不听使唤似地贴地潜行,朝着克劳萨靠过去,不动声色地侧身粘住他。
对此克劳萨当然是不客气地一把将某人捞起来,火速再拐进房间去,还不忘在关门前回头交待史蒂夫:“我们有点事要商量,不许来打扰,不然罚你别吃晚饭。”
史蒂夫恨恨地表示:“这话我不是第一次说了,好恶心啊你们!”
回应他的则是一声清晰的自门内传来的反锁声。

 

另外由于克劳萨和里昂在相处间总是三不五时要吵个架,偶尔克劳萨会拿史蒂夫来撒撒气,借故骂上他几句。
然而狗都知道他其实是在指摘里昂,可惜当事人却没有半点自觉。
倒是史蒂夫对于这种行为表现得十分地愤怒,并在克劳萨又一次前来找茬时坚定地骂了回去:“你和那家伙吵个架关我屁事,你在这里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是要做什么?!”
自觉理亏的克劳萨连忙避开里昂,私下给史蒂夫塞了不少好吃的来安慰他。
史蒂夫哼哼唧唧地接受了那些馈赠,但仍难免要朝着克劳萨抱怨几句:“你们自己吵架却要牵扯我挨骂,简直是无辜受害,凭这点好处就想收买我,没门!”
他说完又撇撇嘴,将那些东西都揽到怀里:“但是东西我先收下了!”
克劳萨:“…………”

 

【彩蛋13】-万圣节

这一年的深秋时节,外出近一个月的克劳萨带着里昂和史蒂夫回到机构内,休息了几天正好就遇上了万圣节,军营里还组织了一个大型派对来庆祝。
史蒂夫在出门前溜进某两人的卧室,去衣柜里抄出几件衣物给自己套上。
虽说考虑到军营里的人都没有什么时间搞换装游戏,派对的主题就是让紧绷了很久神经的大家放松一下心情,但真要搞些特殊装扮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为了省时省力,史蒂夫决定扮成里昂的模样,然后他这就雄纠纠气昂昂地出门了。

当天晚上在占地不小的露天派对场地上四处乱窜的史蒂夫被不少同僚直接当成了里昂本人,甚至远远打着招呼都不曾发现端倪。
最可怕的事是就连克劳萨都一眼认错,他还在心里暗想着这小子刚才不过就是说去一趟洗手间,怎么出来时却换了套衣服,并且看上去还加倍可爱了啊。
——但是、好像变得稍微小只了一点?
不过无论怎样,克劳萨都觉得自己很想拉过对方当众亲一口。
幸而在接近后他警觉地发现不对劲的同时,史蒂夫也因为某人这超过安全距离的亲密动作而跳起来,并扭头趁乱逃走了。

不多时后史蒂夫在另一处地点引发了意外的混乱,站在这附近的克里斯也不幸认错了人,原本他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用手臂搭上里昂的肩,想着有阵子没见了,外加克劳萨中校不在,正好凑近说说话。
——结果对着那张脸,克里斯是越看越不对劲……
直到他和假扮成里昂的史蒂夫对着鼻尖一起开始放声尖叫。

最后被里昂亲手抓住的史蒂夫自己坦白了那邪恶的换装计划,至于差点上当并做出些不当行为的克劳萨和克里斯则双双围着他,同时和苦主里昂站在同一阵线,都表示自己十分地想殴打这小子。
——当然最后还是没有打成,因为克劳萨主动承担了教育工作,并语气严厉地交待史蒂夫,下次绝对不许再做这样的事。
一想到自己刚才差点真的被克劳萨抓住亲吻、还被克莱尔的熊熊大哥勾肩搭背,那种极度恐惧的生理性排斥让史蒂夫是忍不住地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

 

【彩蛋14】-伯利恒之星

万圣节后没多久,圣诞节也跟随着漫天的飘雪一同来临。外出的三人又特意赶回机构,开开心心地准备过圣诞节。
晚间三人在客厅里忙着用这些天出门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装饰品来布置圣诞树,趁着空闲克劳萨对里昂和史蒂夫科普了关于伯利恒之星的故事,然后他一边拉着彩灯总结道:“所以这颗星星一般都会由家里最重要的那个人来放置到树顶上。”

——某人的话音刚落,里昂和史蒂夫便各怀心思地对看一眼,立马毫不客气地对打起来,嘴里嚷着关于这颗星星要由他们来放置这样的话,闹了半天甚至一个激动把梯子都给踩蹋了。
不断从旁劝架的克劳萨左拉一下右扯一下,忙乎了半天结果是最后连圣诞树也一并跟着遭殃,直接被撞翻了。
面对着这一地狼藉,克劳萨差点没被活活气死,要知道这棵圣诞树是由他亲自挑选好辛苦扛回来的,不单布置了好半天,并且还是出力最多的那个人啊!
在圣诞树倒塌后,暴怒中的克劳萨开始狂骂那两个死猴子,趴在客厅角落里的三只精神体全被这动静闹得烦躁,纷纷争相跑出屋子去了。

最后闹完一通他们合力扶起圣诞树,再由克劳萨专制地做主,让史蒂夫爬上梯子去挂那颗伯利恒之星。
受到刺激的里昂气得不行,扭头去沙发上直挺挺地坐下,死也不愿意再过来接着布置圣诞树了。
为了哄好对方,凑上前的克劳萨只好试着先来点甜言蜜语:“在我心里,你就是最纯洁和耀眼的那颗星星,我们不计较这个了好不好?”
里昂承认他有一点点笨,对于克劳萨的这个话,他是压根没听懂,想来想去只好扭头去问正在一旁边吃零食边观看他们表演爆米花电影剧情的史蒂夫:“……这话什么意思?”
史蒂夫嘻笑出声:“——意思是他有处女情结。”
这完全歪曲事实的解读当场令克劳萨和里昂双双露出个震惊不已的表情:“?!”
当然相同的表情代表的却是不同的心情,只是这时候说什么都太晚了。
——之后某人为了哄好另一个某人又是折腾到半夜,并一如既往地感到心很累……

 

隔天清晨克劳萨独自早起,走到客厅看看还没完全布置好的圣诞树,暗自垂着泪心想:这真是好惨的一个圣诞节……
当难得也趁着圣诞节能休息两天的威斯克来作客时,刚进门就见这一地的狼藉外加那棵奇奇怪怪的圣诞树。
他抚着下巴想了想,让克劳萨喊来那两个睡眼惺忪的猴崽子,然后掏出手机转过身背对着他们,给四人外加那颗装饰品挂得歪七扭八的圣诞树拍了一张合照。

没两天在新年即将来临时,那张照片被威斯克做成了电子贺卡的封面,附在祝福的邮件中四处散播。
和大家一样收到电子贺卡的克劳萨一个激灵,冲到对方的办公室里质问道:“……你这是干嘛啊?只有一家人才会用全家的合照当做新年贺卡的封面吧!”
威斯克无辜地朝来人眨眨眼:“我们之间和一家人有什么分别?
克劳萨深吸口气憋住,顿了两秒才喊道:“……你是外人!”
威斯克好心地提醒他:“放心吧我是自愿加入,从今往后我就是这个家的一员。”
克劳萨一言难尽地苦个脸:“滚!”

 

【彩蛋15】-新年晚会

由于贺卡事件受到刺激的克劳萨再次带着个人小队出门没两天,威斯克就通知他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先回来一趟,军营里正准备开个新年派对。
得知这消息的里昂好奇地问:“新年派对?我记得过去没有这传统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不知道。”
克劳萨耐心地对他解释道:“是从前两年情况好些了才开始的,只不过去年暂停了,今年才又重开的。”
——这其实也挺好的,说明大家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了。

史蒂夫闻言一个劲地挤过来拱一拱,克劳萨有些窘迫地推开他,不停地说:“别闹、别闹,今年我肯定要带里昂去,你自己想办法找个伴。”
这话可让里昂很不开心了,立马抓住重点质问道:“你以前都是带他去参加新年派对?”
对于这个有些尖锐的问题,克劳萨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妥贴地应答,这一犹豫就错过了挽回印象分的黄金时间,惹得史蒂夫特别坏心眼地哈哈哈哈哈笑出声来。
而里昂还在不明所以地等待着答案,同时暗暗决定视答案的具体内容来决定他要不要追着克劳萨,上手狠揍他一顿。

这下克劳萨知道自己是祸逃不掉了,只好苦个脸说:“因为史蒂夫小时候特别烦人,若是有派对不带着他去,他就满地打滚撒泼。可后来同意他去,他又非要穿女装,还搔首弄姿地四处勾搭不知情的哨兵和向导,关键是居然还有挺多人上当。”
暂时没想好要怎么发表言论的里昂唯有抿着唇,保持着那无语的沉默:“…………”
“以前我带他去了几次派对,差点没被人给当面嘲笑死。”克劳萨接着又满心忏悔地说道,“这臭小子真的给我的身心带来了不可逆的巨大伤害,同时也对我的形象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不知为何里昂却突然记起当时在野外和克劳萨的队伍撞上后,他同大家相处了一阵子,期间就时常听到一群哨兵在八卦这位指挥官的绯闻史,并且言辞统一地指摘史蒂夫绝对是爬过克劳萨的床这件事。
——看来大家只是看到了一些确实很容易引人联想的表象,从而对克劳萨产生了深深的误解。
简直是可谓惨到要笑死人。

随后克劳萨激动地拉着里昂,按住他的肩情深意切且慎重地说道:“拜托你在派对上好好表现,一定要把史蒂夫在往年给我造成的各种损害都弥补回来!”
由于难得看到克劳萨露出这样的表情,顿时心情好了不少的里昂憋不住地笑喷出来:“好,哈哈哈哈。”

 

【彩蛋16】-乌龟说——

在新年那场热闹的派对临近结束前,克劳萨还是更想在安静些的地方带着家里的两个猴子守夜,于是便和他们一同回到了宿舍里。
当晚他们直接在客厅里打了个地铺,克劳萨左拥右抱地给里昂和史蒂夫讲起了睡前故事。
他说道以前在非洲地区,各个部落的人都相信乌龟这种长寿的动物知晓很多道理,所以大部分非洲谚语的开头都是『乌龟说——』。
史蒂夫斜眼朝上看着克劳萨,冷不丁插嘴问道:“你这是想提醒我们,你老得像头乌龟吗?”
克劳萨气得一把将抱枕摔过去打他,被逗得很开怀的里昂从旁笑出两声猪叫,不过当克劳萨的眼珠子溜过来的时候,他立马乖觉地嘤了一声,没敢再出声了。
待到晚上熬过了零点,三人在睡前互相道了一句:“新年快乐!”
然后靠在一起,蒙头睡大觉。

 

【彩蛋17】-可恨的臭袜子

某天克劳萨追着里昂一阵怒骂,那家伙总是将脱下来的袜子到处扔,无论说了多少次『多走几步路丢进脏衣篓就好』这样的话也不肯听。
于是今天又在卧室的地板上和椅子下面各捡到一只袜子并将它们凑成双的克劳萨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

对于这个事,里昂完全就是一个无所谓,甚至还直接假装听不到那人的碎碎念,从头到尾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克劳萨揪住他,严肃地发出警告:“下次若再这样,我就把臭袜子塞进你嘴里,再把你按到床上往死里干!”
若说那威胁的前半句压根吓不住里昂,可后半句却成功地将他定在当场。
里昂先是呆呆地愣住,接着反应过来了,立马开始脸红……

当天训话的结果是两人一拍即合,抱住对方连卧室的门都没来得及锁上,这就扭头爬床啪啪去了。
被迫听到墙角的史蒂夫待在客厅里,连连做出呕吐的表情和动作。

 

隔天傍晚克劳萨发现居然又有袜子扔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他自然是再度气个半死,从书房里揪出里昂摇晃着他,凶狠地问道:“我昨天是怎么说的?你他妈故意和我做对是吧?!——你死定了!!”
里昂正要开口说话,就被克劳萨手快地直接用袜子塞了满嘴,然后又让那人强行拖去床上,甩手一丢摔了个晕乎乎,一把按住就是往死里操。
靠在门外墙边偷听的史蒂夫抱住肚子哈哈大笑。

待到两人滚床折腾了一通,克劳萨总算稍微消了气。
他伸手把那只袜子揪出来,里昂连着呸呸呸了好几声,终于有机会委屈地大声进行申诉:“——这不是我的袜子啊啊啊!!”
克劳萨愣了愣,发出个中气不足的:“Uh oh……”

事后经过一番并不费力的调查,原来那只袜子是史蒂夫的……
为了这事他被克劳萨撵着满客厅跑,批头就是一顿好骂。
至于里昂则表示自己今天一定要杀掉那家伙,克劳萨只好抱住对方不停地阻拦,边道歉边说:“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没弄清情况就去责怪你……”
——这该死的刻板印象啊,可恶!

而里昂却是忿忿不平地反问:“只有责怪吗?!”
克劳萨跟着挠挠头:“我不该把袜子塞进你嘴里……”
里昂不依不饶地又问:“还有呢!”
克劳萨轻轻咳了一声:“不该、呃不该强奸你……”他说完又抢白道,“但是你刚才不也挺爽吗,咬着袜子边哭边喘,还一直在我身下颤抖,扭来扭去哼哼着意思是让我抱你再紧一些……”
原本正在发难中的里昂脸孔爆红,他不得不捂住耳朵闭上眼外加别开脸,直喊道:“……闭嘴啊!”
眼见形势有望扭转,克劳萨连忙将对方又骗回卧室里,关上门慢慢继续哄去了。

 

【彩蛋18】-挚爱到底是谁

第二天里昂为了那个袜子的乌龙事件仍是十分不甘心,刚起床就扒住克劳萨同他接着吵架。
吵到上头的时候里昂越想越气,咬牙切齿地对克劳萨说:“我这就让你这偏心鬼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说完他便抽了刀冲出房间。
克劳萨摸不着头脑地心想那话是什么意思?——随即听到史蒂夫在外面发出阵阵狂叫。
克劳萨着急上火地奔出去一看,里昂正揪着史蒂夫的头发,将他整个人横过来按在沙发上,要用刀切他的脖子。

克劳萨赶紧上前去拦下里昂,顺便缴下那把真能杀人的凶器。
之后他安抚好史蒂夫,转头对气呼呼的里昂说:“挚爱什么的……怎么可能有除了你以外的人啊。”
鉴于某人说出这话时居然还有点脸红,里昂心下一动,却还要故意使坏地问道:“你说什么?太小声了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克劳萨反手将刀收好,并当场表示:“我不会再说了,没听清是你自己的事!”
他们互相拌了几句嘴,所幸很快又和往常一样,顺利地和好如初。

当两人在自己眼前重新抱在一起,这下终于轮到今天又一次无辜受到牵连的史蒂夫暴怒:“我他妈算什么?你们吵架时用来打骂的物件吗!”
里昂作势抬腿准备一脚踹开他,幸好克劳萨的动作更快,又一次苦笑着拦下并抱紧了他。
史蒂夫满脸生无可恋地一屁股摔到沙发上,心想果然,他在这个家里已经没有地位了吗……
可恶,但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搞事的机会!
——走着瞧吧。

 

【彩蛋19】-追忆往昔

小时候里昂老喜欢从高处跳下来,为此曾摔伤过不止一次。
后来只要待在对方身边,克劳萨都会第一时间冲过去,等着在下面接住这不要命的皮猴子。
多年后里昂长大了,可总爱往高处爬的坏习惯却并没有改掉,三不五时还仍会这样不声不响地就往下跳。
但如今他已经能将站在下方的克劳萨给压趴了……

今天也依然挽救了对方小命一回的克劳萨瞠目结舌地表示:“前阵子我接住你时,还只是弯了弯膝盖而已,今天却……你你你是不是又胖了!”
里昂不语,只是一味地嘿嘿嘿。
“…………”对此克劳萨可谓心累得很,“我说了多少次,你能不能别再这样随便从高处跳下来,万一真的伤到怎么办,要知道我现在已经不能再像你小时候那样轻松地接住你了啊!”

这一回里昂没有继续沉默,他靠近表情十分郁闷的男人,讨好地同对方贴着蹭了蹭,这才说道:“我不怕,因为无论如何你都会来接着我。”说完还要踮起脚跟,亲一亲人家。
克劳萨既无奈又无力,可是对方已经在明确地向他示好了,再继续追着骂似乎有些过分,他只好长叹了一声:“随你吧。”

那之后克劳萨自然还仍会第一时间赶去接住又从某处往下跳的家伙,问就是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里昂受伤。
至于别人眼里的里昂,明明从更高的地方都跳下来过,完全就是屁事没有。哪怕落地时不慎翻了个跟头,他依然能蹦起来,毫发无损地跑开。
全世界就只有克劳萨中校本人会那么激动又紧张……
——算了,大概这就是一种外人搞不懂的情趣吧。

 

【彩蛋20】-HAKUNAMATATA

同样很喜欢狮子王的里昂和史蒂夫做梦都期盼着哪天他们的辛巴和丁满可以再遇到多一位小伙伴,为此还诚心地向上帝祈祷,搞得听到那祷告内容的克劳萨哭笑不得。
然而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终于在某一天里,他们遇见了一位精神体是一只疣猪的哨兵。
里昂和史蒂夫先是愣在当场,之后很快反应过来,对看一眼异口同声地喊着:“——彭彭!”
话才出口的同时,这就一边带着他们的精神体疯狂地冲刺着跑了上去。

——迎面而来的正是在克劳萨离开后由瑞贝卡接手带领的队伍,不过最近他们中间又加入了一名哨兵,名为比利 科恩。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前阵子卡洛斯同那位单飞多年的向导吉尔 瓦伦丁终于喜结良缘登记注册,这就成为了机构内的另一对向哨组合,算下来原有的队伍人员倒是一进一出保持固定不变了。
如今他们被下派了一项被机构的情报部门判定为有些棘手的任务,在几天内从不同的位置赶到了任务地点进行了汇合。

这年头与其说向导不多见,倒不如说和单一哨兵绑定以一对一形式出行的向导更罕见。
而在今天碰面的三位向导,要么是瑞贝卡这样带队出行的,要么是吉尔这样单独绑定了某一个特定哨兵的,最后也最为奇怪的就是克劳萨这种单独绑定了一个哨兵,身边却还多带上另一个哨兵……可谓一拖二形式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三位不同类型的向导和他们身边的哨兵们因为长期出行在外,遇见同一机构的同僚而感到兴奋。
克劳萨更是难得十分热情地邀请大家一起吃午饭。

当众人坐定后,彼此间初次见面的人也都非常合乎社交礼节地郑重做了自我介绍。
卡洛斯自从和吉尔结伴后看起来精神十足,至于瑞贝卡和比利这两人,克劳萨之前倒是曾听威斯克大致提起过,估计过两年也会考虑让他们进行配对。

——据威斯克所言,瑞贝卡是在南极基地中和比利碰面从而认识的。
后者是个被保护伞公司捕获并带到基地中的训练营关押起来的哨兵,在汉克带走很多人去投靠政府之时,比利却是打算独自离开基地。
在探路过程中他遇见了和卡洛斯在撤退时走散从而落单的瑞贝卡,两人便一起合作着从地下设施一直出逃至地面,最终也顺利地离开了那座基地。
比利在帮助瑞贝卡撤离时受了伤,又在雪原上被机构的医务兵一并救援,过后也就和其他伤员一道,统一接回安全区中的医院里休养。
待到比利痊愈后,按照他本人的意愿回归了军队,还被威斯克大手一挥派到了瑞贝卡的队伍里,正式成为这支小队的成员。

回头再说起卡洛斯和吉尔这好事多磨的一对,克劳萨也对他们早就认识的事有所耳闻。
只是当初被威斯克横插一脚,将卡洛斯丢到克劳萨的身边,做了多年的近卫。
提及这事卡洛斯怨气不小,恨恨地向自己的那位前任指挥官表示:“要不是你,我早就和吉尔成双成对了,哼!”
“…………”被当面针对的克劳萨唯有好声好气地应道,“好好好,非常非常地感谢你,牺牲了几年的青春年华来保护我!”

坐在卡洛斯身边的吉尔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早几年我一个人出行的单身日子还没过够呢,谁要和你绑定啊。”
这话让卡洛斯当场破防,呜呜呜地痛哭流涕,话都说不出来了。
吉尔只好出言安慰他:“唉呀好了好了,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丢人不丢人。”
——坐在旁边的另外两位向导默契地同时笑出声来。

 

大家气氛不错地又聊了一会儿,克劳萨发现里昂和史蒂夫不知何时跑开了。
经过瑞贝卡的指点,他才和众人一同看到那两个家伙正待在不远处,带着属于他们自己和比利的精神体,蹲成圈在那里唱着应该是狮子王里的某一首插曲。
瞧那摇头晃脑的模样,简直像两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瑞贝卡和卡洛斯对那两人自然是很了解的,此时越过几个脑袋对看一眼,都憋着笑不说话。
精神体莫明其妙被带跑了的比利一言难尽地望着眼前那位初次见面的堪称机构内向导中的传奇人物杰克 克劳萨中校,抿着唇默不作声地朝人家眨眨眼。
感受到那道视线的克劳萨连忙比划着解释道:“呃,是这样的——我其实和那两个奇怪的家伙也、也不是很熟的……”

坐在一旁的吉尔笑着摇摇头,卡洛斯立马狗腿状地凑过去和她耳语了好一会儿,大约是给这位向导科普了不少关于克劳萨带在身边的某两个哨兵的一堆光荣事迹。
聆听中的吉尔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难以捉摸,就连不时看向克劳萨的眼光也异常耐人寻味。
大致能猜出卡洛斯都说了些什么的瑞贝卡哈哈哈哈哈地笑起来,今天唯有克劳萨本人表现得十分不安,成为了全场屁股最坐不住的那一个。

 

【彩蛋21】-生日快乐,里昂

在两人温暖相伴的时光中里昂迎来了他的22岁生日,克劳萨特意提前一周就完成了手头的任务,带着里昂和史蒂夫赶回了机构。
克劳萨像多年前一样,为里昂定做了一个巧克力蛋糕。
不过这和对方18岁成年时的那个蛋糕还是略有不同的,因为蛋糕上面摆着个花生先生的塑料小玩偶,旁边还点缀式地放置了几颗彩色的M豆。

从旁围观的史蒂夫坐在桌边托住下巴,盯着蛋糕说道:“我也喜欢M豆,对了,记得还有个一模一样的花生先生的人偶,我也留着呢。”
里昂不爽地抢过话来喊道:“——那个花生先生是我的!”
他记得那人偶是自己以前从集市上的二手货摊买来的,后来那些东西被克劳萨统一收进了一个箱子里。
而据对方所述,那个箱子被史蒂夫翻出来深度抄捡了一遍,好些那家伙自称也很喜欢的物品就这样被强占了,过后里昂想尽办法又骗又抢,却拿都拿不回来。

在这事上史蒂夫虽然理亏,却并不理睬骂骂咧咧的里昂。
他自顾自挤了挤克劳萨,嘿了一声对他说:“有一年在后勤部,你买下了所有种类和口味的M豆给我,这事你还记得吗?”
这话显然是令里昂极度不开心,哪怕此刻面对着自己的生日蛋糕,他都笑不出来了。
而克劳萨先是谨慎地瞥了史蒂夫一眼,末了手快地搂了里昂过来靠到自己身侧,意思是这话是特意说给里昂听的:“不,我是不得不全部将它们全部买下来,因为你偷摸着把每一种都拆了包装吃上几颗,还被当场抓到……害我那天差点没让后勤部的人给鄙视死。”
史蒂夫哈哈哈得意地直笑,半点不见难为情的脸红,得知真相的里昂唯有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只是里昂还仍很不乐意,关于自己有许多心爱的旧物都被史蒂夫抢走这事。
克劳萨只好哄着对方说:“不怪他不怪他,史蒂夫小时候刚被威斯克送过来,我去工作时他只能自己待在宿舍里,没事闲着就到处乱翻,结果把我收藏着你留下的那些物品的箱子给找出来。”
那床满是复活节彩蛋和兔子的小毯子史蒂夫觉得软软的很喜欢,就拿去用了。
至于花生先生,克劳萨也代为解释道:“他只是摆出来看,并没有弄坏的。”
再说大家都在一间宿舍里住着,物品的归属分得太清楚很累嘛。
——克劳萨希望能用这个借口、或者说是理由,来劝慰里昂不要和史蒂夫过度计较了。

眼见劝了半天气氛还是不见好,某人的小脾气依旧牛牛地发作着,克劳萨只好凑过去亲亲里昂,紧接着很上道地朝对方许诺:“别不开心,以后找机会一样样都给你补回来。”
他说着指了指蛋糕上的装饰:“你看,这个花生先生就是全新的,还有小毯子,将来再给帮你弄条新的。”
里昂不爽地哼哼起来,但听那声音在鼻腔里百转千回的,克劳萨乐观地预计对方大约没有刚才那么气了,这可是个好现象——毕竟是在过生日嘛。

当晚史蒂夫去箱子里翻出当年里昂做的某个手工制品,也就是那个有着古怪彩色叶子的菠萝头,用来嘲笑里昂实在是很笨。
虽然这东西看起来非常不怎么样,但在当年克劳萨还是将它留下了,并好好地收在箱子里。
今晚史蒂夫在摆弄它并大肆嘲笑里昂的过程中,不慎失手把这个多年前的毛线制品给弄坏了,吓得他顿时哑了嗓子,将那东西一把丢给克劳萨。
里昂看着自己送给克劳萨的礼物被扯出几条长长的毛线,气得也顾不上什么过生日不可以生气这样的事了,跳起来追着史蒂夫扬言要揍扁他。

闹了半天克劳萨好容易将两人都给劝好了,这就连夜开始对菠萝头进行紧急修复工作。
坐在书桌边跟着熬夜同时负责监工的里昂忍不住数落对方:“修补得这么烂……”
本来就困到眼睛快要睁不开的克劳萨一时气性也上来了,手上一推顶嘴道:“讲道理是你本来做的就很烂。”
里昂这才抬抬眼皮一瞪眼,克劳萨立马一脸惊恐地滑跪,扭头冲着旁边侧躺在小床上并且早已熟睡的史蒂夫说道:“都怪你都怪你!你过来看看你做的好事!”
被吵醒的史蒂夫眯缝着双眼抬头看看某两人,不耐烦地表示:“大晚上的你们能别发癫了吗?还让不让人睡啊。”
随后他就丢下无语凝焉的两个臭家伙,反手将被子卷一卷,裹进被子里继续睡了。

 

【彩蛋22】-大叔偏心不要太过!

克劳萨尤记得里昂小时候有些挑食,像是胡萝卜、洋葱和青椒之类的东西但凡出现在餐盘里,他都要特意挑出来放在一边,绝对不肯吃。
而西兰花和豌豆这些,里昂虽不喜欢,但在克劳萨的威逼下勉强能吃一点。
起初克劳萨曾对于里昂这种不好的挑食行为努力矫正过一阵子,后来看对方苦着脸皱个眉,像吞毒药一样将不喜欢的东西吃进嘴里随意嚼嚼囫囵吞下去,他想想又觉得算了,小孩子不喜欢吃就不要逼他吧,万一弄出心理阴影来就不好了。
于是他就不再过度干涉,都随里昂去。

后来克劳萨又发现这几样东西史蒂夫大多也不吃,可是重新回到他身边的里昂却会愿意把史蒂夫挑出来的东西拨过去,连带自己餐盘里原有的那些一并吃光。
恢复记忆后的克劳萨自然是不会忘——里昂以前总会将这些东西特意挑出来的,而为了不造成浪费,克劳萨则会主动帮他吃掉。
当他惊讶于里昂的变化而问起这事,才知道对方在南极基地里时的训练真是又苦又累,而且大家每天只有定时发放的两餐,自然是不论拿到什么都必须全部吃下去,否则就得挨饿……

为着这事克劳萨既心疼又难过,后来便总在进餐时先把史蒂夫盘子里那些对方不吃的东西都提前拨给里昂,同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就连肉类也要抖着手落下几块去。
史蒂夫看着那动作一头雾水,多来几次却是回过那个味来了,忙不叠地质问道:“喂喂,老头你几个意思?——我就是捡来的对吧?”
克劳萨一脸淡定地假装没听见,动作流畅地将空了一角的餐盘又放回对方手边,然后招呼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吃饭吃饭!”
史蒂夫:“……”

如今偶尔回想当初,克劳萨记得自己在认真抚养里昂时,曾一心想把对方培养成壮硕的男子汉。
不料过了几年,他的目标自然而然地转换成:算了,是个男子汉就好……
等再过几年,又无缝变成:唉,能健康长大不学坏就好……

至于克劳萨抚养史蒂夫的时间相对要短一些,他的最终目标也相当简洁明确:尽量争取不弄死这小子就行。
如今才得知真相的史蒂夫:“???”

 

【彩蛋23】-毒蘑菇不可食用!

三人出行时里昂和史蒂夫在某天雨后奔进林间,采了不少新鲜冒出来的大蘑菇,回到临时营地准备晚饭时烤一烤吃了。
为了陷害对方,里昂打算诓骗史蒂夫尝尝毒蘑菇,说干就干的他转手递给对方一堆挑出来的彩色大伞菇。
缺乏某些必要的野外生存知识的史蒂夫不知其中厉害,蹲在那里对着火堆兀自烤得很开心。
没多久在营地附近转悠了一圈例行巡逻结束后回来的克劳萨见状,一如既往地戴上他的痛苦面具……

待到克劳萨将那些不能食用的毒蘑菇全部踩烂丢弃,并向史蒂夫做了些科普,某人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小命不保……
为了这事里昂和史蒂夫又对着吵了一架,到底是理亏而吃了鳖的里昂悻悻地回到克劳萨身边,却总还是很不甘心,揪着对方絮絮叨叨地骂了一通关于某个讨厌鬼的坏话。

最后发泄了一通的里昂做了个深呼吸,以劝慰自己要冷静,边假装大度地说:“没关系、没关系,我是个成年人了,我长大了,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一样只会无理取闹——我会自我和解的。”
克劳萨心疼又好笑地看着他,一早猜到这家伙绝对是在自欺欺人,但又故意问他:“你说的是真的吗?”
“……”里昂顿了两秒恨恨地应道,“不!我还是好气!!”说完便蒙头朝着克劳萨的胸口撞过去,想着要撅翻他,好让自己出口恶气。

遭到突袭的克劳萨眼疾手快地主动张开双臂抱住里昂,轻拍着他的后背直说:“好了好了,不要气。”
里昂闷声发出一阵呜呜呜,气不过又要继续责怪对方:“都怪你,是你把那家伙宠成这样,现在还要天天来气我,害我都要短命了!”
克劳萨很是无奈地捏住里昂的下巴摇一摇:“你以为我不气,以往每次被史蒂夫气到,我都得提高一下我在军队里的寿险保额。”
里昂先是抬头露出吃了一惊的表情,末了反应过来,跟着就是仰头哈哈哈哈笑得很大声。

难得趁着这会儿气氛好了不少,克劳萨赶紧不失时机地教育里昂:“话说回来今天是你想用毒蘑菇弄死他,可不能怪他骂得难听啊……”
和以往一样,每次同克劳萨讨论史蒂夫相关的话题,里昂就要不爽地哼哼一声:“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又不会真让他吃下去。”
克劳萨痛心疾首地发出呐喊:“要不是我及时过来查看,他就真吃下去了啊!”
“吃就吃了呗。”里昂下巴一昂,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拽样,“我会负责刨个坑埋掉他的,不劳烦你出力。”
“……”克劳萨无力地将胸口压在里昂的肩头,默默地想算了,他还是少说几句吧。
总之先争取把史蒂夫活着再带大一些,将来的事,谁知道呢,唉……

 

【彩蛋24】-违法乱纪要不得

没两天因为毒蘑菇事件而吵了一架互相不理睬的里昂和史蒂夫很快又和好了,两人还一起结伴干了些坏事,在这次任务目标地区的村子里乱晃,把人家辛苦种的菜地给拱了。
里昂是相对更紧张的那个,急着揪住史蒂夫直说:“怎么办怎么办,肯定要被骂了,八成还要受罚……!”
混世小王子史蒂夫满脸无所谓地安慰对方:“看我的吧——”
他捋起袖子来势汹汹地冲去找克劳萨,不料正见到对方远远站在路边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有一群村民围住他,比划着神情激动地说些什么,估计是去告状的。

村民们没逮到两个胡作非为还逃窜得很迅速的年轻人,于是便选择了去堵截那位年纪大很多的军官。
众人七嘴八舌痛快地告了一通状,最后还指指点点地说:“看你们这制服还是机构里的特别调查员,怎么干这种事啊?!”
破坏菜地那可是很严重的不良行为,克劳萨只好先劝说了村民一番,再诚恳地道歉——不过结局依然是赔钱了事。

史蒂夫远远见到克劳萨掏出钱包,点了又点将好几张钞票交给带头的村民。气势全无的他顿时心虚地拉着里昂开溜,并在外面躲藏了一下午。
直到晚上两人实在没了办法,只好偷偷地溜回来,在他们扎营的地点附近徘徊。
——克劳萨就坐在帐篷外,翘着脚抄着手等待他们。
待到两人一步一停怯生生地靠近,憋了一肚子火的男人张嘴就要对着他们开骂,不想史蒂夫在很近的距离下还冲刺着奔上前,膝盖一软便跪在克劳萨的脚边,同时抱住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搞起自己最擅长的『从小离开爸爸妈妈』那套把戏。

克劳萨和跟在后方的里昂对看一眼,互相都是一副极度无语的表情。
等到史蒂夫自觉这陈年旧戏演得差不多了,他默默地抹干眼泪和鼻涕,圆润地滚到一边去,自觉地给里昂留出了表演的空间。
而里昂只会咽着口水,唯唯诺诺地问道:“那,那我该怎么办?”
他本意是想问问对方打算怎么处理他,克劳萨双眼一瞪,怒喝出声:“你成天带着史蒂夫四处干坏事,所以我只罚你一个!”
“?!”里昂在震惊中下意识地口出恶言,“怎么这样?!你个双标狗!——这不公平啊啊啊啊!”
可惜喊出声的同时,他已经被克劳萨不容拒绝地揪住后领,一路拖进帐篷里去了……

至于那一夜在帐篷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史蒂夫表示听墙角是种不道德的行为,他也不便对此多作评论。
总之考虑到这趟任务已经完成,第二天清晨天刚擦亮,克劳萨就早早起床整理行李,准备停当后他带上两个惹事精,火速地拔营撤离了。

 

【彩蛋25】-逼供狂魔

机构里的各个队伍会在出任务期间带回一些坏人,犯的罪千奇百怪无所不有,这其中大多数人在最后是需要受审并且收监的。
而克劳萨在回到机构休整时,因为长相严厉凶狠还身形魁梧,所以常常被请去进行相关的审理工作。
有时候对待一些态度嚣张的顽固分子,克劳萨会多带上几人彼此打配合,好来个连环计谋,成功进行诱供。

这天克劳萨将某个身负好几桩命案的家伙带进审讯室,准备问问对方在何时何地是不是还犯了其它案子。
那家伙盯着这位审讯官好半天,忍不住开口吐槽克劳萨本人其实也有点像自己那类人——总之就是说不出来的感觉和气质……

不得不提克劳萨今天还特意拉来了正在休假的卡洛斯一起演戏,先是让他出个场,假装拉着史蒂夫进来,说着这小子油腔滑调的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好拜托里昂帮忙逼供。
而特意假扮成流浪汉的史蒂夫歪一歪身体挣脱卡洛斯的手,从门口蹭进房间坐到靠墙的另一张椅子上,他想想故意提醒自己的那位『同类』:“——这位军官大哥是不是像个负案在逃的连环杀手?”
受到启发的坏人先生总算找到了确切的形容,连忙应道:“对对对!”

正在门口签署提审相关文件的克劳萨扭过头,就听见史蒂夫还对着那人附和道:“哈哈哈,我也这么认为。”
今天负责扮成打手的里昂也适时从门外钻了进来,他昂首挺胸地直接走到史蒂夫面前,居高临下地对他说:“你还笑得出来?不如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这就准备上手拉扯对方。
克劳萨跟在一边好心地提醒道:“你别在这间审问这家伙,万一吓到我这个怎么办——不如拖到隔壁那间空屋去。”

此时里昂便当着那个坏人先生的面,将史蒂夫给一把拖去了隔壁。
很快隔着堵墙传来一阵摔摔打打的噪音,史蒂夫扯着嗓子叫得特别响。
由于那惨叫声也太像是真的在挨揍,连克劳萨都隐隐抽了抽眉心,他担心里昂不会是在公报私仇,真的对史蒂夫下黑手了吧……
末了他又自我安慰着不会的不会的,有卡洛斯在,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他肯定能拦得住。
——克劳萨提醒自己千万得稳住心神,专注地审问自己这边的坏人才行。

移回注意力的克劳萨看到坐在审讯桌对面的那个家伙此时都没心事反驳他的问话了,一直都在全神贯注地拉长耳朵,聆听从隔壁的审讯室里传出来的阵阵惨叫。
眼看目的就要达到,克劳萨故意起身开门走出去,大声朝着旁边的门喊道:“喂,我说你们能不能小点声?我的当事人不喜欢这种声音,太吵了——实在不行你们换一间审讯室吧!”

正待在隔壁的里昂十分配合,粗声粗气地将话喊回来:“都打成这样了,肯定挪不动位置也换不了房间,要不你们去换一间?”
克劳萨装模作样地去走廊上转悠了一圈,接着又走回来站在门口说道:“另外几间都有人了啊……”
里昂哼哼一声直接回绝:“那我可帮不了你,我这边继续打了——”说完给史蒂夫使了个眼色。
此时趁着两间审讯室的门全都开着,史蒂夫扯着嗓子惨叫得更起劲了,里昂也跟着大声叫骂:“可恶,你这家伙别把血吐到我鞋子上啊,真他妈的!”

“……”在门边顿了一会儿的克劳萨估摸着这恐吓效果应该差不多拉满了,这便关了门又走回桌子边坐下,翻开记录用的本子,同时满脸遗憾地摊着手朝对面那位神色惊恐的坏人先生说道,“没办法,你专注一点,别去听那边的声音。”
他十分贴心地停了几秒,确定对方将自己前面的话消化得差不多了,这才又开口道:“不过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有什么事现在对着我说就行,在刚才出去的那家伙回来前,你都坦白了我还能救你,若换成他来问话,那可就是全程暴力逼供——你掂量一下自己能撑多久吧。”
他说完又刻意给出一段长达几秒的留白,隔着门板和墙壁传来的阵阵惨叫也由此又变得清晰了不少,坏人先生被吓得哭丧着脸直嚷:“……我说我说,我、我什么都说!”

之后对方主动招认了不少事,这便暴露出一个长期存在的暴力抢劫杀人团伙。
克劳萨迅速将相关的笔录整理好,全部上报给威斯克,再由威斯克派人前去那伙人的据地进行清剿。

里昂有些遗憾这么重要的情报却不是他亲自审问出来的,他不甘心地抄着手问克劳萨:“你确定那家伙什么都说了?没有半点隐瞒的吗?或许可以让我再继续问一问。”
克劳萨无奈地拦住里昂,对他说:“那人全都招认了,还额外说了不少以前做过的偷鸡摸狗之类的坏勾当。”

虽说那些坏事听来简直闻所未闻外加令人发指,但里昂坚信一定还有需要自己出手来深入发掘的事项,他激动地捋着袖子说道:“居然有这么坏的人,再多吓一吓,指不定还有收获!”
克劳萨知道这搞不好是真的要动手揍人,他连忙又一次拦住里昂:“好了好了,那家伙已经把20多年前他才16岁的时候偷了姨妈家表妹的两条内裤这种事都说了,我想是真没什么可招的了……”
跟在一边当了一天群众演员的史蒂夫和卡洛斯闻言忍不住就是爆发出一阵:“——哈哈哈哈哈哈!”

过后那个坏人自然是被法官判了不短的刑期,并关进了监狱,很快还陆续见到了不少跟在后面被抓到的他的那群无良同伙们。
在监狱里放风时一群人实在太无聊,便凑在一起聊了聊,这才发现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被那个表面看起来好像完全无害的金发哨兵搞出来的恐怖逼供现场给吓到,一个个都能将那些场景形容得绘声绘色。
——从此机构内和监狱中便到处都流传着关于里昂 肯尼迪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逼供狂魔的传说……

 

【彩蛋26】-麻烦鬼就该弄死

在春夏交接时节,出行中的史蒂夫对着空气中四处飘荡的花粉过敏,与此同时各种平时不易显见的毛病全都跟着钻出来了——通俗点说就是这也过敏那也过敏,一天天闹得不可开交。
里昂向来嫌那家伙烦人,最近更是几次三番想弄死史蒂夫。
不仅如此里昂还真的曾刨出过一个大坑,打算趁克劳萨不在时杀了史蒂夫,并将他就地掩埋。

至于得知了这个邪恶计划的史蒂夫满脸震惊地质问道:“你你你,平时对我又打又骂就算了,居然真心想杀我?!”
里昂不屑地轻哼一声,同时告之对方:“不只是想,我还曾有过周密详尽的计划。”
他掰着手指头,对史蒂夫细说了好几种残忍虐杀他的方法,听得人家阵阵头皮发麻。

被吓得面目全非的史蒂夫扭曲着脸孔,手脚并用地爬到克劳萨的脚边,抱住他的大腿抬头直呼:“救我,老头,快救救我,呜呜呜……”
正在旁边专心书写今天的出行日志的克劳萨被那摇晃自己的动作打扰到,他停下笔,难免要出言语带责备地数落里昂:“干嘛又吓唬他啊,你看看这,他若是今晚吓得做恶梦,不还得要我去哄……”
早早就趴在行军床上的里昂不爽地顶嘴道:“谁吓他了,哼!”

到了晚上睡觉时史蒂夫瑟瑟发抖地非要挤过来,克劳萨无奈地朝着里昂说:“都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现在怎么办。”
二话不说的里昂直接噌一声抽出刀,寒光一闪的同时史蒂夫就立马连滚带爬地被吓跑了。
旁观中的克劳萨只剩下了无尽的无奈:“…………”
不过当里昂一脸得意地闭上眼将脑袋靠到他的胸口时,他又觉得心情好像不那么郁闷了。
——唉。

 

【彩蛋27】-打破拖油瓶

众所周知,里昂一向将史蒂夫视为他和克劳萨之间的眼中钉肉中刺外加拖油瓶,而史蒂夫好像也很清楚自己在里昂心中的定位,但却停止不了总要去故意搞些破坏的蠢蠢欲动的坏想法。
某天半夜某两人正在卧室里兴奋地啪啪到一半,没留神发现史蒂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潜进来了,正揉着眼睛蹲在床边,朝克劳萨诉说自己的肚子好饿好饿。
——克劳萨半句废话都没有,他先是果断地把自己的某个部位抽出来,再把里昂光溜溜双腿大张地这么放置着,自己翻身穿好裤子下床,出门去给史蒂夫弄吃的。

第二天清晨活活气了一夜的里昂直嚷道:“我受不了了,我必须把史蒂夫宰了找个地方埋了,求求你让我动手吧!!”
“别别别……”克劳萨优先安抚住里昂,一边劝说道:“等有机会我给他找个好归宿,将他送走就是了。”
“…………”自打知道史蒂夫这家伙的存在起就在心底憋着口恶气的里昂危险地眯了眯水蓝色的眼睛,“你可不要驴我,不然哪天趁你不注意,我是真的会动手的!”
克劳萨唯有尽力做出承诺:“好好好,我这就尽快给他找个向导。”

为了这事克劳萨特意去探访了威斯克,朝对方这样那样说了一堆,大意是里昂和史蒂夫实在是互相合不来,况且史蒂夫也已经成年了,差不多是时候给他找个能配对的向导,可以先将他送过去,找机会培养一下感情,也好为将来做准备。
威斯克对此还算相当配合,积极地提供了一堆目前机构内适龄单身向导的名单和照片,意思是让史蒂夫自己先看一看挑一挑。

不料收到这些资料的史蒂夫嫌弃地表示这个不喜欢、那个不满意,看来看去居然没有一个向导能入他的眼。
陪同在一旁的克劳萨叹着气直捂脸,空余的那只手握成拳,压在膝盖上止不住地抖动——注意观察还能看到那手背上青筋直爆,应该是将濒临爆发边缘的怒气憋得很辛苦的样子。

得知这消息的威斯克倒是表现得挺轻松,还兴灾乐祸地对克劳萨说道:“——所以现在你总算知道当年给你找配对哨兵的时候,你这个不行那个不要的,我是什么样的心情了吧。”
“…………”克劳萨是真的没料到某人居然拿这多年前的话题来嘲弄他,但他实在是开不了口去反驳,因为这个回旋镖确实在多年后终是反过来狠狠扎死了他……
结果这事只好不了了之,暂时又搁置了,为此里昂气得好一阵子没给克劳萨好脸色看。

 

没几天里昂趁着克劳萨去参加军务相关的会议,悄摸摸喊着史蒂夫一起出门离开机构,到安全区附近的林间去转悠。
史蒂夫本能地对里昂这家伙充满了强烈的不信任感,但闲出屁来的他还是跟在对方身后一同外出了,路上不忘朝某人进行询问:“你确定不用找克劳萨陪我们出来吗?”
里昂头也不回地应道:“最近大半个月没有一项任务,窝在安全区里我都快憋死了。今天趁着天气好出来转转,不过半天就回去,你在怕什么。”
跟在后方大约隔出几个身位的史蒂夫吊儿郎当地将手背在后面抱住脑袋,他望着天空边走边说:“出门转转是没问题,不过要先说好,你也知道遇到危险我屁用没有——我绝对会转身先逃的。”
走在前面的里昂直接没吭声,因为他根本懒得就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和史蒂夫起争执。

两人才走了没多久便不出意外地遇到寻踪而来的BOW,并且还是向来不怎么好对付的两只猎杀者Ⅱ型。
只能说幸好里昂足够聪明,出门前顺手带上了克劳萨留在宿舍里的枪和一些子弹。
然而在应付敌人并打算寻找机会准备逃窜间,他们却一起被按倒在地面上。
里昂抽空朝史蒂夫所在的位置嫌弃地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史蒂夫不甘心地回吼过来:“——我他妈早就提醒过你了啊!”之后他躲开猎杀者能吓死人的大嘴来回两次欺近做出的啃咬动作,用变了调的声音朝着里昂叫道,“现在都这样了,你有什么遗言要我带回去的吗……”

里昂在百忙之中不忘翻个白眼,心想也不知道是谁今天绝对要死在这里!
他努力挣扎着朝压在身上的那头猎杀者的腹部用力踹去,将那东西一脚踢开,并在对方再度扑过来的同时用身上带着的匕首一下捅穿了它的下巴,成功将这只BOW击杀。
随后里昂转身将史蒂夫从另一只猎杀者的锯齿和利爪下抢救出来,可当那只猎杀者跳开后很快又发动了一轮新的进攻,不幸被盯上的里昂想着眼下能逃一个是一个——他抬腿将史蒂夫踢到一边,让那人去捡先前被纠缠时自己弄丢的枪。

回头捡到了枪的史蒂夫呆呆站直了身体,一脸懵逼地冲里昂所在的位置破着音喊道:“你别指望我,我他妈的打不准啊……我的射击成绩在同期里是垫底,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虽然嘴上这样叽叽歪歪,史蒂夫还是熟练地拉开了保险栓。他将枪口朝向前方,可惜眼前的情景显然也找不到开枪的好时机。
他不由得烦躁地抱怨起来:“拜托你们别晃来晃去的!操……”
里昂忙里又抽空扭头冲史蒂夫喊:“别管那么多了、开枪啊!!”

此刻迫于无奈,外加里昂那边的情况确实是十分危急了,史蒂夫只好听话地扣着扳机,接连开了好几枪——结果自然是一枪也没命中。
眼看身边的地面上环状地多了几个冒着烟的弹孔,吓出一身冷汗的里昂啊啊啊啊地叫起来,简直是要当场被气死了。
史蒂夫似乎是突然冷静了下来,只见他仰头朝天接连做了几次深呼吸,跟着就摆正了射击时的姿态,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无比认真,手臂半点不带打抖,单膝跪地开始又一次在那里正经地进行瞄准。
就连里昂一时也都看呆了,直想着这小子……竟然也有这么帅的时刻啊。
紧接着一声破空的枪响在他耳畔响起——回过神的里昂这才注意到,史蒂夫居然真的打中并且是一举击穿了趴在他身上的那头猎杀者的脑袋。

看来这次的危机总算是艰难地解除了,里昂不意外地被溅了一脸黑糊糊的血,但爬起来后他却抹着脸对史蒂夫说道:“真是难以置信,关键时刻你的枪法居然还挺好?”
其实史蒂夫自己也受到了不小的震憾,他看着手里的枪,再抬头看看里昂,惊讶地反问道:“我不知道……我、我有这么厉害的吗!”
他想了想立马变了副嘴脸,单手插着腰哈哈笑道:“让你平时总嘲笑着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下你该道歉了吧!——我明明很厉害!”
有点郁闷的里昂正要开口,耳边却听到某个他熟悉到不行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口吻好气又好笑地说:“——你们还以为真是他打中的呢。”
——不用感到意外,说话的人正是克劳萨。
里昂和史蒂夫对看一眼,都下意识记起今天他们可是偷溜出来的,当场就啪地一声立正站直了。

收了枪的克劳萨从高处的一棵树上跳下来,走到近前就是对侥幸存活的两人劈头盖脑一顿猛批,并且直言不讳地怀疑里昂又在故意谋害史蒂夫。
“我发誓,这次真不是故意的。”里昂挠挠头说,“我总不能为了弄死他,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吧……”
克劳萨思来想去,觉得这话倒是挺对的,之后又对里昂提醒道:“史蒂夫那最后一枪差点击中你,你得庆幸他的枪法是真的很差。”
他说着给里昂指了指一侧的衣领——那里擦破了个洞,正是史蒂夫那有模有样还超级认真的一枪扫出的子弹所造成的。
所以刚才里昂是真的差一点去见上帝,反应过来的人顿时感到无比后怕,怒而朝着某个杀人未遂的家伙送去一阵怒瞪。
至于史蒂夫?他根本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摊摊手就将枪还给了里昂。

 

后来回去没过两天,史蒂夫在餐厅里迎面遇上了雷德菲尔德家的妹妹,也就是克莱尔 雷德菲尔德。
算下来史蒂夫已经是第N次见到这位年轻的女向导了,可以说次次见次次都要钟情一回。
但现在的他决定主动出击,开始向对方队上的哨兵们各种打听关于克莱尔的一二三事,哪怕被当面嫌弃了也毫不在意,一副誓不放弃的模样。
注意到这事的里昂思索再三,对身边的克劳萨说:“我好像知道该怎么甩掉史蒂夫那家伙了。”
克劳萨:“…………”

那阵子的史蒂夫在彻底喜欢上克莱尔之后就天天犯花痴外加大胆妄想,时不时捧着那张表情荡漾的脸望向虚空,喃喃地说道:“啊,好想被克莱尔侵犯,我一定会主动脱掉裤子~”
坐在他身边的里昂满脸嫌恶地怒骂道:“你别是有病吧……!”
谁想挨了骂的史蒂夫半点不见生气,反而好声好气地对里昂说:“你不会懂的。”
里昂只能转头去劝克劳萨尽快把史蒂夫送走,瞧瞧,再下去真不知道那家伙会做出什么丑事来!

对此克劳萨还是相当纠结的,为了排解郁闷,他便去找威斯克问问意见,对方却是语重心长地说道:“看来还真是孩子大了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啊。”
原本还打算将史蒂夫护到年满20岁,再为他考虑将来去向的克劳萨只好表面先表示了同意给史蒂夫再看看配对的事,其实背地里却左右不放心,天天为这事愁得睡不着——

 

Chapter 45

Summary:

彩蛋28-36

Chapter Text

【彩蛋28】-为了美好的明天

最近克劳萨成天纠结着到底要不要送史蒂夫离开自己身边,为此可谓日思夜想外加茶饭不思,快要愁苦到头秃。
为了稍微排解一下这份郁闷又焦灼的心情,他便对里昂坦诚地诉说了自己目前最大的心结:“其实我最为担心的事,是史蒂夫这小子没有人要。”
——当事人史蒂夫就坐在旁边,闻言立马指着克劳萨十分不满地嘿了一声。
克劳萨虚虚地朝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又接着对里昂说:“万一、我是说万一,若他真的送不出去,而我某天要是挂在出任务途中,我希望你们两个今后可以互相照顾,好好生活。”

“……”里昂没弄懂这人突然抽疯一样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是几个意思,况且若真要他去照顾史蒂夫,他不如也死了算了!
想到这些里昂当即就极度不满外加负气般地应道:“在你的葬礼结束的同时,我就在隔壁位置刨个坑,把那小子踢进去活埋了,给你当陪葬。”
“…………”这下克劳萨的面色是更加地愁苦了,闷着声望住里昂不再发话。
作为那两人讨论的中心人物,再也沉不住气的史蒂夫则从沙发上就是一个大跃起,激动地喊道:“什么东西?!”
——他才不要变成某个老头子的陪葬品啊!
可恶,史蒂夫暗暗想着,看来是时候早点开始计划属于他和克莱尔的美好未来了,哼。

 

【彩蛋29】-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某天早上史蒂夫起床后准备去解个手,在走廊上他注意到克劳萨似乎正和里昂在卧室里小声地聊天,他眯着还完全睁不开的双眼,歪过身将耳朵轻轻贴在门板上。
——听上去里昂的话比较多,他一直在安慰克劳萨,反复地说道:“没事的,男人嘛,偶尔都会有这种情况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介意。”
克劳萨的沉默似是代表了无语或是心虚,之后他中气不足地挤出话来:“我很介意!还有你能别再提了吗……就、你就让我一个人静静……”
顿了半秒的里昂嗯了一声:“那我出去给你弄些吃的来吧。”
这一回史蒂夫附耳时听到克劳萨难得十分敷衍地对着里昂的提议嗯嗯了一声,用以代替了回答。

走出卧室的里昂扭头发现史蒂夫贴在大约两步远的墙边,他皱了皱眉,以为对方只是去浴室时路过,也便没多问。
其实真相是史蒂夫听着那话的结尾发觉里昂要出来了,他立马警觉地弹开。
这会儿史蒂夫连厕所也不急着上了,一个急劲地追在里昂屁股后面追问道:“——大清早的你们是怎么了?”
正在客厅里翻东西的里昂顿了顿,然后又继续手上的动作,边轻描淡写地应道:“没什么。”
这反应反而让史蒂夫难免心下一动,有了个很好笑的猜测,同时一股兴灾乐祸感也油然而生。
——难道真如他所想,是克劳萨那个家伙在某方面不太行了?
想到这里史蒂夫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他不再纠缠里昂索要一个所谓的答案,这便拐个弯奔进了浴室——
当天早上史蒂夫连早饭都顾不上吃,换好衣服就出门四处游荡,散播某个惊天大消息去了。

 

那几天克劳萨始终觉得有些奇怪,他发现但凡自己出门,所过之处大家都会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不时还要几人凑着脑袋窃窃私语一番,说着说着发出一阵哄笑。
而里昂出门后回来时也总是莫明其妙地说:“这些天怎么老有人给我塞约炮的小纸条啊……”
克劳萨奔上去将纸条都接来看看,气得立马把它们全撕碎了。

这种奇怪的状况持续了好一阵子,后来还是威斯克不惜冒着触怒克劳萨的风险当面提起这事,由此克劳萨才知道——原来最近机构里正盛传着关于他在某方面不行的传言。
这种极度不实并具有人身攻击性质的谣言令克劳萨火冒三丈,简直快要气死了。
此时也顾不上长官还在身边的克劳萨用拳头狂捶桌子,扯着嗓子呐喊出声:“那是谣言,都是谣言!!——我一定要找出这谣言的源头,打死那个四处作乱败坏我良好名声的坏蛋!”
“哦。”威斯克一脸淡定地应道,“不用找了,我已经帮你查过了,这事是史蒂夫干的。”
克劳萨当场呼吸不稳外加眼前一黑,坐在椅子上脚底晃了晃摔出个趔趄。

回头差点没被气死的克劳萨奔回宿舍,揪着史蒂夫劈头盖脑就是一顿臭骂,连里昂从外面回来时面对着这难得一见的阵仗,都忍不住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急得气喘吁吁的克劳萨伸手颤颤悠悠地指着缩在沙发上的史蒂夫,将来龙去脉大概和里昂都说了说:“这小子那天偷听了我们几句对话,就曲解了到处疯传谣言——最近的那些事,你都知道的!”
他越说越是气得愈加激动直瞪眼,拳头不断在史蒂夫头顶上方比比划划,像是真的憋不住要动手揍人了。

而里昂终于弄懂了近期那些怪事的个中缘由,他好笑地说道:“原来如此,难怪这几天大家都用同情的眼光看我,还不断来约炮。”他转向史蒂夫,语气郑重地向对方澄清道,“不过那天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你理解得大错特错了。”
喘着气的克劳萨插着腰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
史蒂夫只好用乖宝宝的姿态盘起腿坐好,好奇地问:“那你们那段很容易让人想歪的对话,到底在指什么?”
里昂面上极力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可是上翘带笑的嘴角却活活出卖了自己:“是当时他做到一半太过激动,脚抽筋了……”

现下被迫回想起那黑暗而又尴尬的一幕,克劳萨垂下头掩面痛哭,还不忘呜呜呜地从指缝里将话给挤出来:“那真是太影响我的发挥了啊……”
史蒂夫想想却又说:“那还不是一样,总之都是年纪大了才这样吗。”
某个金发男人闻言当场暴怒而起,凶神恶煞地冲着史蒂夫叫嚣:“我他妈哪里不行了!——我现在就可以当着你的面把里昂按在桌上,连续操他十轮!”
颇为无语的里昂以及史蒂夫纷纷动作统一地摇头外加摆手:“那、那倒也不必……”

之后克劳萨又揪着做尽坏事的史蒂夫,提出了自己的诉求:“我不管,你负责去把这事抹平,以后我不希望再有人以这个借口来骚扰里昂,不然我就马上把你的那堆宝贝全都送到下一次的集市二手市场去!”
为了保住自己心爱的物品们,被吓坏的史蒂夫抱着它们哭唧唧了一夜。
第二天他丧丧地出门,去进行所谓克劳萨要求的『damage control』。

经过史蒂夫好一番费尽唇舌的努力,某个谣言这才算是被平息了下去。
而他生平也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史蒂夫发誓他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彩蛋30】-小伙伴就要一致对外

虽说里昂向来对史蒂夫表现得颇有敌意,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就很糟糕。
平时他们老因为结伴在外面干些坏事从而遭到克劳萨毫不留情的训斥,每到这时两人就会很团结地摒弃前嫌,变得热络起来一些。
至于被骂完进行罚站的时候,他们也会探头探脑地小声当着克劳萨的面耳语,叽叽咕咕地发出一些动静。

对此克劳萨本人是抱了一万个警觉的态度,立刻上前追问道:“你们两个臭小子,是在商量着要搞什么阴谋诡计吗!”
那边后背贴着墙的两人压根不理他,自顾自边碎碎念出一长串话,然后用眼神互相示意一下再点点头,仿佛是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
克劳萨全程只听到些蚊子哼哼似的噪音,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汗毛倒竖,并在心中默默叮嘱自己进行防备——对于那两个不安分的家伙,一定要做足防备!

——但是某两人没好上两天就原形毕露故态复萌,又接着不是打架就是吵嘴,中间再一起结伴出门四处做点恶事。
第无数次被苦主冲上门来告状的克劳萨无力地想着如今自己每天的心情,那就是一个忧愁外加郁闷……
算了算了,说多都是泪。

 

【彩蛋31】-万恶的屁股针就是反人类的存在!

平时待在安全区中时,每逢里昂那麻烦又折腾人的结合热来临,克劳萨都会加倍照顾里昂,待在卧室里和他一直做爱,直到那股令对方感到异常不适的生理性的高热渐渐平复下去。
这种时候的克劳萨也会难得一改在床上霸道又专制的风格,不像平日那样尽喜欢搞些难度很高的体位来折腾里昂。
处于结合热折磨下的里昂通常烧红了脸整个人从内到外地发着烫,连带着四肢身体都变得绵软无力,所以克劳萨会格外体贴地放任他平躺着来享受性爱的过程,每次都能成功让里昂爽个半死。
但在他们外出时,若正在执行任务期间,为了不影响当下的进程,自然是不能过于放纵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克劳萨只能按时拿出一早就带在身边的抑制剂,每次见状里昂都会搓一搓鼻子,乖乖地脱了裤子靠过来。

 

某天克劳萨给里昂打完针,他将掌心隔出些位置避开了针眼,轻轻揉弄着里昂很可爱的屁股,用这样的动作来安慰对方。
视线往下放一放克劳萨就能看到里昂头顶的发旋,他却莫明地想起那次碰面时汉克曾说过的关于里昂的一些事,同时也清晰地记得以前他总会故意诓骗年纪尚小的里昂,对他说抑制剂是要打屁股针的,总能成功吓得对方挤进他怀里,对着可怖的针头瑟瑟发抖。
——如今一转眼对方都这么大了,前阵子还对着他抗议过这上当受骗的事,可每次都还是自己脱了裤子主动靠过来,未免也太好哄了吧……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抑制剂是不用非打屁股针的,为什么还这么配合?”

里昂抬起下巴望着克劳萨,蓝色的眼睛眨了眨,顿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地说:“我乐意。”
两人各怀心思地互相盯了半天,最后又一齐哈哈大笑。
听着这动静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的史蒂夫掀了门帘冲进帐篷来,抬眼一瞧两人这姿势,他忍不住骂了一声,扭头迅速地退了出去。

克劳萨收好注射器就接着又搂住里昂,轻声问他:“你再给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真相的?”
陷入回忆中的里昂老实地答道:“就是当年我还在训练营里,某次参加野外生存训练时……”
他这一说克劳萨倒是想起来了,里昂说过那回教官来给学员们打预防生化病毒的疫苗针,结果大家都主动捋起了袖管,唯有里昂脱了自己的裤子。
——这事至今还是里昂心中不可碰触的痛处……

后来里昂因为那些变故失去了过往的记忆待在在南极基地里,那个名为死神的特种兵会和其它医护人员一同前来,给他们这些哨兵定时注射抑制剂,而里昂同样用近乎肌肉记忆的动作直接脱下了裤子。
众目睽睽之下汉克沉默了两秒,举着手里的注射器尽量用平调的音色问道:“……你在干嘛。”
——里昂四下看了一圈,才注意到原来直接进行静脉注射就可以。

以至于他恢复记忆后,每每回想起这一出,便简直连后槽牙都要咬碎……
但出于某种心理,除了前阵子的抗议之外,他还是没有过于恼怒地为此而发作过。
哈哈哈哈地笑出声来的某个男人捏住里昂的下巴,在他嘴上轻轻咬了一口,并且表示:这种心理我懂, 我懂——

 

【彩蛋32】-冤有头债有主

这天清晨克劳萨查看了一下工作时使用的个人邮箱,这便扭头对两个正在吃早饭的年轻人说道:“嘿,我刚收到个好消息!”
里昂放下手里的马克杯,兴奋地抢过话来问道:“怎么怎么,是不是你找到哪个向导愿意要史蒂夫,所以他终于要滚蛋了?”
坐在里昂的对面的史蒂夫无语地摊了摊手,表示他真是躺着也中枪。
喉间噎了一下的克劳萨顿了几秒,只能悻悻地改口:“好吧,我刚收到个消息……”

——原来是威斯克亲自联络了克劳萨,给他的小队派了个新任务。
因为这项任务的委托方给出的报酬很高,并且难度也不大,克劳萨觉得相当不错,于是二话不说就接下来了。
之后他和某两人一起尽快地吃完了早饭,这就收拾了一下营地里的装备,尽快踏上了前往新任务目的地的行程。

 

这项任务是前往某地去抓捕坏人,据报近期有一群四处流窜作案的盗贼,接连祸害了好几个社区。
居民们联合起来上报了政府,并给出高额的赏金,请军队人员前来帮助他们解决这些麻烦分子。

到达目的地后克劳萨简单地做了个战术安排,他们三人中需要有一个自愿充当诱饵,但若是让史蒂夫承担这份工作,克劳萨着实是不放心。
而里昂对此却满不在乎地说:“要我做诱饵也不是不行,不过别怪我没事先提醒过你,这支小队会由此暂时失去一个最强的战力。”
克劳萨:“…………”

最后前去充当诱饵的史蒂夫『顺利』地被坏人团伙给抓获,不仅让人扒了身上全套精良的军用装备,那些人还连他身上的制服甚至鞋袜之类都不肯放过,一并顺手地跟着开扒。
史蒂夫挣扎着喊道:“唉呀,袜子给我留着吧大哥们,我有脚气呢!”
正在欢快地动手的几人都停了手望着他:“…………”
然而之后这些人对了对眼神,似乎默契地达成了某种共识,这就合作着按住眼前这个年轻人,继续扒人家衣服扒得很欢快。

正在远处隐蔽着用望远镜密切关注情况的克劳萨沉不住气地说:“不行了……这摆明是要强奸啊,我们快上!”
靠在他身边的里昂抠着鼻子,漫不经心地说:“哪能呢——”
没几秒克劳萨就睁睁睁看着史蒂夫连内裤都被扒了一半,他再也忍不下去了,手里迅速放下望远镜、再扯上里昂,带着他一并冲了出去,两人完美地互相配合着用最短的时间尽快制服了这些恶事做尽的大坏蛋。

至于史蒂夫?他早在战斗开始时就为了避免被波及而独自爬到了角落的几个大箱子上。
待到局面被彻底稳定住,他抄着胸身上只穿着一条小裤衩,恨恨地对另两位队友抱怨道:“真是气人,你们行动怎么这么慢!”
害他差点屁股的贞操不保!

克劳萨扭头看了史蒂夫一眼,脚下挪动位置避开里昂的目光,偷偷在他脑后朝着史蒂夫比了比,意思是冤有头债有主,出手慢可真不怪他啊。
随后撇清了关系的克劳萨就准备联络一下附近社区的人,让他们通知机构下派一些人手,来将这些家伙们押回去受审。
这份任务也就宣告完成了,只待来日报酬到账。

 

【彩蛋33】-痛定思痛

某天里昂和克劳萨又为了史蒂夫的事吵得不可开交,这一回里昂居然还嚣张地放了狠话:“要不我们离婚吧,我这就把史蒂夫给带走!”
克劳萨和旁听中的史蒂夫因为这话双双露出震惊的表情,意思是都这样了还提出要带走拖油瓶,是几个意思啊?
对此里昂的解释是这样的:“——今后我要天天打骂他、虐待他,还不准你来探视,急死你!”
克劳萨:“……!”

后来由克劳萨出面好好地安抚了里昂,还做出了许多的保证和许诺,这事才算平复了下去。
但彻底让他下定决心要把史蒂夫送走的契机,还是因为他们回到机构后,那两个精力过盛的家伙在休息期间又双叒吵着打了一场。

至于起因则是这样的——那天清晨克劳萨便照常出门工作,却直至深夜还没回来。
其实他也就是像往常加班时一样,在威斯克的办公室里同对方多说了些与某个军务相关的事项,互相探讨着聊一聊就没空注意时间。
而里昂却等得不耐烦了,自己脱光衣服在宿舍卧室里的床上趴着,一听到开门声就撅个屁股扭来扭去,意思是让克劳萨主动点,赶紧来操他。
不料进门的人是史蒂夫,他睡得迷糊了,根本不知道某人还没回家,只想着肚子好饿想吃宵夜,这就过来打算让克劳萨去给他弄点吃的。
——结果史蒂夫自然是对着眼前这不堪入目的限制级画面先是一个瞪眼外加震惊,接着脱口而出一连串变了调的:“——啊啊啊啊啊!”

当晚待到克劳萨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时,才进门就见那两人正打得不可开交。
里昂光着上身,仅是草草地套了条裤衩,动作间还几度差点被史蒂夫给扯下来。
他头疼脑热地上前隔开了两人,一问起因居然是这样……

里昂气得整张脸涨得通红,恶声恶气地对克劳萨说道:“你别拦着我,我就要打死他!谁让这混蛋进来前也不知道敲门!”
而史蒂夫用来反驳的话则更绝:“——谁知道你脱光了在床上等着挨操,也不先看看进来的人是谁,就用那种恶心的姿势对着门口,我他妈都要长针眼了好吧!!!”
克劳萨痛苦地闭上眼,用手指捏住了眉心,然而最后他也只能虚弱地挤出一句祈求:“请别、不要再说脏话了……”

三人闹了一通克劳萨好容易才安抚好史蒂夫,给他找了些吃的打发了,还亲自将他送回书房去。
等克劳萨回头去找里昂,对方却气乎乎地表示自己目前心情屌差,不给睡了!
其实今天忙于工作早已心力交瘁的克劳萨本来也没精力折腾,但又不能放任里昂生闷气,他只好劝说道:“史蒂夫的年纪是不小了,明天开始认真给他找个对象吧……我答应过你,会送他走的。”
坐在床上的里昂盘着腿,直起上身问道:“真的吗?——你要是驴我,我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克劳萨被这话吓出一个激灵,外套脱到一半都顾不上了,连忙转身弯腰去抱住里昂,咬咬他的耳朵发出警告:“不准再从我身边离开!否则我就掐死你!”
埋头靠在对方怀中的里昂顿时在克劳萨看不见的角度里邪恶地一笑,因为他知道自己又赢了。

 

没几天在执行一项新任务的途中,史蒂夫不幸被坏人给绑架了,里昂一路追寻着车轮印的轨迹赶过去救人。
在打倒以及打晕了一群坏人后,里昂却眼睛转转,恶从胆边生,打算就地亲手弄死史蒂夫。
他不顾史蒂夫的挣扎和呐喊,拖着对方的脚,好容易将史蒂夫拖到悬崖边正准备往下丢时,迟了一步的克劳萨终于姗姗赶来……

事后克劳萨痛定思痛,虽然里昂每次看着都像在开玩笑,但万一哪天他真的不慎翻车,失手把史蒂夫弄死了……那可是件很可怕的事。
克劳萨抖了抖想着不行不行,拖久了这终究不是个办法,还是正经想想该怎么送走史蒂夫吧。
毕竟那小子已经年满18岁了,两个成年哨兵凑在一起难免会本能地互相排斥。
克劳萨不会因为这事责怪里昂,他对史蒂夫的态度其实已经算好了,至少比他们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平和了许多。
克劳萨很清楚是他自己总想多护着史蒂夫一些时日,对于替对方找向导的事也是连拖带等半点不紧急……
但目前看来解决两个哨兵之间的争端已经迫在眉睫,确实是不得不痛下决心的时候了,并且那对史蒂夫今后的成长和独立也是有好处的。

 

这一趟回到机构后,隔天克劳萨就又专程去找了威斯克,再度向对方索要了所有机构内目前的单身向导的资料,亲自熬夜一页一页仔细翻看,希望能从中找到从年龄到脾气性格都能和史蒂夫相合的人。
连续几天被迫遭到一些冷待的里昂凑在一边跟着看那些资料,同时还不忘不爽地说些风凉话:“你就随便找一个,人家不嫌弃他就谢天谢地了。”
被转移了注意力的克劳萨顿了顿,很快认真地做出回绝:“不行,这事必须慎重对待,我一定要给史蒂夫找个好人家!”
里昂懒得再多言,他直接翻个白眼,歪到一边倒在床上打个哈欠,自己卷过被子睡觉去了。

 

【彩蛋34】-败类的名号怎么来的?

由于史蒂夫以往得到的某个外号实在很难听,加上这家伙多年来的所作所为也让他自己坏名声在外,就算明知道这小子心仪雷德菲尔德家的妹妹,并多次表示非克莱尔 雷德菲尔德不嫁,克劳萨却心虚到都不好意思腆个脸去向克莱尔推荐史蒂夫。
为了这事而心烦的他难免成日里长吁短叹,自然而然就和主动靠过来安慰自己的里昂说起了一些旧事——

当初威斯克得知某处的安全区里有这样的一个在电子数据处理方面的技能十分了得的小鬼,这就亲自上门去面试了一轮,然后用了些手段将对方的监护权转移到政府机构内,顺带把人接了回来。
至于孩子嘛,威斯克肯定不会亲自养的,毕竟他本身就是个大忙人。
考虑到那时的克劳萨失去了自己的专属哨兵,虽说没有这段记忆了,但到底是曾养育过半大孩子的人,于是他便直接将史蒂夫丢给了克劳萨去抚养。

原本威斯克只觉得给吃给喝,再把人看好不出事,养个孩子也不是多难的事。
谁想史蒂夫既矫情又娇气得不行,这样那样的奇怪要求还特别多,不顺着他就要被闹腾个没完。
对此克劳萨不胜其烦,天天这样谁受得了,气得不过相处了不到一周,他便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拎着史蒂夫的后领,一路拖拖拖直接冲到威斯克的寝室外,抡着拳头就是一阵疯狂地砸门。
反正他天天睡不好,那某个给他带来那份天大麻烦的家伙也不要想着能独善其身了!

待到威斯克头发散乱并且一脸懵逼地起身来打开门,抬眼就见克劳萨阴着张脸,咬着牙问道:“——你知道是谁整天吵吵闹闹,让人不得安宁吗?!”
威斯克一脸震惊地反问:“那人不就是你?!”
克劳萨仿若精神失常般地冷笑了三声,他甩了甩手里拽着的人,末了才说:“就是你丢给我的这个小哨兵——这家伙真是太他妈烦人了,在我忍不住把他剁成肉酱之前,还是由你尽快把他领走吧,别再让他吵我了!!”

威斯克无语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某人在闹什么,他抬手看看表,真的好想跟着叹一声:最吵的人明明是你自己……
克劳萨才不管那么多,他一把将史蒂夫丢了过去,直接扭头就走。
——从此这人的事就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了!
当时的克劳萨确实是这样想的……

结果威斯克养了史蒂夫两天,也完全受不了了,赶在他濒临发疯前将对方扔进了训练营去。
——这一轮皮球算是踢出去了,可接下来很快换成教官们受不了,纷纷暴起并相约结伴冲向军营。
他们闯进威斯克的办公室,一人一句十分激动地朝着这位长官和运气不好恰巧在场的克劳萨抱怨道:“这是哪来的娇气少爷,实话告诉你们,这家伙没有做为哨兵培养的必要,简直就是垃圾一坨,除了能吃会睡没有其它优点。”
“——啊不,严格来说这甚至不能算是优点。”
“要不是准将大人你亲自送他来的,我们早就直接打死他,然后伪装成是在练习的时候出意外了!”
威斯克和克劳萨在这阵阵的疾风骤雨中憋着没好意思说话,同时悄悄地对看一眼,尽是满脸的无奈和心酸……

 

这一轮被人当成皮球踢来踢去,史蒂夫倒是想通了,自己跑回去找克劳萨,抽抽噎噎地向对方诚恳地认错,并表示自己以后都会乖乖听话,再也不给他添麻烦了。
因为史蒂夫暗自经过一番缜密的横向对比,认为还是跟在克劳萨身边的日子最好过。
他露出一副可怜兮兮要哭不哭的表情,红着眼用手拉拉对方的衣角,好声好气地说道:“我错了,我再也不吵你了,不要赶我走好不好。”说着还真就从眼角掉下几颗金豆豆。

眼前这个半大少年泪眼汪汪的模样实在令人心生怜悯,让克劳萨直接愣住。他回想着这场景好像有点似曾相识……这一犹豫便没能再说出拒绝的话。
于是克劳萨就此留下了史蒂夫,并同对方约好了今后不许再胡闹。
史蒂夫面对着克劳萨自然收敛了许多,而克劳萨很快也发现,对方做为哨兵的素质确实是很差,看来教官们并没有看走眼……
但威斯克正是因为史蒂夫在数据和情报处理这方面有一手才将他给弄回来,过后也就重点将这家伙往那方面培养了。

而训练营和军营里的众人却只觉得史蒂夫的小日子确实是过得好舒服啊,不愧是被克劳萨和威斯克看上的——不用问,那小子绝对是给长官们陪睡了!
看来被偏爱的家伙果然有恃无恐,这话半点不假。
——与此同时外加其他七七八八的一些事,克劳萨对史蒂夫是真的近乎无限纵容,关于史蒂夫这个哨兵中的败类是靠着爬长官的床得到好处这样的传闻也就慢慢从私底下传出来了。

——说到这里克劳萨不得不嘶吼着喊出一句:“我上辈子一定是冤死的!”
史蒂夫则笑嘻嘻地回应道:“我无所谓,反正有好处不占着,那肯定是个傻子。”
“…………”听完那段完整的无聊往事的里昂心想要不他还是睡吧……

 

【彩蛋35】-就是要那个谁嘛!

众所周知,最近克劳萨正忙着给史蒂夫挑选向导,然而有不少单身向导不知从哪听说了这消息,不约而同地争相主动联络中校大人,向他坚定地表示自己目前暂时没有找哨兵配对的打算。
看来某人的坏名声真是越传越广,已经到了人见人弃的瘟神地步了……

克劳萨一个头两个大,目前他只能看着因为尊重向导本人的意愿而从名册中剔除一页页简历后变得越来越薄的资料,有事没事再发个呆,照例长吁短叹一下。
然而史蒂夫却完全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还有空就围着克劳萨直转悠,语调谄媚地拍上几句马屁。
眼见对方东挑西选了大半个月也没个结果,为自己重要的终生大事而捉急中的年轻人明白,他终究是不得不亲自出马了。

趁着某天克劳萨又在晚间翻看那些资料时,史蒂夫从旁不断地比比划划,试图向对方进行一个明示:“你看看那人,就是那个、那个雷德菲尔德家的壮壮大哥——”
克劳萨愣了愣,当他意识到对方所指的人物究竟是谁,顿时噌地一下从书桌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像是想要去抓住史蒂夫,大概用意是让他说个清楚。
但过于激动的克劳萨很快又顿在当场,他用力抽着气脚下踉跄了两步,面色难看得似乎就要站不稳。
里昂连忙体贴地上前扶住他,并同克劳萨一起抬眼瞪住史蒂夫。
结果那个家伙却是大喘气地说道:“就是那个人——的妹妹嘛!”

克劳萨的脑子里一时也没来得及转过那个弯来,只好皱着眉问道:“那是谁?”
扶住他的里昂先是剐了史蒂夫一眼,意思是胆敢打那人的主意,你也配?嘴上不爽地提示道:“就是克莱尔,我小时候认识的第一个向导训练生,现在也是位优秀的带队向导了。”
克劳萨在里昂的搀扶下又坐回椅子上,接连翻过了手上的几页资料,他记得雷德菲尔德家的兄妹俩所带的小队在机构内使用的简称都是『雷德菲尔德队』,但会在最后以代表性别的首字母F和M来做出区分。
——于是克劳萨果然看到了兄妹两人的个人简历确实都包含在他手上的这份资料里。

史蒂夫狗腿状地凑过来,顺着刚才里昂的解说应道:“对对对,在南极基地时为了让军方发射的导弹顺利到达并炸毁那座基地,正是她的小队在我进行激光制导时从旁保护我的!”
克劳萨因为史蒂夫蓄意忽略了另一位带队向导所做出的积极且卓著的贡献而皱了皱眉,他可是读过最为完整的关于南极基地任务的全面作战总结报告,深知当时克里斯在保护激光制导人员史蒂夫这项分支任务中可谓是一马当先的战士。
况且他对雷德菲尔德家的那位哥哥还是挺了解的,虽然身为对方妹妹的克莱尔在当年也是克劳萨亲手带过几年的学员,但同期的训练生太多了,他对克莱尔也没有十分深刻的印象,更没有过于深入的了解,大约就是停留在对方是克里斯的妹妹这样的层面。
当然这并不能抹去克莱尔 雷德菲尔德在当年也是个优秀的向导训练生这样的事实。

克劳萨埋头仔细查看了手上关于克莱尔本人的详细简历,发现对方才刚年满20岁,根本也还是个孩子啊……
这么年轻的向导能照顾得好史蒂夫吗,对此克劳萨感到超级不放心,面对着史蒂夫的那份明示他便犹豫着不想应答,只是敷衍地哄道:“这事先不着急,我们可以再看看别的向导。”

另外关于在南极基地附近的高地进行激光制导保障这项任务,在前阵子有机会互相碰面时,里昂曾听克莱尔亲自给他讲过这事。
对方形容得绘声绘色的,甚至让里昂都萌生了一种自己也参与了保护史蒂夫的过程的错觉。

当时最先得到保护史蒂夫的命令的向导是克里斯,所以由他带着小队先将史蒂夫护送到了适合的地点,并很快建立了一个临时阵地。
当克莱尔从通讯中得知哥哥的小队亟需支援时,立刻做出了回应。
而当她赶到那个阵地时,史蒂夫正对着她哥的背影发花痴,那场景简直要笑死她了。
若不是情况紧急,她就差没直接上前询问那两个正紧紧靠在一起的家伙:怎么样怎么样——Gay yet?

 

——这会儿听里昂如此这般地诉说着从克莱尔口中听来的关于那次在分支任务线中发生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本人就在现场似的,史蒂夫红着脸大喊:“没有没有,你你你可不要造谣——我喜欢女孩子!!”
里昂笑个半死,一边继续在那里发出不要命的言论:“其实也不奇怪啊,只要有机会和克里斯多相处一下,就会发现他确实既强大又可靠,还是个很有能力的带队向导。”
这话让史蒂夫的心里怪不是滋味,一时也接不上话了。
而克劳萨将话听在耳朵里却是醋醋的,这会儿他也顾不上什么给史蒂夫找配对向导这样的事了,默默起身一把揪住里昂的手臂,不顾对方发出的激烈挣扎,直接将他拖回卧室去,准备进行一番惩诫。

史蒂夫这才万幸地逃脱了一劫,顿时暗自出了口气。
——其实要说到他对克里斯的看法,倒也没有之前那么害怕啦。
但是那位壮壮大哥显然对蓄意接近他妹妹的哨兵都没个好脸,想到这一点史蒂夫就很烦躁。
不行,他盘算着,得想个办法,让那位未来大舅子喜欢上我才行!
正扒在书房门边的里昂喊过话来,给史蒂夫出了个馊主意:“要不你就去陪克里斯睡一觉吧,说不定他就喜……”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克劳萨捂上嘴、并掰开他扒住门框的手,这一回是真的将他拖走了。
史蒂夫:“…………”

 

那阵子史蒂夫死闹活闹,很坚持地表示自己就要去找克莱尔,天天不是打滚就是撒泼,甚至搞起了绝食。
被弄得很无奈的克劳萨只能盯着在沙发上挺尸一般躺平的人,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最后唯有默默无语……
里昂却只觉得这哪算个事啊,他不失时机地对着克劳萨劝说道:“既然这家伙要找克莱尔,那就送他去呗。”
克劳萨怪嗔地瞥了对方一眼,跟着叹了一声:“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啊,那姑娘还是个才满20岁的向导,机构也不会允许她这么年轻就单独绑定一个哨兵。”

史蒂夫闻言是更加地不甘心,一边继续在沙发上有限的空间里打着滚,耍无赖地嚷道:“就要她就要她,我才不要和老男人在一起!!”
克劳萨气得伸手指了指他:“喂,你说谁是老男人!”
史蒂夫很给面子地停下来看了某人一眼,很快又接着打滚,嘴里不停地说:“我不管,我坚信克莱尔是丘比特带给我的礼物!”
克劳萨对天发誓,他养了史蒂夫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知道什么是彻底的无语……

对于这个事全程抱着吃瓜态度的里昂乐死了,但克劳萨的心塞他同样看在眼里,本着安慰对方一下也不会掉块肉的原则,他又好心地劝说克劳萨:“都已经这样了,你就顺着他吧,人家小伙子难得这样为爱坚定一回呢。”
克劳萨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冷笑着发话:“还丘比特呢,万一那是个会飞的老侏儒呢——看走眼的下场可不好。”
毕竟这可是关乎终身的大事啊,克劳萨坚持认为自己和史蒂夫都应该更加地慎重一些。

虽说里昂自觉这事本质上与他无关,但对于克莱尔那边,他还是表示自己有话要说:“关于你最担心的事,我可以向你保证,克莱尔从人品到能力各方面都是最完美的。”
他说着停了一下,眼神装做不经意地扫过去,以观察对方的反应。
果然克劳萨的眉眼松懈了一些,于是里昂选择打铁趁热:“——而且你不也说过她曾是你的学生,难道你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其实里昂最无语的应该是史蒂夫那小子,从头到脚都配不上克莱尔来着。
“…………”很不愿意当面承认自己确实是非常担心史蒂夫未来的克劳萨唯有报之以沉默来应对。

 

隔天对此事完全没了办法的克劳萨只好又试着去问问威斯克的意见,毕竟克莱尔太过年轻,人家小姑娘也未必愿意这么早就考虑配对的事,看来还是得慢慢着手安排才行。
威斯克想了想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他认为目前可以先将史蒂夫送过去,安置在克莱尔的个人小队里,如此一来也更有利于两人互相试着培养一下感情。

等到克莱尔年满25岁,也就是她和机构的向导合约期满之时,就可以任她自由地选择哨兵来绑定了。
到时候若她和史蒂夫之间的发展能够顺利,想必感情也到位了,配对这事自然是水到渠成。

关于这个提议克劳萨承认威斯克果然还是比自己老练多了,而他也暂时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便也只好默认。
待回到宿舍后他拉着史蒂夫,将计划大概说了说。
听到自己这就能到克莱尔身边去,还可以加入她的小队,史蒂夫简直要开心死了。
他激动地当场跳起来,急着去整理自己的行李。

 

负责协调这件事的威斯克很快和克莱尔的直属上官谈妥了条件,同时也和克莱尔本人提了提。
——对方并没有什么排斥的意思,还出乎威斯克的意料,十分爽快地答应可以先让史蒂夫加入自己的小队。
但克莱尔也没忘了强调一点,关于将来的事谁也不好说,她无法提前做出任何保证。

对于对方所给出的回应,威斯克是持绝对的赞同态度。
毕竟配对还是要尊重向导本人的意愿,若是史蒂夫没能在相处期间博得克莱尔的好感,那至少也是有机会尝试过。
不过那都是几年后的事了,现在盘算太多也没用。
威斯克火速和克莱尔约好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回头让克劳萨和里昂把史蒂夫送过去,和克莱尔的小队汇合。
到时这事也就算暂时告一段落了,过后的发展一切以顺其自然为主。

至于听说克劳萨中校身边的那个名为史蒂夫 伯恩赛德的哨兵要调来队伍中并正式加入,克莱尔队上的一众哨兵们都表现得十分不爽。
关于某人是个小败类的名声,他们在军营中可都是听过的,只想着为什么把那个号称哨兵中的垃圾和废物的家伙给送过来啊,这不是拖他们的后腿吗?
要命了……

幸好克莱尔本人对这事抱有比较随遇而安的态度,还耐心地对自从得知了某个消息就统一表现出一股强烈抵触情绪的队员们说道:“——之前在南极基地的任务中你们也曾见过那家伙的嘛,我觉得他倒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堪大用。”
通过几次短暂的碰面和不算多的正面接触,史蒂夫在克莱尔眼里算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小伙子,人也很幽默风趣,虽然偶尔嘴挺欠……
不过她对于对方的了解也并不多,现在就给出结论为时尚早,克莱尔决定过后等史蒂夫加入自己的小队,可以再多观察一下。

而且先前威斯克私下找她相谈过关于史蒂夫的事时,也已经明确告诉她将那个人分配到她的队伍,为的就是冲着将来绑定而来的。
但威斯克同时也强调道鉴于她是位向导,具有绝对的优先选择权,如果和史蒂夫磨合一阵子却相处不愉快的话,她可以随时单方面上报,机构会立刻将史蒂夫调离,也绝对不会强迫他们结合绑定。
克莱尔向来是个心态乐观且积极向上的人,队上多出一个哨兵于她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就点头同意了。

 

当克劳萨和里昂把史蒂夫按照约定的地点送到正在带队出行中的克莱尔身边时,才和对方碰上面互相正式做了自我介绍,皮厚堪比安全区外那道加固型防护墙的史蒂夫就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折了又折的单子,一层层翻开来。
克劳萨的眉心隐隐一抽,感觉大事不妙——

这是史蒂夫早早就列出的长长的一条单子,上面写明了平日他什么不能吃,什么不能碰,以及某些类型的事项需要特别注意。
末了他郑重其事地将单子交到了克莱尔的手上,那位年轻的向导埋头粗略地浏览了一下单子上的内容,忍不住感叹道:“好家伙,这都够我研究三天三夜了。”

向来屁事很多的史蒂夫还要接着对克莱尔说:“现在开始我便加入你的团队,和你一起工作,另外我还必须额外提些条件。”
克莱尔态度随和口吻却是笃定地抢先接过话来,纠正道:“是你加入我的团队,和大家一起为上级们工作。”
史蒂夫耸了耸肩:“无所谓,但你先听听我的条件——”
这下克莱尔唯有应道:“你说吧。”

垂着手臂站在一边的克劳萨和里昂都没敢吱声,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这位向导的脾气也太好了吧,他们相信这场景但凡换成其他人,怕是早就三拳两脚把史蒂夫给揍趴了。
——尤其此时克莱尔的身旁就站满了一圈的哨兵,动作统一地望着史蒂夫,一个个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那对比可真是强烈。

史蒂夫挥挥手,示意身边那些发出骚动的人安静下来。
末了他清了清嗓子,朝着克莱尔说道:“首先,你要把我当成这个团队里最重要的一名哨兵。”
——这话不意外地成功为他引来了自四周传来的阵阵嘘声。
克劳萨无奈地与身旁的里昂对了一下眼神,两人都乖觉地决定,还是不去打扰史蒂夫发疯比较好。

于是史蒂夫也得以将那讨打的话接着往下说:“其次,对于出行时安全相关的事项,你们必须采纳我的所有意见和建议,并且不得反驳。还有除了你是向导,他们需要优先保护你以外,我希望我个人的安全能排在第二阶梯被考虑在内。”
当他说完这话,四周变得无比安静,仿佛根本没有活人存在似的,大家都惊呆了,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家伙。
简直大开眼界。
史蒂夫兀自又想了想,又进行了一些补充:“另外很重要的一点,不可以强迫我锻炼身体,我就喜欢宅宅的,当我跟不上前进速度的时候,还请大家耐心多等等我,不要催我骂我或是动手动脚,我希望队上的同僚们都能是极富礼貌的绅士。”
人群中又接着寂静无声了好几秒,待到大家都彻底消化了那一堆麻烦死人的要求,浓浓的鄙视之情瞬间溢于言表,抽动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由此那些嘘声也越来越大了。

唯独克莱尔还仍十分淡定,她安静地望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史蒂夫,开口说道:“我拒绝接受你的所有条件。”
史蒂夫的反应也还算得体,他痛苦地闭上双眼,甩甩手说:“那真没办法了。”年轻人很快调整出一个该有的姿势,表情认真地面对着克莱尔,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我只能勉强自己答应加入你的团队。”

这话一出,不单是克劳萨和里昂,就连一群哨兵们也都紧张且急切地望向克莱尔,统一地等待着她的反应,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希望这位向导能直接拒绝接受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哨兵。
然而年轻的向导却是双眼弯一弯,一副快要被史蒂夫给逗得笑死的模样。
这下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在这关键时刻自知已胜券在握的史蒂夫又笑眯眯地说:“我保证我不会很麻烦的,关于刚才提出的条件,我自己也会多注意,然后及时提醒你——你们的!”
显然这家伙话里的『你们』还包括了队上的所有成员,这也导致克莱尔身后的一群哨兵们都默不作声地各自散开,一个个有埋头磨刀的或是查看枪支弹药的,更有甚者直接从背包里掏出工兵铲开始组装的……
克劳萨被吓得难得跳了一下脚,一边在心中暗叫道这怕不是个虎狼窝吧,就这样将史蒂夫留下,他实在不放心啊啊啊!
为了不让某个家伙做出些丢人或是出格的事,里昂只好摁住蠢蠢欲动的克劳萨,并使出吃奶的劲,将他一路拖远了些。

 

当然最后史蒂夫还是留在了克莱尔的队伍里,完成人员交接的克劳萨呆站在原地远眺,一直等到那群人消失在视线范围中,这才开始唉声又叹气。
里昂无语地盯着对方,好心做出建议:“要不你现在追上去,把史蒂夫再领回来?”
克劳萨的那份肯定的回答就卡在唇边,好半天没能成功挤出来。
末了他脑子里转了转,想着不行不行……既然已经将人送出去了,就该好好让史蒂夫学会独立。
他狠下心咬着牙换了个口风:“不,他已经成年了,我也该试着放手了。”

里昂表示我信你个鬼,他哼了一声,酸不拉叽地指摘道:“你当初对我怎么没这么依依不舍呢?”
对于这项指控克劳萨是坚决地不认,立马就反驳道:“怎么没有,一分钟没见到你我就得到处去找,都恨不能把你挂在裤腰带上了!”
“哈哈哈哈哈。”里昂觉得气消了些,他好笑地问对方,“真的吗?”
“你这不是废话,难道自己感受不出来吗。”克劳萨靠过去抱住里昂亲了又亲,但同对方稍微分开后,他又愣在那里暗自盘算了一下,最后确定自己实在是无法干脆地放下史蒂夫,这便小心翼翼地提议道,“要不我们偷偷跟踪几天观察一下,只要史蒂夫过得不错,我们就调头走自己的路,好不好。”
“…………”考虑到这人突然和养了多年的崽子分别,必定会有一个戒断反应的过程,里昂也很清楚若不同意那个提议,就算强行将克劳萨拉走,对方一路上对某人牵肠挂肚的那也不是个办法。
于是他点点头,表示就依你的意思,在克莱尔的队伍后面跟着吧。

 

然而嘴上说得简单,尾随那支小队没两天,克劳萨就发现至少不下十次有哨兵想上前去弄死史蒂夫。
结果是要么被其他的同伴拦下、要么被克莱尔亲自拦下,史蒂夫一次又一次逃过死劫,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他到底运气好还是不好……

快要沉不住气的克劳萨躲在近一人高的草丛间紧握着拳头,努力忍耐着不发作。
里昂不断地抚摸他的手臂试着安慰他,边说道:“磨合、磨合,你也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都需要一个磨合的过程……想我当初跟随在你的队伍中,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克劳萨自知确实很难反驳里昂的话,但……他就是很担心史蒂夫的安危啊!

 

不日跟在队伍中的史蒂夫开始比较稳定地发挥起作用,克莱尔队上的哨兵们便都在鄙视的目光中慢慢发现,这小子的脑子里还是有点东西的。
虽然他的武力值实在是低——低到有时候真让人想无奈地放声哭泣,但不能否认那家伙是真的很聪明,时常使用所谓黑科技的方式来进行后援。
几天下来在行军途中遇敌时,史蒂夫帮着克莱尔一起救了队员们好多次,如此一来大家对待史蒂夫的态度都出现了转变,同时也逐渐变得乐意接受他了。
然而因为史蒂夫本人相当嘴欠,时常把才拉高些的好感度又给浇熄,所以一直等到队上的哨兵们几乎全体都不再那么排斥他,这已经是在克劳萨和里昂待在后方默默跟踪了他们近一个月后……

对于那人的现状,克劳萨自我安慰地说:“这也挺好,一开始我确实很担心史蒂夫这德行,送出去了早晚让人给打死……”
不过只要和他耐心地近距离接触一段时间,自然而然能明白其实他很聪明,也知道该避开不擅长的事,专注去做自己擅长的。

蹭在一旁的里昂简直服了这人,似乎一对上史蒂夫相关的事,克劳萨就显得有些左右不淡定,两人为此没少吵架甚至动手,所以此时他决定还是闭嘴为妙。
但里昂忍了又忍实在憋不住,抄着胸一脸嫌弃地表示:“看来你下辈子、下下辈子,怕不是都是做保父的命啊。”
克劳萨居然没有做出反驳,反而神情认真地叹了口气,幽幽地接口道:“有时候啊,人确实得学会认命。”
里昂承认,他是真的不知道还能嘲讽对方些什么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那队哨兵们正在原地暂停休整,大家凑在一起闲扯聊天,有人好笑地用眼角瞟了瞟距离相当远的某一处草丛,又将眼神往那个正缠着他们的带队向导的某个面目谄媚的哨兵抛去,回头悄声说道:“——话说那家伙的两位保父是不是可以放心了啊,这都悄悄跟踪了我们一个多月了……”
恰巧走过来的克莱尔也顺势加入了对话,她笑着说:“原来你们都知道啊。”
扒住她的手臂不放的史蒂夫一脸莫明其妙,团团围坐在一起的哨兵们顿时抬头纷纷露出无语的表情。
拜托,那么明显好不好——再说拿着两捆树枝挡住脸,可真不算是什么高明的伪装……

 

最后在里昂的催促下,克劳萨一步三回头地转身同对方一并离开了这条尾随某只队伍的路线。
但过后他仍是一有机会就要和史蒂夫进行远程联络,在通话中得知对方尚还安好,并且在队伍中混得越发如鱼得水,他总算稍感安心。

至于自称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史蒂夫?——那他还真没有说谎。
每次遇敌时史蒂夫都会四下甩着手,朝队友们大声喊道:“不要慌,不要慌,慌也没用!”
原本精神就很紧张的众人抽空望他一眼:“…………”
随后史蒂夫就会开始主动帮助克莱尔分配好队员们进行隐蔽的地点,以及发动攻击的顺序和位置。

几次下来大家都近距离观察到史蒂夫虽然打架不在行,但是在指导战术谋略这方面还挺有一手啊。
——其实这主要都归功于他打小在克劳萨和威斯克的身边待久了,多少耳濡目染,对向来擅长变通的史蒂夫来说,灵活运用他所知的战略知识简直是小意思。
于是托这些事的福,没多久史蒂夫就凭借自己的能力完全融入了这支队伍了,并且时间一长居然还意外地挺受欢迎。

——另外克劳萨时常也会在通讯范围内特意单独和克莱尔进行联络,话里话外旁敲侧击地争取尽量多问些关于史蒂夫的情况。
因为他想着直接从这位带队向导那里打听消息的话,就不会像史蒂夫那样或许只是在吹牛了。
而当克劳萨知道真相确实基本都如史蒂夫本人所言大差不差,他才终于放下了揪了起码大半年的那颗不安的心。
——但换来的却是某个人怪不开心的……

每次见克劳萨躲到一边去和别人进行联络,里昂就知道对方找的是谁、以及为了谁。
他不爽地想着果然臭大叔还是更在意史蒂夫那个家伙,哼!
为此克劳萨只好在每次挂断通讯后,都主动体贴地费力安抚里昂好几天……

 

【彩蛋36】-关于某人小时候的真相是?

在送走史蒂夫一段时间后,两人回到机构内休整。
里昂偶然从威斯克那里听说在他小时候,克劳萨时常宣称带他带得要苦恼死了,甚至偶尔冒出些危险的念头,比如想要弄死他。
感到万分震惊的里昂急着回宿舍去找到克劳萨,直言不讳地问道:“所以这事是是真的吗?!”
有那么一瞬间,里昂注意到自己的这个略显尖锐的问题让克劳萨露出了至少半秒的心虚表情!

尔后很快将情绪调整过来的克劳萨对里昂坦诚地说道:“是这样的,以前我对你确实曾有一点嫌烦。”他说着注意到里昂的脸色十分不好看,连忙又急着给自己找点补,连连强调道,“——不过只是你刚来的那一周!后来……后来也就是偶尔在你不听话的时候才想一想罢了……”
这回答显然没能给克劳萨挣到更多的印象分,相反令里昂更加地气愤了,他瞪着眼用脑袋一下撞过去,顶住克劳萨将他撞翻在沙发上。

过后里昂还别扭了两天,克劳萨好容易用不少好吃的东西才将他给哄回来的。
同时为了表现自己对里昂有多重视,在晚间当两人重新有机会抱在一起贴贴,克劳萨便主动提起某件事——

在很多年前年幼的里昂生病了,正好克劳萨收到了一份训练营里的监考任务,为了不耽误工作,同时还可以照顾里昂,克劳萨只好盘算着带上他心爱的小抱枕,一起去监考。
为此他还提前向上级层层请示,再经过层层批准,好容易才通过了这份申请。

里昂想了想,发觉自己确实记得这事。
当时他才到克劳萨身边没多久,也曾为自己得到了这样的照料而感动不已。
——所以如今回想一番,他不甘心地表示,那就姑且原谅对方一次吧。

 

这件事平息后克劳萨便前去找威斯克质问,话里话外都在责备对方为何总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再说那都是多久远的事了,刨出来重提有意思嘛?!
威斯克表现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笑地反驳道:“我不过就是随口一提,再说那都是事实啊。倒是你自己,居然轻易就把有过计划的事全招认了,我也是服你……”

“…………”喉间噎了噎的克劳萨郁闷地说,“里昂都当面问我了啊,不然我该怎么说……”
威斯克闻言直接朝对方丢去一个满带鄙视情绪的眼神:“你可以骗骗他啊,就说没这事。”
克劳萨愣了愣不解地问:“你让我说谎?这不好吧……”
威斯克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为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不闹僵,一些善意的谎言是必要的。”

关于这一点克劳萨在先前倒是没算到的,但他想想又说:“可是我不会说谎啊……”
端坐在沙发上的威斯克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淡定模样:“这又不难,毕竟我向来看重肯尼迪,也一直都真心祝福你们能在一起。”
对方这番情真意切的剖白让克劳萨颇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后脑说:“真的吗……”
威斯克立时圆润地接上话来:“假的啊,我简直烦死他了,每次都在惋惜你当年怎么没用力一点弄死他,我保证过后能给你找个更好的哨兵。”他说着朝克劳萨摊摊手,“——所以你看,说谎很难吗?”
克劳萨这才意识到某人根本就是在耍他,气得立马跳起来骂道:“他妈的我们不再是朋友了!”随后愤愤不平地摔门离去。
还仍在办公室里安坐着的威斯克埋头浅尝了一口刚泡好的咖啡,待到放下杯子,他的心情却颇有些复杂,偷偷腹诽道那两人凑在一起,很难说不是某种类型的没头脑和不高兴啊……
——倒也是绝配。

 

Chapter 46

Summary:

彩蛋37-50

Chapter Text

【彩蛋37】-就问屁股你打还是不打?!

自从史蒂夫跟随克莱尔的小队离开之后,克劳萨整天都丧丧的,想着如今只有他和里昂相依为命了……
为此他花时间狠心调适了好一阵子,才总算缓过劲来。

过后克劳萨回头仔细想想,那种感觉可真像面对孩子成年后离家这事,由于在心理上无法接受从而抑郁的年迈的老父亲……
——甚至为了这事,克劳萨还留下了心理阴影。
某天他梦见里昂那小混蛋居然头也不回地跟着克里斯和艾达离开了,临走前还笑着对他说:“我找到更好的向导了,之前你承诺过会让我离开,那就再见啦——我们三人一定会幸福的。”

在克劳萨这个离了大谱的梦境中,里昂的身后还另外站着成群看不清面容的向导,一眼瞄过去人山人海,简直望不到头。
克劳萨这就一个激灵,直接被吓醒了。
他抚着胸口喘了半天,再歪头看着身边那个睡得整个人都快横过来的家伙,立马火冒三丈地揪住对方,对着屁股就是一顿狠狠的暴抽。

突然被某人大半夜发疯一般的暴力行为给弄醒的里昂感到屁股真是阵阵的生疼,待到他清醒过来,而克劳萨也终于冷静了一些,一问动手的缘由才知道原来是这样。
里昂心想他招谁惹谁了啊?简直无语……
揉着屁股的年轻人郁闷地趴回床上,语气幽幽地说小时候他曾以为自己成年后就不会被打屁股了,不料某个大变态居然打得更欢了。
当然里昂也是亲身体会过才知道这也是一种情趣……况且他也不能说是不喜欢,但还是好羞人哟。

大晚上的这一折腾,两人都睡不着了,自然为了这事又热闹地吵了起来。
里昂对着克劳萨抱怨道:“你天天打我屁股,更不用说这次明明是你自己做了奇怪的梦,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半夜来打我屁股!”他说着粗喘了两声,龇着牙发出预警,“——我生气了!!”
本就理亏的克劳萨心虚地答应道:“好好好,以后我再也不打你屁股了。”
这样的保证让里昂有种仿若打了胜战的快感,于是他不再闹腾,整个人一歪蒙头倒回去,并成功窝回克劳萨的怀里,拱一拱又继续睡了。

 

没两天果然不再屁股挨打的里昂又贱兮兮地开始皮痒,同时还觉得好寂寞啊。
可是怎样才能让少校再动手抽他几下呢?
里昂决定主动出击,他连理由或是借口都懒得找了,直接动不动就贴着对方蹭过去。
然而克劳萨给出的反应和往常都不一样,居然坐怀不乱。
他只是淡定地对着某人的屁股肉摸摸又捏捏,然后继续做手头的事。

里昂眼睛转转,决定再来多一点明示比较好。
坐在对方大腿上的年轻人开始充满暗示地扭来扭去,一边用手圈住人家的脖颈,故做天真地发问:“少校,为什么在我小时候你时常打我屁股?”
克劳萨手头的动作顿了一下,之后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那时候你太笨,教起来心很累,打脑袋万一打得更傻了我不是自找麻烦,就只好打屁股了。”
里昂想了想,觉得这个理由确实无可指摘,他再接再厉地又问:“那后来我长大了,你只在上床的时候才打我屁股,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下克劳萨总算停下手里的活,抽空转过视线好笑地看着里昂。
他明白对方绝对是有意为之,心想既然之前闹着不让我打,那现在我就是死也不打,看谁先憋不住。

 

至于克劳萨来回死撑着不肯动手还不到两天,最后是由里昂先低头认输了。
他追在人家身后,不停地歪着身体撅个屁股,姿势怪异地赶上来,边说道:“唉呀,要不你就随便打两下嘛,我再也不闹了。”
被笑个半死的克劳萨也终于不再拉着个脸,很轻易地就让对方的小小诡计得逞了。

 

【彩蛋38】-二人世界也不是那么美好……

为了缓解克劳萨近期略有些糟糕的心情,同时也是实践当年的诺言,某两人决定结伴出发,来场说走就走的长途旅行。
在那之前他们一起凑出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工资,买了辆加大号豪华房车。
将车提回来的当天,克劳萨还直接将爱车送去修理厂,额外定制了各种加固和防护措施。

待到一番折腾结束已是近一个月后,不过他们也终于可以出发去真正的海边玩了。
克劳萨和里昂两人轮流开着车,一路走走停停,遇到不错的景色就在当地逗留一到两天来观光。

 

可是不日当他们终于到达海边,当天里昂便在抓螃蟹时被钳破了手指,疼得他在海滩上跳起来,跺着脚嗷嗷直叫。
正在不远处支着遮阳伞面朝着海平面,一脸安逸地欣赏着此起彼伏翻涌而起的层层海浪的克劳萨:“…………”

到了第二天海边突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被全身上下淋了个透的两人都快被吹飞了。
回到房车上的里昂神色痛苦地表示:“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来看海了……”他歪过去埋进克劳萨同样湿漉漉的胸口,闷闷地说,“还是你的精神图景里的那片大海最温柔。”
克劳萨用毛巾揉着对方不断滴下水珠的头发,莫明地发出一阵苦笑。

 

【彩蛋39】-会飞的猴子?

离开海边时克劳萨顺手在系统上接下了一项任务,但在赶往目的地的途中,里昂却因为在海边淋了雨又吹了冷风而病倒了,他连续两日发着高烧,还咳嗽不断外加鼻涕横流。
克劳萨十分担心里昂的哮喘会借机复发,他半点不带考虑地提出建议:“我们这就先回机构去吧,你也可以早点看医生。”
自诩身强体壮的里昂才费了好几张纸巾醒干净鼻涕,他抬头用浓浓的鼻音抢着说道:“我没事的,明天就会好了!”

结果自当天半夜开始,里昂明显越病越重,不单烧得神智不清,甚至张口就是满嘴的胡话……
克劳萨知道这是决计不能再耽搁了,他这便果断驾驶着房车拐个方向,连夜加速赶路。

 

后来回到机构中,克劳萨立刻带着里昂前往医务室。
诊断流程结束后医生埋头写病历,一边对这位看起来面容十分严肃的军官说道:“幸好你们及时回来了,肺部感染用了对症的药物很快就会好转,但若你们还在外面的话可就不好说了。一旦就医晚上两天,病情可能就会进展到很严重的地步。”
克劳萨拧着眉坐在一边,心中不免暗自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待到医生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又去交待外面的护士尽早备药。
尔后他转悠回来,对着跟随自己起身的那位此时脸上铺满了焦急神色的军官说道:“克劳萨中校,你是个优秀的向导,也是一位很负责的伴侣。”
做为军营中的医生,多年来他曾亲眼见过不少本可以避免发生悲剧的不好的例子。
——有一小部分向导为了尽快完成任务,会固执地认为哨兵的恢复速度异于常人,生病或是受了伤只要撑一撑就能熬过去,于是通常不会太过在意哨兵的各类不适症状。
其实这是一种非常错误的想法,哨兵也和普通人一样,只是受到伤害和病痛时的耐受度稍高一些,恢复速度也确实是快上几倍。
但若真的遭到病毒侵袭或是致命型的伤害,一样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而眼前的这位向导显然十分在意自己的那位专属哨兵的身体状况,这从克劳萨的肢体动作和细微变化的表情之间都能明确地感受到。
先前这位军官着急上火地抱着那个烧到脸孔绯红的哨兵冲进医务室,并在诊断过程中一直紧抿着唇坚持站在床尾。
直到医生本人都亲口说了用些药很快就会好转,他还仍是一副不太放心的模样,眉间始终紧皱着。
医生很快便会过意,知道也无需再多说些什么,这便体贴地退了出去。
他悄然将病房的空间留给了那两人,自己在走廊上拐个弯去寻找护士,打算看看对方备药的进度如何了。

 

第二天清晨里昂幽幽地转醒,睁着眯眯眼看到坐在身边的人。
他将视线往头顶的方向移去,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是他相当熟悉的机构军营里的医务室病房。
里昂又转头看到墙上挂的日历,他算着时间,脑子里不太清晰地转动了一下,如果克劳萨带着他去执行那趟任务,路程来回也要至少一周,看起来克劳萨应该是直接从海边把他带回来了。
里昂有些安心又愧疚地叹了一声。
随后他被克劳萨扶着坐起来,对方慢慢给他喂了小半杯水,里昂总算有了些力气,哑着嗓子问:“少校,我们回来了,那你接的那项任务该怎么办?”
克劳萨不希望里昂在病中还惦记着这些,但仍是耐心地解释道:“不用担心,我已经退出了任务。否则你状态不佳,可能会在任务中受伤,从而影响到进度——及时退出让别人接手去处理,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克劳萨说着摸摸里昂的脸颊,直至确定已经感受不到之前的高温了,他总算稍感安心:“再说若是换成我病了,你也会这样做的,对吧。”
里昂在很近的距离下同克劳萨对望了几秒,轻轻地应道:“嗯。”他停了停,又说,“少校,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克劳萨被逗笑了,他压低肩膀靠过去,用额头顶住里昂,“对我而言,你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回克劳萨能更加直观地感受到里昂呼出的气息不再似前两日病中时那般滚烫,而且脸色也好多了。
克劳萨在里昂的手臂上很轻地捏了捏,对他说道:“现在先好好休息,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直到你重新能够活蹦乱跳为止。”
被对方用很温柔的动作按回床上的里昂好奇地发问:“少校,你为什么会猜到我当时的情况不好呢?”

其实里昂自己对于前两天的印象就只停留在某个夜晚,淋了雨之后他晕晕乎乎地发起高烧,根本没有多少清醒的时间。
克劳萨摇了摇头,表明自己很无奈:“我就知道你嘴硬,才说完要继续去执行任务,结果倒下去就喊不醒了——我当时就已经准备回头往机构赶,又担心路上过于颠簸你受不住,原本是想过个夜再赶路。”

里昂配合地抬一抬下巴,好让对方用手将被子压到他脖子下面,接着问:“然后呢,为什么又改成立刻出发了?”
克劳萨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既好气又好笑地说:“因为你大晚上的迷迷糊糊地拉着我,比划着指向房车的角落,口齿不清地说你看到会飞的猴子了。”他说着在睁大双眼的里昂面前叹了一声,“我真的有被吓到,觉得你可能是烧出毛病来了……这就连夜飙车赶回来。”
里昂愣了好几秒,偷偷在心中勾画着那个所谓『会飞的猴子』是个什么形象,想了半天未果。
但他仍是笑出声来,边复述道:“会、会飞的猴子……哈哈哈哈哈。”
克劳萨跟着发出阵阵苦笑,不过心底还是在庆幸的。

末了安静了一会儿里昂又说:“可是我们退出任务,这份报酬就没有了……”
那可是好多小钱钱啊!他打从心底感到可惜。
克劳萨对此根本不以为意,同时也这样开解和安慰里昂:“钱可以再赚,身体健康平安才最重要,不是吗。”
里昂虽在嘴上配合地嗯了一声,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表情仍是不太开心。

克劳萨知道对方在郁闷什么,只好继续好言安慰和开导他说道:“你看史蒂夫平时从来不存钱,工资有多少花多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里昂顺着这话问:“为什么?”
憋着笑的克劳萨说道:“那小子总说自己运气不好,生在这种乱世,搞不好哪天就挂了。舍不得花钱攒下了一堆工资,结果突然人在天堂钱在银行,最后钱归政府账面被抹平——这得多亏。”
里昂又哈哈哈地笑出声来,他想想也对哦,这话史蒂夫以前也曾和他说过的,其实不能说没有道理。
于是他想想又释怀了——赚自己能赚到的钱,然后该吃吃、该花花,努力过好每一天!

 

之后克劳萨给里昂喂了些软软的食物,虽然吃得不多,但里昂还是说自己好多了,现在他更想靠在枕头上,和克劳萨多说说话。
克劳萨用指节刮一刮里昂的脸,现下他的笑容里却多了几分无奈:“哪里就好多了,声音听起来细声细语,说明你还是很虚弱,需要早点休息。”他跟着皱皱眉,“而且你听听你自己这性感的小鼻音,真是……”
里昂被逗得又是一阵哈哈哈,不过到底还是乖乖地听话,由着克劳萨隔着被子在他后背上有节奏地拍了又拍,最终成功地将他哄睡了。
此时安静下来看着里昂侧躺时安心的睡颜,克劳萨再次庆幸自己的判断和决定——幸亏两天前他及时调头带里昂赶回来就医,否则对方怕是要被肺部感染的状况拖累,很是难受上好一阵子。

一周后医生便宣告里昂痊愈了,克劳萨将他挪回宿舍去,并强令他继续多休养两天。
并且克劳萨也借机态度认真地和里昂约好,以后无论是身体不舒服或是受伤,一定一定要及时告诉他,绝对不许硬扛,因为这样会让他更担心。
这种被对方珍视和重视的感觉非常好,于是里昂很乖巧地应了。

 

【彩蛋40】-救救猫舌头

某次出行时,两人一直在靠近溪流附近的位置活动。
趁着天气晴好,里昂将裤管卷高,下水抓了几只看起来就很肥美的大鱼,准备晚上加个餐。
傍晚时分克劳萨负责生火外加处理肥鱼和烤鱼,足足折腾了近两小时,插在小木棍上的烤鱼才嗞嗞冒起烟,那四下窜出的香味把里昂馋得不行。
他早就饿到急不可耐,时不时将手伸过去,无论被克劳萨以太烫为由不客气地拍开几次都不死心,像只急着抢走人类食物的流浪猫。

待到鱼终于烤好,里昂一把拐走其中一根小木棍,一口咬下去毫不意外地被烫到了,他顿时哈着气呜呜直叫。
转身去背包里寻找调料瓶的克劳萨听到那动静回头一看,无奈地说道:“我真是服了你,明知道自己是个猫舌头,平日里最是怕烫,还跟八百年没吃过烤鱼似的。”
他靠过去,递上水壶让里昂喝点凉水缓一缓。
末了见对方伸出被烫红的舌头,一脸郁闷的模样,克劳萨好气又好笑地抱住对方,近距离帮着吹上几口气,然后又说:“现在史蒂夫不在,根本没人和你抢,到底在急什么啊……”
里昂口齿不清地抱怨了两句什么,又朝着克劳萨指指舌头,意思是你再给呼一呼。
因为对方的表情实在是很可爱,克劳萨姑且决定再多亲一亲好了。
结果亲着亲着就……

——后来没及时吃光的鱼全都烤糊了。

 

【彩蛋41】-兜兜转转找到你

这趟任务中克劳萨和里昂必须深入一处密林,清除隐藏在其中的丧尸化动物。
由于他们的房车无法驶入林中,所以克劳萨选择了将它停在密林外围的某个空旷地点,并将这里当成他们的临时营地。
依照以往出行时的经验,大多会有不少的意外出现。
考虑到两人若在林中遇到BOW的袭击,很有可能会在避让和还击过程中走散,克劳萨便将这里设定为了汇合点,还特别交待方向感平平的里昂,一定要记住房车所在的位置,以防万一。

 

隔天在深入林间清除BOW时,为了躲避猛烈追击的里昂失足从一处悬崖上摔了下去。
克劳萨紧张地迅速击毙了那几只紧追着他们不放的丧尸犬,待到确定四周安全后,他快步靠近了那处悬崖。

里昂就落在下方密布着枯枝和蜘蛛网的地方,抬头打着手势向克劳萨示意他没事。
只是这个高度目测身上带的绳索也够不到底,何况附近也没有可以用来固定绳索的足够粗壮的树木。
看来目前无法将里昂从原位弄上来,克劳萨站在悬崖边朝下喊了两声,他先是又一次确认了里昂没有大碍,然后挥手朝对方指了个方向,又将话喊下去:“还记得房车的位置吗,一直往那边走,我们在汇合处碰面。”

正待在悬崖下方整个人摔得乱七八糟的里昂就看到克劳萨在上方离自己很远的位置挥了挥手,说出口的话在崖底的山谷间荡出阵阵回音。
由于不清楚这下面是不是还有什么恐怖的生物或者BOW,里昂没敢同样将话喊回去。
他朝着上方点点头,末了担心克劳萨看不清,他又用两只手臂同时挥了挥,这便起身往对方所指的方向一边用匕首砍断枯枝开路,尽快地前行。
只要早一点赶到汇合处,他就能重新见到少校了。
时刻注意着脚下路况的里昂也顾不上这崖底十分茂密的植物带着刺的边缘扫在脸颊脖颈和手背上,就只是一心往前赶路。

 

经过将近一天一夜的努力,沿途艰辛地走穿了崖底的年轻人终于绕了出来,并成功抵达了汇合点。
此时已届黄昏,但里昂还是远远看到克劳萨已经在房车附近等着他了。
对方在火堆边架着应该是不久前才从溪中捞上来的鱼,这让里昂回想起前两天那顿没吃上多少还烫到嘴的晚餐。
他不禁笑起来,鼓足了力气快步奔上前。

克劳萨自然是注意到远处的来人后便立刻站起身,他转过头时脸上是带着笑意的,说明他早知里昂一定能安全地回到他身边。
待到里昂一靠近,克劳萨就主动给他递上水壶,让对方尽快地补充一些水分。
然后再给出他亲手撕开包装的营养剂和掰成小块的巧克力,这些都有助于让里昂在短时间里快速恢复体力。
不过注意到那人明明嘴里塞得鼓鼓的,眼神却一直往火堆那里飘,克劳萨就知道对方在眼馋那几只烤鱼。
他把里昂扶过来坐下,细心地将已经熟透的烤鱼吹凉些才伸手递给对方,以免那家伙的猫舌头又受害。

待到里昂吃饱喝足,他微侧过身靠住克劳萨,絮絮叨叨地说了说同他分开的这一小段时间里,自己是如何在悬崖底下艰难求生,并保持着最大速度前行的。
当然里昂不能说这其中没有夸张的成分,不过他这么勇敢,夸张点又怎么了!

起先克劳萨还只是保持着微笑,在手上举着尖端插了半根玉米的小木棍,一边听里昂唾沫横飞地演讲一边烤玉米,打算拿它再给里昂加加餐,补充一下碳水。
不过很快他就略微觉得有些不对劲,动作间的停顿是他在凭借着里昂同他手臂相贴的部分感觉对方的体温,以及里昂靠近时呼吸间带出的气流同样在他脖颈间流窜,那感觉好像——

表面上克劳萨完全静止了,但脑中的思维却依然活跃,他正在想今天是几号来着?
——下一秒他便回过了神,因为冰原狼毫无预警地在火堆边出现。
它用爪子探过来,压在里昂胯部侧面挠了挠。
当它和自己的主人对上视线时,很显然是在表达着一些什么暗示。
注意到腰胯上隐隐那份重量的里昂扭过头去,冰原狼却罕有地没有让里昂看到它,而是迅速就地消失了。
克劳萨知道那是自己的精神体在向他提醒一些事,同时还很贴心地给他和里昂留出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克劳萨将没完全烤好的玉米放下,拉过里昂将他带回了房车里。
他先替里昂卸去那些沉重的军用装备,扒掉脏兮兮的作战服,再脱去下面的衣裤,很仔细地检查他的身体。
幸而肢体表面没有严重破损的外伤,一些淤青是难免的,以及手掌上倒是有一些擦伤,总体来说问题不大。

但当克劳萨摸上里昂的额头以及后背,安静地感受了一会儿,他很确定对方大抵是有些低烧了。
估计是在两人失散后,里昂的心里焦急不已,又一直在忙着赶路,一天多下来既没休息好,背包里的食物补给也不太够。
虽说不算是完全没吃没喝,但肯定还是在某种程度上饿到和渴到了他。
一直到刚才里昂强撑到两人终于碰面才放下心来,补充了些营养后心情一放松,肾上腺素渐渐退下去,就有些烧起来了。
——外加里昂正处于固定的结合热前的临界期,这一趟折腾很可能让他的结合热提前了。

倒是里昂被克劳萨过于谨慎地查看他身体状态的模样弄得有些莫明其妙,在得知情况后他挠了挠头:“我觉得还好吧……也没很不舒服的感觉啊。”
已经转身在不大的空间里去寻找药箱的克劳萨抽空扭头说道:“你的反应都变慢了,自己当然没发现。”
他指挥着里昂先在床上躺下,然后进入淋浴间里将毛巾打湿拧干,走出来给里昂身上各处擦了擦,随后动作很轻地为那些伤处都上了药。
之后就是里昂最最最不喜欢的环节——用屁股针打抑制剂。
处理完这一切的克劳萨出去灭掉火堆,回到房车里的他将车门上了锁,这便靠过来陪着里昂一并躺下,拥住他耐心地哄他入睡。

 

至于第二天清晨里昂起得可比鸡都早,还口口声声宣称自己好了好了,并且正饿得前心贴后背,完全可以手撕并吞下一头牦牛!
眼见对方又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跟着起床的克劳萨放心地笑了。
他这就穿上衣服,收拾收拾去给里昂准备今日份的早餐了。

 

【彩蛋42】-听不听话都要看情况

两人因为里昂总是做出些很叛逆的行为而吵架,当克劳萨又一次和某个不听话不听劝的惹事分子大吵一架甚至还打了一架,直至两人闹到床上,这才把里昂给操服了。
虽然粗暴滚床的过程很美妙,事后他们还是互相瞪着眼,都在考虑要不要接着吵。
但可谓占尽便宜的克劳萨决定先退一步,尽量用平心静气的口吻主动和里昂约法三章,拜托他平时在人前表现得乖一点,自己说东他绝对不往西——这样等到独处的时候,克劳萨保证无论什么要求他都依从里昂。
某人听了这话想着怎么就你要面子,我不要的吗?!
里昂越想越不甘心,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
他当场就打算开始闹事,然而再又深入一思量……嗯,他觉得自己也不算无利可图啊。

不过里昂警觉地深知,必须先打听清楚再说,他就问:“要是我乖乖的,你什么都愿意听我的?”
克劳萨点点头,表情认真地说:“对,都听你的。”
里昂顿时笑得很邪恶:“上床能选姿势吗?”
克劳萨瞄他一眼,抿抿唇像是想笑:“可以。”

对着克劳萨一向很会得寸进尺的里昂又不要脸地问:“那偶尔想被强奸的时候,你能同意吗?”
克劳萨抬了抬眉,心想这事更好商量了不是,他便直接给出了应允:“没问题,你要我怎么干你我就怎么干你!”
似是想要验证一下对方说的是不是全都是真的,里昂一把扯开皮带直叫嚣:“那现在就来,快快快!”

——等到两人这样那样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大干一场之后,头发像鸡窝一样乱七八糟的里昂微喘着笑出声来。他伸手捏捏克劳萨的耳垂,对那人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不算亏。”
克劳萨定定地望着里昂,末了一声不吭地又一把将那人按倒,翻身压了上去。

 

后来军营中的众人见到克劳萨中校身边那个据说很难管教的专属哨兵面对着中校本人时总是低眉顺眼,表现得像只纯善的小白兔一样乖巧,既不敢使坏更不敢犯贱,简直和以前天下无敌目中无人的大魔王风格完全不同了啊。
——这可真是好稀奇。
若有好事的人故意当面问起这事,克劳萨张嘴就是一句:“自然是被我收拾了——别多问,问就是打服的。”
众人自然是配合地哇哇叫,喊着中校实在是好厉害,同时纷纷进行一个钦佩的鼓掌。

只可惜局外人毕竟不知道待到那人晚上回去后又是个什么模式,今天也依然在外靠着出卖里昂而风光无限的克劳萨一歪身倒在床上,嘴里虚弱地嚷着说:“不行了,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平时一三五你要在床上啪,二四六揪着我去精神图景里啪,可这大周天的你总该放我休生养息吧——而你他妈周天居然要玩什么特殊PLAY……”
哭丧个脸的克劳萨发出来自心灵深处的无助呐喊:苍天呐,大地啊……救救我吧!

克劳萨说完那段话就虚浮着开始气短,但仍是努力地喘了几秒,又接着对盘着腿坐在身边的那个精神百倍的家伙说道:“要么你还是白天继续做你的臭猴子吧,我保证、我发誓,再也不和你计较了,求求你就放过我吧……”
里昂得意地双手插在自己光溜溜的腰间,哇哈哈哈哈仰天狂笑:“哭也没用啦,叫也没用啦——是你自己口口声声答应我的!不许反悔!”
他说着又开始上手推搡克劳萨的肩,朝对方吼道:“快点躺平了!!给你三秒时间,立马给老子硬起来!”

克劳萨被迫呜呜呜地掩面痛哭,心底的那抹悲伤像洪水般倾泄而出,几乎就要冲垮他,他气愤地表示,自己明天就要去申请向导人身保护令!!
但眼前最为现实的问题,还是他得在这个体力好到变态的哨兵的魔爪之下挺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就接了新任务的两人在出行时依然为了床上的二三事吵得天昏地暗,结果一路上克劳萨还要照顾着里昂,一边简直要被这人的狗脾气活活气死了。
可是到了晚上抱着呼呼大睡的里昂,这人一改白天嚣张不服管的态度,侧身紧紧偎依在他怀里,还会时不时咂着嘴直哼哼。
那副睡颜实在过于可爱,克劳萨就这样双眼不带眨地盯了对方好一会儿,冷不丁意识到那些气居然全消了……

真是逃不掉的劫数啊,克劳萨突然就认命了。
他替里昂掖了掖身后的被角,抱紧对方蹭了蹭,安静地闭上双眼。

 

【彩蛋43】-静谧的雨夜

这趟外勤任务结束时,两人在雨夜中被暂时困住。
这一处地点虽然狭小但还算安全,克劳萨便打算和里昂一起等到天亮再行动。
先前在抵御BOW的围攻时,里昂受了些皮外伤。
克劳萨反手从身后的腰包里掏出制剂盒,给他注射了疫苗,然后对伤口进行了细致的清理和包扎。
处理完这一切克劳萨便抱住里昂,这处狭窄的缝隙不方便过大幅度地挪动四肢,克劳萨用手臂将里昂整个人裹在自己怀里,还分开他的双腿,让里昂的身体得以同自己靠得更近。
会过意的里昂主动用腿往后绕,圈住克劳萨的腰。
这姿势简直和两人平日做爱时的某个体位如出一辙,不过此刻他们都没有胡思乱想的心情,克劳萨轻轻咳了一声,用手掌揉上里昂的后脑,让他抓紧时间安静地休息一下。

里昂弓着后背往下滑了一些,安心地将脑袋侧过来,靠在克劳萨的胸口。
那有力且规则的心跳声,隔着骨骼、肌肉和皮肤以及层层衣物和表面最为厚实的作战背心,直达他的耳膜。
里昂忍不住闭上双眼,对方身上的气味一如既往地熟悉。
而在这个湿冷的雨夜,充满节奏的白噪音却意外令某段久远的记忆自里昂脑海深处渐渐复苏。

沉默了一会儿里昂冷不丁地开口说道:“我记得在我小时候,你也曾这样抱着我,耐心地哄我入睡。”
靠在上方的克劳萨正努力不让落下的雨滴影响到他们,边笑着回应道:“是吗,我不太记得了。”
不过他很快想了想,发现应该确实是有过,并且次数还不少——大多是在里昂生病或是受伤而难受的时候。
因为当时的他做为里昂的监护人,是抱着『必须』的心态为之的,也只将这些作为养育孩子的过程中会遇到的事,只当很平常,所以没有去格外在意吧。
克劳萨艰难地用手替里昂把披着的外套再裹紧些,里昂想想说:“嗯,是有的,还不止一次。”
克劳萨意识到他们应该是想到一起去了,这回他没有接话,只是压低脖子,凑下来吻吻对方的额头。

狭小的空间内再度安静了好一会儿,听着雨声开始有了渐大的趋势,不过幸好漏进来的雨滴并不多,克劳萨更担心里昂会着凉,忍不住将他又搂紧了些。
里昂配合地调整了一下四肢放置的位置,好让自己得以同对方更加贴近,边轻声说道:“少校,这次又要你来照顾我。”他顿了顿,“总是你在保护我。”
克劳萨用耳侧贴过去,带着里昂的脑袋一起摇了摇,似乎是否定的意思,他说:“嘿,你在今天的战斗中也和往常一样保护了我好吗。”
他的话却令里昂的声音又变得更低了:“可是我觉得你并不是那么需要我……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对付那些BOW。”

克劳萨用肩头挤挤里昂,一字一句很认真地对他说:“你说得不对,我们是在互相保护和彼此照顾,要知道一个人是无法在野外独自生存太久的。”
“嗯。”里昂承认自己有被这样的话安慰和温暖到,是啊,他们确实如少校所言,是在互相保护和彼此照顾,然后努力地活下去。

眼看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克劳萨不愿里昂总是多想,便催促着对方快些睡,同时提醒道:“等下半夜换你来守夜,所以现在你得抓紧时间休息了。”
里昂知道这不过是对方想让他早点休息的托辞罢了,但仍是配合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不多时后里昂就靠在克劳萨的怀里悄无声息地睡着了。
那一夜四周无比寂静,这个隐藏点也很安全。克劳萨的姿势几乎没有变过,他就这样抱着里昂,让对方靠在自己肩头好好地睡了一整晚。

——随后在天亮之前,那场几乎彻夜未歇的大雨也终于慢慢地停了。

 

【彩蛋44】-家庭新成员入伙!

眼看史蒂夫离开身边好一阵子,里昂时常也会觉得有点寂寞,主要还是平日里没人能和他拌嘴外加一起打混了。
注意到里昂不时垂头丧气地独自待着,克劳萨问清缘由后却是有些无奈,想着史蒂夫在的时候你天天追着打他骂他,这会儿人真送走了,你又开始想他……
里昂嘴硬地将头一扭,负气道:“我才没有想他!”
克劳萨表示行行行,那不想就不想吧。

某天他们回到机构后趁着大周末的好天气一同去集市闲逛,里昂在一个专卖宠物的小摊上看到一群刚断奶的花枝鼠,一只只都十分活跃并且亲人。
里昂伸手去挠挠其中一只总朝着他爬过来的有着奶牛般花色的小鼠的下巴,那家伙居然还会主动站起来,扒住里昂的手指不放。

“好可爱。”里昂被那小舌头舔得直发笑,这就朝着身边的人表示他想买一只回去养着。
克劳萨当然早就看出来在这个小摊边流连的里昂是什么意思,可还仍是遗憾地提醒对方:“我们平时老要出任务,带着个宠物不方便啊。”
里昂十分不服气,想着花枝鼠这么小一只也不麻烦的,为什么就不让他养呢?

真是越想越生气的里昂决定不理会克劳萨,他习惯性地扭过头,打算叫每次逛集市时都和他一样热情很高四处转悠的史蒂夫来发表一下意见,嘴上脱口而出:“史蒂夫你来看——”
那一刻里昂突然卡住了声音,身侧的位置空荡荡的,他愣了愣回过神,才意识到史蒂夫都去克莱尔身边好一阵子了。

安静了几秒里昂抽回手,神情失落地离开了。
克劳萨奇怪地朝那人的背影问道:“你不要这只小鼠了吗?”
里昂含糊地应了一声,脚下却没有停,很快就自己走远了。
克劳萨又是无奈地叹了一声,他知道那家伙大概是真的想念史蒂夫了,以往两人虽说总打打闹闹,但好歹是一种年纪相仿的互相陪伴。
——于是克劳萨又突然想通了,不如趁机给里昂再找个伴也挺好。

已经追出几步的克劳萨很快又悄悄扭头回到那摊子边上,熟练地运用自己多年来练就的杀价技巧和摊主比划着谈了好一会儿,这就将刚才一直抱着里昂的手指舔个没完的奶牛色小舔鼠给买了下来。
同时他还很上道地给家庭新成员额外添了些鼠粮和零食垫料浴沙之类的必备品,并在结账时以半强迫的性质强行让摊主送他一个笼子。
感到压力很大的摊主简直苦不堪言,眼看着这位军官不单人高马大长相还有些阴狠,他只好不情不愿地挑了个最便宜的简易款小笼子,将对方买好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去,一把递了出去。

 

大约十多分钟后走穿整条集市街道的克劳萨四处转了转,终于在湖边的观景桥附近找到了正对着湖面发呆的里昂。
他快步地靠上前,紧贴着丧丧的人在椅子上坐下,又隐忍着安静地不说话。
直到克劳萨觉得这段留白差不多了,是时候给里昂一个惊喜——
于是他一把将鼠笼提过来放到里昂腿面上,故意凶巴巴地说:“拿去自己养,不要麻烦我,我可不会给你擦屁股!”

虽然头几秒里昂被腿面上突然压下的重量吓了一跳,不过当他看清笼子、同时也看清笼子里的一堆物品和塞在一起的奶牛色小花枝鼠时还是很开心的。
他激动地连道谢也顾不上了,直接上手打开笼子,伸手过去把小鼠接到手上,摸来摸去好半天舍不得放手。
克劳萨就静静的歪过头看着他,兀自笑了笑没说话。

 

结果在里昂快乐地养上小宠物后,冰原狼却不乐意了。
它在意的那个哨兵过于关注那只丑兮兮的东西,天天将它揣在裤子口袋里,那家伙时不时将脑袋钻出来,里昂就会垂着手用指尖揉它的脑袋。
在平时晚间休息时段,里昂还喜欢嘴对嘴给它喂零食……
冰原狼感到忿忿不平,并且为此而吃醋,总在一旁目光犀利地盯着里昂和那丑鼠做着亲密的互动,然后甩着尾巴转身去角落里,独自窝着生闷气,回头还要小狮子爬过去哄它。
观察到这一幕的克劳萨表情痛苦地捏住眉心:“……你们这一个个的……”

后来克劳萨偶然听到里昂在喂那花枝鼠的时候喊它『米妮』,坐在书桌边的男人愣了愣,脱口而出问道:“你叫它米妮?——米奇的女朋友,那个米妮?”
手里抱着鼠子的里昂哈哈地笑起来:“是的。”
克劳萨望向天花板,想了想说:“哦对,那个摊主说过你这只小鼠是母的……叫这名字也不是不行吧。”他就建议道,“那以后要是给它找个小公鼠当对象,就叫米奇吧。”
“不要。”里昂摇摇头,“我会叫它小胡子。”
克劳萨又看了里昂一眼,表示你这真是好个不走寻常路啊……

 

【彩蛋45】-那一天的日出

某次出行途中,克劳萨带着里昂一起去爬山,当晚两人就在山顶过夜,准备在天亮时观看日出。
一路负重爬到山顶的里昂累个半死,到了清晨时分还卷着毯子呼呼大睡。
克劳萨舍不得吵醒他,起身后便独自朝向日出的方向,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没多久里昂被山顶的低温冻醒,在克劳萨身后狠狠打了个喷嚏。
这会儿注意到那人醒了,克劳萨便笑着伸手把里昂扶起来,用毯子将两人一并裹紧。
里昂靠在克劳萨怀里,一边打抖外加打哈欠,显然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趁着这会儿离日出大约还有一小段时间,克劳萨抱紧了里昂,用钻出胡渣的下巴轻轻蹭那人的脸颊,扎了两下听到里昂发出抗议的哼哼,克劳萨在他腰间捏了捏,说道:“别犯困了,昨晚明明让你很早睡。”
里昂聪明地换了个角度,避开对方变得具有攻击性的下巴,用脸颊也蹭回去,末了再度打了个哈欠却没说话。

腰间圈住他的手臂让他很有安全感,里昂很快开始在毯子下面扭来扭去,还不老实地手脚并用坐到克劳萨的腿面上,用屁股在对方胯间充满暗示意味地蹭了又蹭。
这是里昂平日求欢时最常用的动作,通常情况下屡试不爽。
但在今天克劳萨却不同以往地嘿了一声,用手臂更紧地缠住他的腰,以防止他再乱动,嘴上说道:“你老实点,今天不做别的——我们就是来看日出。”
这下里昂只好作罢,他不爽地哼了一声:“好吧。”

两人吹着山顶那阵阵不小的冷风,在昏暗的天空下小声地聊天,说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绊嘴般的笑话,随后放眼望向太阳升起的方位,一同迎来那片遥远的破晓。
克劳萨将下巴压在里昂头顶,看到一丝光亮从云端的缝隙中透出来,然后慢慢变得越来越多。
他喃喃地说道:“这种场景可不多见——真美啊。”

里昂又悄悄将嘴掩在毯子里打了个哈欠,边应道:“想看的话你可以天天看啊,为什么说不多见?”
克劳萨呵呵地笑了一声:“因为我养了一头懒惰的小猪,为了照顾他所以没法天天来爬山。”
里昂哼哼唧唧地也不见生气,只是还嘴道:“别以为没有我,你就能天天爬山,冷死了好吧……”
克劳萨却是笑着接过话来:“若是没有你,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过日子了。”
里昂不以为意地切了一声,用力呛道:“不用担心,你还有史蒂夫,你可以把他从克莱尔那里要回来,继续带在身边宠着疼着。”

这话虽是负气,却也听得出不是里昂的本意,他就只是想和克劳萨互呛罢了。
某人心中了然地笑笑,知道这人不过是又在吃醋而已。
他在毯子下面轻轻挠了挠里昂的腰侧,很快又用手掰过里昂的下巴抬高,低头很温柔地亲吻他。

互相亲昵了一会儿里昂的怀里传出一阵吱吱声,那只被取名为米妮的奶牛色花枝鼠从主人的脖子旁边钻了出来。
两人一同压低视线看了看,鼠子露出个脑袋,用豆丁眼四处望了望,大概因为外面实在太冷,它马上就一声不吭地又钻回去了。
克劳萨和里昂终于又重新对上目光,相视一笑。
他们继续相拥着,注视着那片浅金色的阳光逐渐从远处靠近。
里昂微眯着眼迎向那光芒,微仰起下巴,直到他们逐渐被晨曦笼罩在其中。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天色终于亮了。
大片的暖色爬上峡谷中茂密厚重的绿植,他们的头顶变得暖乎乎的,克劳萨微歪过头,观察着里昂在阳光下显得色泽浅了不少的金棕发丝,那洒落在他身上的光辉将他称得整个人都闪闪发亮。
克劳萨更紧地拥住里昂,从后方靠到他耳边,对他说:“——你看远处的南面,那里以前有一个很大很漂亮的湿地公园。”
他说完停了停,正准备好好地给里昂科普一下什么是所谓的湿地公园,一低头却发现这家伙的脸正对着他们的左侧。
克劳萨顿时:“…………”他抽手往右侧摆过对方的下巴,无奈地说,“南面是这边,你这个笨蛋。”

心虚不已的里昂哼哼着中气不足地说:“我知道,我就是稍微多看几眼那边……”
克劳萨只好配合着干笑了两声,之后他打起精神继续说道:“以前这个公园有很多树和花,公园深处还有一大片湿地,换季时有很多候鸟会在这里停留落脚。”
里昂圆润地接过话来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白垩纪吗?”
被狠狠气到的克劳萨使劲拧住某个猴子的脸,用上了质问的语气:“你到底觉得我多大年纪,嗯?”
里昂笑着应道:“因为你老说这样的话,让人觉得你就是和恐龙差不多的年纪。”

这下克劳萨直接生气不说话了,里昂只好摆了摆肩直哄他:“好好,我错了——你刚才说公园里还有什么?”
克劳萨没好气地告诉他:“河里有淡水鳄,可以把你和你的米妮一起扔下去喂鳄鱼。”
里昂哈哈大笑,又不解地说:“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公园,我有些好奇了。”

如今他眼前那片远处的树林已经越长越茂盛,人类曾经活动的痕迹几乎快要看不出来了。
尤其他们此时正待在山顶,距离确实太遥远了,更看不清林间的景象。
安静了一会儿克劳萨又用下巴顶住里昂的脑袋,对他说:“嗯,无论这个世界如何改变,我们都在一起。”
“是啊。”终于变得老实些的里昂喃喃地应道,“——这样真好。”

趁着这会儿气氛不错,克劳萨主动提起年底他们可以考虑去观光滑雪,然后在落落白雪所覆盖的阿尔卑斯山脉中的小木屋里围坐在熊熊的炉火前,共度美好的春宵。
大约只是听进去那个『滑雪』的里昂急切地点点头:“好,等冬天一到,我们就立马出发!”
克劳萨将他脖子前面有些漏风的毯子压得严实了些,想想说道:“那我得开始着手给你准备新的冬装和手套了。”
毕竟克劳萨可是牢牢记得里昂不单怕冷,手脚还很容易长冻疮。
里昂歪过头抬高视线看着眼前这个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克劳萨总会提前替他考虑好一切,他顿时心满意足地将后背更用力地窝进对方怀里。

 

【彩蛋46】-相处模式

由于克劳萨紧抿着唇不说话时的表情十分严肃,嘴角的线条生硬而锋利,通常情况下在这种时刻没有人敢靠近他。
若是遇到不得不靠近的情况,那些士兵也会小心翼翼地对着长官大人进行报告。
——唯有小时候的里昂是用着完全放松的神态凑过去的。
原本在旁边偷偷观察的人都以为小哨兵会被那位似乎心情不好的金发长官重则暴打轻则痛骂,结果那人却是抬一抬手,在眼前那颗金棕色的脑袋上搓出几络呆毛。

众人顿时惊呆——等等……刚才克劳萨少校的嘴角是不是上翘了一下?
错觉吧……那绝对是错觉吧!
直到那位少校大人和来到自己身边的孩子手牵着手转身离开,大家都表示他们看不懂了……

 

至于几年后对上成年时的里昂,前来进行报告的士兵们则会发现,那位长官总会不动声色地将某人搂过来,扯到自己身侧靠一下,然后停顿两秒左右又若无其事地放开。
并且军营里的人大多知道克劳萨中校早年有一把非常珍视的匕首,在刀身上端有一枚非常显眼的黑色蛇纹标志,但凡出行时他总会将这把匕首带在身边。

可是后来那把匕首却出现在中校身边的专属哨兵的腰后,那人将它收在刀鞘里,嚣张地到处带着走。
至于匕首出鞘的时刻,大部分自然是在战斗中,以及少部分是在哨兵本人想要吃苹果、或是其它需要削皮的水果时……
——只见他唰地一下从腰后抽出匕首,通常会将除了克劳萨中校本人以外的人吓上一跳,末了又见那人只是在安静地埋头削苹果皮,而中校却连眉峰都不曾抬一下。
来人不得不擦一擦额角的汗,并在心里偷偷想着这场面实在是……古怪又诡异啊。

 

【彩蛋47】-湿度一高就炸头发……(梗来自《老友记》)

克劳萨和里昂接手了一个新任务,一同动身前往南美地区进行调查。
这地方克劳萨曾来过不止一次,可谓是轻车熟路。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身边还带着里昂,一路上克劳萨就隐隐觉得里昂的脑袋看起来越来越不对劲……越是接近目的地,他的头发就变得像泡发的海带一样,完全膨起来了。

克劳萨这才知道原来里昂一到湿度大的地区,柔软的头发就会开了花一样地变成爆炸头,以往那漂亮的小分头不见了——他差点没被活活笑死。
眼下因为这从未遇到的奇怪变故导致里昂要哭不哭的,他拿出个勺子当成镜子,对着背面照了又照,在弧形曲面的映射下和看哈哈镜也没什么区别,而他就像个有着爆炸头的大傻子……
要哭死了!

克劳萨边笑边蹲在地上往背包里掏啊掏,找出一顶冬天的绒线帽子,起身努力给里昂的脑袋套上。
不想那人的头发炸得连帽子都快要压不住……只能在头顶上保持着尽量不掉下来的位置,歪歪地这么悬着。

后退半步的克劳萨无奈地说:“先这么地吧……”然后他非常不道德地趁着里昂又举起勺子在那里观察自己此时的窘样,偷偷用手机从侧面拍了一张照片,转手发给克莱尔和史蒂夫那一行人。
很快史蒂夫就直接一个通讯打了过来,聊天的时候话里话外故意嘲笑某人的爆炸头,导致被出卖的里昂觉得自己很生气!

 

过后由于在这项任务中撞见的BOW数量大大超出前期情报的预计,克劳萨果断向机构发出申请,表示他们需要增援。
——很快克莱尔便作出了回应,她表示自己离得近,这就带队赶过来了。
不想两边人马刚一碰面,一群人就直接发出阵阵狂笑——原来史蒂夫的烦恼也和里昂如出一辙,在湿度大的地方变成了奇怪的爆炸头。
该说不说,为了这事史蒂夫已经气了一路了……

克莱尔队上的众人团团围住那两个爆炸头哨兵,看着他们想躲又没处可躲的窘样实在很好笑,甚至还有人直接调侃着问道:“你们俩其实不会是一对失散的亲兄弟吧?——别说还真挺像。”
这下所有人都抱着肚子哈哈哈哈!
某两人只能黑着脸,干巴巴且无措又气愤地站在包围圈里。

跟着笑了一会儿的克莱尔看着史蒂夫哭唧唧的模样实在好可怜,就主动上前劝开了众人。
然后她将史蒂夫拉到一边,从口袋里找出几根皮筋,帮他将乱七八糟得无法进行有效管理的头发绑出几个小揪揪。
解锁了新形象的史蒂夫终于破啼为笑,立马就转身一脸得意地去找许久不见好容易才碰上面的里昂,并向对方进行了一番炫耀。
里昂对着那人看起来听话多了的发型打从心底羡慕嫉妒恨,但当他忍不住斜眼瞄向克劳萨,那人却迅速地自动把视线给移开了。
里昂:“…………”

 

晚间在帐篷里休整时,里昂还在没完没了地一直吵闹。
克劳萨只好找出几根短短的绳子,靠上去要给里昂照着史蒂夫的形象依葫芦画瓢,嘴上不忘说着:“好了好了,也像史蒂夫那样,把你的头发绑起来吧。”
里昂还嘴硬地一口一个拒绝:“我才不要!!男人绑辫子好奇怪的!”
克劳萨的动作顿在半空,心累地腹诽道那你刚才那样看我干嘛……

他想了想大概有点摸清了对方的心思,只好又说:“哦,原来你宁可被人追着嘲笑,是吧,那就算了。”
话才说完里昂就歪过那颗巨大的爆炸头,凑了过来:“唉呀,那你弄得快一点!”
克劳萨既无语又无奈地唰唰几下也给对方绑好了几个揪揪。
然而当他后退半步准备观察一下时,却只觉得里昂这模样真是比爆炸头还要好笑了……
但是他必须憋住,绝对不能笑出声来!
克劳萨难过地后背抽一抽,委身将自己埋进了毯子里。

 

——几天后两支队伍合作着将这份任务顺利完成了,在离开此地时,某两人都气哼哼地说:“我这辈子再也不要来南美了!什么鬼地方!”
一群哨兵们都动作统一地抄着胸挤着肩,对着他们大声发出嘲笑。
两位向导却是好笑地对看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不过克劳萨可不会当面承认,他也不想再带里昂去湿度太高的地区了。
毕竟大晚上对着那颗诡异的爆炸头,某方面的兴致真是一点也没有了……
所以他很快回过神,对史蒂夫交待了一些『好好保重』和『有事可以找我』这样的话,然后他拉上里昂,向克莱尔的团队道了别,这就迅速地撤退了。

 

【彩蛋48】-来看看酷哥的常用技能!

随着里昂一天天成长,每年克劳萨都会像对方还年幼时那样,贴心地给他过生日送礼物,作为庆生重点的巧克力蛋糕也从不会缺席。
可就在里昂开心且隆重地度过了自己的27岁生日过后没多久,已经年近50岁的克劳萨在某天里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眼睛居然开始出现老花的情况了……!
别问,问就是他现在心情超级地郁闷!

克劳萨借着回机构调整的时机不情不愿地去为自己配了副老花镜,期间为他做视力检测的眼科医生好心地提醒道:“这可能也和您平时总是长时间面对着电子产品所以用眼过度有关。”
克劳萨完全没心情同对方掰扯这些,毕竟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于是等配好的眼镜到手,他便如来时一般丧丧地推门走人。

值得一提的事却是克劳萨注意到如今稍远的地方他依然看得很清楚,甚至最近为了多让眼肌放松,他听从那位眼科医生的建议,一有空就开始放眼远眺。
由此发现当里昂和他吵了架互相闹得不开心,那家伙居然会蹲在远处瞪着他,嘴唇一动一动念念有辞,似是在悄悄对他进行咒骂。
克劳萨气得将手一挥,把话喊过去:“……你小子,躲在那干什么呢?!”
“…………”见势不妙的里昂立马就站起身,一溜烟往更远处飞窜着跑走了。

 

再后来大约是看习惯了,原本总要嘲讽几句克劳萨变成傻乎乎的青蛙眼的里昂突然又觉得,对方戴眼镜的模样其实还挺酷的。
头次听到里昂这样当面提起这茬,克劳萨扭头看他一眼,无奈地说:“我又不是没戴过眼镜,比如靶场里的护目镜啊。”
里昂摇摇头说:“那不一样的,你这样特别像位学识渊博的老教授。”
克劳萨立马正色提醒对方:“『老』可以去掉。”
里昂没有理会那份抗议,他嘻嘻一声,张开腿翻身爬到克劳萨腿面上,用手捧住他的下巴,声音软绵绵地说道:“再把眼镜戴给我看看,把我哄开心了就给你点甜头。”——说完还要指尖往下一伸,勾住克劳萨的衣领,拉着往外扯一扯。

假装正经绅士的男人满脸嫌弃地说:“搞什么,你这奇怪的性癖打哪来的?”
里昂不动声色地将手沿着克劳萨的胸口慢慢下滑,他淡定且安静地同克劳萨互相对望,直到一把隔着裤裆握住了对方的——
克劳萨顿时挺直背脊,像只大公鸡一样失态地接连喔喔喔了好几声……

意外搞了这一出令克劳萨觉得有些没面子,只好又强撑着说:“好吧好吧,如果这样也能让你性致勃勃的话——看好了,我要施展酷哥的常用技能了!”
克劳萨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并戴上他的那顶老花镜,然后将刻意板着的脸转过来面对着里昂。
被这人半是正经半是搞笑的神情给逗个半死的里昂笑出声来,并口口声声地表示某人简直帅到他心巴上了,这便在手上配合着推一推,就将克劳萨整个人压倒在床上。

只可惜在亲热时两人才发现如果凑近了接吻,里昂的鼻梁就会撞到眼镜架。
他们面面相觑,虽说仍是不死心地互相调整着脑袋的角度,试图不受到影响,最后却还是失败了……
克劳萨只好暂时先将眼镜摘下来,小心地把它收好。
正双腿大开仰躺在那里等着挨操的里昂用手肘将自己撑起来,莫明其妙地问:“这眼镜有那么宝贝?至于吗?”
刚刚才成功将眼镜盒放到床头柜上的克劳萨扭头嚷嚷起来:“你不知道眼镜很贵的吗!”
更不用说万一弄坏了,还要特意回机构再配一副……怪麻烦的。
里昂撇撇嘴,想想决定不去纠结这点小事了。
他又一把将正在激动中的那个男人扯过来,这一回在靠近时,他们终于能够如往常亲热时那般,轻易地捕获对方的嘴唇。

 

【彩蛋49】-梦想终成真

这些年两人如愿地结伴去过了很多想去的地方,克劳萨盘算着还有一个他多年以来的梦想,也是时候该实现了。
——在又一次任务结束回来后,克劳萨带着里昂一同在离机构附近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座原本作为安全屋存在的公寓,打算就在这里安定下来。
如此一来既方便需要的时候他们可以随时赶回军营报到,而此地离机构总部所在的那座安全区很近,也是平日里哨兵队例行外出巡逻时覆盖的范围,这样的地方自然相对要安全不少。

在此期间克劳萨一直暗暗观察着为此很兴奋的里昂在公寓里左看右看上窜下跳,他按捺着不动声色,直到他们和威斯克闻讯特意派来帮忙的哨兵们把公寓里里外外全部打扫干净。
趁着那些人开始合作着将全新的床板搬进走廊最深处那间克劳萨决定用来做为今后他和里昂在这公寓里的主卧时,他总算忍不住问里昂:“你是真不记得这里了吗?”
手上正抱着枕头和被子的里昂看向克劳萨:“……?”
他迷惑地眨了眨眼,以示自己没有弄懂某人发出的这个问题。

克劳萨将他拉过来,好让那些放置好床板的哨兵们得以从卧室里出来,再到外面去搬运别的东西,一边对里昂说:“你还记得当年你毕业后因为未成年所以无法出外勤,但是曾跟着我出了一趟任务。那一路上我被你这家伙拖慢脚步,结果我们只好在这里过夜了。”
里昂抬起下巴望向天花板,循着那话想了又想,这才恍然大悟地发出一阵:“哦哦哦!”

那些记忆中的画面又回归了里昂的大脑,他将手里的枕头和被子放到架好的床板上,回头跑回克劳萨身边,追着他问:“当初那个大冬天的雪夜,我们在外面客厅里的地板上光溜溜地抱在一起睡,这事少校你还记得吗!”
几位正扛着床头柜靠近中的哨兵们在走廊上咳咳咳了几声,大概是在提醒某两人,这里还有其他活人存在呢……

“……”克劳萨不由得叹了一声,心想我就不该这会儿提这事的啊!
他摸摸里昂不断拱过来的脑袋,想想告诉对方,其实当时他的任务是外出一趟,从线人手中接收一枚装有机密资料的U盘。
而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那位线人就是汉克本人。

威斯克特意安排克劳萨去执行这趟任务,那时他若和汉克碰上面,就能有机会早点洞悉威斯克的某些计划。
结果因为带上了里昂的缘故,他和汉克阴差阳错地没能见上面。
过后汉克就彻底隐入保护伞公司的中枢位置,也无暇再冒着风险抽身离开那群人的视线。
——只能说是时机不对吧。

里昂压根没怎么听克劳萨后面的那些话,他就是感到异常兴奋。
当他正式意识到这地方原来就是多年前那次他非要偷偷跟随克劳萨外出执行任务时的落脚地点,这就到处又走了一圈,眼睛看着、手上摸摸,脸上的表情却是从微笑时的模样慢慢沉淀下来,在心头挤满了一种名为怀念的味道。
这里以后就是他和克劳萨少校的家了,真好啊,里昂想着,真好。

 

不日得知这消息的史蒂夫应邀和克莱尔的队伍在返回机构的途中特意拐道经过此处,美其名曰上门来做客。
顺便史蒂夫还拿出手边最为精良的家当,积极地帮忙在公寓四周布置了一下防御措施。
之后史蒂夫嚷嚷着要求某两人给他在公寓里留个房间,这样等他休假的时候就可以过来睡几个晚上。

克劳萨相当心虚地应了,晚点等这批客人们离开后,他趁着里昂没注意,偷偷开始独自整理之前暂时用来堆放杂物的那个房间,想着就把这间给史蒂夫留出来。
并且由于担心里昂得知自己的意图会不高兴,他就没招呼对方过来帮忙,只顾埋头自己弄。
结果到处转悠着找不到人的里昂发现这个房间里的灯居然亮着,凑过来挨在门边看了看,见到克劳萨在整理东西,他想了想就大概猜到了缘由。
于是里昂一声不吭地蹭进来,帮着对方一起搬动那几个有些大和沉的箱子。

回头将东西差不多理好,房间整个空了出来,克劳萨暗自思忖着有空再弄张新的床放置好,剩下的就是衣柜、床头柜和基本的桌椅之类的,这样以后等史蒂夫住过来也算是样样俱全了。
这时他又记起里昂,并且依然很担心那人的反应,他及时坦白道:“这个房间我整理出来,是准备给史蒂夫……”
里昂打断了克劳萨,满不在乎地应道:“我知道啊,所以我刚才不是在帮你吗。”
克劳萨顿了一下,问对方:“你不生气吗?不是老说讨厌史蒂夫,还嫌他烦。”
里昂切了一声接过话来说:“我是嫌他烦,不过反正他跟克莱尔走了之后也不怎么能见面了。”说着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或者说是难过,这便掩饰般地抬手搓搓鼻子,“而且我有时候也会挺想丁满的……”

这下克劳萨明白了,这小子就是别扭死了,其实一如既往是个内心温暖的好孩子。
他笑着靠过去抱住里昂,上嘴亲一亲再上手摸一摸,不想这一亲昵好像来了点感觉……
两人对看一眼,瞬间默契地理解了对方眼神里的含义。

克劳萨立马一把将里昂打横抱起来,出门拐个方向就往卧室猛冲。
半路上里昂还要故意问:“你不先把那个房间打扫干净吗?”
正在精虫急剧上脑的克劳萨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是说道:“等史蒂夫下回有空过来,起码是下个月的事了,改天再打扫也来得及——我们必须先做点更重要的事!”
里昂仰头发出一阵哈哈哈哈。

 

自从安定了下来,两人慢慢地找时间将公寓内外都修缮得更加完美宜居,也便于能抵御现在已经很少的BOW。
目前来说世道还是不够太平,偶尔还有些路过想打劫行凶的坏人会试着侵入这座公寓。
得知这消息的史蒂夫便又抽空前来,帮着额外增加了和机构内相连的电子警报防御系统。

而每当克劳萨和里昂回来短住,也会经常帮助过路的人,给予必要的收容和救助,并为他们指明前往安全区的路。
如今他们靠着出外勤赚着不低的佣金,还能时常得到来自军队的最高级别的补给,克劳萨觉得确实如威斯克当初说服他不要退役时所言,这样的安排非常不错。
唯独不好的一面是里昂偶尔也会犯懒,若机构因为某些紧急事态向他们发出召回令,倔脾气上来的里昂一副说不回去就不回去的拽样,任凭克劳萨如何劝说也喊不动他……

结果就是两人因为在外赖着迟迟不归,很快便被机构下发了高额悬赏的通缉令。
当他们被一群闻风而来的赏金猎人团团围住,早知会发生这种事的克劳萨却坏笑着对目瞪口呆中的里昂说:“我不用跑得过他们,能跑过你就行。”
——话音未落这人就扭头转身,飞快地跑远了。
还愣在原地一脸懵逼的里昂:“……??!”

过后拼命逃窜未果的里昂被那些赏金猎人们合作着逮住,众人先是按住这个哨兵,怼着脸给他拍了张丑不拉叽的大头照,以便他们将照片上传到政府的悬赏系统中,以此领取相应的赏金。
然后一群人又围着里昂,对他进行了一番严厉的批评和教育,甚至还当场罚他抄了一百遍由机构军营内下发的哨兵守则……
待到手都快要抄断的里昂终于被那群赚得盆满钵满的赏金猎人们放走,他垂着头找到在不远处微笑地抄着手望住他的克劳萨,同对方一道老实地踏上了返回机构的路程……

 

【彩蛋50】-做饭也是人生一大难题

先前在公寓安了新家后的第一顿晚饭是由自告奋勇的克劳萨亲手操刀,里昂蹲在一边喜出望外地盼了半天,最后那顿饭真是出奇地难吃。
两人沉默地坐在餐桌边垂头扶住前额,安静了许久里昂憋不住地发出质问:“做饭有那么难吗?你怎么可以做得这么难吃?”
心理受到巨大打击的克劳萨有些不服气,立马顶嘴道:“我就这水准了,你行你上!”
——某人闻言心想这有何难?这便当场激动地跳起来直捋袖子,对着一堆没用完的食材开伙做饭。

大约半小时后,在一片狼藉到几乎快要没有立足之地的厨房里,两人再度沉默地坐在餐桌边垂头扶住前额。
安静了好久这回换成克劳萨发出质问:“你是怎么好意思说我做饭难吃的!——你不单做得难吃,你还毁了我精心布置好的漂亮厨房!”
心虚外加气短的里昂直接回不上话来:“…………”

当晚折腾了许久,饥肠辘辘的两人只能凑在一起苦逼地吃速食餐。
但是厨房里好乱,而他们谁都不想费力去收拾,这该怎么办?
克劳萨皱着眉心,眼睛转转想了想,抬手接了个通讯回机构指名找到威斯克,让他派三四个哨兵前来这座公寓。
同时克劳萨还壮着胆子冲对方喊道:“别多问,有紧急任务!”

不明真相的威斯克立马让自己的副官去抓了几个精英,安排他们即刻前往某处指定地点进行支援。
然而等人家一行好几人武装到位,排着整齐的列队风风火火地赶来敲开了公寓的大门,克劳萨和里昂却从善如流地给他们依次递上打扫工具,并且由克劳萨亲自下令:“来来来帮个忙,进去收拾一下厨房。”
这几名连夜赶路奔来的哨兵们埋头看看手里各不相同的工具,一时间心情都十分地复杂:“………………”

 

至于不久后当某两人结束了新一轮外勤任务又再度回到公寓内休整,在小住期间还仍是时常吃着乏味的速食餐。
若是想要改善伙食,那就整理行李回机构里去住上几天,简直快舒服死了。
克劳萨难免又一次暗自庆幸当初听从了威斯克的劝告,没有傻愣愣地带着里昂一同退役,否则现在连顿好饭怕是都难吃上了……
——不过他很快又想着,既然已经找到地方安了家,开伙做饭这事早晚有一天是要学会自己面对的。
嗯,那就来日方长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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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就完结啦~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