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尘不染（Immaculate）

by Mejuny333

Summary:

洁癖六面兽，古板通天晓，大家都说他俩是绝配。
Sixshot is a neat freak; Ultra Magnus is a prude.
And everyone thinks they make a great match.

Notes:

爱看老通训犬，遂产之。（对不起老通，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让你当压寨夫人，总有一天会把六子绑了送去汽车人那里的！）

Love it when Magnus disciplines Sixshot, thus this story. (To Magnus: I promise this is the last time you fall into the hand of the cons! Next time I will tie Sixy up and send him to the autobot base for your disposal😼)

不确定之后是否涉及左右位，tag就先这么打着！设定自由发挥，胡乱杂糅。本人杂食大魔王，不确定会在饭里加什么东西，谨慎食用。

Not sure about what couples I’m gonna ship except for these two, so …… be prepared.

Chapter 1

在其他机子看来，六阶执行人都是毫无原则、毫无底线的，可事实上，抛开黑影和霸王不提，至少六面兽是有几条准则的。比如在战场上发起致命一击的时候绝对要利落，又比如不管处于怎样的劣势、受到怎样的侮辱，绝对不可以让别的机子用脚踢他，还比如绝对不和其他机子，尤其是霸王，共用一个杯子。

他的这些准则，其实根本没有多少机子知道。首先，比起用什么样的方式解决敌人，大家更关注的是有没有解决、有的话解决了多少；其次，作为拥有六种变形形态的六阶执行人，他从来没给其他机子用脚踢他的机会；再者，聚会上他总是坐在角落，不管是谁靠近，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把杯子移到最安全的地方。

不过，不管他有没有这些准则，都不会有谁在意，他们会说：“那怎么了，那可是六面兽，一点怪癖都没有反而更奇怪吧？”

话是这么说，倒也还是有一条经常被当作谈资，那就是每次完成任务，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做个清洁，哪怕威震天喊他去做汇报，他也会马上变成喷战机直奔清洁室，雷打不动。

每次见他神色匆匆，大家就心领神会：六面兽不是忙着去帮威震天屠星，也不是急着去参加团建，他就只是想回去洗澡而已。

“六子，你又回去洗澡啊？”

和六面兽执着于在下班后的第一时间做清洁一样，黑影也执着于问一些没什么所谓的问题。六面兽这个习惯有时候会让威震天不悦，但是又不至于到要惩处他的程度，而且老实说，每次六面兽带着洗刷一新的机体若无其事地走进议事厅的时候，他确实会觉得那画面相当清爽。他不会像红蜘蛛那样，在自己的身上佩戴各种装饰品，他干净到反光的绿紫色机体上除了武器，还是武器——他就只是单纯地洗了个澡而已。

“对啊，不洗怎么行。”

六面兽随口一说，结果反而引起了黑影的追问。

“怎么不行？”红黑色战机提升了一点速度，让自己和六面兽并排飞行，“我老早就想问了，你干嘛每次完事都这么急着回去做清洁，难道执行任务的时候漏油了吗？”

他故意做这种恶劣的揣测，目的是为了激怒六面兽，引诱他说出实情。令他惊讶的是，他显然低估了六面兽对于洗澡的执念，他一心赶路，甚至都没去纠结这话包含了多少玩笑的成分。

“没啊，就是想洗洗。”

他边说着边加速，后半句话随着距离的拉远而变得越来越模糊，但黑影还是听清了：“脏兮兮的，难受死了。”

唔，如果没记错的话，自从他们当了同事，六面兽就没有一次能准时参加他们下班后的聚餐。

“真搞不懂，非得现在洗，就不怕晚点又被霸王吐一身。”黑影腹诽道。

****

回到家后，六面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武器全都卸下来，选一颗气味符合心情的清洁溶剂球丢进油浴池，再打开水阀放出早在出门前就设定好温度的浴油，然后他就可以开始享受洗澡的快乐。

“呼——”

毛刷和外甲相互摩擦的那瞬间，他就发出了舒爽的叹息——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他感到放松了。比起在那些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星球大杀四方，他还是更喜欢这样的时刻。毕竟，洗刷机体上的污渍可比灭杀一颗星球的生命有趣多了，也有成就感多了。

对于洗澡，六面兽有他自己的章程。他从来都会按照先左后右、先下后上的顺序刷洗自己的机体。此外，他绝不会连续两天使用同一口味的洗剂球。还有就是，他洗澡的时候，从来不听音乐。

他听很多机子说，洗澡的时候听点曲子能让机体放松，作为一个除了战斗和充电外，在洗澡上耗费最多时间的机子，他当然会去尝试。只不过，试了一次后他就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在洗澡的时候听音乐——他只想好好地刷刷他接缝里的能量液，听一听刷子那美妙的摩擦声，不想“闭上光学镜，去想象他夕阳般美丽的笑容”。老实说，什么夕阳啊，明亮的光学镜啊，温柔的情话啊，在他看来都不如用手指把脏东西从腰甲折叠片里抠出来时的那种愉悦来得稀罕。

在浴油池里慢慢悠悠地洗了一个赛时后，六面兽心满意足地从里面出来，站到干燥机底里。如果说他这屋子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当之无愧的第一位就是这台超大型等离子干燥机。为了最好地保留清洁效果，六面兽托诈骗帮他从隔壁星系搞来了这台机子，又用他某次屠星时抢来的不知道什么实验器材作为交换条件，让震荡波替他进行了改装，这番努力的结果就是，他拥有了全赛博坦——如果他自信一点甚至可以说是全宇宙最赞的干燥机。

这台机子很大，它不像寻常的干燥机那样，只从上下或者左右吹风，对于六面兽来说，那种双向风板已经完全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了，他可没法忍受机体残留的浴油从这边吹到那边，再从那边吹到这边。在使用他这台机子（又或者像他常说的“好朋友”）的时候，需要打开门站到里面去，然后它周围的三百二十个风管就会根据使用者的体型自从调整位置，保证每一个细节都可以被温和而快速吹干，即便是六面兽这种大型机，也只需要两赛分就可以完成干燥。不仅如此，它的功能还相当智能，它可以实时监测装甲温度并进行风热调整，以免温度过高对装甲漆层造成损伤。

两赛分过去后，六面兽打开门，只觉得神清气爽：总算把那些东西都洗掉了。他坐到充电床上，开始擦武器，擦完以后，他去洗了个手，然后往自己身上抹了一层隔离膏——一会儿要去油吧，他可不想沾上那里的味道。

老实说，他并不喜欢这样的集体活动，除了喝东西打牌就是看他们犯浑，他六面兽也不是不能喝，只是觉得那没什么意思，过度摄入高纯会让他扰乱他的陀螺仪，要是一个不小心摔在油吧那黏糊糊的地上，那就不好玩了。打牌的话，他虽然擅长，但是那群家伙牌品不好，闹起来的样子很难看。至于他们犯浑的样子，平时执行任务的时候已经看得够多了，他实在不愿意把工作和生活混为一谈。非要说的话，他不过是去打发时间罢了，六阶任务繁重，但还是能给他留一些闲暇时间，对于他这种除了清洁——不仅是机体的清洁，还有居住环境的清洁——之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机子来说，偶尔去赴一次约也不算难以接受。

“来啦，我们六子。”

霸王总是会第一时间发现他。今晚六面兽没有迟到太久，但霸王显然已经喝了不少了。他手里端着两个杯子，摇摇晃晃地走到六面兽面前，把他喝得水润润的厚嘴唇凑到他脸边，说：“喏，这杯给你留的。”

六面兽鄙夷地看了一眼，确认他没有把自己喝过的那杯给出来后，才伸手接过来。霸王哼了声，拍了拍他的肩甲，然后就回到了桌子边，继续和几个DJD的家伙赌钱。

明明可以把钱直接丢掉，可他偏偏要这样搞。六面兽摇了摇头，在吧台边上坐下。

霸王的手气是出了名的烂，但是一喝多了，就喜欢到处找机子赌钱——本质上是给钱——久而久之，大家都养成了他一开始喝就围在他身边的习惯，可是一到白天，他们又会时不时提点他，让他少喝点，又或者不要再赌钱了。

爱跟他赌和劝他别赌的是同一批机子，六面兽看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懒得去管霸王在不清醒的状态下输掉多少钱，他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打发一些时间。

不过他一般是很难如愿的。

“六面兽，听说你这次干掉了九百万个诺卡特星人？”

塔恩把手放在桌上的那瞬间，六面兽就把杯子握在了手里。他知道塔恩不是那种喜欢用别人的杯子喝东西的类型，但长久以来的习惯早就支配了他的反射弧。

“嗯。”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在几个循环前，他还灭掉了两千万只狂暴兽。不过那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数字对他来说不过是数字，非要说的话，区别只在于狂暴兽更多汁，完事儿后他花了更长的时间清理自己的机体。

“接下来呢，还有什么活？”

他们六阶和DJD虽然干的都是毫无机性的事，但是平时很少过问彼此的工作，加上塔恩也不是那种多话多事的性格，所以六面兽对他这个问题格外警惕。

他把视线从杯子上移到塔恩的脸，又或者说是他的面具上，说：“不清楚。”

因为洁癖的缘故，他很少像现在这样直视塔恩。这位行刑官从未摘下他的面具，这使得上面有很多裂痕。要知道，像这种缝隙是最容易卡脏东西进去的，六面兽的视力很好，里面有多少灰尘油渣，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为了不让自己忍不住做出帮他擦脸的无礼举动，他只能控制自己的光学镜不去乱看。

“威震天大人说他打算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你们还没谈过吗？”

不得不说，塔恩隔着面具喝高纯的样子挺奇怪的。六面兽一边想着“如果是我，就用吸管了”，一边摇了摇头。

“他让我明早过去。”

“哦。”塔恩的声音很轻。六面兽看得出来，他对威震天要给出的任务感到很在意，这点从他过来跟自己聊天这一反常行为就可以看出来，但是他却又努力表现得毫不在意，这让六面兽感到很奇怪，但是他从来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机子。反正明早见到威震天就知道了，现在不管怎么猜都会猜错的。

沉默片刻后，塔恩又说道：“好像是和战俘有关。”

战俘。审讯战俘从来都是他们DJD的事，如果真要让他一个专出外勤的六阶来管，那确实可以解释为什么威震天特地会跟塔恩提起这件事。

“最近有抓到谁吗？”

工作职责以外的事情六面兽一点都不了解，也没兴趣了解，就算真听到些什么，多半也是因为黑影那个话痨一直在他旁边叽叽喳喳。他当然可以选择关闭他的音频接收器，但是长时间那么做会很累，他宁愿就这么听着，总有一天他会脱敏。

“嗯，汽车人城市指挥官。”塔恩说这话的时候，红色的光学镜悄悄地观察着他的反应，“通天晓。”

****

除了擎天柱，通天晓的名号算是汽车人里最响亮的。六面兽再怎么不闻窗外事，也不至于不知道他。

事实上，他之所以对通天晓印象深刻，一是每逢和汽车人对战的时候，因为只要有他六面兽在，十有八九都会对上通天晓。二是在被三百名霸天虎围困的情况下杀出重围的英勇事迹，没错，在形容通天晓的那一次突围时，六面兽确实会用上“英勇”这个词。虽然这些汽车人处处与他们为敌，但是他并不会像其他霸天虎那样，把他们当作什么全面否认的对象，对于他们其中的一些战士所表现出来的优秀品质，他不会吝于他的赞扬。三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个他至今都难以释怀的过节——又或者说，主要是因为这个过节。

在某次执行任务的时候，这位汽车人城市指挥官又和他狭路相逢。为了不让他启动那台炸碎整颗星球的雷暴装置，通天晓夺走了他的控制器，六面兽追着他，从控制台的一层追到了顶层的发射塔。通天晓看准了他体型大，在塔里没法变形，抓着梯子就一个劲地往上爬，想着爬到上面后，再从天窗翻出去，让他的队友来接应。为了夺回控制器，六面兽咬死了他，他跟在汽车人指挥官后边，看准了机会就要去抓他的脚踝，寻思着抓到了就把他甩出去，可通天晓也是参战几百万年的老兵了，这种时候根本不慌，他当机立断，把控制器往胸甲底下一放，不等六面兽动手，就自己松开手，庞大的机体就这么朝六面兽砸过来。在重力的作用下，他那蓝色的脚板直接踩在六面兽的脸上，六面兽力气再大，一只手也承受不住两个大型机的重量，跟着就往下掉。下坠的时候，他想的不是这塔有多高，摔下去有多疼，而是这该死的汽车人竟然用脚踩他的脸，更倒霉的是，他竟然还他渣的躲不掉。

一直到落地，通天晓才从踩着他的脸的姿势变成了坐在他的胸甲上，六面兽气急败坏，手一挥就把他掀到一边，变成激光枪就是一顿狂扫。

后面的事情是怎么样的，六面兽已经不记得了，或许是通天晓的救兵来了，那颗星球逃过一劫，又或许是他夺回了控制器，成功完成了任务，总之那只是他作为六阶执行人的又一段平平无奇的记忆罢了，唯一不同的，就只有通天晓踩在他脸上的那一脚。

按理说，在战斗的时候，拳脚上的来往是少不了的，但是在这战士的常规之上，是他六面兽的准则。他不准其他机子用脚踢他，当然就更不准他们用脚踩他的脸，可是他在通天晓这里破了戒，他成了一个可以被踩脸的六阶。操。

Chapter 2

隔天一早，六面兽果然接到了威震天的传唤。他洗了把脸，又打扫了一下充电室，然后才变成战机朝着议事厅飞去。

一路上他都在想那个汽车人到底是怎么落到威震天手上的。

霸天虎的军事力量很强，威震天也相当有手段，这个他当然不会否认，可是同样的，汽车人也有他们的作战方式，通天晓作为指挥官想必也非常明白个中利害，什么样的机子不能落到敌人手里，他应该比谁都清楚。事实上，比起被俘虏，他觉得自杀更像是通天晓会做的事情。或许他是想那么做的，只是被阻止了。嗯，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威震天会怎么对待这位汽车人指挥官呢。他一定还没落到DJD手里，否则不等六面兽听到消息，他应该就已经死了。

落地的时候，推进器喷出的气焰在降落甲板上扬起一层灰，六面兽啧了声：就不能把这里扫扫？

他往大厅里走，威震天还没来，旁边只有一个震荡波。哦，他差点忘了，除了DJD，这个长得跟监控摄像头一样的科学家也曾用他的脑皮质层接驳装置“关照”过一些战俘。

所以现在通天晓的内存模块应该已经被他看了个遍？应该没那么简单。要是真那么搞了，通天晓也就失去了他的全部价值，威震天再有幽默感，也不会特地叫他过来送这个汽车人指挥官上路。

就在他神思游走之际，威震天走了进来。

“六面兽，上次的任务你完成得很好。”

对于他的夸奖，六面兽不以为意。他早就把自己当作一台任务机器，而机器是不会因为受到表扬而感到高兴的。威震天大概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马上又说道，“鉴于你的优异表现，我决定派给你一项重要任务。”

“请说。”

六面兽受不了这铺垫了，他想知道他能在多大限度上报复通天晓那一脚之仇。

“两个循环前，我们抓到了汽车人城市指挥官通天晓。”

好好这些我都知道了，快点往下说。

“为了获取情报，震荡波对他进行了一些特殊的审讯，用他的脑皮质层接驳装置，想必你是知道的，不过这个狡猾的汽车人对他内存模块的重要扇区进行全联封锁，如果强行访问，就会自动格式化所有数据，所以我只能把他送到DJD那边。”

说到这里，威震天笑了一下，“这个汽车人的胆子比我想的还大，都到塔恩手里了还敢口出狂言。”
“他说了什么？”

六面兽竟然有点希望通天晓也能帮自己弄个局部封锁，把有关他那一脚以及自己花了两赛时清洁面甲的记忆统统锁死，一辈子也不要想起来。

“他说他有办法对付你们这些六阶。”

“怎么可能。”六面兽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

“是啊，怎么可能。”威震天又笑了。他从台阶上走下来，慢悠悠地踱到了六面兽面前。“可是被折磨到下线之前，他还是咬死了这一点，别的什么都不肯说。你知道吗，如果是其他汽车人说这句话，我是不会信的，可这是通天晓，即便他是我的敌人，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绝不是个欺心诈骗之徒。”

这一点，六面兽深有同感。

“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验证他这句话的真伪。”霸天虎头子看向了一尘不染的六变，拍了拍他的肩甲，“如果是假的，他会为辜负我的信任付出代价，如果是真的，呵——”
他的这声冷笑让六面兽意识到，威震天是在借此机会敲打他。他在告诫自己，只要他一句话，他六面兽就得到风险的最前线去当靶子。

“如果是真的，我也会把它变成假的。”

六面兽有信心，没有谁可以说出“我有办法对付六阶”这种狂妄之言，且不论黑影和霸王有多厉害，他六面兽就是战无不胜的。

“很好。”威震天拍了拍他的肩甲，“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把那个汽车人交给你。拷问他、威胁他、恐吓他，你想怎么做都行，我只要知道，他通天晓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是。”

拥有对通天晓的绝对支配权让六面兽很高兴，他甚至可以暂不去纠结威震天用他不知道摸过什么的手拍了他。

“有什么需要随时和震荡波联系，他会替你解决一切技术问题。”

六面兽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就成了威震天吊在绳子上的饵块，他可以试探，可以引诱，但在通天晓真正采取行动之前，他绝对不能进攻。六阶是威震天手里的一张牌，它现在已经亮了出来，他六面兽要做的，就是诱使通天晓打出他的底牌——可是那个时候，威震天真的能有更大的牌来赢得这一场较量吗？六面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的注意力只在面前这一步，至于威震天要怎么走，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去DJD那边领人吧。”

威震天说完，就离开了，六面兽看了一眼震荡波，然后也离开了。

＊＊＊＊

DJD这地方，六面兽是最不爱来的。这里的地板总是黏糊糊的，偏偏灯还很暗，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踩到某些不明液体。之前黑影来跟提萨拉斯讨东西，硬拉着他一起过来，回去后他洗了两次澡，并发誓再也不来这里，结果因为这个通天晓，他又一次破戒了。

DJD这些家伙，做事从来都不关门，这让六面兽稍微宽心了些——至少他不用去按那个生锈的门铃。他往里边望去，就只有提萨拉斯和卡隆在。他咳了声，说：“我来领通天晓。”

这话听起来，跟“我来领弹药”没什么区别，六面兽并不喜欢物化别人，更何况还是能跟他过得上招的通天晓，但是他确实想不到什么别的说法了。

“哦，你跟我来吧。”

卡隆站起身，带着他穿过一条黑黑的走廊。直觉告诉六面兽，他没必要担心会在路上弄脏自己的机体，因为那是无法避免的。

刚才在议事厅的时候，威震天说的确实是“去DJD那边领人”，可是当他看到通天晓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是来领废铁的。

这个汽车人完全没形了。他的头雕完全烂了，原本高高竖起的天线也已经被掰断，他的装甲几乎全碎，缝里缝外全都是干涸的能量液，整个机子看起来肮脏又暗淡，除了他肩上那两块残损的突起，根本找不到什么别的东西可以确认他的身份。如果此刻他能上线他的光学镜，或许六面兽可以更容易相信，他就是通天晓。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他一不小心问了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你说呢。我们DJD的工作内容你还不清楚吗？”卡隆的声音冷淡极了，“你应该带个担架来的。”

“唔。”

六面兽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通天晓很脏，而且暂时还没有移动的能力，要想转移，就不得不抱着他，那是一定会把自己的机体弄脏的。可是DJD这些家伙从来都没有什么耐心，他说不准等他找个担架再来后，卡隆还愿不愿意再给他开这个门。

“那你等我一下。”他还是马上拿定了主意。

行刑官点了下头，却伸手解锁了牢房的铁门，“这门我就这么给你留着，他一时半会儿不会醒的。”

六面兽又看了眼倒在里面的通天晓，更加确信卡隆的说法了。

DJD这里不会有担架，来这里的机子从来只会被架着送去审讯室，不然就是倒在地上任人拖着走。不过要找个担架也不难，去吊钩那里顺一个就行，不会有谁置喙。

把担架推到囚室门口后，六面兽又犯了难——他必须得把通天晓搬到担架上才行。

好吧，脸都被你踩了，搞脏机体算什么，大不了之后两笔账一起算。

这么想着，他做了个和地球人撸起袖子类似的动作，然后便跨进囚室，弯下腰去寻找通天晓的胳膊。可怜的汽车人指挥官，六面兽差点找不着他的手在哪里，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又皱着眉头将手臂放到通天晓的双臂——又或者说那两团依稀可以分辨出是通天晓的双臂的东西下面，把他给提起了起来。

比他预想的要轻。这位汽车人指挥官坐过他的胸甲，那重量他也没有忘记。

这家伙虽然变轻了，但是个头却一点没减，或许审讯的时候萨提拉斯不在，否则他怎么也要少条腿。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或许转移会轻松一点。六面兽突然有些怀疑他们之所以没动他的胳膊和腿是因为威震天的授意——没准少了条胳膊，通天晓就对付不了他们这些六阶了，他可能会这么想。

六面兽抱着通天晓，他们的胸甲很自然地碰在一起，六面兽嫌脏，很想骂脏话，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快点把这个汽车人搬到担架上。通天晓真的太大只了，六面兽完全看不见路，他一面抱着他一面挪着步子，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如此狼狈是什么时候了。

真够重的。他一边嘟囔，一边用左脚脚尖去找囚室的门槛。他突然有点后悔刚才没有直接一炮把这门给轰烂，也不知道DJD这边的门是不是要比别的地方耐炸。他一边想着这种没什么所谓的问题，一边跨过门槛，过来以后，他在腰上使了下力，顶着通天晓的臀甲把他拖着地板的两条腿往上甩——渣的，他感觉自己的腰上油腻腻的——然后马上往后退一步，手臂上用力一拽，这才把汽车人从门的那边带过来。他的动作带动通天晓的机体，汽车人的脑袋就这么往旁边歪了一下，看起来更没生气了。六面兽低头看他，寻思着如果不是他的天线已经断了，肯定要戳到自己的脸。

刚才应该检查一下他死了没的。六面兽的处理器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让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们下手才不会这么没轻没重呢，而且他也绝不允许通天晓在他大仇得报之前就擅自死掉。

没错。就算他现在已经烂成这个样子，六面兽也要先把他修好，再慢慢地从头开始折磨他。捡别人折磨到一半的机子玩才不是他六面兽的风格。

越过门槛后，六面兽又抱着通天晓转身。刚才草率了，应该先把担架的方向调整好的，这让六面兽没由来地感到烦躁。通天晓这家伙的胸甲太发达了，六面兽已经努力伸长手臂了，也还是没能将手指相扣到底，这让他的手酸得比平时还要快，他咬咬牙，俯身调整姿势，留着一只去手扶通天晓的背甲，另一只手从他的臂下撤出来，转而去勾他的膝弯。做到这一步，六面兽已经完全顾不上脏不脏的了，他弯着腰喘了口气，一边恶狠狠地想着“通天晓你最好真的值得我这么做”，一边用尽全力直起身，把沉甸甸的汽车人指挥官送上了担架。

“呼——”

这还只是他报仇大计的第一步，六面兽就已经气喘吁吁了。他在担架周围转了一圈，又到囚室里检查了一下，确认通天晓没有掉落任何零件才推着担架往外走，结果刚拐了个弯，就遇上了从外面回来的塔恩。

“哦，你要把他带走了。”

老实说，就现在这副脏兮兮的样子，他情愿塔恩直接无视他。

“嗯。之后他就是我的了。”六面兽低头看了眼担架上破破烂烂的通天晓，声音听起来斗志满满。塔恩点了下头，给他让了个道，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任务来得有些突然，六面兽也没想好要怎么安置通天晓，不过考虑到自己急需清洁——当然，这一点通天晓和他一样，他便决定先把这个汽车人带回去。

“通天晓啊通天晓，你真的要感到荣幸才行，我可从没让像你这么脏的机子进过家门。”

他一边对着昏迷不醒的汽车人指挥官自说自话，一边推着担架往运输部去。他需要借一架运输机，把他的报复对象送回去。

作为一个经常以多种变形形态移动的六变战士，六面兽不太擅长驾驶运输机，所以一路上他都开得很慢。身为六阶的他想要抓个机子当代驾根本没有难度，可他就是不想。通天晓对他来说就像是一枚不知真假的定时炸弹，是一柄还没拔出刀鞘的银刃，这份潜在的危险激发了他的好胜心，一如他们在战场上碰面的时候。既然是一对一的对决，那就绝对不能请外援。六面兽一面慢悠悠地驾驶着运输机，一面畅想着今后有趣的生活。

运气好的话，或许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用去油吧消磨时光了。

Notes:

六子受苦记（x）
食用愉快

Chapter 3

六面兽到家后思考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得把通天晓放在他的充电床上了。

之前霸王建议他买个沙发，但是他觉得没必要，霸天虎都是些不讲卫生的炉渣，他可不会允许他们进自己家门。不过这也就间接造成了眼下的悲剧——他只能把通天晓放在他宝贝的充电床上了。

“好吧，再记一笔账。”六面兽咕哝着，然后就把汽车人从担架上抬了下来。担架比他的床要高一些，加上他已经习惯了通天晓的大个子，所以相比刚才那一通手忙脚乱的操作，这会儿要轻松很多。把汽车人放平以后，他用光学镜扫视了一下他的机体，这才迟来地意识到，接下来他有好多医疗工作要做。幸运的是，上百万年的作战经验早就练就了他的医疗技能，只要不是截肢这种严重的物理性损伤或者锈病那种病毒性疾病，他基本都能处理。

他强忍着冲进清洁室洗澡的想法，对通天晓的机体情况进行了粗略的检查。DJD那些家伙还是那么上道，这些伤口一个比一个触目惊心，但是却都没有伤到要害。六面兽想了想，决定按照自己平时做清洁的顺序替他处理伤口。他拿出医疗箱，又拉了把小凳子，开始检查他的脚，他那双可恶的、曾经踩在自己脸上的脚。老实说，他完全是忍耐着替他修复脚背上的破损的。

赛博坦人的脚上传感元件不多，所以塔恩他们在审讯的时候一般也很少针对这个地方——当然，萨提拉斯除外，那个疯狂搅拌机可是最喜欢把人吊起来搅了。六面兽花了大概半个小时处理汽车人的脚，接着便开始处理他的小腿。

相对于其他地方，这里算是重灾区了。通天晓的左边小腿都快断成两截了，就剩那么一点管线险险地连着，他甚至为自己刚才没把他的小腿彻底弄断感到庆幸。卡隆喜欢对着金属架敲打，这个他也有所耳闻。或许这就是那个家伙的杰作。六面兽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从箱子里翻出两块巩固板。他以前也断过两次腿，很巧的是两次都和通天晓一样，断在左边。第一次是威震天搞的，他被送到吊钩那里治疗，全程都看着，所以第二次他就会自己给自己处理了，他的医疗技术大多是这么学来的。

比起金属架的修复，管线的缝合更让六面兽难受。他的视力很好，适合做这种精细的工作，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喜欢，把管线重新接好的时候确实很有成就感，但他的耐心不允许他长时间地投入这项工作。看着汽车人指挥官安详的神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接着就拿起了镊子和缝合针。

左边小腿的管线缝合花了他三个赛时。当他抬起头的时候，脖子处一直没能流通的信号分子突然飞速涌动，让他的处理器猛地发昏。他甩了甩头，站起来伸展了一下机体。真想先去放一池浴油，把自己泡进去，但是他很清楚，不先解决这个大个子的问题，他洗了澡也是白搭。

休息片刻后，六面兽又开始弄他的右边小腿。甲片剥落的情况很严重，除了靠近脚板的那圈，几乎就没剩什么好地儿了，他只能先拿替换甲片给他装上。弄完这个，他屈起通天晓的腿去检查他的膝部球关节，幸运的是，两边都没什么大问题，可见那些行刑官确实很注意轻重。

通天晓的大腿原来是白色的，但是六面兽却遗憾地发现这会儿那里已经找不到一块白色了。他被丢进囚室的时候能量液流失大概还没止住，以他当时坐在地上的姿势判断，腿甲上的这些外来的能量液应该都是从他的胸甲滴下来的。六面兽往上看了眼，汽车人指挥官胸前的景象让他有些望而却步——所以他今天还能不能洗上澡啊。

骂骂咧咧地处理完通天晓的两条腿后，六面兽很自然地摸到他的挡板。虽然DJD他们应该不至于下流到要对别人的对接装置用刑，但保险起见他还是打开了通天晓的挡板。确实没什么问题，甚至干净得有些违和。六面兽瞧了眼他收在增压槽里的输出管，猛地意识到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看其他机子的输出管。之前霸王和黑影在比谁的管子更大，争了半天后找了他当裁判。输出管这东西谁都有，所以六面兽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难为情的，看了一眼后冷冷地说了声“一样小”就飘然离去。

其实他俩都不小，但是他就是喜欢看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这是对他们打扰自己的小小报复。六面兽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倒是在油吧听到到过不少这样的话题，听得多了，他才渐渐对大小有了概念。根据他们的标准来看，他的管子不算小，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大了。他可是个六变，在这方面有所强化只能算情理之中。

现在看着汽车人指挥官的输出装置，他记忆里的那些知识又被激活了。通天晓挡板底下这东西没有黑影他们的大，但是也差不了多少，让他觉得比较好玩的是，他发现他们汽车人就连这个地方都要长得更无害些，颜色淡淡的，形状也很圆润。尽管他不想，但是那时候他确实瞥见了霸王的那玩意儿，除了颜色很深之外，上面还长了点倒刺，六面兽总觉得，用这种东西去对接，跟杀人没什么两样。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杀人这种事情霸王做得不算少了，即便对接真的像杀人，想必他也不会有太多感觉。

“汽车人，你全身上下就这个地方符合我的标准。”

六面兽说的当然是卫生标准。

给通天晓盖上挡板后，他开始处理他的腰甲。这地方也很惨，侧边感觉像是被什么大爪子抓了似的，密密麻麻的全是裂口，前面的折叠片也完全乱掉了。六面兽拿清洁布沾了点消毒液，把折叠片里的脏东西给他擦干净后，又拿镊子给他一片一片地整理清楚。自他拿出医疗箱，已经过去好几个赛时了，他的光学镜开始发酸，他不得不休息一下。

“倒霉的汽车人，害我也跟着倒霉。”他苦笑着，给自己泡了杯提神剂，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后就继续坐下来。进度不算慢，再加把劲，把他的胸甲处理完就可以给他补充点能量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有干劲。

六面兽一直忙活到深夜，才终于盖上了通天晓的胸甲，光是替他擦拭机体，就报废了他好几条清洁巾。到这份上，他真的很感谢那些行刑官，他们审讯的时候把通天晓吊起来了，所以他的手上除了铁链留下的擦伤外，没有什么问题。默默地跟他们说了句谢谢后，他去柜子里拿了两管能量剂，用针管从通天晓腰上的主管线慢慢地打了进去。这东西可以补充机体运行所需的能量，同时还能刺激电信号分子的流动，对于通天晓这种昏迷不醒的机子来说特别有用。

注射完能量剂，六面兽开始处理最后一个部分。通天晓的头部装甲伤得很厉害，伤口直接从他的头顶延伸到光学镜上面。幸运的是，DJD没有打人必打脸的传统，否则他可没信心给通天晓做整容手术。

头部不像其他地方，它更敏感，修复能力也更差。所以六面兽格外小心，替他取下剥落的甲片时，他用的是最小号的镊子，把那些碎片取下来后，他用清洁棉片替他擦了擦，然后开始往那些裂缝里注入黏合剂。弄完以后，他将手臂从汽车人的颈下穿过，把他的脑袋给抬起来，然后替他缠上了几圈橡胶巩固带。损伤太严重了，光靠黏合剂没法固定，他只能暂时借助巩固带的收束力。缠好后，他轻轻地把汽车人放下，转而检查他的天线。

没记错的话，他们汽车人的一部分通讯元件就安在这里，或许我可以动些手脚，让他们再也联系不上他们的宝贝指挥官。六面兽这么想着，突然就来了劲，他取出早上在囚室捡回来的那两截天线，把里面的元件给掏了出来，然后才开始衔接。

失去了通讯功能的天线不过是摆设，但即便如此，他也执着于将这一摆设给他安回去。或许他确实有些强迫症。

修复工作逐渐进入尾声，六面兽突然变得有些不安。看着汽车人现在勉强算得上干净的面容，他突然产生了一种他好像不会醒过来的感觉——如果我忙活了这么半天，他醒不过来怎么办？他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又一次打开了汽车人的胸甲。他把音频接收器凑到了汽车人的火种舱旁，试图去听那里面的声音。

幸运的是，他还是听到了。尽管很弱，但是汽车人指挥官的火种确实还在跳动着。

“幸好。”六面兽吁了一口气，慢悠悠地替他关上胸甲，“你现在可不知道欠我多少笔账了。”

他说完，继续替通天晓接天线，好不容易完成后，他站起了身，却因为腰部的疼痛踉跄了一下。渣的。他差点失去平衡，但是到底还是稳住了，真是万幸，要是真的摔了，他很可能会一骨碌砸在通天晓身上，把他一整天的工作成果都报废。

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后，六面兽心满意足地欣赏起了他的成品。嗯，一个还看得过去的通天晓。事实上，这名六阶战士一直觉得自己法力无边，这是他头一次有了使劲浑身解数的感觉。

“好了，咱们去洗澡吧。”

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对着线下的机子自言自语后，他无奈地耸了下肩。

完成修复的通天晓看起来没那么易碎了，六面兽不想再重温早上在囚室那手足无措的感觉，所以索性直接横抱起了汽车人，要将他送进清洁室。

好了，六面兽，你真的要把他放进去了。

把通天晓放进油浴池前，他悲壮地做了一番自我鼓励，然后才弯下腰，将汽车人指挥官放了进去。他把通天晓的胳膊放在池子两边保持平衡，又把他的头往后仰，闭着光学镜的汽车人看起来真的有点像是在油浴池里打盹。

“该给你用什么口味的洗剂球呢？”六面兽拿着盒子纠结了很久，最后选了个荧蓝花口味，因为那个海蓝色让他想到了通天晓。打开龙头后，他拿了个盆子装了点水，准备把充电床清理一下。其实他已经有点累了，但是为了一切都结束的时候能够好好休息，他还是去了。

通天晓在他床上留下了很多痕迹，一些分不清颜色的能量液，无数细小的金属碎块以及几丝他们汽车人特有的气味，六面兽不需要变形成翼狼就可以闻到。

他在床边蹲下，用小型吸尘机在床板上吸了一遍，把那些来自通天晓机体的细碎金属全都吸掉。充电床对他来说就是一块圣地，他可以躺在上面充电，可以坐在上面擦武器冥想，甚至可以站在上面练拳，但就是不能弄脏它一丁一点。现在那个汽车人却把他这里搞得一片狼藉，他的心情真的非常复杂。

所以他通天晓到底是怎么落入霸天虎手里的呢？他一边捏着清洁布的一角去擦床板上的能量液，一边思考着。早上在议事厅的时候，应该问一下嘴的，那时候没有问，后面再要提起反而很奇怪了。他或许该对霸天虎的军事行动更关注一些，这样他或许就能知道他的这位劲敌究竟是怎么把自己搞到此等境地的。六面兽皱了下眉，又很快舒展开。

或许黑影会知道吧，那家伙什么都知道。

把床板擦了一遍后，盆里的水已经很脏了。六面兽端着盆子回到清洁室，油浴池的液面已经达到了他设定的高度，洗剂球正在里面呲呲地冒着泡。

就让他先这么泡着好了。六面兽又接了一盆水。不管清洁什么东西，想要一遍了事是不可能的。擦第二遍的时候他用了点清洁泡，这才把那些顽固的污渍清理掉。平时他很爱惜自己的床，清洁泡基本派不上用场，这让他的心情更复杂了。

进行第三遍清理的时候，六面兽的光学镜已经有些恍惚了，他的腰酸酸的，他第一次产生了要放弃的想法。为了让自己继续战斗下去，他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他有点后悔刚才怕把加热毯弄脏，就直接把通天晓放在了床板上，早知道清理起来这么麻烦，他就该牺牲他的加热毯，反正那东西要买也很快。

或许他还是惜物的吧。家里的东西如果不是真的用不了了，他是不会轻易换的。想来就算刚才真的把通天晓放在毯子上，他现在也只会是可怜兮兮地洗着毯子。

罢了。咬咬牙马上结束了。他一拍大腿，拿起清洁布把床板最后擦了一遍，然后便再次回到了清洁室。

通天晓看起来还像刚才那么安稳。六面兽把手伸进池子里捞了一下，洗剂球已经完全化开了。他从来没给其他机子做过清洁，所以他也不太清楚要怎么做。他努力回想着自己给自己做清洁时的样子，然后便来到油浴池的后侧，抬起了通天晓的腿。

“哗啦——”

他抬腿的时候用力过头了，汽车人指挥官的上身就这么滑进浴油里。六面兽连忙丢下他的腿去把他捞起来，通天晓还像个模型一样，一动也不动。

“抱歉抱歉。”他低声喃喃，但马上又觉得自己好蠢。有什么好道歉的，自己已经为他做得够多了。他咳了一声，像是要强撑起自己的脸面，看着汽车人指挥官湿漉漉的脸，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冤家。他弯下身去，把通天晓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艰难地为他刷洗装甲。

他自己身上都脏兮兮的，通天晓的脑袋歪过来的时候蹭到了他的胸甲，把他刚擦干净的天线又给弄脏了。太要命了。六面兽第一次觉得这么抓狂。他像狼一样低吼了一声，终于还是决定把自己也泡进去。

油浴池的浴油已经被通天晓弄得有点脏了，他不得不流掉这一池重新再放。“这次按我的喜好来吧。”他自我安慰似的丢了颗青草味的洗剂球进去。

老实说，他并不知道青草是什么味道，他曾经摧毁过很多有机星球，但是他从来没有留意过，之所以会知道这是青草味，完全是因为包装上是这么写的而已。这会儿闻到洗剂球慢慢渗透出来的香气，他觉得平静了不少。他暂时把通天晓放在了一旁，然后开始了对自己的刷洗。

这是六面兽做得最草率的一次清洁，为了不让通天晓再次淹进浴油，他时不时就得看一下他，甚至还得去替他调整姿势，频繁的打断让他有些心神不宁，最后他不得不以最低的卫生标准结束了对自己的清理。

即便是在不清醒的情况下，这个倒霉的汽车人指挥官也一直在和他作对。六面兽替他擦洗颈部装甲的时候，他的脑袋总是不配合地朝着他不想要的方向偏，他那方方正正的背甲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时不时就要往池子底下滑。六面兽被弄得有点受不了，他真的担心自己一个没控制住就会抬手给他来上一拳。为了坚守他不趁人之危的作战原则，他将通天晓抱在怀里，用腿锁住了他的腰，这才让汽车人安安分分地接受了他的清理。

抱着通天晓完成清理后，六面兽筋疲力尽地拖着他进了干燥机。他俩都是大型机，干燥机里变得非常拥挤，三百二十个风管被平分后，烘干效果好像也没有那么好了，不过六面兽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那个了，他只想赶紧结束这辛苦的劳作，舒舒服服地躺到充电床上去。

“呼——”

终于躺下的时候，强壮的六阶战士发出一声自下流水线以来最畅快的叹息。读取了一下时间后他才发现，这会儿已经过了午夜。幸好威震天暂时没有给他布置任务，不然即便是他，也没法顶着这铺天盖地的疲惫感到处奔波。或许那个老家伙是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六面兽并没有排除这一可能性。

“好了汽车人，你就老老实实地躺会儿吧，我也要歇息了。”

他对着身旁的汽车人咕哝了一声，就准备进入充电状态，哪知道才闭上光学镜，这天杀的通天晓就发出了一声轻吟。

Notes:

通公主：醒了但是没有完全醒（笑）

Chapter 4

不是吧？真的要搞我？早不醒晚不醒，刚忙活完了你就醒，好歹也先让我充个电啊！六面兽无声哀嚎。他突然怀疑，通天晓所谓的“对付六阶的办法”就是让他们通通过劳而死。

汽车人指挥官的光学镜在那一声轻吟响起后缓缓上线，看着那抹蓝色渐渐亮起，六面兽警惕地坐起身。刚才他已经锁定了这个汽车人的变形系统和武器装置，但这并不意味着威胁已经全面解除。他盘着腿，红色的光学镜紧盯着他。汽车人指挥官的光学镜完全上线后，慢慢地眨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

“通天晓。”六面兽耐不住性子，先开了口，“我们又见面了。”

他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是在地球还是在查尔星？他不记得了，但是差别不大，因为每次他们都在打架，而且谁都没能弄死谁。有时候六面兽觉得通天晓就是普神送给他的一个沙包，他可以打他，但是不能打败他，可以被他打，但也同样不会被他打败。

“六面兽……”汽车人指挥官看起来非常惊愕，他艰难地想要坐起身，却还是缺乏一些力气。他只能徒劳地小幅度挣动着，直到六面兽伸出手去按住他的肩膀。“好了别动了，我刚给你修好，可别弄坏了。”

他怀疑自己对这个宿敌或许有些太过温和了，可是考虑到他现在的机体情况，他确实不打算采取更激烈的手段，他可不想让刚才那十几个赛时都打水漂。再者，来日方长嘛。

汽车人缓缓地想起了下线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低头看了下自己比想象中还要完好的机体后，他问：“这是……你修的？”

“嗯，费了好大劲呢。”六面兽仍盘着腿，像是在邀功，也像是在抱怨。虽然他偶尔也会执行团体任务，但是他从来都只管自己，像照顾伤员这种事情是绝不可能出现在他的日程上的。

“谢谢。”通天晓嘟囔了一声。六面兽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地就说出了这句话，这让他没由来地感到有些挫败。或许他们汽车人就是喜欢采取这种道德制高的方式，他愤愤地想着，决定说点什么来打压一下这个把他累得半死的大个子。

“我从威震天那里听了一个笑话。”通天晓挑了下眉，话题的突转让他忍不住寻思：他们这些霸天虎私底下果然都是怪怪的。

“他说，了不起的汽车人城市指挥官通天晓在审讯的时候表示，他有办法解决我们这些六阶。”为了加强讽刺效果，六面兽原想要笑一笑，可是看着通天晓那一本正经的脸，他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最后只能用光学镜扯出一个挑衅的眼神，“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笑？”

“好笑吗？”通天晓看了他一眼，开始露出六面兽更习以为常的那种不怕死的样子，“真相从不幽默。”

“所以你是认真的？”六面兽并未因为这一可能性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你觉得我会信吗？”通天晓吞了口电解液，蓝蓝的光学镜紧盯着面前的六阶，“你没有杀我，说明你对此还有疑问。”

老实说，下线之前他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再醒来了，可是他现在确实又活了过来，甚至还是一个六阶救活了他，这是否意味着他暂时取得了胜利？作为战士和指挥官的经验告诉通天晓，现在绝不能轻举妄动，他必须确认，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威震天有没有参与这赌局。

“我不该有吗？”六面兽不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因为在他看来，点头承认对方说对了是一种很逊的行为。

“这个问题的意义不大。”通天晓渐渐学会了跟他兜圈子的诀窍。原先在战场上，他们并没有多少交流的机会，即便有，也不过是一些不值得深究的喊话。在这位经验丰富的汽车人指挥官面前，六面兽还是有些沉不住气，他放弃了咬着他套话的想法，而是抱着胳膊，骄傲地亮出了他的杀手锏：“你现在是我的俘虏。”

“是吗？”通天晓用这样一个疑问句来表达他的反对立场，“你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完全是因为我允许你这么认为而已。”

“哈。”六面兽在口罩底下笑出声，“那你逃一个我看看。逃回你的汽车人基地，最好还能把我的脑袋带回去当战利品。”

“我会的。”通天晓盯着他，嘴角竟勾起一丝弧度，“但不是现在。”

“说大话谁不会。”六面兽觉得他此刻动弹不得的样子让他的任何话都显得搞笑。原先他们在打斗间互相喊话时，他就觉得这汽车人说话狂得不行，不过他一直把那当作为了在气势上取胜而故意摆出的姿态，没想到他通天晓竟然真就那么狂。

“不过你乐意装就装，至少现在你确实是没本事干掉我。”他挑衅似的拍了拍汽车人的头，然后再次躺下，“不跟你说了，充会儿电吧，我真的被你搞得累死了。”

说完，六阶就闭上了光学镜。通天晓看着他那若无其事的闲散姿态，心中也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这个六面兽。虽然他刚才一直在兜圈子，又表现得好像一点都不怕自己，但是光从他到现在都没有下杀手这个行为通天晓就看得出来，他至少还是有点信了自己确实有对付他的办法，并且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被威震天安排来摸自己的底。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小计谋应该暂时是奏效了，不过即便如此，六面兽此刻表现出来的毫不紧张的态度还是让他触发了他的戒备心——难道他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动了什么手脚吗？通天晓在系统里进行了一次扫描，自己的变形系统和武器系统果然被锁死了。不仅如此，他惊讶地发现他的整个通讯系统都消失了。可光是这样，六面兽就能放心了吗？即便没有武器，也不能变形，谁也不能保证他不能借助其他东西来取他的性命。或许他还有什么其他对策，通天晓看向身旁似乎已经进入休眠的六面兽。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他一定要撑下去。

虽然不想就这么在敌人身旁下线，但通天晓还是无法战胜席卷而来的疲惫感。霸天虎显然比汽车人更奢侈、更舍得享受，身上盖着的加热毯让他觉得舒服极了，一旁的六面兽发出的均匀平稳的置换声也催发着他的困意，让他不自觉就闭上了光学镜。

既然六面兽刚才没有杀他，那么今晚他应该是安全的，通天晓试图说服自己，说服着说服着，就这么沉沉地下线了。

****

战士的原则高于一切。虽然通天晓直到凌晨才真正进入了休眠状态，但是长久以来的习惯还是让他早早地睁开了光学镜。六面兽还在充电，为了不惊醒他，汽车人指挥官小心翼翼地尝试移动自己的机体。有点痛，但是还不至于无法忍受。他掀开了那暖和到足以削弱他意志的毯子，轻悄悄地伸出一只胳膊去撑着床板把自己支棱起来。到目前为止还算成功，他总算坐起来了。他稍微停了一下，以缓解腰部的疼痛，这给了他一点打量六面兽住处的时间。

不得不说，这地方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奢华，就算是以汽车人的标准来看也绝对算不上铺张。房间不大，通天晓张望了一下，除了这间充电室外还有一间清洁室和一个阳台。就他光学镜所能看到的范围内并没有多少能体现霸天虎风格的东西——当然，躺在他旁边的六面兽除外。六阶执行人的报酬应该不低吧？光靠掠夺应该就够他挥霍个几千万年，通天晓感到有些困惑，还是说他把钱都用在升级装备上了？这倒是很有可能。六面兽那一身武器好像随时都能毁灭一颗星球。

看够了以后，通天晓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床边挪。他的小腿有点痛，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站起来，所以他决定先挪到床边，再扶着床沿让自己站起来。在行动的过程中，他还像他平时执行任务的时候那样，几秒一回头，可是不管回头看几次，六面兽都在安稳地充电，此等迟钝的警惕心甚至让通天晓怀疑他是在演戏。难道是因为太累了吗？昨晚他说被自己搞得累死了，好像不是在说谎。想到这里，通天晓才迟来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机体，上面确实有各种各样的修复痕迹。此外他还注意到，自己的机体非常干净，就连他平时不会认真清洁的地方也一尘不染，如果他仔细去闻，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这都是六面兽做的吗？通天晓想象不出那画面，但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个时候，还是得先了解一下情况。虽然不知道下了床以后能干什么，但是通天晓确实更倾向于摆脱与六面兽待在一张床上的现状。和其他汽车人共用一张充电床是战友情，和霸天虎共用那就是别扭了。他艰难地用手撑着自己的上身，腰上也配合着使力把自己的臀甲往外挪，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脚放在了地面。

“呼——”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却又马上回过头。他真是傻了，竟然跟六面兽一样犯这种掉以轻心的毛病。现在要做的就是站起来。他盘算着如果可以，他就从阳台那边出去，想来就算跑不掉，应该也可以看看霸天虎的根据地是什么样的。

为了将声音降到最低，通天晓的动作放得很慢，他仍用他的手撑着床沿，但更多的是用他的大腿在发力，他一边紧盯着六面兽，一边直起膝盖想要让自己站起来，他以为这一次还会像刚才那么成功，遗憾的是他的小腿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顶用，他刚站直了身子，左腿的剧痛就刺得他哐的一声摔倒在地。

“什么——！”
六面兽再怎么迟钝，也该被惊醒了。他忽地一下坐直了，四处张望，然后在看到通天晓坐在地上呲牙咧嘴的那一刻笑出了声。

“你在干什么？”他没指望一觉起来心情还能如此不错。通天晓脸上难堪的表情让他的处理器闪过一丝愉悦的电流。

“这不是很明显吗。”汽车人指挥官不卑不亢地回应了他的问题，他的腿痛得要命，但是还是比不上被六面兽看到自己这窘样带来的折磨。他克制着自己痛苦的表情，用手在床边摸索着，想要寻找一个能把自己从地上拉起来的支点。他看起来很无助，六面兽就算再恶趣味，也没兴趣看他坐在地上玷污自己辛辛苦苦替他洗干净的机体。

“起来吧。”他好心地下了床，用熟练得令通天晓感到惊讶的动作把他给抱到了床上，然后拉过他的左腿看了看。“这里我可下了好些功夫，你要是不愿意珍惜我的这份好意就直说，我帮你卸下来。”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通天晓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谢谢。”他轻声说。汽车人指挥官不会忽略任何一点贡献，哪怕它来自霸天虎。“没什么。”六面兽摇了摇头，把他的腿放下，“我之所以救你，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你不欠我什么。”

说完这话，他突然又有些后悔。他怎么变得和这些汽车人一样了，净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昨晚明明算好了，通天晓总共欠他十七个人情呢，这可不是一句谢谢就可以了的。

“所以，你的任务是什么？”通天晓问。“你确定要问我吗？”六面兽盯着他的光学镜，语气不怀好意。也不知道这个汽车人指挥官是怎么想的，竟然就这么开门见山地向他的敌人打探情报。不过或许这就是通天晓的风格吧，六面兽发现自己意外地没有很惊讶，“我觉得你应该已经琢磨明白了。”

通天晓想玩心理战，这点他很明白。当他说有对付六阶的办法的时候，他说的是“我”，这让威震天也拿不准那群汽车人到底在不在讨论范围之内。如果只有他通天晓一个人知道，那问题相当好解决，他只要杀了他，便断绝了后患，可是如果那群汽车人也掌握了通天晓口中所谓的办法——假设它确实存在的话——那干掉他一个并不能解决问题，相反的，他们还得留他一条命，利用他掌握的信息来寻找破解的办法。

为了让通天晓出手，威震天直接把六面兽放在了最危险的位置。换做其他两个六阶，他们可能已经开始抗议了，但是六面兽并不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一来，通天晓的嘴不是个用酷刑就能够撬开的，这点想必威震天也很清楚，他之所以选了六面兽，肯定是多少相信他足以激起通天晓的危机感，也有能力避开他的杀手锏。二来，把这件事交给他确实比交给黑影或者霸王要合理得多，如果通天晓真的对他构成了威胁，那证明他的手段确实高明，可如果他干掉的是另外那两个家伙，那还真未必能有同样的说服力。

如果六面兽再继续深究下去，他或许会发现自己这奇妙的心情背后还藏着第三个原因，那就是他确实不介意，甚至可以说非常享受和通天晓来一场一对一的较量。在战场上他们总是你来我往，但从来没能分出胜负，而这次不同，他隐约能感觉到，决定输赢的时刻即将到来。

“好吧，所以你打算怎么逼我出招？”通天晓看着他，蓝色的光学镜闪烁着持续而稳定的光。老实说，他心里并没有多少底。虽然他一直视六面兽为宿敌，但是武力之外，他会使用什么招数，这都是未知。

“我不会逼你。”六面兽的声音非常平静，就好像他已经深思熟虑，得出了最佳的解法，“你只需要看着我就可以。我会让你看到我有多么不可战胜，多么势不可挡，直到你觉得不得不对我采取措施。可是你知道吗？你所谓的最终手段根本威胁不到我，当你亮出底牌后，你会发现那对我来说不值一提，到时候你会感到绝望，你会后悔你在塔恩面前说出了那么狂妄的话。”

“我狂妄吗？我觉得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才是真的狂妄。”汽车人指挥官完全没有因为他那猩红的光学镜和恶狠狠的预言露出畏惧的神色。说到底，无论六面兽说什么，他要做的都只是混淆视听，不到关键时刻，他必须不动声色，“我以为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就像你说的，这个问题的意义不大。”六面兽引用了他昨晚说过的话，“不管是你，还是你的那些汽车人，只要对上我，什么秘密武器都不管用。”这就是六阶的自信。

“好吧，那我就等着看，你到底够不够格。”通天晓不再嘲讽他的自大，他也无意嘲笑威震天没有直接杀掉他的这份审慎。六面兽已经把战书递到了他手里，他只要接下这个挑战就可以。

Chapter 5

进行了这一番推心置腹的对话后，六面兽再次躺下，“既然都说清楚了，那我接着睡了。你好好歇着，再摔了就不准上我的床了。”

“我也没有很想上你的床好吗。”通天晓瞥了他一眼。但凡有得选，他都不至于坐在这里。他是个战士，大白天的还待在床上，这不符合他的准则。看着六面兽在旁边气定神闲地充电，他就更觉得不舒服。明明两赛分前还在说什么要让自己看看他有多了不起，这会儿却若无其事地躺在床上做他的春秋大梦。霸天虎果然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家伙。

“你们霸天虎没有晨间训练吗？”换作汽车人，这会儿已经操练半个小时了。“那是杂兵的规矩，跟我没关系。”六面兽懒懒地翻了个身，眯了一会儿后又问道：“怎么了，这就开始牵挂你那群小汽车了？”通天晓是个工作狂，这他早就有所耳闻。

“纪律真是散漫。”通天晓毫不留情地做出批评，“部队最讲究的就是上下一致，他们一早起来训练，你却赖在床上不起来，长此以往，军心肯定要乱。”

“你是在跟我讲带兵之道吗？”六面兽掀开一只光学镜觑他。通天晓想批评谁，他都没意见，可是带兵打仗这种事情不归他管，“要说跟威震天说去。”

“说了也没用。”通天晓的语气有些幽怨，这让六面兽感觉很有趣——他好像根本没有想到，若霸天虎真做到纪律严明，那倒霉的只会是他们汽车人。他完全是因为看不惯那散漫的军纪才说了那么一大段道理。

沉默片刻后，通天晓又问道：“所以你什么时候起来？”“哦，原来你想问的是这个。”六面兽枕着胳膊，彻底上线了光学镜。通天晓正盯着他，看起来百无聊赖。“怎么了，坐不住了？”

“闲暇会消磨斗志。”他的语气严肃极了，六面兽甚至觉得，如果他再不起来，通天晓可能会直接掀了他的毯子。他倒也不是怕他，只是说了这么会儿话，他确实没什么充电的心思了。

“好吧，我起来。”他坐起身，咂吧了一下嘴巴后下了床，“等我一下。”

六面兽早就过惯了独居生活，家里很多东西都没有多的。像牙刷这种经常替换的倒还好说，但牙杯就没有了。他不乐意和通天晓共用一个杯子，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最后只找到一个用来装小毛刷的容器，冲洗了一下后就准备给他用。

“刷牙。”他拿着挤了牙膏的牙刷和装了水的牙杯出去，汽车人指挥官仍像刚才那样坐在床上，但是他身边的毯子已经被叠成了整整齐齐的方块，形状方正，边线清晰，六面兽不由得有些惊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士兵的基本功罢了。”通天晓接过他手里的牙具，又道了声谢，这回又整得六面兽有些不自在，“这种小事就不用再说谢了。”听他这么说，通天晓没什么反应，他只是拿着杯子四处张望，直到六面兽想起来要给他拿个垃圾桶。“你就吐这里吧。小心别溅到我的床。”

“好的。”汽车人指挥官点点头，这就漱漱地刷起了牙，六面兽也回到清洁室，刷完牙洗完脸后拧了条一次性清洁巾让通天晓洗脸，通天晓接过后又跟他说了谢谢，他索性放弃了挣扎。他要谢就谢吧，多听这一句也不会少块甲片。

完成洗漱后，六面兽在床上坐下来，又看了眼通天晓的腿。“你都下不了床，除了闲着好像也不能干嘛了。”

“那可未必。”通天晓摇摇头，“我只是腿受伤了，手还能动。给我一把短兵器，我就可以训练。”

“哈，你以为我会那么傻，把武器交到你手里。”六面兽笑了。通天晓丝毫没有被他的态度影响，“你要是不放心，给根棍子也行。”

“又或者说，你连棍子也不放心交到我手里。”他虽然是个正直的机子，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不屑使用激将法。六面兽还年轻，又有些自大，很容易就被影响了。

“你少来，就算是拿把枪给你我也不担心。不过这是我家，你可别想搞破坏。”他说着，就跳下床，从墙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飞镖盘挂在墙上，又把几枚飞镖交到他手里，“你还是玩这个吧，就当是射击训练。”

他给的替代品确实还说得过去。通天晓坐在床上，对着飞镖盘射了三下，都在7环以内，六面兽站在旁边看着，说了句“还可以嘛”，结果指挥官却冲他招了招手，“麻烦帮我把飞镖拿过来。”

“你居然敢使唤我。”难道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六面兽自动过滤了汽车人指挥官礼貌的语气，他觉得自己完全是在找罪受。对于他的指控，通天晓表示自己非常无奈，“我的腿动不了啊。”

“好吧。”六面兽一肚子窝囊气，站到飞镖盘旁边把那三枚带了毛的飞镖取下来，跟着就瞄准了通天晓。“你干什么？”汽车人指挥官又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就好像在质问捣蛋的新兵，但六面兽完全没有被震慑，“我总不能白白伺候你吧，跟个球童一样。”

说罢，他就“咻”的把飞镖丢出去。通天晓想躲，但碍于伤口的牵制并没躲过去，那枚橘色的磁力飞镖就吸在他的头顶，看起来就像长了根呆毛，让六面兽忍不住笑出来，“你这样子真逗。”

通天晓有点不痛快，他居然让一个霸天虎对他做了这种恶作剧。他取下那枚飞镖，瞄准六面兽，想要给他的口罩来一记绝杀，可是六面兽比他灵活太多了，往旁边迈了一步就躲过了他的攻击。

“好了换我了。”他取出另外两枚飞镖，这回瞄准了汽车人的垫肩，“让我看看能不能一边一个。”这和作战前公布自己的战术一样，侮辱性极强，通天晓抿了下嘴唇，决心这一次绝不能让他得逞，可六面兽显然是玩飞镖的老手了，一左一右同时甩出来，倒叫他不知道往哪里躲，最后还是被他射中了。

“太不公平了。”指挥官忍不住咕哝。他一直以为六面兽是个讲道理的机子，没想到他也会来趁虚而入这一招。看汽车人指挥官那不甘心的样子，六面兽也觉得以强欺弱降了格调，于是便主动拉了把凳子在墙边坐下来，“这样总行了吧？”

圈定了对手的活动范围后，果然容易多了，通天晓虽然命中率还是低些，但至少射中了六面兽的面甲两次，这种训练兼娱乐——或许还额外带了点泄私愤——的方式让他相当受用。

“你的进步很大，下次带你去油吧跟霸王他们比比，运气好的话没准可以排第二——当然，第一是我。”六面兽的心情似乎很好，刚才对战的过程中，他们聊了点一些瞄准、发射的心得，通天晓确实是越丢越准了。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待在家里也可以玩得这么开心。

“行啊，前提是他们看到我，不会拿我当靶子，我是说真的靶子。”通天晓玩得虽然起劲，但是却一点没有忘记自己的处境。听他这么说，六面兽才想起了这茬，耸了下肩跟他打了个包票：“那不必担心。你现在是我的人，我不松口，他们谁也不敢动你。”

他说着读取了一下时间，然后便从通天晓手里接过了那几枚飞镖，和飞镖盘一起收进了抽屉。“好了，也到吃饭的点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领能量块。”

****

因为有不准在床上吃东西的规矩，所以六面兽不得不把通天晓搬到凳子上，又拉了个柜子过来。平时他都是在食堂吃的，但是中午他打包回来跟通天晓一起吃了。家里只有一把凳子，所以六面兽只能坐在床边，通天则晓坐在他对面，两个机就这么共用一个小柜子当饭桌。

“你们霸天虎吃的能量块纯度还真高。”内战开始后，指挥官就没吃过纯度这么高的能量块了，而六面兽似乎习以为常，“是吗？我以为能量块都这样。我跟你说，你这份是我用六阶的身份硬要来的。”

他原本是想卖弄一下，结果通天晓听了后又一本正经地跟他道谢，让他好不吃味。

六面兽爱干净，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很小心，也是因为在这方面对自己有信心，他才勉强允许自己坐在床边进食。通天晓三两口吃完后，就坐在对面看他，表情严肃，好像又有什么话没说出口。六面兽被他盯得不自在，把手头能量块一搁，问：“又怎么了？”

“你吃东西太慢，战士应该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能量补充。”这仗打了几百万年，这些习惯早就渗进了汽车人指挥官的处理器，对他来说战斗状态就是生存状态，虽然这很令人惊叹，但六面兽更多地还是感到无奈。这个汽车人还真是不怕死，都落到他手里了，居然还敢挑刺。“现在又没事，出任务的时候吃快点不就好了。”

“平时不抓紧，关键时刻掉链子。”通天晓几乎是在训话了，六面兽甚至怀疑自己现在得起身罚站。不过他还是耸了耸肩，把刚才没能吃掉的能量块塞进嘴里，漫不经心地说道：“哎呀不会——”

“食不言。”通天晓马上又抓了他的错处，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六面兽有点恼，明明他才是俘虏。不过为了口齿清晰地和他争论，他还是决定先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我边吃边说你能把我怎么的。”这话完全是在挑衅，通天晓一下就黑了脸，然后就背起了军规：“顶撞长官，跑操二十圈。”

“可我不是你的兵。”六面兽一点都不给他面子，只把桌上的能量块推到他跟前，“好了长官，难得吃点好的，就安安静静吃吧，不要说教了。”

汽车人指挥官早就习惯了部队的铁律，面对军规外的冒犯竟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六面兽哈哈一笑。吃掉了最后一块能量块后，他拿了湿巾给通天晓擦嘴擦手，然后又收拾起来。

他做事很利索，把一次性餐具装起来打包好后，又有条不紊地擦桌面、擦椅子、喷清洁剂。通天晓在旁边看着，觉得他跟那个只会打架的六面兽很不一样，细致多了，也讲究多了。

“哦对了。”把柜子挪回去后，六变从子空间取出一瓶喷剂丢给通天晓，“刚才顺便去了趟吊钩那里，他说这个可以加快修复，两个小时喷一次。”

通天晓接过来看了看，还没来得及道谢，他就又说：“别谢我，也别喷到我的床。” 说完这话，他就拿着清洁布进了清洁室。听着里面哗啦哗啦的水声，通天晓觉得自己简直是在享福，整天待在床上不说，还有六面兽给他治疗、洗澡、带饭、陪练，这叫他怎么看都不觉得自己是他的俘虏。

说到这个，也不知道大家怎么样了。他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抓走的，距离上一次向基地汇报已经过去三天了，想来汽车人那边应该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他们会猜到他是被俘虏了吗？通天晓真希望他能给他们传递消息，可是没有通讯手段，那是不可能的。或许六面兽这里会有什么通讯设备？他又环视了一周，还是一无所获。他第一次觉得简朴也是一种缺点。

罢了。至少他现在还能拖住他们一会儿。只要有他在，或许威震天就不敢放手用他们这些六阶战士。

Chapter 6

按照习惯，通天晓每天中午都要休眠一个小时，好为下午的行动储存体力。虽然在这里他没有什么任务要执行，但是长久以来的惯性还是支配了他的行为。和他不一样，六面兽没有固定的作息，非要说的话，中午甚至是他精力最充沛的时候。

“士兵，保持安静。”六面兽坐在床上练拳的时候，拳头呼呼响着，通天晓闭着光学镜咕哝，六面兽转过头丢给他一个不爽的表情，“指挥官大人不是应该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充电吗？”

他好像渐渐掌握了通天晓那套思考方式，并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加以利用。听他这么说，通天晓果然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道：“打仗讲究配合，战友之间要互相照顾。”

“我从来都是单打独斗，才不需要配合。”六面兽又出了两拳，然后才说道，“而且我也不是你的战友。”不得不说，他在回嘴这方面真是无人能及。通天晓竟一时想不到他带过的兵里有谁能像他这么目无法纪、能言善辩。他们不是战友的论点他没法反驳，所以他转而对另一个观点进行回击：“没有谁能够永远单打独斗。”

“对于你们汽车人来说或许是如此。”在六面兽看来，他们汽车人意志太软弱，总是在不该仁慈的时候受到所感情的支配。就能力而言，他们并不比霸天虎差多少，他们的决心甚至能给他们带来突出的优势。可是就因为太看重那个叫作良心的东西，他们正在一点一点地把这场战争给输掉。

通天晓并没有因为他话语里流露出的对汽车人的轻蔑而露出愠色，他还是以他温和而坚定的态度反驳了他的观点。“你之所以会这么认为，完全是因为还没有遇到需要帮助的时刻，等那个时刻到来，你就会后悔自己没有做这方面的训练。”

“那我们就等看看，会不会有那一天。”他六面兽能走到今天，靠的可不是和队友打配合，不过他倒是非常想知道，由自己亲自证明这一点后，通天晓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说完这话，六面兽就跳下了床。巨大的机体在地上发出哐的一声，但是通天晓没再说他什么。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武器后，六面兽看了眼充电床上的通天晓，“喂，我出去执行个任务，你自己待着没问题吧？”

他倒也不是担心他的安危，只是想确认他不在的时候，这个汽车人不会在他家里搞破坏。对于他这个问题，通天晓也只是“嗯”了声。六面兽说在他身上安了雷暴程序，如果他不老实就会爆炸而死。虽然通天晓从来没听说过这么邪门的玩意，但还是决定不要以身试险。霸天虎科技有多阴毒他是见识过的，如果因为高看了他们的底线而掉以轻心，那吃亏的只会是自己。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没有那个程序，他也不会逃跑，只有待在霸天虎基地里，又或者说是待在这个六阶身边，他才能够发挥自己的战略价值。

见他反应平平，六面兽有些不甘心，打开门后又说道：那我走咯？”通天晓没理他，只是默默地想着，他果然还是太年轻。六面兽确实很有头脑，但总是沉不住气，他太执着于引起对手的关注，太喜欢看他们露出气急败坏的样子，这反而使他更容易受到操纵。对于他这样的机子，通天晓只要保持沉默就可以，但也不能一直沉默，不然六面兽就会对他失去兴趣。

六面兽出门是为了威震天交给他的一个任务。听他的意思，应该是某个跟他做交易的机子错了主意，让威震天不得不除了他。老实说，这种事情根本用不着交给他，直接派给龙头部队就可以。六面兽虽然讨厌麻烦，但是更不喜欢被小看。既然威震天给了他这么个无聊的任务，那他就只能自己找点乐子了。

****

六面兽不在的时候，通天晓就只能躺在床上，在处理器复盘之前的战斗。他太不谨慎了，将自己的右翼暴露给了敌人，他也太不果断，在自尽之前就被缴去了武器。幸运的是，他至少还有机会启动内存封锁。

现在的情况是怎样的呢？他也不确定此刻他是不是真的用他所谓的“办法”牵制住了六面兽和另外两个六阶。他以为他那么说了，威震天就不会轻易动用他们，但是六面兽确实是接到了任务。其实刚才他很想问一嘴，但他又担心这样的过问会让六面兽看出他的不安。他现在正在打一场孤立无援的战争，不会有任何人替他打掩护，所以他必须小心谨慎。

想到这里，他的腿就突然痛了起来。不久前他就伤过这里，还没完全愈合，就又受到了重创。现在想想，那个DJD——好像是叫卡隆？——似乎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故意这么折磨他。汽车人指挥官闭上了光学镜，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减少对疼痛的感知。在一片黑暗中，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他发出轻轻的哼声安抚自己，然后渐渐沉入了梦乡。

他又梦到了战前的日子。梦到自己坐在市政厅的办公室里，手里拿着数据板，正读到一半，补天士走到他桌子旁。真奇怪，那时候他应该还是热破才对。但是梦里的他似乎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劲。

他听到补天士笑嘻嘻地说：“老通，该执行任务了。”

“任务？什么任务？”

“你忘啦？我们得去查探一下霸天虎的能量矿啊。”

“霸天虎？”

“对啊，我们的敌人，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你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

补天士耸了耸肩，来到窗边，拉开了通天晓身后的遮光板。外面阳光很好，不过他才刚拉开，通天晓就看到远处飞过来两枚导弹。

“趴下——”他大喊。

可是补天士没有动作。他就那么跟着窗外的大好晴天，一起粉碎在了他的梦里。

“不要——！”

通天晓猛地睁开了光学镜。他的置换频率变得有些急促，胸甲也随之起起伏伏，那里的伤口很自然地疼痛起来。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总之他不想再这么躺着了。他像早上那样，用胳膊把自己撑起来，然后便坐在床上，轻轻地喘着气，试图摆脱他从梦境里带出来的那种焦灼的感觉。

“咔——”

他才勉强平复了情绪，门外就传来了动静，是六面兽回来了。刚执行完任务的六阶满带着一身的不明液体，看起来相当烦躁。他一定又残害了不少生命，通天晓忍不住皱起了眉，同时他还有些意外，他以为这些霸天虎都很享受屠戮的过程，但是六面兽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我去洗澡。”他丢过来一个袋子，看也没看通天晓一眼，便径直走向清洁室。通天晓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是能量块，大概是他回来前去食堂领的。通天晓还有些心慌，顿了一顿后才伸长了脖子朝清洁室喊道：“你不是不让在床上吃东西吗？”

“哦，忘了。”六面兽几乎是飞速奔出来。他把柜子挪到床边后本想扶着通天晓坐到凳子上，可是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脏东西，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对指挥官发出严厉地告诫：“情况特殊，特许你坐在床边吃，但是不准弄脏啊。”

“你要是不放心，等你洗完再吃也行。”他一直待在床上，也没消耗多少能量。这本是善意的表示，但是六面兽并不领情：“算了吧，还不知道要多久呢。你小心点就是了，大不了再给我打扫干净。”

通天晓无奈地耸耸肩，然后慢慢地挪到了床边，正准备拿起能量块，又想到一件事：“那个、你这里有没有书可以看？让我打发一下时间。”说出这话，通天晓自己都有些惊讶，原来在汽车人基地他总是忙到没时间充电，这还是他头一回把“打发时间”这种话挂在嘴上。

“书？我这里怎么会有书？”六面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就好像通天晓在跟他讨要一架战舰一样，“你平时就是这么打发时间的？”

“在行动受限的情况下，恐怕只有如此了。”他不准他出去，也不给他训练的工具，通天晓的选择确实不是很多。六面兽从来没想到可以看书打发时间，他朝通天晓扬了下下巴，“那是你太没主意了。你等着，我先去洗个澡，等我洗完，我陪你好好打发打发时间。”

通天晓不解，但眼下除了吃点能量块等着以外，确实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一个霸天虎要陪他打发时间，这真是不可思议。

六面兽这澡洗了很久，他刚走出来，就看到通天晓坐在床上，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如果坐着也能有军姿，那恐怕就是他现在这样了。“士兵，你洗了整整一个赛时。”不好，又变成指挥官模式了。六面兽猜想，他一定是犯了让长官等太久的罪。可明明是他自己要等的。

“我爱洗多久洗多久。”他漫不经心地来到床边，确认没有能量块残渣后才拉过凳子吃起了自己那一份。

“哟，还自觉把餐具和包装盒收拾好了，悟性挺高的嘛。”对于他这句调侃，通天晓并没有买账。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做一次清洁要耗费多少浴油？任何资源对于战争的胜利都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像你这样浪费，是非常不可取的。”

他又在训话了，这再不明显不过，不过六面兽没想到他这次换了个新的发力点，竟然开始怪他浪费浴油了。他懒洋洋地吹了下自己的手指，态度极不端正，“浴油又不是弹药，怕什么。”

“浴油确实不是弹药，它是熔化你意志的岩浆。”又来了。典型的通天晓式比喻。六面兽读书不多，但是他真的觉得，通天晓这风格，完全可以开创一个独树一帜的流派——就叫做无聊的指挥官主义好了。

“得得得——”什么岩浆不岩浆的，他六面兽可不爱听。见他又掐断自己的话头，通天晓叹了口气，火种里竟生出类似“这兵真是一届比一届难带”的无奈之情，“我讲道理，你不爱听。”

“那不然呢。”六面兽觉得这真是废话。比起听这些无聊的大道理，他还是更喜欢真刀真枪地干一架，输了的就乖乖闭嘴。“整天讲道理有什么用，打仗可不是靠讲道理就能赢的。”

“好吧。”通天晓突然有些沮丧。他很清楚，这些霸天虎都是油盐不进的恐怖分子，但还是不妨碍他联想到之前汽车人对他的态度。他们说他有时候管太多了，或许就和六面兽此刻的心情一样。他们或许也想“得得得”的让他闭嘴，只是碍于长官的情面没有说出口罢了。

“怎么了？我这么说你伤心了？”六面兽随口一说，倒有点戳了他火种。通天晓不愿意在敌人面前露出弱点，所以只一味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你只是个不讲道理的霸天虎，我可不会因为你的话受伤。”

“嗬，那你就是说不过我。”六阶得意洋洋地吃掉最后一块能量块，擦了擦手后从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两瓶高纯，“来吧，给我一个机会腐蚀一下我们的汽车人指挥官。”通天晓很想说“谁跟你是我们”，但是六面兽的表情很快活，让他暂时打消了纠正对方不合宜措辞的想法。

“这就是你说的打发时间的方式？”指挥官并不觉得这有多少新意。在汽车人部队里，他们也喜欢聚在一起喝点高纯。原来这种事情会让通天晓有些困扰，因为他只要稍微不注意，他们就容易喝多，接着就会闹出一些不太体面的事情，不过后来他规定了喝高纯的量和频率，这个问题就得到了解决。

见他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六面兽发出“哦“的一声：“所以你也喝高纯啊？”他以为这个倒霉的汽车人指挥官会板着脸说“高纯是淹没你理智的洪水”之类的话。

“很惊讶吗？”通天晓挑起一边眉甲，似乎被六面兽的反应冒犯到了，不过这并不足以让六阶闭嘴：“我以为你是那种视高纯为死敌的机子。”

“任何机子都需要放松。”通天晓很明白劳逸结合的道理，“当然，前提是适度的。”像那种昏天黑地的酣饮玩闹，是绝对不可以的。六面兽非常怀疑他口中的“适度”就只是一杯，甚至一口。他打开瓶盖，递给指挥官，问：“所以你能喝多少？一瓶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但我不会喝那么多的。”通天晓接过后看了一眼，这瓶高纯看起来相当高级，或许它的品质和早些时候他吃的能量块一样优越。一想到他的汽车人同伴在基地里缩减能量补给，而他却坐在这里和六面兽对酌，他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想了一下，我还是不喝了。”

“为什么？你端架子还没端够？”六面兽当然不会想到那个层面，对于他来说，享乐从不关乎他人。通天晓摇了摇头，“现在并不是可以享乐的时候。”

这个古板的汽车人。六面兽有些不快，转了转光学镜后换了个思路劝他，“你难道不想消灭一下罪恶的源泉，通天晓指挥官？”通天晓笑了，竟然对着这个霸天虎笑了，“我怎么觉得你在尝试说服我。”

“是的话，你会被我说服吗？”六面兽朝他晃了下手里的瓶子，指挥官竟鬼使神差地和他碰了个杯，“好吧。”

通天晓喝高纯的样子相当文雅。高纯的味道非常醇厚，喝进嘴里后他并没有马上吞下去，而是含在嘴里慢慢地感受味觉触点上的味道。六面兽听说他在战前做的是文职工作，一直深感怀疑，这会儿看到他这模样，才稍微有了实感。

“你觉得味道怎么样？”他很想得到正面的评价。“很不错。”通天晓点了一下头，又品了一口，对于把灌饮当作乐趣的六面兽来说，这种慢条斯理的喝法相当不可思议。“很久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高纯了。”因为这久违的享受，他的心情变得很好，带着轻微麻痹效果的信号分子在他的管线穿梭。

“我真想不明白，你们汽车人到底有多穷。”六面兽一直很看不惯作战的时候他们那种寒碜的打法，本来枪法就不好，还一个劲地省子弹。对于他来说，作战的一大乐趣就在于肆无忌惮的扫射，瞄准目标，连续开火，然后就是消灭。

“如果是物质层面，我们确实不富裕。”通天晓还是没有生气，六面兽开始觉得他的脾气还不错——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说话有多讨人厌。不过在他看来，此刻通天晓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更胜一筹。

“但如果说是精神层面，我相信为和平而战的我们，是富足的。”没有谁比他更擅长在喝高纯的时候扫兴了。六面兽满不在乎地抓抓头，收起口罩喝了一口高纯后迅速关上了。

“为和平而战，你不觉得这句话自相矛盾吗？”他不像他们想得那么多，想打的时候他就打，不想打的时候他就不打，他不会为自己找一个高尚好听的动机。其实在他看来，汽车人和他们霸天虎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在战斗而已。至于他六面兽，纯粹是为了好玩，这或许也可以说是一种利益。

“就字面意思来看，或许是吧。”通天晓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舒适的情态，他发现只要有了高纯，即便是坐在这里，和霸天虎里最臭名昭著的六阶执行人漫无目的地聊天，一切也都显得那么轻松，那么愉快。他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被这个六面兽带跑，可事实上，是他自己忍不住要借这高纯追忆过去和平的时光。

Chapter 7

通天晓原先是想好了的，即便是在霸天虎基地，也要坚持汽车人部队的规定，一次不喝超过半瓶，结果在六面兽的引导下，一瓶高纯就这么见了底。“我不该喝这么多的。”他捂着光学镜，叹了口气。

“喝都喝了，难不成还要吐出来吗。”六面兽觉得他真的很奇怪，竟然会为了这种小事露出如此懊悔的模样。刚才也是，聊到一半的时候，他想起来要拿点零食，结果通天晓说喝高纯已经是犯了忌，坚决不肯再降低底线，所以他自己吃光了一盘能量脆片。

“好了，收摊。”他说着就又准备打扫，通天晓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问道：“要我来吗？”“你就在这儿待着吧。”六面兽把他拎到充电床上，让他不要管。收拾完以后，他回到床边，对通天晓说：“该洗澡了。”指挥官立刻就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昨天不是刚洗过吗？”六面兽耸了下肩。“那怎么了，在我家不洗澡就不准上床。”

“可是我已经在床上了。”通天晓的回应让他一滞，咳了一声后才说道：“反正得洗，不然你别想充电。”其实通天晓很想说他已经充够了，少充这一晚也不要紧，但他深知，六面兽是一定会跟他争论到底的。

“好吧。”指挥官认命似的放弃了抵抗。六面兽满意地点点头，他的火种里升起一种胜利般的喜悦。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来到通天晓面前，“来吧，我抱你过去。”

在这之前，汽车人对于六面兽替他洗澡这个事情只有一个模糊的认知，他只知道六面兽替他洗得很干净，却没想到在那之前还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眨了眨光学镜后，通天晓抬起手，圈住他的脖子，方便他把自己抱起来。这确实没什么好扭捏的，不过是相互配合着完成任务罢了。

“能承受我重量的机子可不多。”去往清洁室的路上，他这么说，“只有钢索背过我。”之前有一次，他在战场上受伤，补天士抬不动他，只能抓着他的腿把他一路拖回方舟。“这根本算不了什么。”六面兽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完全忘记了囚室里的那些窘迫时刻。

把指挥官放进油浴池后，六面兽替他开了龙头，然后把洗剂球盒子递给他，让他挑一个。通天晓看都没看，就表示“都可以”，六变一下就不高兴了：在这个屋檐底下，没有人可以草率地对待洗澡这件事情。“不行，必须选一个。”他知道自己有点较劲，但是之后通天晓还要在他这里洗很多次澡，他不想每次都跟他纠结这个事情。

“好吧，那就这个。”汽车人指挥官随手抓了一个，然后抬起头问，“丢进去就行？”虽然他的态度还是很随便，但到底还是自己做了决定。六面兽点点头，然后把挂在墙上的一把毛刷递给了他，“你先洗吧，好了叫我。不要应付了事，我会检查，不达标的话不准上床。”

这叫什么事。通天晓纳闷极了，从来没见过有谁对清洁有这么深的执念。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可是整天杀人屠星的六阶战士，要是没点特殊爱好撑着，恐怕迟早会疯。想到这里，通天晓突然有点同情六面兽，爱干净到这种程度，想来他的工作压力也很大吧——不对，他为什么要同情一个霸天虎，还是一个强迫他洗澡的霸天虎。

为了让六面兽相信他确实认真洗了，通天晓完成刷洗后特地在浴油池里又多泡了二十分钟。不得不说，泡油浴真是相当享受，在汽车人部队里根本找不到油浴池这种东西，他们从来都是擦洗一遍就算了事，有时候甚至好几天都顾不上清理。

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他用毛刷的背面敲了敲油浴池边缘，朝外面喊道：“洗好了。”六面兽很快就出现在他面前。他俯下身，仔细查看了汽车人蓝白色的机体，确认细节都到位后方才点头，“可以了，我带你去烘干。”

他把凳子搬到了烘干机里边让通天晓坐着烘，自己则放掉浴油，开始打扫池子，等通天晓吹干后，他也差不多完成任务。“顺便洗漱一下吧。”他扶着汽车人在洗漱台前刷牙洗脸，然后才把他送回了床上。通天晓读取了一下时间，不敢相信光是为了清洁，他就花费了近一个小时。

“真是太浪费时间了。”他忍不住皱眉。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他的时间可不能用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他看了看在自己身边躺下的六变，问：“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

踏进霸天虎档案馆的时候，六面兽还是觉得这一切非常不真实。昨天晚上通天晓跟他提出交换条件：一次深度清洁换一块数据板。虽然他早就认定好好洗澡是通天晓必须做的事情，但是他确实没什么精力每晚都花时间说服他，而且找几块数据板并不是什么难事，他愿意把这当作一笔划算的买卖。

只不过，权衡利弊的时候，他还是忽略了一些拨动天平的因素。

“六面兽，你来这里干嘛？”负责管理档案馆的是惊天雷，看到这个六阶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处理器产生了错觉。“哦、我来找点书看，打发打发时间。”六面兽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可不想被别人知道他是来给某个汽车人跑腿的。

“你想看什么类型的？”惊天雷的问题倒把他难倒了。他只知道书是书，却不知道它还分什么类型。他摸了摸下巴，思考片刻后说：“和战争有关的吧，最好能解解乏。”

惊天雷在系统上进行了一番检索，最后找出来几本比较符合他要求的。他生成了一张电子表格，把他发给了六面兽，然后指了指东边的几个书架，“你按照书名后面的编号去那几个书架上找，找齐了再过来，我在系统上给你登记。”

惊天雷给的书单挺长的，这是六面兽第一次上档案馆，所以他找了很久。从档案馆出来的时候，他迎面撞上了黑影，对方看起来相当惊喜。“哎呀六子，从哪儿来啊，怎么这两天都不见你。”他的光学镜很自然地落在六面兽手里的那叠数据板上，六面兽赶紧在他小题大做之前先交代了：“刚去档案馆借了点书。”

“哦~是给你那小汽车人借的吧？怎么样，他好玩不，竟然还能让你给他跑腿，真是了不起啊。”他这话多少有点阴阳怪气的成分在的，先前就算是帮忙去吧台端个饮料，他六面兽都不肯呢。

“才不是跑腿。”六面兽可不想这么丢了面子，真那样的话他在霸天虎部队里就别想混了，“这只是交易的一部分。”“交易？哈，真有意思。”黑影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我听提萨拉斯说他伤得挺重的，现在咋样了？”

“还行，该处理的都处理了，就是还下不了床。”六面兽嘴上这么说着，处理器里却在想着要赶紧摆脱掉这个八卦的家伙。听他这么说，黑影的光学镜一下就瞪大了，完全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什么！你竟然让他睡你的床？好啊你，六面兽，你连家门都不让我进，竟然让一个汽车人睡到你床上去。”他骂骂咧咧的，又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你最好是把他给拆了，不然真的说不过去了！”

“说什么呢，我拆他干嘛。”六面兽很无奈，他明明老实交代了，黑影却还是小题大做了。或许他就是这样的机子吧，一点事情一惊一乍的。他的语气很淡定，好像真的没有那个想法，这让黑影更加来气，“那你让他睡你床上干嘛？一个汽车人俘虏而已，睡地上不就好了，再不行，丢到牢房去呗。”

“那多脏啊。”六面兽语气里的嫌弃完全是真情实感，“总之不关你的事，我先走了。”说完，他就变成了战机，呼地一下飞走了。

六面兽回到充电室的时候，通天晓正盘腿坐在床上，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六面兽毫不客气地把数据板丢到他身边，咕哝道：“喏，应该够你看一阵了。”看清他丢过来的是什么后，汽车人指挥官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整理，“拿放东西的时候要轻一点。这些是要还的吧？磕坏了多不好。”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又在说教了，他马上补充道：“不过还是谢谢你。”

真啰嗦。六面兽情愿他什么也不说。他去洗了个手，然后别别扭扭地在通天晓身边坐下，“我不知道你想看什么样的，就随便拿了。”如果不是这个汽车人提出要看书，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踏进档案馆。“都挺好的，有几本甚至还是我看过的。”通天晓看起来心情不错，他点亮了一块写着“战争之道”的数据板，马上就读了起来。

“看过的反而更好么？”六面兽不太明白。至少看过的电影他不会再看一遍。“嗯，有些书确实值得读不止一遍，在重读的过程中可以发现新的观点，认识新的自我。”谈到这个，通天晓的语气相当愉快，“就比如这本，我一直找不到时间再看一遍，现在总算有机会了。”

无趣的汽车人。这种东西读一遍不够，竟然还要读第二遍。六面兽耸耸肩，从床上站起来，“好吧，反正你先看，看完了再跟我说，档案馆里多的是数据板。”说来也怪，他原本是打算出去走走的，可是看通天晓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他就不是很想让他如愿。

他叉着胳膊靠墙站着，转了转光学镜后问道：“喂，你修复剂喷了么？”通天晓“嗯”了声，头也没抬。六面兽最不喜欢被无视了，所以他又来到床边，二话不说又抓过汽车人的腿，嘟囔着“我来看看”什么的。被他这么打扰，通天晓发出“哎”的一声：“六面兽，我在看书。”

“我知道。”六变故作平静，“我就看看。”对此，通天晓感到非常郁闷，“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伤势了。”“我一直很关心啊，这可是我的劳动成果。”六面兽拿过他手里的数据板放在一边，然后自顾自地掀开了他的小腿装甲，装模做样地瞧了一通后，才说道，“确实没什么问题。”

“我一直待在床上，动也不能动，能有什么问题。”汽车人指挥官有点郁闷，但大体上还算冷静。六面兽见他又拿起了数据板，连忙伸手去弹了一下他的头：“你想不想和你的汽车人联系？”他也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无聊病，总之他就是不想让这个汽车人安宁。

通天晓因为他恶劣的触碰发出“啧”的一声，然后才说道：“你这样问，反而让我觉得你不怀好意。”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他似乎已经完全打消了看数据板的念头，蓝色的光学镜直直盯着眼前的霸天虎，“怎么，我说想的话，你能让我联系？”

“这个不好说，还得看你表现。”六面兽的手指摩挲着他白色天线上还未完全愈合的接缝，“我猜他们肯定以为你死了。”

“换作我是他们，也会这么想的。”通天晓的语气变得有些失落，六面兽发现那群汽车人就像个魔咒，只要一提到他们，这个汽车人指挥官就再也不是坚不可摧，这让他意识到现在是个很好的试探机会。他漫不经心地哼了声，然后拍了拍他的肩甲，“如果可以跟他们通话，你是不是要告诉他们，你现在落到了六阶手里，让他们快点来救你。”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他还是想确认那群汽车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个本事。

“那可未必。”一提到那个话题，通天晓就变得警惕了起来，他不想让六面兽猜出是没有必要还是没有办法。他又恢复了战斗状态，可六面兽竟然还觉得他这样反而顺眼多了。他低笑一声，问：“你怎么还不来杀我？是不想还是不能？”

他觉得通天晓十有八九是杀不了他，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过早地宣告游戏结束。更何况，这才刚过没多久，就算他现在真的跑去跟威震天说通天晓完全是在胡说八道，那个多疑的家伙也是不会信的。

“你好像真的很在意这件事啊，是因为怕死还是想死？”通天晓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让六面兽产生了一种被挑衅的感觉。或许这个汽车人真的比他更精于此道，每每聊到这个，他总是兜不过他的圈子。

“怕死，是不可能的。想死，你也未必能帮我。”六变说着，伸手摁了一下他的小腿，通天晓一时不慎，“嘶”的吸了口凉气。心口不一的家伙，刚才明明还说关心自己的劳动成果。

“你怎么还不去出任务。”通天晓有点受不了他了。见他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六面兽的火种涌起了一种成就感。这才对，作为俘虏，是不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他床上看数据板的。

“马上就去。”六变在口罩底下笑出来，临走的时候还随手关了灯。今天是阴天，屋里立刻就暗了下来。

真幼稚。明明知道他可以用夜视模式，却还是要这么干。通天晓摇了摇头，实在是感到很无奈。

Chapter 8

通天晓在床上又躺了两天，这才终于可以下床走动，在过去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观察，并渐渐地摸清了六面兽的生活习性。不难看出，这个霸天虎有着非常严重的洁癖，老实说，这让他有点意外，他以为霸天虎都是非常不检点的，不过这确实很好地解释了六面兽在卫生问题上一丝不苟的表现——那天他在外面执行任务，一直忙到半夜才回来，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坚持在睡前擦拭了一下床头灯上的灰尘，然后又顺带吸了个尘，拖了个地板，外加整理置物架。这虽然让通天晓有那么点敬佩，但从指挥官的角度来看，他多少要皱眉。战场上时间和物资都是奇缺，如果大家都这么讲究，这仗还打不打了。出于职业本能，通天晓曾不止一次对他进行说教，但是六面兽总是用那句经典的“我不是你的兵”来堵他的嘴，而他至今找不到对策。

此外，这几天他也一直在留意六面兽的行事方式。怎么说呢，虽然他每次出门的时候都是打声招呼就出去了，但是通天晓知道，为了防止他逃走，六面兽也做了一些工作。除了他体内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雷暴装置外，靠近阳台门的地方也有识别装置。此外，每次六面兽出门后或者进门前，通天晓都会听到一连串滴滴的声音，他据此判断，大门很可能是装了什么密码锁。明明如此小心，却一点都不肯表现出来，真是狡猾。现在想想，他出门前那句“我走咯”只是在故作轻松而已。

除了六面兽外，通天晓对另外两个六阶也有了些了解。在他休养期间，他们不止一次来敲六面兽的门，言辞轻浮又无礼：“喂六子，开门！让哥俩看看你的小汽车人。”

什么小汽车人，通天晓不喜欢这个称呼。他算是汽车人里非常大只的了，就算把他放到霸天虎里面，也绝对算不上小。不过反击的事情还轮不到他做，六面兽一个就够了——他通常会隔着门骂他们，说他们是“肮脏的废铁块”、“一身臭味的煤球”，让他们“先搞清楚什么叫做个人卫生再来”。虽然通天晓不提倡用不文明的方式解决问题，但他不得不承认，对付那两个顽固分子，六面兽的方法确实很有效，而且这对他的情绪也相当友好。

“他们怎么叫你六子？”六面兽重新坐到凳子上的时候，他问道。

“哦，随口叫的。”六面兽一开始也不喜欢这个称呼，说了一次两次不顶用他也就懒得说了，时间一长吧，也就渐渐习惯了，现在他俩要是突然叫他一句六面兽，他反而觉得有鬼。

“你呢，你在汽车人里有什么绰号？”六面兽偶尔也会问一些汽车人部队里的事情，绝大多数情况下通天晓都会避而不答，但是这个问题，他还是可以分享他的答案的。

“分人吧。大多还是叫长官，不过也有例外。”每次提到汽车人，他的语气都会温柔一些，六面兽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补天士总是叫我老通。”

“哈，老通。”六面兽觉得这真的相当符合他的作风，他甚至想为补天士这精妙的创想鼓掌，“这绰号太妙了。”

“你也觉得我很老？”通天晓不是很在意年龄，但连杯子都不止一次说他老成，有时候甚至用上了老气横秋这个词，这让他多少有些介怀。“也不是老吧。”六面兽没有察觉他的心思，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在处理器检索更贴切的词语，“应该说是从容。”

从容。这个词倒是很容易接受。通天晓没有意识到自己因为来自霸天虎的评价而感到愉快。不过这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六面兽马上又补了一个词：“不过非要说的话，你太强调纪律了。”他还年轻，不屑琢磨怎么说话让人听着更舒服，皱了下眉头后又说道，“这让你显得有点古板。”

“纪律是军队的生命力。”通天晓几乎是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又或者说他是为他坚信的东西辩解，遗憾的是六面兽并不买账。像这种金句通天晓一直是张口就来，什么“军规是士兵的尊严”啊，“好的纪律造就好的军队”啊，听得他头都大了，他甚至怀疑通天晓的内存模块里收着一本指挥官语录，可以像引经据典一样随时调用。

“算了不跟你说这个。”六面兽赶紧掐断话头，不然通天晓估计又要像上次那样，批评到他作息时间不规律上面去了。拜托，威震天命令一下来，他可是没日没夜地杀，晚点起床怎么了？他的上司都还没发话，他一个汽车人指挥官倒先教训起来了。六面兽很心累，但是听通天晓背军规让他更心累。那天他去食堂打包的时候遇到了黑影，对方看他一脸晦气样，就知道他又挨那个汽车人训了。

“你这个样子真丢我们六阶的脸。”黑影毫不留情地嘲讽他，六面兽忍不住丢过去一个白眼，“之前替你们收拾烂摊子的时候，我可没嫌你们丢我的脸。”

“我们哪里丢你脸了？就算丢，那也是丢给外星人的，你倒好，别说脸了，口罩都丢到汽车人那里去了。我跟你说，你最好是别留他的活口，不然哪天他回去了，到处宣扬你六面兽的‘光荣事迹’，那时你丢的，可就是整个霸天虎的脸了。”

“闭嘴吧你。还真以为我是怕了他通天晓了，我那是懒得跟他计较，真动起手来，指不定谁怕谁呢。”六面兽最讨厌他们话里话外把他说得跟个专受汽车人气的窝囊废似的，“那个汽车人不过是在床上待得无聊了，专耍嘴皮子解闷而已。”

“哎呀，那我还真得期待一下，哪天‘真动起手来’，记得喊我去围观。”黑影说完，就屁颠屁颠地走了，六面兽对着他的背影吐了下舌头，拎上能量块就愤然离去。

等着瞧吧通天晓，我六面兽可不会白白受你的气。

****

“指挥官，我带你去转转？”

恢复行动能力后，待在充电室的时间显得更加漫长。这天，通天晓一边读着数据板一边练习站军姿。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不惯他这样子，六面兽主动提出要带他出去走走。通天晓以为他顶多就是带自己去生活区这种地方散散步，所以当他们来到霸天虎军事训练基地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

“干什么，以为我不敢带你来这里吗？”六面兽笑得很得意。老实说，通天晓确实是这么想的。过去几天过得太舒坦了，六面兽几乎成了他的后勤兵，每天抬着他上床下床不说，还总是很及时地替他借还图书，有那么几次，他们还聊到了武器装备以及过去的著名战役，聊到兴头上的时候他差点连作息都要被带偏了。果然闲暇最容易消磨斗志，就连他通天晓也不例外。

虽然休息了好几天，但他到底不是贪玩的机子，一听这话，马上就恢复了面对敌人时那种敏锐警觉的状态：“不，我觉得你就没有不敢做的事。我只是在想，你这么做之前得到过威震天的许可吗？”

霸天虎都有这样的特点，做事不顾头也不顾尾，这一点在六面兽身上可以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前两天他们在阳台吹风，他竟然直接把喝完的高纯瓶子往楼下丢，根本不管会不会不小心伤到谁。比起作息不规律这种问题，这一行为的恶劣程度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事后通天晓对他进行了长达三十分钟的训话，但他也只是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于是指挥官又临场发挥了一个十分钟的“别人说话要认真听”的演讲，逼得六面兽崩溃大叫：“我不是你的兵，我不是你的兵！”

“六阶执行人的权利比你想象的要大。更何况，威震天已经完全把你交给了我，我想带你去哪里就带你去哪里。”六面兽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了那时狂躁的样子，他又变成了那个冷静傲慢的六阶战士，充电室里的那些瞬间对他来说好像也只不过是工作之余的消遣。

“好啊，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要好好见识一下。”通天晓边说着边调整了一下系统的内存分配。他需要充分调动他的内存模块，这样才能尽可能多地存下关于霸天虎军事力量的有用情报。

“那就走吧。”六面兽当然知道这个汽车人会借此机会打探敌情，但是正如他和黑影提到过的，他是绝对不会让他活着回到汽车人那边去的，更不要说给他们带情报了。

六面兽带他来的是陆军部队的训练基地。这个时间点杂兵们都在训练，他就这么带着通天晓从他们面前走过，这很自然地引起了无数双光学镜的注视。注意到这一点后，六面兽抓住他的一条胳膊走得飞快，在别的机子看来就好像是在拽着他走的样子。

“你干什么？”汽车人指挥官相当不解。六面兽当然拉不下脸跟他解释自己“不想被那些家伙小瞧”的诡异心理，所以只是咳了声，闷声闷气地说道：“你是我的俘虏，我乐意怎么来就怎么来。”

“好吧。”通天晓摸不准他的动机，先前那两个六阶要来看他的时候，他死活不让他们进家门，这会儿却又像展示货物一样把自己展示在所有机子面前。此外，在他看来，干扰训练是绝对不可取，六面兽就这么大剌剌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真的不要紧吗？

“平时他们训练都是谁在带？”他纯好奇，想也没想就问出了口，六面兽也不藏着掖着，很爽快地给了答案，“大火车和闪电带得多，偶尔也会有别的机子来指导。”通天晓对他的坦诚感到意外，不过当六面兽反问他汽车人的训练情况的时候，他还是拒绝给出答案：“这是重要机密。”

“那你还问我。”六阶的语气竟然有些委屈，“早知道你不说，我也不跟你说。”果然还是太年轻。通天晓原本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打算真得到答案，谁承想他六面兽这么厚道。

“所以，你觉得怎么样？”走到最靠边的时候，六面兽停下来，征询他的看法。通天晓当了这么久的指挥官，有什么问题当然都逃不过他的光学镜，“挺懒散的。虽然不知道练的是什么动作，但是看得出来，都没有做到位。”

“你会不会太实诚了。”六面兽笑了，“你现在身处敌营，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他盯着汽车人指挥官的脸，故意做出一副轻蔑的表情，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找到一些破绽，“还是你不屑说谎，指挥官？”对于他的问题，通天晓不自然地转了转光学镜，闷声道：“你说得好像说谎是什么必须掌握的技能。”

“我倒是觉得挺有必要的。”六面兽耸了下肩，“难道你就没遇到过不得不说谎的情况？”他想套话，但又不想表现得那么明显，所以不等通天晓开口，他就又自顾自地说起来：“之前有一次，龙头部队那几个喝多了在油吧闹事，威震天让我去收拾烂摊子，我回来之后，他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是DJD的先起的头，一开始他不信，后来我给他看我后背的高纯渍，说那是沃斯趁我不注意泼的，他立刻就信了，还扣了他们半个月的能量补给——笑死我了，其实那是我叫裂齿泼的，威震天肯定想不到。”

他越说越得意，都忘了这只是战术的一环，说完后顿了一下才捡起了前面的结论：“所以说啊指挥官，说谎还是挺有必要的，你总是这么‘诚实’怎么行？”对于他这种栽赃嫁祸还洋洋得意的行为，通天晓感到非常无奈，“错了就是错了，你还帮他们打掩护。还有，沃斯知道了不会找你算账吗？”

“他那时候都喝懵了，还以为真是他干的呢。”六面兽在口罩底下露出奸笑，“你以为我是那种泼脏水不挑对象的机子吗？再说了，他真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又不是打不过他。”六面兽比他想象的还要狡诈，通天晓的无奈更深了，“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你这样不对。”

“哪里不对？DJD那几个平时做事也不厚道，我不过是借此机会教训一下他们而已。”除了塔恩，其他几个六面兽一直看不太顺眼，上次威震天就罚了半个月的能量补给，他还嫌不够解气呢。

“话不能这么说。平时是平时，你这样混为一谈怎么行。”通天晓的语气很温和，但是在六面兽看来，他这又是在摆指挥官的架子。他原本很为自己的小计谋得意，结果通天晓却这么泼他冷水，他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你干嘛帮他们说话，你被审讯的时候，不是也吃了好大的苦头？”

“你看你又来了，我们现在又没在说审讯的事。”通天晓忍不住摇头，这个六变的思考方式真的很奇怪，“我没有要帮谁说话，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听他这么说，六面兽丢过来一个怨念的眼神，好一会才说道：“你是不是在故意跟我对着干？”

“没有啊。”通天晓几乎要叹气了，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这个家伙明白“一码归一码”的道理，“我只是觉得你不该那么做。换作是其他人做了同样的事，我也还是会这么说。”

“好吧。”六变勉强接受了他的道理，“反正找到机会，我还会教训他们的。”

“哎，随你。”通天晓突然觉得，和六面兽比起来，汽车人里最顽劣的士兵都算不得什么了。

Chapter 9

从训练基地出来后，六面兽问通天晓：“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他的语气很慷慨，让汽车人指挥官感到非常惊讶：“哪里都可以？”

“当然不是，你在想什么。”六面兽大笑，“别把人当傻子。”通天晓见他笑得那么得意，便看向一旁，不再说话，不过他不是在生气，而是在思考，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让他打探霸天虎军事机密而又不会让他的意图表现得太过明显。

“那档案馆可以吗？我去找几本书。”虽然不知道霸天虎的档案馆里都藏着些什么，但他相信总能找到点线索，而且他之前也让他借过书，六面兽应该也不会起疑。

“哦，那没问题。”六变果然没有拒绝，他思考了片刻后，在处理器生成了一条适合步行前往的路线。霸天虎里多嘴多舌的家伙太多了，他可不想一遍又一遍地解释为什么自己要允许这个汽车人在他们的基地里晃悠，光是上次遇到黑影就已经让他头疼万分了。出于这样的考虑，他带着通天晓沿着训练基地后面的小路走。

胳膊被放开的时候，通天晓活动了一下关节，这才明白了六面兽奇怪行为背后的原因：“哦，你是怕被他们看见。”他们刚走到其他机子看不到的地方，六面兽就迫不及待地松了手，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不过骄傲如六面兽，他确实是不想让那些霸天虎觉得他善待俘虏，但他更不想让通天晓以为他是那种遮遮掩掩的机子，所以只一味装傻：“什么啊？我有什么好怕的。”

他很心虚，就像以前热破没按时完成报告的时候那么心虚。这种联想让通天晓忍不住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想不到这个六变心思还挺多，竟然还知道要在同僚面前维持形象。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他还有点困惑：不管嘴上这么说，他确实是六面兽的俘虏，他完全有理由粗暴地对待自己，可是他并没有，他不仅让他手脚健全地闲逛，还非常耐心地照料他的饮食起居——甚至可以说是过分认真了。

这是什么恶趣味吗？汽车人指挥官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身旁的六阶。或许他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让他放松警惕。“喂，你想什么呢？”六面兽似乎根本没意识到汽车人指挥官的处理器里正在想着这些复杂的事情，相反地，他的表情相当无辜，还有些纳闷，通天晓这才收起了他严肃的表情，“哦，没什么。”

“没什么就走吧，要走好一段呢。”如果不是这个汽车人变不了形，六面兽才不会用他那两只脚走路。过会儿有一段路灰尘很多，他回去又得洗好久。因为这个，他甚至在考虑下次出门的时候开个穿梭机。

“远的话，为什么不用飞的？”之前对决的时候，他就经常变成战斗机在天上飞来飞去，这会儿没见到他那得瑟的样子，通天晓反而觉得少了点什么，结果六变没好气地反问道：“那你呢？你是要自己长出翅膀飞啊，还是要我拿根绳子把你吊起来飞啊。”

“也是。”通天晓竟然没恼，这让六面兽觉得有点好玩，他正打算伸手拍他的头再骂他一句笨蛋，结果却被通天晓一掌拍开：“你又想干什么，顶撞长——”“顶撞长官，跑操二十圈。”六面兽毫不留情地接过他的话，“你这话都说了多少遍，我都会背了。啧，能不能跟我学学？说了多少次，我不是你的兵，你到现在还记不住。”

对此，通天晓无话可说。或许六面兽这肆无忌惮的样子确实太容易让他想起汽车人部队里那些不服管教的顽固分子。不对，他的态度可要恶劣得多。

****

走到半路上，他们经过一个水库，通天晓听见那哗啦啦的声音，竟然破天荒地主动挑起了话题：“你听，里面有一半的水都要被你用掉。”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嘲弄，六面兽感到很震惊，同时还有点想笑——他以为他会恼火，但他确实只是想笑——或许这个古板的汽车人主动找茬的事实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

“你太夸张了，这里一秒钟不知道要流多少水，我用到死都用不了万分之一。”他说着，拉着通天晓走到里面去，功率巨大的抽水机正漱漱地往池子里灌着水。“你太谦虚了。”通天晓眨眨光学镜，语气完全可以说是平静，这严肃又带点搞笑的反驳让六面兽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他只能拍拍他的肩，带着他往回走，“算了算了，反正浪费水资源这帽子算是焊死在我头上了，我也懒得跟你争。”想来通天晓也是想破了脑子才想出这么个怼他的法子，姑且让让他。

他们又走了半个小时，这才走到了档案馆。经过柜台的时候，六面兽若无其事地拉着他往里走，却被惊天雷一把拦下：“六面兽，档案馆里有很多机密文件，这个汽车人不能进去。”

非要说的话，惊天雷也不过是勉强维持着冷静的表面。那天六面兽来借书，他就感觉很纳闷，后来听红蜘蛛说，威震天把汽车人俘虏通天晓交给他，他虽然稍微有点起疑，但是又很快打消了念头——那可是六阶执行人，哪有俘虏敢让他来替自己借书，就算敢，恐怕也会马上被轰成炮灰。可是这会儿六面兽确实是带着通天晓要进档案馆，原先的那些猜测他再不信好像也都成了事实。

惊天雷平时没什么嗜好，就爱在工作之余看点小说，这会儿看到这奇怪的组合，竟然觉得比什么狗血言情都要来的有意思。不过有意思归有意思，档案员的义务还是得履行。他看了眼六阶，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反应，生怕他哪根线路不对，直接把他跟这档案馆一起轰成渣。

“我就带他进去找几本书也不行？就像前几天借的那种。”六变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惊天雷差点就要伸手擦额头的冷凝液了。他看了眼一旁的通天晓，还是决定不要辜负自己的职责，“呃、这个……恐怕不行。他想要什么书？我可以进去找。”

“你想要什么书？”六面兽看向通天晓。汽车人指挥官想了想，报了两个书名，惊天雷在系统上检索了一通，没找到。“还有吗？”六面兽以为他想看什么，应该都能找到的，却没想到通天晓就是故意要找那些特别冷僻的书。

“嗯……那《余晖之间》有吗？算是传记。”那是杯子写的一本回忆录，霸天虎档案馆里当然找不到。惊天雷在面板上敲敲点点好几下，还是没找到，六面兽挥起拳头就往柜台上砸，“怎么什么都没有，你这还叫什么档案馆！”

“你别这样。”眼看着惊天雷被吓得机翼都竖起来了，通天晓有点过意不去，“找不到也是有可能的。”

“那不然、你再想想别的？比如那些、畅销一点的……”惊天雷几乎是在用光学镜乞求他。虽然他是个十恶不赦的霸天虎，但通天晓还是因为他在六变的拳头下瑟瑟发抖的样子感到于心不忍。然而，进行了一些思想斗争后了一会儿后，他还是报了本汽车人内部流通的社会学专著。果不其然，面板上还是显示“0个结果”。

出于对惊天雷的愧疚，这次他赶在六阶发作之前压住了他的手，“没有就算了。”尽管如此，六变的嘴还是没停：“你管这叫什么档案馆，要什么没什么！就跟你说了让我们进去找，你不听！”

“好了，没有就算了。”通天晓假意劝说，实际却松了手，就在六面兽抡起拳头要打人的时候，惊天雷松了口：“好好，你们进去找、进去找。”

“这才对嘛。”六面兽眯了眯光学镜，停在半空中的手落到哆哆嗦嗦的seeker肩上，语气简直可以说得上和气，“你等着，我们马上就出来。”

“随便你……”惊天雷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看吧，凭他有什么规定，我想让你进你就一定能进。”往里面走的时候，六面兽很得意，通天晓却为自己又一次出卖原则而感到不安。不不、以和平为目的的欺诈只能算机巧。他努力说服自己，为的就是能够更冷静地执行任务。

“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我会窃取机密。”他故意这么说，结果六阶哈哈一笑，“当然不，我会盯着你的。”他说着，推了推指挥官，“诶对了，我们去那边看看，那天帮你找书，在那边看到很多好玩的。”

“好玩的？”直觉告诉通天晓，六面兽对“好玩”的理解肯定和他不一样，不过他还是任由他把自己推到某个书架旁。老实说，他还真的有点好奇这个霸天虎会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呢。

“喏，你看。”六面兽伸手从上面那出几块数据板，通天晓一一点亮了去瞧，那显然是些非常“霸天虎”的书：《教你干架》《怎么骂人最过瘾》《斗殴守则》，看着这些标题，指挥官有些哭笑不得，结果六面兽又拿出两块，一本叫《这个世界就是你的沙包》，另一本叫《炉渣是如何炼成的》，显然是改编了某些名言名著，那故作严肃的低俗风格让通天晓不忍直视。

“是不是很搞笑。”六面兽笑嘻嘻的，甚至还往后翻了翻，读了几行后拈出来和他分享，“这句搞笑：‘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沙包，你想打谁，就能打谁。’你还别说，我还挺欣赏这种态度的。”

听他那一本正经的腔调，通天晓忍不住发笑，觉得好玩，又不愿意表现出来，最后还是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板子塞回原位，“看这种东西会变傻的。”

“我看挺好。”六面兽趁他不注意，又拿起另一本，看没两行就笑出声来，“笑死我了这个。”通天晓不想跟他胡闹，但还是忍不住去看，那本《怎么骂人最过瘾》的序言上赫赫然写着这样一句话：“骂人都不会，我真看不起你。”

“哈。”他一面觉得被冒犯了，一面又控制不住笑出了声，六面兽看向他，红红的光学镜亮着快活的光，“你看吧，我就说很好玩。”通天晓没否认，但也不准他再往后翻，上次听他骂那两个六阶已经觉得非常难听了，他可不能再让他精进下去。然而，让他觉得很好笑的一点是，即便是这种书，惊天雷也过分认真地把它们分到了“自我修养”的书架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们霸天虎的出版审查制度还真宽松，什么都能出。”战前他也做过一些审查工作，比起那时候，霸天虎的这些“大作家”完全是放任自流。六面兽没多想，只一味要找那些好玩的，通天晓陪他胡闹了一会儿后，让他把那些板子放回去。

“你就没有想借的？”他的疑惑不像是演的。通天晓苦笑了一下，问：“那你觉得我是学点骂人的本事好呢，还是钻研一下搭讪的技术好呢？”对于他挖苦的提问，六阶的回答显得相当实诚：“都行啊，技多不压身。”

“你这——”通天晓捂着郁闷到内伤的火种，一时间分不清他是真心的，还是故意要气自己，刷地一声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别的。”

“诶，别走啊。”六面兽说着，却跟了上去，手头还不忘捞两块板子。通天晓来到旁边专门用来收纳通讯记录的书架前，手指轻轻划过，点亮了一个个档案。“传讯A-298。”他低声喃喃，结果六面兽突然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摁住他的手掌，语气平静又认真，“这个不行。”

“好吧。”这个标题确实是太直白了，通天晓试着找一些足够隐晦但又可能包含重要信息的文献，“那这个呢？”那是一份名为“轮休方案T-7”的档案，他或许可以蒙混过关。六面兽挑了下眉，“你好奇我们是怎么放假的？”

“嗯，看你好像很清闲的样子。”通天晓这是实话，不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碰碰运气，或许他可以借助这份材料找到他们人员部署较为松散的时间或据点。“嗯……”六面兽扶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不等通天晓咽下口中的置换液，便笑道：“别想了，这个也不行。”通天晓这才意识到，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糊弄，在正事上不会像其他时候那样胡闹。“只要是档案，都不可以。”他说着就扶着指挥官的肩膀要把他带到别的架子前去，“你要是真感兴趣，回去我再给你好好说说我是怎么休假的。”

“行啊。刚好我也要跟你说一下，平时要怎么对待那些给予我们帮助的机子。”指挥官语气几乎算得上淡定，就好像一早就想好了要说什么，“你刚才在前台又吵又闹的，就很不对。”

对此，六面兽选择暂时关掉音频接收器。

Chapter 10

Notes:

本章六子情史提及，洁癖慎入（）

在六面兽严密的监视下，通天晓只能说是一无所获。不过经过这一次出行，有一点他明白了，那就是他们这些六阶执行人在霸天虎部队的地位比他想象的要高得多。当然，这其中可能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六面兽愿意使用威胁和震慑的手段来达成他的目的。

提着六变插队领来的能量块时，通天晓总有一种自己也是同谋的感觉。刚才他们一走进食堂，那群虎子就齐刷刷地看过来，六面兽也不低调，环视一周后指着汽车人大声说道：“看什么看，这是我的俘虏。我现在要去领个饭，你们谁也不准动他。”虽然在公开场合被称作俘虏让通天晓感到有些屈辱，不过比起那个，受到霸天虎面对面的羞辱要更难以忍受些，所以六面兽告诉他“在这里等我”的时候通天晓也只是点了点头。

因为这样，他有幸目睹了六面兽插队的过程：他就只是往前排那个机子旁边一站，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对方就乖乖让开了，并不是什么需要费很多功夫的事情。他得意洋洋地走过来的时候，汽车人指挥官忍不住皱眉：“你这是滥用武力。有规定说六阶执行人可以优先领能量块吗？”

“滥用武力？你有看到我对他动哪怕一根手指头吗？”六面兽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只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窗口，“对了，有能量饮，你要喝吗？”通天晓摇摇头，吃饭对他来说不过是维持生存的手段，他不需要太多花里胡哨的享受。

“那你等着，我要喝。”说完，六面兽就把手里的能量块交给他，然后又去插队了。看着他那大步流星的样子，通天晓只觉得很无奈：就非得喝吗。身旁来来往往的霸天虎脸上感兴趣又稍显畏惧的神情让他非常不自在，他只想快点离开。

“哟，小汽车人。”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过去这几天里他曾隔着门听到许多次。是黑影。他的语气相当熟稔，就好像他们已经隔着六面兽的家门成了好朋友。通天晓不太愿意理他，他却自顾自地和他说起了话，“出来散步啊？六子终于肯带你出来了。啧啧啧，我看看，他把你照顾得很好嘛。”

这个霸天虎的语气相当不善，眼神更是如此，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让通天晓觉得他好像想用光学镜把他的外甲都给剥掉。见汽车人不吭声，黑影又问道：“跟六子同居的感觉怎么样啊？”他的用词很奇怪，通天晓忍不住皱起眉，“如果你要把坐牢说得那么好听，我也没办法。”

“吼，坐牢？哪能啊。他这不还带你出来散步了吗。”黑影笑笑，这笑容的成分却相当复杂，“当着这么多机子的面不准我们碰你……那他自己呢？”通天晓能感觉出来，他这话意味不明。他下意识地朝六面兽离开的方向望去，那个六变还在窗口等着，看起来相当烦躁。

插队没成功吗？通天晓觉得有点想笑，结果黑影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喂喂，我跟你说话呢。”汽车人指挥官这才晃过神来，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六阶。“诶——戒心别这么重嘛，我可不是什么需要警惕的对象。”黑影笑笑，伸出手指了指那边的六面兽，“你小心他才是真的，那小子阴着呢。”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通天晓不解，黑影却哈哈一笑，“不为什么，你可以理解为我想看他吃瘪。”说完，他便准备离开，谁承想六面兽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语气冷冷道：“你想看谁吃瘪？”
“哇——”黑影怪叫一声，一下跳得好远，“没没……我正在教育他，让他老实点，不然我等着看他吃瘪。”对此，六面兽挑起一边眉甲看向了汽车人，“他说的是真的吗？”

考虑到黑影的立场和自己还算一致，通天晓点了点头。就在他以为这就没事了时候，六面兽抡起了拳头，朝着黑影的脸挥了过去，一下就将他打倒在地。“你干嘛！！”红黑色机子抬起头大叫，“他点头了啊。”

“那又怎么了。”六面兽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打的就是你。我的俘虏，轮不到你来教育。”说完，他又转向汽车人：“你等我一下，能量饮应该做好了。”
哦，所以刚才他是等得不耐烦了才露出那种表情，通天晓有点想笑。黑影狼狈地捂着脸站起来，离开前无比认真地对他说道：“兄弟，答应我，一定要搞死他。”

****

六面兽回来的时候拎着两杯能量饮，通天晓很自然地觉得他这么大只，喝两杯也正常，结果出了食堂后，六阶把其中一杯塞到他手里，说：“他们孝敬你的。”通天晓有些狐疑，但还是接过来，六面兽戳了吸管后吸溜了两口，见他没动，问：“你怎么不喝啊？”

“边走边吃很不好。”通天晓的语气很平静，六面兽只觉得他又犯病了，脑袋一歪，咕哝道：“这个又不是吃的。”“都一样。”如果不是作战需要，指挥官绝不会在餐桌以外的地方吃东西，对此六面兽感到相当难以理解，不过鉴于对方没有妨碍自己享用，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打黑影。”通天晓问他。在他看来，六面兽要打也应该是打他。“打就打了，哪里那么多为什么。”六阶的语气相当理所当然，就好像他不是打了人，而是吸入了一口空气。

“你们毕竟是同事。”汽车人指挥官不得不承认，他无法理解他们霸天虎之间的相处方式，作为敌对的双方，黑影竟然让他“搞死”自己的同事

“同事怎么了，黑影也动不动打我。”六面兽耸耸肩，“他那家伙就是这样，就算是谈恋爱的时候，也没少动拳头呢。”

通天晓这才意识到，他理解不了的可能是霸天虎的职场风气，还有他们的情感观念。不得不说，但就思想层面而言，霸天虎和汽车人就像是两个物种。

“好吧。”他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六面兽却哈哈笑了起来：“之前他跟飞行部队的一个机子谈，谈到都住一块了，结果不知道怎么了，有一天晚上他们突然吵了起来，还大打出手，然后——哈哈、然后他竟然被赶出了家门，他自己的家门诶，也就他能干出这种事了。”

想起刚才黑影那得意洋洋的模样，指挥官也暗暗地觉得有些好笑，看起来那么厉害的六阶，结果谈起恋爱也还是被治得服服帖帖的。或许也并不是喜欢打架，通天晓突然觉得自己误会了这些霸天虎，用能伸能缩来形容或许更恰当些。

“不过，你也不要以为我们六阶都是他那种窝囊废。大半夜被赶出家门那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六面兽义正严辞地解释道，明显是怕自己被汽车人小瞧了。对此，通天晓也只是默默地点头敷衍。虽然大家都是同事，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汽车人里虚势的机子不算少，谈之前一套谈之后一套的例子，他已经看过很多了，所以光听他这么说，他并不会相信，而且那也不重要。

回到充电室后，他们进清洁室洗了个手——经过几天的磨合，汽车人指挥官已经不需要六阶提醒，自己就能够自觉执行。就其他层面而言，六面兽是很讨厌他那所谓的战士的执行力的，可是这会儿看着他洗手时那一丝不苟的样子，他又觉得挺顺眼的：通天晓古板是古板，但是清洁这种有益无害的事情，他并不会拒绝。不仅如此，恢复行动力后他还很积极地同他分担家务，说是“不均匀的工作分配只会影响士气”。六面兽不喜欢听他说大道理，不过如果能带来好处，那他要说就说吧。

“过来我看看。“洗完手后，他朝通天晓招了下手。汽车人头上的巩固带还没有拆下来，他估摸着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通天晓点点头，顺着他的动作在那把新凳子上坐下。六面兽原先是无意添置家具的，但总坐在床边也不是办法，所以他动了动拳头，从挖地虎那里弄了把凳子来。

指挥官坐下后，头差不多到他腰部的高度。六面兽对自己的判断没有绝对的信心，所以并没有直接剪断那橡胶带，而是轻轻地掀起一角，检查底下裂缝的愈合情况。头几天充电的时候，通天晓都是平躺的，昨晚他侧过身躺，想来是不痛了。

他用手指摸了摸他蓝色的头部甲片，黏合剂已经完全被吸收了，只留下一点点浅浅的的白色痕迹，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看起来挺好的。”他喃喃，汽车人没吭声。“那我剪掉了？”他问。通天晓这才嗯了声。

六面兽拿起剪刀，扶着他的头，沿着垂直巩固带纹理的方向剪下去，“总算是都恢复了。整完你这一身伤，我感觉我的技术都进阶了。”“替别人处理伤口的时候不要说话。”通天晓立刻就出声制止了他。“哦。”六阶干巴巴地应了声，最后又不甘心地补上一句，“你还真不知感恩。”

“我只是怕你不专心，做事的时候闲聊不是好习惯。”通天晓觉得很无辜。等到处理完，他当然会向六面兽道谢。“知道了。”六面兽咕哝一声，剪刀咔咔地往下剪。他担心刮到他的漆，所以动作很慢，好一会儿才终于把那条带子剪开。他放下剪刀，手指扶着他天线两端仔细瞧了瞧，确认没有问题后才松开手，“好了，只要不受到重击，应该没什么问题。”

“谢谢。”通天晓这才说出了等了很久的那句话。

虽然这很奇怪，对方是个霸天虎，但是他确实心存感激。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次而已，还有先前的许多许多次。六面兽虽然口口声声说要解决自己，但替自己处理伤口的时候从不马虎。在通天晓看来，这或许和他洁癖的个性有关，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欠他一句谢谢。

“呃、谁要你感激了。”六变不快地别过脸去，却没发现自己此刻的表现与刚才那句“你还真不知感恩”自相矛盾。通天晓微微一笑，然后站起了身，“作为报答，今天我来扫地。”

“哼。”六面兽撇撇嘴，“那是你本来就该做的。”

****

中午通天晓照例午休，六面兽也跟着躺了下来。

“你不是不午休的吗？”汽车人感到有些奇怪。过去几天六面兽就像故意的一样，每次他一午休，他就开始闹腾，不是呼呼地练拳就是咻咻地玩飞镖，再不然就是床上床下地跑，每动一下就发出哐哐的声音，很难不让他觉得是有意为之。

“我只是很少午休，又不是不午休。”六阶的语气傲慢极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昨天出去一整天，累都累死了。”这倒也是。通天晓甚至都不知道他昨晚是几点回来的。早上上线的时候发现旁边突然多了那么大一个机，他还吓了一跳。

“所以是干什么去了，搞得那么累。“他懒懒地翻了个身，试图用这样的小动作来掩饰自己的意图。六面兽看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当然是去干大事了呗。”

“大事？”汽车人指挥官依旧不动声色，越接近答案，他才越要沉住气。他不去看六面兽，反而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哪知道六变根本就没打算隐瞒：“对啊，霸王又跑去玩了，平时喝点高纯赌点钱什么的都还好说，结果这次跑到濒卫星去了。我跟黑影开着飞船去找人，问了一圈才找到。”

“他去干什么了？”通天晓问。他实在很难想象究竟是玩什么，可以让霸王大老远地跑到别的星球去。“去濒卫星，你说能干什么？”六面兽神色如常，甚至还有些苦恼。濒卫星可以说是这个星系的红灯区，不过他不确定这个汽车人知不知道这一点。他皱了皱眉，语气颇为纳闷：“老实说我想不明白，他怎么对那种事情那么感兴趣。”

很早以前，他也和霸王出去玩过。那时候他们刚当了同事，六面兽还没有失去对他的兴趣。虽然霸王那时候也刚来，但是他爱玩，也会玩，很快就发现了霸天虎占领区里那些隐秘的玩乐场所，凭着他那来者不拒的态度，他替自己和六面兽搞到了两张KD-23油吧地下室的通行证。虽然那地方现在他们完全是来去自如，但是在当时的六面兽看来，确实是相当新奇的。

他还记得掀开那道金色的软金属帘后那铺天盖地的高纯味，混着那时候他还叫不上名字的电路增压剂的气味。看到里面乱哄哄的一片，他马上就说想走，但是霸王不让，拉着他走了进去。

“六面兽，别这么扫兴。”

他们还不是很熟的时候，霸王一直叫的他名字。那晚他们坐在吧台前，霸王半劝半哄地让他喝下了两杯“星球陨灭”。后来每次看到霸王脸上那慵懒放纵的表情，六面兽的嘴巴里都会涌起那苦涩的味道。

那地方空气很差，卫生看起来也不是很好。端着那只形状古怪的杯子的时候，六面兽一直想着，等这杯喝完我就走，可是他没能走成，因为霸王说他们还没找乐子呢。六面兽很困惑，他以为喝高纯就算是乐子，结果霸王摇摇头，一只手指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不不不，那叫什么乐子。”也就是那时候，霸王搭上了他的肩膀，带着他环视四周，“你看看，这么多美丽的机体，你就不心动吗？”

六面兽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吧台边、舞池里，到处都是无聊的机子。他们有的和霸王一样，带着狩猎者的神情，有的则像猎物一样，在肆无忌惮的贪婪注视下展现着同样肆无忌惮的自己。他知道有的机子会被这种情形调动情绪，但他自己不属于那一类型。准确的说，这种时候他更在意的是这些机子互相蹭来蹭去的时候，往彼此身上传播了多少细菌。

这算什么乐子。

在这无聊的夜晚，他勉强忍受着霸王吊在他肩膀上的胳膊。他的同事，他这个爱玩的同事还在四处打量。当时六面兽还以为，今晚霸王一定会在外面疯一整晚，而自己则会在他找到同伴后独自回家，结果霸王突然把视线转到了他的脸上，还用手抚摸他的履带，盯着他看了几秒后，轮廓分明的嘴唇就要贴上来。

“喂，你干什么。”六面兽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单纯地疑惑。他想知道霸王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靠过来的。

“你不想知道和我拆是什么感觉吗？”霸王问他。语气冷静得不像话。

“老实说，我并不是很感兴趣。”准确地说，他对这事一直兴致缺缺。抱在一起，摸来摸去的，还要交换电解液和能量液，一场拆卸下来，一定会搞得一塌糊涂。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他更多还是想不明白的这事的趣味在哪里。

“没准跟我拆我，你就感兴趣了。”霸王淡淡地笑了，那是六面兽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那种表情。或许他确实被霸王吊起了胃口，总之后来他们就近找了家充电所，没洗澡就拆上了。

那个晚上，霸王先拆了他一次，被进入的时候，感觉挺奇妙的，快感在他的小腹逐渐堆积，直到他登顶。霸王说想舔他接口，他没拒绝，霸王说想吸他管子，他也没什么意见。反正做完都是要洗的，多玩一样少玩一样差别不大。后面他也拆了霸王一次，他把他摁在床上，狠狠地拆了。霸王做下面那个的时候，叫声很带感，六面兽稍微感觉到了对接时该有的那种兴奋，不过那种酥酥麻麻的劲头过了之后，除了一身黏糊糊的体液外，也就没留下什么了。

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们在床上躺了会儿，霸王说：“你果然是对这种事无感。”

那是六面兽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他拆。

Chapter 11

“都说第一个和自己拆的机子总是格外难忘，你有这种感觉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想起了那件事，六面兽转过头问他身边唯一的谈话对象。虽然他前面确实提到了濒卫星，但通天晓还是感到惊讶：“你确定要跟我聊这个话题吗？”

“哦，那当我没说。”六面兽枕着胳膊，和他一起盯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通天晓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所以你的第一次……是和霸王？”老实说，这让他很吃惊。之前听他说话，还以为他很嫌弃霸王，如果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他确实要重新衡量一下他俩之间的关系了。哎，他们这些霸天虎。太乱了。

“如果我告诉你，你能做到信息的等值交换吗？”六面兽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或许是想起了之前在训练基地的事情。其实成年机之间交流这种问题也没什么，为了了解士兵的心理状况，通天晓甚至很愿意听他们这些事情——当然，实际上并没有哪个机子愿意跟长官讨论这个——不过对象换成了霸天虎后，感觉总不太对。他想了想，还是摇了头：“我不觉得我们的关系已经到交换这种信息的程度了。”

“好吧。”六面兽侧过身来看他，手指差一点就要碰到他的手臂。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霸王确实是第一个，但那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怎么会一点意义都没有？”汽车人指挥官的反应其实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六面兽默默地在心里想着：他一定还记得第一个跟他拆的家伙。

“亲密接触是情感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你怎么会说它没有意义呢。”通天晓说这些词的时候，一点都没有犹豫，六面兽却觉得他应该为他的用词感到羞耻。什么亲密接触，明明就只是好奇心驱使下的胡闹而已。

“不过谁都有不成熟的时候，如果第一次对接的体验不是很好，你也不用一直记得。”非常典型的汽车人表达，在霸天虎部队里，用“对接”这个词只会被嘲笑。看着他那咨询师似的样子，六面兽觉得有点好笑：“你想太多了，我纯粹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什么叫没什么意思，不舒服吗？”明明刚才还说关系没到聊这个话题的程度，结果一转眼就问这么细节的事情。六面兽虽然想调侃他，但还是忍住了。他只是撇了下嘴，“也不是不舒服。”

霸王技术不错，也很会给反应，就体验而言，绝对算不上差。非要说的话，可能就是磁场不对吧。这个想法弹出处理器的时候，六面兽苦笑了一下。什么磁场不磁场的，也太玄乎了。

“那是对象不对？”通天晓好像习惯性地进入了心理咨询的状态，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在追问一名霸天虎的隐私了。不过六面兽也没有在意就是了。他抓了抓头，含糊不清地咕哝道：“可能是吧。”

老实说，他自己也不清楚。有时候想起这个事情，他也会犯嘀咕。同样是六阶，黑影和霸王都很热衷于拆卸，就连DJD那几个看起来没什么人情味的家伙，私底下也有很多场子，唯独他对那事兴致缺缺。当然，缺乏兴趣不代表缺乏需求，偶尔静电积累过多，他也会找一些疏解的渠道。他想了很多，不自觉露出了苦恼的表情，通天晓看着，突然觉得他会为这种事情苦恼的事实相当有趣，就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六面兽不觉得自己的烦恼有什么好笑的。通天晓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你还会纠结这种事情。”六面兽不明白他说的“这种事情”是什么事情，但如果说是拆卸本身，其实他也没有在纠结，不感兴趣的话，不做就好了，用不着勉强自己。

“我才不是在纠结。”他的声音闷闷的，说出口后才发觉自己的语气不够有说服力，“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就好像，所有人都说这个事情特别好玩，但我就觉得它特没意思你懂吗？就像在油吧的时候，他们坐在那边打牌，呼来喊去，一惊一乍的，每到那个时候我就想走人。”

“那就走啊。”通天晓的回应相当及时，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投入到这段对话中了。“你说得轻巧。”六面兽白了他一眼，“再说了，回来也没什么事做。”有时候他很羡慕那些杂兵，他们的能量系统很低级，所以总是要花很多的时间充电，但是他不一样，他是最顶级的战士，他的机体并不需要长时间的充电来补充能量，所以一天之中，他大多数时候都是醒着的。

他的回答在通天晓的处理器里转换成一个结论：六面兽很空虚。他可能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他确实很空虚。他可以对很多事情感到好奇，就比如档案管理那些低俗的读物，又比如汽车人基地里那些琐碎的小事，但是那都没法激起他长久的兴趣。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相当热衷于杀戮，因为那可以长久地占据他的时间与精力，那样他就不用在这种空虚的状态中消磨时间。

不过我为什么要想这个。汽车人指挥官突然醒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正在精神分析这个霸天虎后，他惊讶地眨了眨光学镜。“你那什么表情，跟宕机了一样。”六面兽毫不留情地指出了这一点。“没什么。”通天晓摇摇头，“该休息了，士兵。”

****

和通天晓同住了几天后，六面兽受到的关注明显变多了。当然，作为六阶杀手， 他一直都很引人注目，只不过原先那些机子的眼神里更多的是一种畏惧，而最近他却明显能从他们的视线里发现一些类似好奇、揶揄的东西。

“哦，那肯定啊。”黑影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你也不想想，你在跟一个汽车人同居诶。”

“我去你的。”一听到“同居”两个字，六面兽就炸了，他把杯子里的高纯往他脸上泼，结果黑影躲过了。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表情，六面兽瞪着光学镜，气呼呼道：“你才跟汽车人同居。”

“我倒想。”黑影并不打算计较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反而一脸轻松地耸耸肩，然后露出一个相当感兴趣的表情，“那小汽车啥味道，我是真的很想知道。”

“变态。”六面兽直接骂出了声。“怎么就变态了，就你正人君子是吧。”黑影毫不留情地怼他，“那个倒了霉的威震天，让这好事落你头上。天天跟那么漂亮的机子同床共枕，竟然碰也不碰，这种事也就你这性冷淡干得出来。”

“性冷淡”在六面兽听来不是什么坏词，所以他没有反驳。黑影看他没反应，又往前挪了挪，一张脸在六面兽的视域里变得老大，“好六子，跟哥老实交代，你碰没碰他？”

“没啊。交代什么交代。”他很讨厌黑影什么事都往那方面想。通天晓是长得蛮好看的，但好看的话，他只要看就行了，犯不着去拆他。他知道霸天虎部队里很多机子会把拆卸当作惩罚俘虏的方式，但他绝不是那种类型。换句话说，真要他那么做，他也只会觉得那是在惩罚他自己。他看了看手里的空杯子，打算去吧台再要一杯，顺便结束这段对话，结果黑影喊住了他：“诶诶诶，别走啊。”

“干什么？”他没好气地回过头，黑影对他嘻嘻笑道：“晚上咱俩换下屋呗，你去享受一下独处的快乐，我啊——嘿嘿，去享受一下你的汽车人指挥官。”“滚吧你。”六面兽白了他一眼，“就你那垃圾堆，站着都找不到个地方，还充什么电。”

“你这张嘴还是这么毒啊。”黑影伸手要拍他肩膀，被他躲过了，“那不然你让通天晓去我那儿也行啊。”“想都不要想。”六变终于没了耐心，不管他怎么喊，都只往吧台走。黑影知道他是真不耐烦了，赶紧追上去，对着他背上的履带又挠又摸的，“好好，不说这个。说点别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他接过重新倒满的玻璃杯，徐徐地喝了一口。黑影这才在他的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不正经了。“是这样，你上次不是问我他是咋被抓来的吗，我后面去问了一下红蜘蛛，哈，那个通天晓真是个笨蛋——干什么？说一句都不行？”六面兽的光学镜直直盯着他，那杀气让他忍不住咽了口电解液。

“你好好说。”六变的语气还算冷静，黑影松了口气，接着说道：“说他是自己执行任务的时候被飞行部队发现了，挽歌咔咔几枪就打中了他，然后他们就冲上去把他给绑了回来。”

“就这样？”

“嗯，就这样。”

“哼……单独行动。”六面兽轻哼一声。这可真叫他想不通。他们汽车人力量弱，大多数时候都是集体出动，像这样的单独行动，实在是有些罕见。难道通天晓真就那么有把握？不对，他怎么能确定自己不会被就地击毙。和他打了那么久，他的风格六面兽多少是知道的。他绝不是莽撞的类型。

“那他被打中以后是直接晕了？还是什么。”他抬眼看黑影，指望他能派上点用场。“应该是晕了吧，不然应该也抓不回来。你说挽歌也是很厉害，知道威震天喜欢活的，几枪下去竟然也真没要了他的命。”

“大概是用眩晕枪吧。”六面兽可不记得在他身上看到过枪伤。“哦，那也是。”黑影没在意，招手要了杯精酿又开始漫无目的地跟他聊，“说起来，霸王那小子，真是越来越疯了，上次威震天知道后，发了大火呢。”

“是吗？”上次收拾完烂摊子，他就没力气再管了，只知道这两天都没看到霸王。黑影点了点头，这话题确实没多少营养。“对啊，直接罚他去监督他们挖矿，你说搞不搞笑，一个六阶，居然去矿洞当监工。”

“那也是他自找的。”六面兽的语气算得上平静。“也是。”黑影抠了抠手指。甚至有一部分直觉在告诉他，霸王这会儿没准正跟矿洞里的哪个机子拆得火热呢。那家伙，就是那么没节操。

“说起来，最近我也真是闲得慌。”说了半天闲话，他这才换了个严肃的话题，“威震天啥事也没叫我做，现在又把霸王调去干那个，你说……他是不是真就怕了。”

“他怎么可能怕。”六面兽光学镜动都不动一下，“不过这段时间他确实只叫我去料理一些小麻烦。”

“哈——”黑影被他的用词逗笑了，举起一只手在他额前比划了一下，“你那麻烦还不够大吗？都跟你差不多高了。”说来说去，话题又绕到了通天晓身上，六面兽并不觉得他是个麻烦，但也没有就此发表什么意见。

“干嘛在我面前装淡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天带他去档案馆了。”黑影毫不留情地刺了他一下，“惊天雷都被你吓死了，闹翻天还说要找你报仇呢。”虽然知道在霸天虎部队里不可能守住什么秘密，但被他当面这么呛一下，六面兽还是有点措不及防，“这你都知道。”

“能有我不知道的事？”黑影很得意，说着又续了杯高纯，手上还朝着酒保打了个手势，暗示都记在六面兽账上，“不过啊，你还是悠着点，要真的泄了什么密，威震天肯定跟你没完。”

“不会的。”六变摇摇头。他知道带汽车人进档案馆有多危险，但他就是敢那么做。看他那么有信心，黑影也没再多提点。事实上，他调侃六面兽还没调侃够呢。

“看你那样，搞得好像他是你谁一样，还带他去借书。”那天在档案馆外面，说没两句他就要走，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心虚。一听他又揪着这茬不肯放，六面兽马上喝掉了杯子里的高纯，然后就要走人。临走之际，他朝酒保打了个响指，然后指了指黑影：“别管他刚才说什么，买单的事找他。他欠我的。”

“诶——你小子，又遁了。”黑影很无奈。自从那个汽车人来了，六面兽就不怎么露面了。今晚难得来一次，还没喝几杯呢，就又要走。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能让他太快活，所以他朝着六面兽的背影大喊道：“六子！加油，今晚拆回去啊！”

在场的机子全都惊得顿在原地，只有六面兽回过头，甩给他一个要杀人的表情，然后就走了。

Notes:

To be continued……

Chapter 12

到家的时候，通天晓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数据板和他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电子笔。六面兽看了眼，问他在干嘛，他说在写读后感。“我看看。”六变说着就在他身边坐下。其实通天晓写了什么不太重要，他就是单纯地喜欢凑热闹而已。“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通天晓严重怀疑他是担心自己偷跑才回来的，因为之前他不止一次这么干——只不过他没有承认就是了。

“没劲呗。”他耸了耸肩，看起来有些郁闷。黑影的话他从来不在意，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真对这家伙太好了。要把他赶到地上吗？不行，太脏了。那让他包办卫生？好像也不是很放心。通天晓心思很细，但这份细致用不到清洁上，六面兽常常得反复提醒“这边没弄好”“那边没擦干净”，最后搞得双方都有点不高兴。那还能怎么办？他算是没招了。他确实不想让这个汽车人过得太舒服，但他更不想费心去折磨他。

那就没收他数据板好了。这个想法突然出现在他的处理器。他悄悄看了通天晓一眼，然后便迅速出了手。“你干什么？”眼看手头突然空了，指挥官一脸困惑。霸天虎行事诡异，这点他早就知道，可还是时常会被六面兽奇怪的举动惊扰。

“没干什么。”六面兽二话不说就起身走到柜子边，把放在那里的几块也收了起来。“我以为我们有约定。”通天晓的语气有些失望，六面兽尽量不去纠结，“约定作废吧。你是我的俘虏，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真不守信用。”汽车人叹了口气，但也没采取什么动作，“罢了。我不该指望你讲道理。”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又有些幽怨，六面兽一听，马上转过头去质问他：“什么叫不该指望？”难道他对自己有过什么期待吗？明明就只知道指着一点小毛病教训人而已。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揪字眼，通天晓顿了一下，然后才摇摇头，“当我没说。”

真叫人火大。训话的时候不是滔滔不绝吗，到这个时候又不愿意说了。六变的引擎轰轰地响起，就好像想把胸口的火气排出去一样。他瞥了一眼通天晓，又把头转回来背对着他，“反正我就是个霸天虎，一个不得好死的家伙，你是想这么说吧。”

“我才没有。”通天晓有觉得冤枉。“不得好死”这种字眼太恶毒了，他从来不会那样说话。“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傻。”他说着又叹了口气，声音比刚才还要落寞，“竟然真的觉得讲道理就可以。”

他又想起了他的汽车人，那些嫌他啰嗦、说他比以前无趣多了的战友。其实他也不是一直这样，但是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这一点。他和擎天柱又或者是补天士都不一样，他们作为领袖，除了要做出正确及时的决策外，还有一定的形象要维护。他们可以严肃，但不能严厉，他们应该亲切，更应该通情达理，因为他们需要让手下的人知道，领袖时刻与他们共进退——但是他通天晓不用。他只是个副官，他要做的就是守住那些领袖无法用亲切微笑守住的底线，遏制那些领袖无法用鼓励安抚遏制的风气。因为这个，训诫的话总是比安慰的话更快脱口而出，法理的砝码也总是会压过情感那一端。这就是战争带给他的。他们说他不通情理，说他动不动就掉书袋背军规，可他能怪他们吗？不能。他当然也不会怪领袖，他是自己把自己推到那位置上的，这怪不得旁人。

“我早就说过了不是，与其讲道理，还不如干一架。”六面兽说着，突然来了兴致，他朝着汽车人招了招手，问道：“怎么样，指挥官，要不要跟我打一架？赢了我就把板子还给你。”

“我可不想用武力解决问题。”通天晓拒绝跟他胡闹，六面兽却伸手把他拽了起来，“你现在是在霸天虎的手里，武力就是你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你难道不想暂时抛开那些无聊的大道理，痛痛快快地干一场吗？”

抛开无聊的大道理，痛痛快快地干一场。不得不说，这个建议即便是六面兽提出来的，也还是相当有诱惑力。这段时间虽然能靠数据板解闷，但无所事事的压力也还是向他袭来。他焦虑、焦灼，六面兽那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他的火种闷得发慌，对外界一无所知的现状也让他抓狂——他确实需要一个排解的渠道。

看着他动摇的眼神，六面兽开始解除武器，背上的枪炮、肩上的弹药、腰间的手雷、小臂的飞镖……通通卸下了，丢在脚边。抬起头的时候，他换上了一副自信从容的表情，“武器我也解除了，公平对决，你总不会拒绝吧。”

看着那一地的武器，通天晓都有些惊了，这个霸天虎简直就是个小型军火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倒是有点欣赏六面兽面对规则的自觉。“好吧。”他终于点头，“不过就在这儿吗？”他们俩都是大型机，要是真这么打起来，恐怕还没出拳，屋子里就一团乱了。“当然不。”六面兽笑笑，然后就带着他出了门。

夜晚的训练场相当安静，除了脚踩在地面的声音外，就只有风声。通天晓环视四周，这才意识到，六面兽是真的很自信——他竟然会愿意解除武器和自己一对一对决，这让汽车人指挥官忍不住怀疑自己体内真的装着个雷暴装置。

“你倒是很放心。”他说。“为什么不。”六面兽没有说太多。他把腰上的某个东西一扣，掐停了他的变形齿轮和武器系统，然后歪着脑袋对汽车人笑道：“你要是想动手，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通天晓发现自己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许久没有活动过的机体开始进入状态。他的光学镜紧盯着六变，问：“没有规则？”六面兽本来想说，不可以用脚踢，但转念想想，他又点了点头，“嗯，没有规则。”

同样的事情，他可绝对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

“那开始吧。”汽车人指挥官架起手臂。这不只是一场肉搏、一次宣泄而已，它还是一场精神上的博弈。或许六面兽现在还对他很客气，但谁也不能保证，随着时间的流逝，像刚才那样不讲道理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甚至变本加厉。这是他用道德征服这个霸天虎的一次尝试。他不是为那几块小小的数据板，而是为他坚信的东西而战——当然，他或许也很期待看到六变把数据板还给自己时脸上那精彩的表情。

“开始——”他习惯性地宣告，但话还没说完，六面兽就朝他扑了过来，沉重的机体压在他的身上，然后便是那迅猛的拳头。“呃……！”通天晓的脸受到重击。他用胳膊去抵抗身上的重量，“你、抢先——”“抢先什么？”六面兽在面具下笑得阴险，似乎完全没有犯规的自觉。通天晓默默地撤回先前对他自觉卸下武器的赞赏，然后挥动右手，朝着他的肩甲来了一拳。

“不痛。”六面兽完全是在挑衅。他红色的光学镜端详着身下的汽车人，然后不合时宜地发现，在这月光下，埋在自己影子里的他的脸比平时还要好看。“那再试试这个。”通天晓又挥了一拳。

渣的，分心了。六面兽猛地回过神，赶紧向后躲闪，汽车人得以坐直身子，对着他的头来了一拳，六面兽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他打歪了。他们太久没用拳头过招了，他都不知道他的力气能这么大。通天晓似乎想用腿锁住他，但六面兽的体格太大，他没能做到这一点，反而被他掀翻。六变快速地直起身，用膝盖抵着他的腰，对着他的胸甲来了几拳。

他白色的拳头无情地落下，通天晓发出几声呜咽，他伸出手，去格挡他的攻击。不得不说，即便是已经卸下了那么多武器，这家伙也还是比他想象的要重。要想获得胜利，就必须摆脱被压制的现状，他在六面兽出拳的间隙仔细观察，把握了他的频率后，用手抓住了他甩过来的拳头。趁着对方挣动的功夫，他腰上使力，将他往旁边掀，两个机子在地上转了半圈后，上下位发生了交换，六面兽喘了口，要抓他肩膀，通天晓往旁边一躲，成功闪避，于是六变去抓他的腰，顺势就把他推翻。

他的手很大，要抓住这个汽车人完全是轻轻松松。控制住通天晓后，他支起手肘，对着他的腹甲来了一下，通天晓发出一声低喘，抬起一条腿要去勾他的脖子。“渣的、你……！”六面兽以为他又要踹他脸，伸出手就去抓他脚踝，语气又急又气，哪知道指挥官直接来了一句“别说脏话”，然后另一条腿趁机往上甩，照例勾住了他。为了摆脱这潜在的清洁危机——也可以说是颜面危机——六面兽往旁边一倒，绕出了他的桎梏，接着便伸出手臂，学着通天晓的方式去锁他的发声器。

“呃——！”汽车人在他的怀里挣动，六变觉得得意极了。他倒是突然很想知道，这个了不起的指挥官到底会怎么求饶。为了更好地欣赏他的表情，他一边收紧手臂，一边调整姿势，用自己的机体去压制他乱动的手脚。

“怎么样？要认输吗？”他在面具底下笑得很是得意。听着汽车人发声器里传出的细微噪音，他伸出另一只手戳了戳他的鼻子，“想认输就眨眨眼，不然我可不留情了。”

通天晓没理会他，甚至还甩了下头，终止了他玩味的挑衅。看着他认真挣扎的样子，六面兽觉得很是好笑，平时没什么机会和他这样交手，这么一打才知道，这个汽车人竟然这么不堪一击。感到得意的同时，他还觉得有些无趣，正准备松开他，通天晓就瞪了他一眼，艰难地从他身下抽出一条腿，然后就曲起膝盖去撞他，可惜他用的是左腿，力道还不够，所以仍被压着，他眨了下光学镜，又蹬了两下，六面兽忍不住想躲，手头的力气松了些，被他挣脱出来。

“渣的！”他又喊道，马上就伸手去压他，不过通天晓比他想象的灵活，直接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来，一只手绕到他腰上，另一只手则抓住了他的臀甲，下身一用力一顶，把他摔了个底朝天。

“通天晓你个——！”六面兽着急了，却被汽车人压着又打了一拳。通天晓在他身上喘着气，作为战士他的体能当然没有问题，只是最近都没能进行这么高强度的活动，他的置换系统稍微有点跟不上。六面兽瞧着，又去抓他的手，将他的拳头死死锁在自己胸前，通天晓不得已，只能用左手进行打击，结果六面兽又抓住他的左手，两个机子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争不过谁，红色的光学镜仰视着那两抹蓝色，炙热的气息交换着。

好一会儿，通天晓才抬起身，又猛地坐下，六面兽被他庞大的机体砸得腹甲一缩：“通天晓！你知不知道你很重！”他庆幸面具挡住了他的脸，不至于让对方看到他此刻龇牙咧嘴的样子。通天晓这才觉得自己取得了一点优势，脸上也终于绽出一点笑意，“你也很重。”“我知道。”六面兽的语气有些无辜，手上跟着松开来，似乎是打算投降了。

解放双手后，通天晓在他身边坐下，瞧了瞧他刚才遭到重击的地方，问：“不要紧吧？”“你作为汽车人指挥官，真的要关心我这个霸天虎吗？”六面兽很诧异，他知道这些汽车人总是心太软，但是他没想到通天晓会为这么一点小伤小痛关心他。“我们现在只是对手，和阵营无关的那一种。”通天晓的语气很正经，“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准备掐死我的时候我绝对会咬你的手。”

“我才没打算掐死你。”六面兽不满地咕哝，随后又偏过头去看他，“不过你说咬我是认真的？这可真不像你的风格。”“什么叫我的风格？”通天晓问，这倒难住了他。他盯着头顶的天空思索了两三秒，才说道：“就是一板一眼的，然后也没什么阴损的招数。”

“我不觉得咬人阴损。折辱已经输掉的对手，那才叫阴损。”通天晓轻轻地舒了口气，语气依旧很平静，如果不是这样，六面兽会觉得他是在针对自己刚才戳他鼻子的行为含沙射影。顿了一下后，指挥官又说道：“不过我承认，比起其他手段，咬人什么的确实不太体面，但在战场上，考虑不了那么多。”

“哦，所以反而是和我打架要考虑的事情更多。”六面兽草率地推导出一个结论，哪知通天晓竟然点点头，“你这么说还真是。”“还真是？”六变带着感兴趣的表情靠过去，“那你说说，除了不能咬手，你还考虑了什么？”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通天晓稍稍皱起了眉，思考片刻后说道：“面子什么的吧。老实说，你刚才那么弄我，只会让我更想赢，不是为了胜利本身，就是单纯不想让你那么得意。”他说到一半，突然笑了，六面兽很困惑：“你笑什么？”

“没什么。”通天晓摇摇头，垂下光学镜看了看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就是觉得很好笑，跟一个霸天虎争面子什么的。”“争面子很好笑么？我觉得没争到才好笑。”六面兽声音闷闷的，说着就要站起来，“走吧，你赢了，我把东西还给你。”

“六面兽。”汽车人抬起头看他，这次没有再叫他士兵，”你不想再坐会儿吗？”

“噢——可以啊。”六面兽装模作样地拍拍身上的灰尘，再次在他身边坐下，默默了一会儿后，他又说道：“你还真奇怪。”

“什么？”通天晓蓝色的光学镜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刚才看了会儿头顶的星星，六面兽觉得此刻他的光学镜好像比平时还亮。他挠挠头，努力组织着语言：“说你奇怪啊，打得时候那么拼命，打完又觉得自己好笑。你们汽车人是不是输了太多次了，都忘了要怎么做一个胜利者了。”

刚说完这话，他就有些后悔。作为胜利的一方说这话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如果输了，再这样讲就显得有些卑劣了。除此之外，现在的气氛确实还不错，不错到让他觉得为了逞这种没什么所谓的口头之快而破坏它，稍微有点太可惜了。

幸运的是，通天晓看起来并没有很在意。他只是温和地说：“这和汽车人没有关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他好像比平时更有耐心，也更愿意交流。看了眼身旁的六阶后，他又说道：“我不喜欢为了面子拼命。”

“不为面子，那为什么？”六面兽不解，“活着不就为这一口气嘛。”

“所以才说，汽车人和霸天虎真的很不一样。”通天晓的语气不像是在嘲讽。六面兽看了他一眼，纠结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要是不在意面子，那不然我们再比一场？我在意面子，输了心里很难受。”

“你能说出这种话，说明你没有把面子看得那么重。”通天晓对他微笑，这让六面兽觉得很奇怪。他本来不觉得争面子有什么不得了的，但是被他这么一说，不知怎么的，好像又有点高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好了，我们回去吧。”通天晓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回去洗澡。”“哦，好。”六面兽点点头，然后就跟着他起来。光顾着说话了，都忘了关注卫生问题，他以为刚才的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结果走了几步通天晓又突然说：“你要是实在放不下，找机会再比一次，我让让你。”

“切！谁要你让。”

****

回到充电室后，六面兽很爽快地把数据板还给了通天晓，然后就催着他去洗澡。通天晓以为他会想要先洗，出来以后才发现，他是趁着自己洗澡的功夫，把武器都收了起来，也不知道放到了哪里。

说到底还是信不过自己。通天晓忍不住苦笑。不过多疑是霸天虎性格的底色，他也没打算去争取谁的信任。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这份多疑的六面兽有点可爱。

不、不是可爱。那个词是专门用来形容幼生体又或者是吃东西沾得满脸都是的钢索的，怎么可以用在这个六阶身上。他轻轻锤了锤自己的胸口，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抽象思维明显退化，一时间竟找不到一个足够让他满意的替代。

罢了，通天晓说服自己坐下来。六面兽洗完澡肯定又会借着各种由头捣蛋，趁他去洗澡的功夫，指挥官决定赶紧看会儿书。

这本书依旧是六面兽从档案馆“洗劫”来的。上次六面兽借书回来的时候说惊天雷因为放了他这个汽车人进去而被降级了，现在前台的事情换成闹翻天在负责，一看他来了，他马上亮出了带有霸天虎办公厅电子纹章的守则，还特地将“不准携带任何有窃取机密嫌疑的人员进入档案馆”那条标上了醒目的高光。

“干什么？我这次是自己来的。”六面兽把手里那叠要还板子往台面上一放，不等他登记完，就又要往里走，闹翻天说上次那事闹大了，威震天说再也不准他借书了。

“你就放你的尾气吧，威震天怎么会管这种事？”六面兽自然是不信的，可是闹翻天就是咬定了这个说法，还说“威震天怎么不管？他还说你没必要借书，看了也看不懂。”对此，六面兽虽然无法反驳，但还是赏了他一记肘击，然后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选完书经过柜台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不解气，就冲着闹翻天的脑袋抽了一下，也不管他要不要登记，抱着数据板就走了。

“你未免也太粗暴了。”听他分享自己的“光荣”事迹的时候，通天晓又皱起了眉。对于他的评价，六面兽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反而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每次分享趣事的时候通天晓都爱讲大道理，原先还觉得挺烦挺扫兴的，可是听多了吧，他好像也就免疫了，能够猜到他会怎么抨击自己的时候，甚至还有点小得意。

“那不都是为了你啊。”他扬了扬下巴，也算不上没好气。他提这茬的话，通天晓确实理亏，思索片刻后，他发现自己一时间确实无以为报。“好吧，谢谢你。”他的语气比平时认真一百倍，六面兽打了个哆嗦，说了句“别来这套”就溜到了阳台。

他们两个都洗完澡后，就在床上躺下了。通天晓枕着胳膊，在想汽车人的事情，六面兽则侧躺着，想通天晓的事情。虽然洗了个澡让他放松了很多，但他还是没法忘记刚才的事情。他一直在复盘，一下懊悔自己没把他压得更紧一点，一下又懊悔自己轻敌了出拳没再用力点，但是更多的还是郁闷，他郁闷明明通天晓赢了他，但是他却没有那么不甘心——如果换作平时，那他至少今晚是睡不着的。

难道是因为我打心底觉得自己该输给他吗？六面兽很困惑。这个想法跳出来后他甚至咬了下自己的嘴唇。不对不对，就力气和体术而言，他完全不输通天晓。要不是之前被他踩了脸，他根本不会因为他抬腿就那么紧张，更不可能输给他。说到底，他完全是被那个小意外给干扰了。

可恶……六面兽最后只能恶狠狠地偷偷瞪通天晓一眼，然后才气呼呼地闭上了光学镜。

Chapter 13

日子安逸久了，人就会开始变得不安逸。只是精神上放松了一点点而已，紧绷惯了的处理器就会以各种方式提醒自己：“醒一醒，不要偷懒了。”这一点通天晓再清楚不过。

闭上光学镜的时候，他闻到了六面兽身上的青草味，又或者说是青草味洗剂球的味道。在地球的时候，他经常能闻到青草的香气，洗剂球复刻出来的味道虽然不怎么还原，但也足以在他的处理器引发有关大自然的联想。

他还记得之前汽车人们组织的一次野餐。当时是丹尼尔提出的建议，补天士听了以后很感兴趣，马上就热火朝天地计划起来。丹尼尔说，野餐就是要到大自然中去，所以他们把位置定在基地附近的一块草地上。那天天气很好，丹尼尔带着阿尔茜放风筝，补天士蹲在地上钻木取火，准备烤点能量碎片，杯子在不远的树丛帮他找柴火。对于赛博坦人来说，砖木取火并不容易，补天士折腾了好久，连个火星都没钻出来，钢索等得不耐烦了，一张嘴就吐出火来，不仅把木头给烧成了灰，还给补天士的装甲来了个烟熏涂装。

“钢索！我正在弄呢，你急什么？”补天士捧起一抔木灰，追着钢索就要教训他，结果追着追着，就跌了一跤，黑色的木灰扬了一身，看起来灰头土脸的。

“老通！”他大叫。通天晓本来正在看丹尼尔放风筝，一听他叫，又看他那样子，就拿了块清洁布过去替他清理。“补天士，你这样太不稳重了。”他一边擦他橙黄色的涂装，一边这样说。补天士早就习惯了他的唠叨，耸了耸肩，嘟囔道：“还不都怪钢索……”

通天晓无奈地摇摇头，这就是他们的小领袖，一个有些毛躁但是因此更具亲和力的小领袖。通天晓才替他草草擦过一遍，手上的清洁布就全黑了，他皱了下眉，说：“先这样吧，回去再洗。”“噢……”补天士低头看了看，顿时发起了愁，“丹尼尔说一会儿要给我拍照呢，脏兮兮的怎么行。”

通天晓走远两步看了看，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也不是很明显，别担心。”“哎呀不行，我还是回去洗洗。”补天士一挥手就说要回基地做清洁，通天晓马上拉住了他，“现在可没水。”汽车人部队里并没有霸天虎这么充足的资源，所以只能采取特定时段统一供水的方式，但是补天士似乎不以为意：“有什么关系，情况特殊，开一下也不要紧。”

“规矩不是用来打破的。”通天晓说。每次补天士想要给自己开点小灶、走点后门的时候，他都会这么说，但是他忘记了，任何话说多了，都会有损它的效力，对于补天士这个叛逆小子来说更是如此。“我不管啦。”他说着就要走，通天晓只能追上去，补天士看了他一眼，故意问道：“怎么了老通，你想跟我一起洗吗？”

通天晓原本想说的是“不许去”，可是补天士又露出了那种游刃有余的表情，就好像他知道，只要他打定主意，他这个副官根本就拦不住他。通天晓很讨厌这样。他不讨厌补天士，也不讨厌领袖，可他讨厌用领袖身份来压自己一头的补天士，讨厌他不再是那个被自己看一眼就就会收敛的热破，那个会讲道理、会认真检讨自己错误的热破。可是讨厌又有什么用呢，最后他还是只能跟着他回基地，他甚至还得帮他开水阀，帮他脱外甲。

补天士在一旁的池子里清理那些落进他接缝的木灰的时候，通天晓站则在水槽边替他冲洗那些部件。“都是钢索……”他还在抱怨，但通天晓不会怪他，因为他知道他为了今天的野餐特地做了抛光和电镀。

“差不多了。”他把洗好的外甲放在一旁烘干，补天士讨好似的跟他说了句“超级感谢”，然后便招手要他过去。他的每一个手势是什么意思，通天晓再清楚不过，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现在不行。”

“为什么？”补天士扁扁嘴，“我现在这样，不是很方便吗？”“你不想野餐了？”通天晓决定从另一个角度劝他，“他们还在等你生火呢。”“哪还用得上我？钢索一喷火就完事了。”补天士的语气随便极了，随便到让通天晓有些无奈——明明刚才坚持要钻木取火的也是他。

“好了老通，水都放好了，两个机子用更好吧？你不是老说，不可以浪费资源的嘛。来。”补天士的手在池子里拨了几下，荡出一点水波，通天晓知道他想要的不止是一起洗澡而已。

感情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在补天士成为补天士之前，通天晓总是会懊悔他们过早地把彼此的关系搬到了充电床上。那时候，他们很亲近，非常亲近，只不过，战争没给他们恋爱的时间——不仅是他和热破，所有机子都是如此，在寡不敌众的形势面前，战友这一层关系要远远胜过其他。但是对于通天晓来说，那已经非常足够了。真正的亲密不会被称谓束缚，他们的感情不会因为在战场上看到对方狼狈的样子而降温，那一场场配合默契的作战、一次次险象环生的行动只会让他们更加珍惜彼此的存在。

是的，他们很亲近，所以当他们有时间也有欲望的时候，他们会自然而然地帮彼此解决需求。那时候热破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很多东西都需要他这个年长者来引导，他们虽然不是真正的伴侣，但对接的时候，又能看出什么区别呢？通天晓到现在都记得，热破第一次被进入时那湿润的眼神。每次抱着那小小的、鲜亮的机体时，他都会想，要是没有这战争，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

可是事情总是变得那么快、那么讽刺，现在他竟为他们没有走到那一步感到庆幸——他不喜欢他们现在的状态，具体来说，他是不喜欢这种充满压力与无奈的关系。领导模块带来的负担先是落到了热破身上，然后又以一种曲折的方式落到了他通天晓身上。做明智的决定、做所有人的领导、为每一次失败负责，无论哪一个都太难了，他在擎天柱身边呆了那么久，这些他都知道的。但是每次补天士精神崩溃的时候，他都会想，奥利安刚接过领导模块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补天士这么无措、这么焦虑？如果是的话，他又花了多长的时间才成为后来那从容不迫的领袖呢？

他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因为他觉得他和热破曾经垒起的一切已经摇摇欲坠而他独木难支，他需要一个更成熟的补天士来和他一起维系。补天士刚开始表现出不安的症状的时候，他们还能够用一些亲密来解决问题，一些只有他们可以享受的亲密。小领袖会放下那些架子，而他也会暂时忘记指挥官的那些条条框框，他们不需要去管霸天虎们什么时候回打过来，也不需要去想会不会有谁多喝了半杯高纯，他们就只是通天晓和热破，如此简单，如此单纯。可是战争遥遥无期，在压力的摧残下，补天士变得焦虑、暴躁。通天晓一次次地安抚他，一次次用他同样疲惫的心去温暖他，让他相信一切都会变好，可是补天士觉得那还不够，他总是发脾气，发完脾气就哭，哭完又骂他，最后又可怜兮兮地过来跟他道歉。通天晓很疲惫，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疲惫。领袖是大家的精神标杆，他不可以那么自私。

当他终于泡进池子里的时候，补天士抱紧了他，他们来了一场凶猛的拆卸，凶猛到近乎冷酷，因为补天士喜欢这样。他的压力太大了，他需要一个宣泄的渠道，他不想去伤害，因为每次那样做完，他又会因为懊悔而痛苦，所以他选择让通天晓伤害他，他说每次疼得厉害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好多了。

不该是这样的。通天晓无数次这么想，可是当补天士流着清洁液求他再用力一点的时候，他总是会照做，他只能默默地答应自己，等到这一次做完，一定好好开导他。可是没有用，补天士并没有多少耐心，他也不喜欢通天晓那么不厌其烦地向他输出那些所谓的正能量，所以每次他都装出一副听进去了的样子，然后就钻进他怀里假装下线。有时候通天晓一边抚摸着他的背甲，会一边希望自己可以按下时间的加速键，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结束，而他又能不能坚持到结束的那一天。

哎。汽车人指挥官发出无声的叹息。他已经习惯了在任何时候收起情绪，所以他连忧愁都表达得无声无息。为什么又想到了那些呢。通天晓迟迟地回过神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反而因为想起了领袖而变得沉重起来。

这也不该是这样的。他知道补天士的事情让他压力很大，可他真的没想把他当成一个负担。他知道，在这一切结束之前，他们都会有包袱，他知道他不该偷懒放松。

是啊，他确实放松了吧。想到这里，他睁开光学镜看了眼身边的六面兽。尽管不想承认，但是这几天确实是他这么久以来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时光了。虽然他一直在说服自己不要被这种浮于表面的平静给欺骗，可他确实忍不住滑了下去，滑进了六面兽替他编织的松软陷阱。他总是在一个人的时候谴责自己，谴责自己贪图享乐，谴责自己掉以轻心，谴责自己明明在敌人的阵营里却如此惬意，可是只要这个六变出现——即便是带着那些讨人厌的腔调和举止出现——他就会暂时忘记那些事情。

多好、也多不好啊。通天晓盯着半空中的某个小点发了会儿呆，然后发出了一声真正的叹息。

“哎——”

想完这些，他便再次闭上了光学镜，哪知道身边的六变突然动了一下，然后在一片黑暗中坐起身：“大晚上的，你叹什么气啊？”

“你……”通天晓以为他早就下线了，结果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咳了一声，在六面兽开灯前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哦，没什么，刚才感觉胸口有点闷。”

“是吗？”六变露出了相当鄙夷的表情，通天晓点点头，反问道：“你怎么也醒着。”对此，六面兽耸了耸肩，“你处理器的想法太多了，吵得我没法下线。”“你怎么可能听到。”虽然知道他是在说假话，但通天晓还是忍不住觉得心虚，要是这个六变真能听得到，那光是他和补天士在池子里做的那些事情就能让他羞愤而死。为了让自己若无其事的样子更加可信，他连电解液都不敢咽：“你为什么要开灯，不打算充电了吗？”

“哦。”六面兽愣愣地哼了声，还是没打算关，反而盘起腿，在他面前懒洋洋地坐着，“没心情。”“原来你这么在意啊。”通天晓觉得有些好笑，他居然真的这么好胜。“才不是因为那个！”六面兽挠了挠头，有些闷声闷气的，“是因为别的事情。”

“出什么事了？”虽然他们相处的日子也不长，但这确实是通天晓第一次看他露出如此烦躁的样子。他当然没有义务去倾听这个霸天虎的烦恼，但是长期以来的习惯还是让他坐起了身。大概是见他真的想知道，六面兽也没什么保留：“威震天让我明天出个外勤。”

“去哪？”通天晓很自然地问道。“去哪不重要啦。”六面兽摆摆手，“主要是要好一阵子，挺烦的。”他说完，又怕通天晓不懂他的意思，光学镜直直盯着他，“我刚才一直在想要怎么安置你，我是说、总不能一直把你锁在这儿吧。”

“那有什么不行。”指挥官似乎不甚在意，这让六变觉得自己刚才费的心思很蠢，不过他的自尊心不准他流露出这种想法，所以他故意装出了傲慢的样子，“你说呢，谁也说不准你会趁我不在的时候搞什么破坏。”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通天晓有些纳闷，这段时间，他除了不小心砸碎他一个盘子外，还有造成什么损失吗？没有了，而且那也不全是他的责任——要不是六面兽在他洗盘子的时候围着他转悠，他根本就不会手滑。“反正、我交代了黑影。”六面兽的语气有些不自然，看通天晓没反应，他又说道，“不过那家伙不咋老实，你别太搭理他。”

“哦……”通天晓不知道要作何反应。他以为六面兽会把他丢回牢房去，结果他竟然是找人来盯梢，而且还是一直被他拒绝上门的黑影。“你不是不准他来吗？”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六面兽吸了口气，声音干巴巴的，“不然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你去他那里。”

其实通天晓很想说再说一次“那也不是不行”，但是直觉告诉他，六面兽会因此翻他白眼，而且比起去黑影那里，他当然更情愿待在这里——真是太奇怪了，这个六阶的家竟然也成了他的庇护所，真叫人想不通。

“你要去多久？”指挥官只是单纯地想摸索一下敌人的动向，当然还有自己需要面对另一个敌人的时长。六面兽摸了摸下巴，没能给他一个准数：“我也说不好，反正事情做完，我就会回来。”

“那个、我说真的，那家伙狡猾得很，你别被他骗了。”他的语气意外地正经，可通天晓只觉得好笑，这两个六阶也不知道是怎么相处的，兜兜转转的，竟然都在他这个汽车人面前说对方坏话。见他突然勾起嘴角，六面兽伸手打了下他的手臂，“喂，我说话你有没有在听啊？哎、算了算了，总之他就是给你送能量块而已，你拿了就把门关上，别让他进来。”

“哦，有的。”通天晓语气镇定，却还是不能让六变满意，他伸手弹了下他的天线，闷声道：“我是好心提醒你，你爱听不听，到时候要是真折了哪里可别怪我。”作为一个霸天虎，竟然费了这么多口舌去提醒一个汽车人多注意安全，六面兽觉得有些屈辱，不过说到底，他只是不希望黑影介入他和通天晓之间的对决而已，没有别的原因。

诚然，通天晓并不知道他这些想法，所以他几乎是不留情面地说道：“我真猜不透你的想法。我要是真被黑影解决了，对你来说不是更好吗？”当然，他也不排除六面兽想要慢慢折磨他的可能性。对此，六变并没有多做解释，他只是摇了摇头，然后便关灯躺下，“你就当我不想让他把家里搞脏就好了。”

“哦。”通天晓应了声，也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看着六面兽躺下，他也跟着躺下，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他觉得轻松了不少，正准备闭上光学镜再次尝试下线，六面兽又出了声：“我最后说一次，真的、真的别让他进来。你要是敢让他踏进来一步，就直接给他陪葬”

真的这么怕脏吗，那为什么不找别人呢？或许他本质上还是信任黑影的吧。不知道为什么，六变这毛躁又警惕的样子让通天晓觉得相当有趣，他的语气也因此软和了几分：“好了，我知道了。”

****

虽然通天晓平时都起得很早，但是这天六面兽起的比他还早。通天晓洗漱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穿好了装备坐在床上，看起来像是在等他。

“洗完了？”这显然是明知故问。汽车人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下，“准备走了？”六面兽“嗯”了声，然后就站起身走到门边，停了一下后却又退了回来，语气正经：“昨天跟你说的，你别忘了。”

“知道了。”通天晓觉得他好像把自己当成什么傻瓜机了，一句话要说好多遍才能听懂，“我本来也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听他这么说，六面兽才点点头，放心走了。

他走了以后，通天晓来到阳台。六面兽说一直待在屋里会抓狂，所以决定“大发慈悲”，“特许”他出来通风。通天晓出来以后，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栏杆上面空空的，先前的识别装置也没有看到。为了验证这一点，他伸出手挥了几下手，结果没过几秒，一架轻型战机就刷地从旁边冲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他看到前面的遮光板被收了起来，然后就是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指挥官，你动作也太快了，我这才刚走！”六面兽的语气很微妙，有些嘲讽，又有些委屈。“我、就是看看。”通天晓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在发虚。就好像他六面兽白白交代了那么多，结果自己转头就要走，跟个负心汉似的。

不对，这是什么比喻。他六面兽明明才是理亏的那个，偷偷摸摸地装了什么隐形防护网，一声都不吭，要说负心，应该是他最负心。不不，这个说法也不对劲。通天晓甩了甩头，回过神来看到六面兽正在嘲笑自己。

“你就别想着逃跑了，就算跑出去了，也出不了基地。”他看起来很得意，手里握着操纵杆，操纵着飞船在他面前转了两圈，然后才恢复了认真的神情，“你可不要当我是在开玩笑，基地围墙上都是迫击炮，随便一个都能要你的命。”

看他这样子，通天晓更加确信，他是真的很担心自己逃走或者死掉。为了向他表明自己并没有这个意图，他认真地点了点头，“知道了，长官。”

听他这么叫自己，六面兽先是瞪大了光学镜，然后才故作傲慢地点点头，“知、知道就好。”他装模做样地按了几下操作面板上的按钮，然后才抬头看他：“那我走咯？”

“嗯，去吧。”通天晓冲他招了下手。

Chapter 14

Notes:

六子被偷家但不完全被偷（笑）

六面兽再次离开后，通天晓就回到了房间。他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手段，所以就还是拿起了数据板，不过才读了没几页，门就被敲响了，他边寻思着黑影应该不会这么快来，边走到了门禁面板前。

是惊天雷。他有些奇怪，但还是按下通话键。

“有什么事吗？”撇开敌人身份不提，他并不讨厌惊天雷，甚至还因为先前的事情对他怀有愧意。那天去档案馆，他发现里面的数据板都排列得很有序，甚至每个架子前面都有一些门类精选，这让他对惊天雷有了一点好感——他对认真工作的机子一向如此，这与阵营无关。

听到他的声音，屏幕里的Seeker抬起头，举起了手里的一大叠数据板，说：“六面兽叫我给你送些书过来。”他看起来不是很情愿，通天晓可以理解。自己害他被降级了，他不愿意跑这个腿也是情理之中。开了门以后，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才接过了Seeker手里的数据板。“谢谢。”他希望自己的语气能够尽可能地真挚。惊天雷大概没想到这个汽车人会这么好声好气地跟他道谢，愣了一下后才说，“不客气。”

关上门以后，通天晓坐在床上翻看那些数据板。不得不说，六面兽比他想象的细心。那么早就出门了竟然还能想到这件事，这让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中午的时候，又有人来敲门，通天晓估摸着应该是黑影，打开门禁面板一看，果然就看到了那个红黑色的机子。黑影好像知道他站在屏幕前，对着摄像头挥了挥手后，笑嘻嘻地说道：“小汽车人，哥给你送饭来了，快开门。”

通天晓再次想起了自己有多讨厌这个称谓。他来到门前，轻轻地拉开一道缝，结果黑影哗地就推开门冲了进来。“你干什么？”通天晓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紧张，六面兽要是知道自己放他进来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摆出了防御的架势，黑影一看，哈哈一笑：“你干嘛这么紧张，我就是进来参观一下。”

“六面兽说了，不准你进来。”汽车人不卑不亢，黑影却毫不在乎。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环视一圈后找不到沙发，嘟囔了一声“这地儿也太小了”便径直往充电床去。看他这样，通天晓赶紧冲过去挡，黑影抓着他肩膀笑了笑，“这么宝贝你跟六子的床？汽车人，小心哦，你这样我真的会好奇你俩在这上面都干了什么。”

通天晓再正经，也不至于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态度真不端正，六面兽说得果然没错。”“哦，他连这个都跟你说？”黑影挑了下眉，露出爽朗的笑容，“没错，调戏大王，正是在下。”

“你怎么好像还很骄傲。”通天晓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霸天虎的面甲厚度，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黑影看他那样，更加得意：“那可不，你以为这个很容易？这也是一门艺术好吧。”

看他这样子，通天晓忍不住怀疑，上次在档案馆看到的那本《调戏的艺术》就是他写的。他咳了声，正了正色：“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出去吧。现在走的话，我不会告诉他。”他没有武器，也不能变形，跟这个六阶硬碰硬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哎哟，你这是在包庇我吗？我好开心啊。”黑影伸手拨了下他的天线，态度轻浮又下流，通天晓立刻就瞪了他一眼，歪过脑袋躲开了。“我没理由包庇你，只是不想跟你共处一室罢了。”他都不知道原来可以有人这么自恋，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机子对着敌人也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可我想跟你共处一室呀。”黑影这才把能量块放在桌上，换了个没那么轻浮的语气，“好了，不说这些，先把能量块吃了。这可是我早早去排队买的——顺带一提，我可不像六子，只知道插队。”通天晓并没有因此表扬他，反而是见他还有逗留的意图，故意冷冷道：“你走了我再吃。”

“不行，你吃了我再走。”黑影笑笑，却掏出枪来，通天晓下意识地往后退，他却慢慢悠悠地转了下手里的武器，“诶~别紧张，你要是先把东西吃了，我当然没必要用上这个。”通天晓恨自己赤手空拳的现状。他愤愤地拉过凳子坐下，手里虽然拿着能量块，光学镜却盯着这个下一秒不知道要晃到哪里去的六阶。

黑影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就晃到柜子前，伸手摸了下上面的玻璃，跟着便偏过头去看汽车人指挥官：“六子这屋里是真干净啊，平时没少打扫吧？”通天晓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嗯，他打扫得挺勤的。”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理他，但是对付这种机子——尤其是在火力悬殊的情况下——不能采取太偏激的手段。霸天虎都是些冲动鲁莽的家伙，他可不知道黑影会因为忌惮六面兽而容忍他到什么程度。

参观完了充电室，黑影又逛到清洁室，看到那台超大型等离子烘干机的时候，他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好小子！钱都花到这里了是吧。通天晓不放心他离开自己的视线，所以马上跟了过来，只见这个六阶正从洗剂球盒子里倒出两粒小球，凑近闻了闻后还自言自语道：“好香啊。”

“六面兽不会喜欢你玩他的洗剂球的。”指挥官冷淡地说道。之前他不小心弄掉了一颗，六面兽直接让他丢掉，他觉得太可惜，不舍得丢，为此他们还争论了好久——奈何指挥官的数据库里并没有关于节约洗剂球的法令，扯了半天后，只能不甘心地看着六面兽把它丢进垃圾桶。

“洗剂什么？”黑影转过来看他，表情困惑，通天晓没想到他也不知道。六面兽第一次把那东西拿给他的时候，他以为那是什么糖果，为此还被狠狠嘲笑了一通。现在看黑影的反应，他才知道原来真的不是自己孤陋寡闻，只是六面兽太过讲究了。

“洗剂球。”大概是因为在这个六阶身上看到了当时的自己，指挥官的语气没那么生硬了，“洗澡之前丢一粒进去，可以溶解接缝里的污垢。”“哦吼，你们可真是生活家。”黑影咂了下舌，这玩意儿他听都没听过。他的这一评价通天晓不敢承受，所以连忙解释道，“这也是六面兽跟我说的。”

“好吧，我来试试。”黑影说着，打开了龙头，跟着就要丢进去，通天晓看了，连忙去拦，“不行——”“为什么不行？”六阶手一挥，还是丢进去了，泡腾出来的泡沫很快就浮到水面，他发出“哇”的轻呼。看着那情形，通天晓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就玩玩，你叹什么气啊，别说你是怕六子生气哦？”黑影一边笑嘻嘻地伸手去搅池子里的浴油，一边调侃他，“我以为你一个汽车人，只会巴望着他生气。”通天晓眨了眨光学镜，语气平静，“我不怕他。”

说到这个，他就想起前几天的一件小事。那天他不小心把牙刷碰掉了，结果六面兽就炸毛了，嘟嘟囔囔地说什么那把是刚换的，又说家里没有备用的了，他可不想用掉到地上的牙刷刷牙什么的，念了好长一串，虽然通天晓觉得只是一把牙刷，没必要反应那么大，但这事毕竟是他理亏，所以就只能默默地听他抱怨。后面他把六面兽的牙刷洗了放进消毒柜消毒，然后又跑去跟他道歉，结果六面兽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哈哈哈，你干嘛这么一本正经的？多大点儿事，我一会儿再去买一把就好了。”

果然是六变，连脸色都变得这么快。那时候通天晓被他搞得有些难为情，但是又不想表现出来——跟一个霸天虎道歉就已经很超过了——所以他没再说话。结果过了一会儿，六面兽又贱兮兮地凑过来：“喂指挥官，你刚才是以为我生气了？”

难道没有吗？他的语气明明就超级幽怨。不过他气来得快也消得快，这倒是挺好的。补天士每次跟他生气，他都得哄很久。当然，六面兽事后那没事人的样子，还是有那么一点讨厌。想到这茬，通天晓又觉得有点郁闷。黑影还蹲在那捣乱，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士兵，站起来。”被他这么叫，黑影一下就转过头来，“你叫我什么？”通天晓以为他要发难，结果他刷地站起来，还以一种很不标准的姿势给他敬了个礼，“是，长官！”

这是整哪出？通天晓困惑到有些想笑，“你、别闹了，别逼我赶你走。”他以为可以趁着他听话把他支走，结果黑影完全来劲了，上来就揽他肩膀，吊儿郎当地说道：“别啊我的好长官，你还需要什么？我都会替你做哦。”

难道这也是所谓的“调戏的艺术”吗？通天晓不知道他对着自己这么能提得起劲。他一边伸手推他，一边说：“不用了，呃、解散吧。”他们这些六阶真是一个比一个怪。六面兽不喜欢自己叫他士兵，黑影倒是……喜欢得很？

艰难地把黑影推出清洁室后，通天晓抬脚带上了门，然后就下了逐客令：“你在这里已经待太久了，现在、走吧。”老实说，他真的有点后悔刚才的脱口而出。比起那个下流的黑影，这个过分肉麻的版本更令他难以接受。

“好吧。”黑影竟然意外地爽快，拎上垃圾袋就准备离开，指挥官正想松口气，他就又说道：“晚上再来看你，长官。”看着他那张脸，通天晓只觉得处理器一阵阵地疼：六面兽这是找了个什么代班……

****

看了一下午数据板，通天晓正觉得光学镜发酸，结果门外又传来敲门声。老实说，这声音都让他有些怕了，他想了一下午，都没想到究竟要怎么应付黑影这样的机子——他实在是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晚上好啊～”即便只是拉开了一条小缝，他都能猜到黑影的动作有多夸张。这次他吸取了教训，把门紧紧撑着，以免这个六阶又像上次那样冲进来。“你放门口吧。”光是和他说话，通天晓就觉得有点心累。

“不打算让我进去？”黑影摸摸下巴，发出一声轻哼，“我以为你们汽车人都很好客呢。”可是再怎么好客也不会请一个霸天虎进家门吧？通天晓感到非常无奈。一想到这个所谓的“家门”也是霸天虎的，他就更无奈了。

“总之，你走吧。这对我们都有好处。”他说着，就关上门，走到门禁面板等着他离开。一开始，屏幕里的黑影表情还有些错愕，就好像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会被拒之门外，过了一会儿后，通天晓看到他叹了口气，然后就垂头丧气地走了。

看到这里，指挥官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想来之前六面兽贴着门骂他的时候，他也是这种表情。面板里的机子离开后，他悄悄地走到门边，确认外面没有动静后，才轻轻地开了门。

“嘿——！”哪知道黑影就蹲在门前，一见他开门，就又挤了进来。事发突然，通天晓根本来不及挡，踉踉跄跄地被他撞到了地上，背甲掀起剧痛。“哎呀，怎么就摔了。”黑影的语气一点都不内疚，不过至少还是伸手把他拉了起来，“你不是运输车吗？怎么底盘这么不稳。”“和那个没关系。”通天晓拍了拍身上的灰，黑影绕着他打量，然后就上手拍了下他的臀甲。

“你干什么？”汽车人指挥官被他这触碰一惊，马上就拍掉了他的手，黑影嘿嘿一笑，一点都没有冒犯他人的自觉，“不是摔了吗，帮你拍拍怎么了。”他说完，竟然还舔了舔手，通天晓很惊讶，吞了口电解液不知自己作何感想。

“不要这么惊讶嘛。”黑影说着，手就摸上了他的胸甲，通天晓没想到事情会突然朝这个方向发展，冷声提醒道：“你越界了。”他往后退了一步，试图用眼神震慑他，可是六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抓着指挥官的手就把他往墙上推。为了制止他的冒犯，通天晓对着他的脸来了一拳，结果黑影竟然也和六面兽一样，奸笑着告诉他：“不痛。”

“别挣扎啦，你没有武器，打不过我的。”黑影显然没有六面兽那种规则意识，说着就过来抓他，他虽然没有出拳，但是他那种不管不顾的架势让通天晓更加无从应对。他的手被黑影抓得很紧，所以他只能抬起一条腿去踢他。

“这样可不好。”黑影闪开的时候语气很镇静，通天晓又踢了一脚，这次踢中了他的大腿，但是反而倒霉了——红黑色的机子失去平衡后直接朝他倒了过来，而他自己也是一条腿刚落地，都还没能站稳，加上对方扑过来的重量，很自然地就往后倒，跟着就摔在了地上。

“呃——！”通天晓发出一声低吟，实在是太沉了。他咬咬牙，想要爬起来，可是黑影比他快了一步，马上就在他身上坐稳了，抓着他的两只手就往头顶压。可怜的汽车人指挥官发现这情形竟意外地有些熟悉。

“松开！”他的声音里带了点怒气，黑影却没有在意，“你别生气，我只是想跟你亲近亲近。”也就他可以把强拆说得这么好听了。通天晓挣扎了几下未果，想到用之前对付六面兽的招式把他掀翻，但是黑影却把他压得死死的，简直是动弹不得。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太傻了，和六面兽待久了，连正常霸天虎有多无耻都忘了。

“可是我无意和你亲近。”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在一个六阶的家里被另一个六阶强拆。他挣扎着，努力抬起上身，对着黑影的手就狠咬一口，六阶发出“嘶”的一声，“你怎么还咬人啊！”趁着他分神，通天晓把他推到一边，忙不迭地爬起来，然后四处张望，试图找一个能用来充当武器的东西。

“性子还挺烈的。”黑影站起身的时候，用手背抹了下嘴唇，通天晓为他那奇怪的措辞皱起了眉。他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把主意达到了自己身上，按照六面兽的说法，“没有节操”的应该是霸王才对。

为了躲避他的纠缠，通天晓想要跑到阳台，可是黑影先一步察觉了他的意图，再次朝他扑了过来，汽车人指挥官又一次被他撂倒，这一次他们倒在了充电床上。“这才对。”黑影似乎对这意料之外的发展很满意，他伸手摸了摸汽车人的天线，然后暗示性地提高了引擎的功率，“不要闹了，我也可以很温柔的哦。”

看着他那信心满满的样子，通天晓暗暗下定决心，要是他真动手，自己绝对不退缩。他可以承受来自霸天虎的折磨、拷打，但绝对不是这种屈辱。他正想着，黑影就开始摸他，摸他的脸、他的肩甲。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长得很好看。”六阶完全不掩饰自己对他的痴迷。他一直很喜欢大型机，特别是像通天晓这种有能力有个性的大型机，只不过符合他期待的机子实在太少了，霸天虎部队里的大块头不是像DJD那样不通人情，就是像霸王、六面兽那么不着边际，想要满足一下自己的喜好，真的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情，所以看到六面兽带着这个汽车人指挥官四处乱转的时候，他真的非常心痒。

既然六子不懂得享用，那就交给我吧。摩挲指挥官机体的时候，他就只有这一个想法，不过通天晓那种愤怒又屈辱的表情实在是太性感了，他很快就连那个想法也抛开了。

“你——放开！”通天晓的脸微微皱起，和先前那镇定的样子很不一样，黑影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觉得他这样更好看了。“好了，不要挣扎。”他往上爬了些，准备去亲吻他的脸，结果通天晓抬起手去挡他的脸。

“那个——”他轻喘着气，黑影看得出来，他的处理器正在飞速运转，试图找到一个解法，这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你想说什么？”他饶有兴致地偏过脸，将音频接收器凑近了些。通天晓转了转光学镜，还是决定做人不能太厚道。

“我只跟厉害的机子……拆。”汽车人指挥官一边祈祷着这招能有用，一边酝酿着。一听他这么说，黑影果然就来劲了，手上放松了些后笑嘻嘻地说道：“那没问题啊，我可厉害了。”对此，通天晓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是吗，我怎么听说你被赶出自己的家门了。”

话音刚落，六阶就瞪大了光学镜：“你、你怎么知……该死的六子！”意识到始作俑者是谁后，他拍了下自个儿脑袋，怒道：“等他回来，看我不打死他！”对此，通天晓当然没意见，不过他现在顾不上那个。眼看黑影分了神，他直接拱起腰，用额头猛撞他的脸，六阶大叫一声，翻到了一边，捂着鼻子骂道：“你个——混蛋！”

竟然被一个霸天虎骂混蛋，通天晓忍不住苦笑。气氛到了这份上，六阶也没兴致再继续了。他叹了口气，一边摸着鼻子一边说道：“行吧汽车人，算是被你抓了把柄。”通天晓没说话。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有点不厚道，但是这种情况下，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了。黑影摸完鼻子后，耸了下肩，换上了六面兽同款的随意语气，“不过你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霸天虎这边早就都知道了，汽车人那里么……你怕是没机会讲这个八卦了。”

通天晓很庆幸自己的小计谋奏效了，可是花几秒钟思考了一下后，他发现自己还是当不了那种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后，他说道：“你没必要这么警惕。其实那反而让我对你有了点好印象。”

“哦？”黑影立刻就露出了惊异的神情，但是又很快收敛住了，“你可不要说反话。”对此，汽车人指挥官的回应依旧是平静而温和的：“不是反话。我以为你——我是说你们这几个六阶，都是些冷血无情的家伙，现在看来，可能也会有心软的时候吧。”

“谁心软了！”黑影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冒犯。在他看来，说他心软比说他废物还不如。他可是六阶诶，怎么可能心软。看他反应那么大，通天晓也没急着和他争，他只是淡淡地反问道：“没心软吗？我不觉得你会打不过他。”

“我只是不想把家里弄乱！”黑影着急忙慌地替自己辩解，却完全没考虑论据的说服力。通天晓看了他一眼后，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要是六面兽说这话，我还有可能信。”

“你什么意思！我也是可以爱干净的好吧，反倒是他，整天刷刷洗洗的，也不知道图什么。”黑影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速已经因为心虚而大幅加快，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比划，看起来真的慌乱极了。通天晓勾勾嘴角，温声说道：“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有软肋，那也不丢人的。”

“你才有软肋！”六阶恶狠狠地反击，结果通天晓却毫不迟疑地点点头：“我不否认。”他的语气很平静，蓝色的光学镜也很平静，平静到让黑影开始怀疑，他说的真的有道理。

“好吧。你赢了。”红黑色机子的肩膀耷拉下来，显然是认输了。无赖的态度总是能让他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过他这次算是在通天晓这栽了。之前六面兽就说过，他这家伙说起话来厉害得很，没想到是真的。也不知道这个汽车人是有什么魔力，他低着头抠了抠了手指，竟然就认了：“好吧，我就是不想他死，行了吧。你要把这当作软肋还是弱点都随便，总之不要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既不生气，也不沮丧，叫通天晓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停下来思考了一下后，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你们霸天虎挺奇怪的，平时看起来很嚣张，被点出优点的时候反而会扭捏，你是这样，六面兽也是。”

“哦吼，你总算提到他了。”听他这么说，黑影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一颗脑袋凑过来，几乎要挨到他肩膀，“你说说，六子他有什么优点啊？不对不对，先跟我说说，他怎么个扭捏法，让我也笑笑，哈哈哈哈。”

指挥官看了看他脸上那狡诈的表情，又恢复了原先冷淡的语气：“我拒绝跟你讨论这个话题。”黑影一听，也不生气，语气里反而多了点揶揄的味道：“他是你谁啊，你还替他保守秘密。”

“他、不是我谁。”通天晓闷声说道。黑影看起来已经完全打消了要强拆自己的念头，这让他多少放松了些，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六阶嬉皮笑脸的样子，他的心情就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复杂——他记得六面兽提起那事的时候，用了“之前”这个词。

“所以、那个机子呢？”蓝色的光学镜望向红黑色的机子，试图从那混乱的表象中找到些许破绽，可是黑影并没有遮遮掩掩。抓了抓头后，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哦，那个家伙啊，早死了。你们汽车人杀的。”

Chapter 15

那个机子死了，那个他曾经喜欢着的、喜欢到愿意被他轰出家门的机子死了，死在他们汽车人手里。这即便是意料之外，也总该在情理之中。之前他们就做过统计，过去这一百万年里，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死亡都源自战争。

诚然，黑影那若无其事的语气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当然不好受，战争的残酷突然从一种模糊的特性变成了一个具体的悲剧，变成了这个坐在他旁边的机子的一段往事。

他看了看他的脸，试图找到些许悲伤的痕迹，但是并没有找到。或许霸天虎们都不习惯流露自己的情绪，总之他不相信提到这件事的时候黑影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咳了一声，沉默着。道歉当然是不可能的，这是战争，其中的恩怨不该由任何一个个体承担。即便杀死那个机子的是他自己，通天晓也不会说他心怀歉疚。当然，这并不意味他不会为此感到难过——生命的流逝，永远都是悲伤的。

“不过你也不要误会，我不是为了报仇才想拆你。”黑影看向他，声音又恢复了活力，通天晓竟然为此松了口气。不过，他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黑影说出的“想拆你”这三个字依旧让他感到紧张。刚才那是一场恶战，他觉得自己的底牌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我是真的，哼哼，对你很感兴趣。”黑影说着，光学镜又亮起了兴奋的光，通天晓吞了口电解液，打算悄悄抓个枕头，给他一击，然后再逃到外面去——他也不想管什么雷暴装置了，比起被敌人强拆，他宁愿被炸成碎片。但是没等他挪动手指，六阶就又说道：“不过既然六子连这种事都跟你说，那我恐怕就不能动你了，至少他不在的时候不能。”

通天晓有些疑惑地看他站起身，走向房门，把刚才指挥官没来得及拿的能量块拿到桌上。“你吃吧，我先撤了。”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被关上后，通天晓叹了口气。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感觉自己的音频接收器好像在发出一阵阵蜂鸣。那个六阶不管不顾地推倒了他，软硬兼施地要和他拆。虽然他知道他们这些霸天虎都有些恶趣味，可这种事情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在汽车人部队里，可没有谁敢说出“我想拆指挥官”这种话。不过也是了，六面兽不也跟霸王对接过么，或许他们的文化就是这样的吧。

刚才听黑影的意思，至少在六面兽回来之前，他都不用担心会再次受到机体骚扰。单就这点来说，他还是有些逃出生天般的庆幸的。

****

在屋里宅了几天后，通天晓开始感到有些烦躁。他本来就不是闲得住的类型，只不过之前有六面兽在，可以稍微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至于闲得发慌。唔，那个六变总是找各种由头跟他胡闹，不是说些没边的玩笑话，就是对他进行各种骚扰，自己受不了了说他两句，他又不乐意，窝到旁边散发怨气，散完就又凑过来，然后又被自己赶走，如此不断循环。

好吧，虽然六面兽那幼稚的行为确实很让人头疼，但是通天晓不得不承认，如果他现在回来，自己不会感到反感，至少、不会那么快失去耐心。

他并不是希望那个六变在自己身边，他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这种状态。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了。他以为他可以牵制六阶，但威震天似乎比他想的更加无所顾忌。为了不让自己因此感到挫败，他总是提醒自己，不这么做的话，也是会死的，现在留着这条命，至少以后还有机会。可即便道理想通了，他的火种也还是没法被轻易说服，他总是会想到他的汽车人，想到自己无能为力的现状。

趁着六面兽不在，他可以做点什么吗？他不止一次产生这个想法，可事实上他并不能做什么。当黑影强迫他的时候，他确实觉得死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可是当危机解除后，他便没法说服自己去冒险了。六面兽上次带他出门的时候，在门边那个装置上按了好一通，后面他趁着他出门悄悄看过，结果打开装置上的盖子后，上面光秃秃的只有几个按钮，看不出是什么功能。

那会是用来识别雷暴装置的吗？是不是关掉以后他走出去也没事呢？如果手头有改装工具的话，他或许就能把这个东西拆下来了，可是六面兽这里除了生活必需品外什么也没有。有时候通天晓会怀疑他是不是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别的住处。

他正琢磨着这事，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他眨了眨光学镜，缓缓地走到了门禁面板前——来的竟然又是惊天雷。通天晓虽然感到奇怪，但还是开了门。

“我来回收数据板。”惊天雷的语气很平静。“哦，稍等。”他说着便往屋里走。惊天雷来得很巧，昨晚他刚好读完最后一块数据板。

“给。”他递过数据板的时候，惊天雷看了他一眼，然后从次级子空间又取出了几块：“这些给你，五天后我会来取。”通天晓接过来，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这些霸天虎似乎比他更了解自己的阅读习惯。

“你不用多想，我只是习惯性地留意了一下六面兽借还书的数量和频率。”惊天雷淡淡地解释道，这让指挥官更加惊讶于他的敏锐。

“好吧。”他低吟一声，点亮了最上面那块数据板，上面的标题让他睁大了光学镜，“你们这里居然也有《和平革命》。”那是内战前就非常畅销的一本政治著作，不过其作者在战争开始后改换了一贯的中立立场，开始为汽车人发声，没过多久就遭到了迫害——罪魁祸首是谁，当然不用多说——所以能在这里看到这本书，通天晓真的很意外。

“书的好坏跟立场无关。只要有价值，我就会把它收进档案馆。”惊天雷的观点意外地公道。汽车人思考片刻后，问道：“威震天不会有意见吗？”

对此，Seeker摇了摇头，“他根本不知道档案馆里都放了些什么。或许哪天他心血来潮来一趟，就会发现一半以上的数据板都应该被丢进焚化炉——甚至连我这个档案员也应该丢进去。”即便这是事实，惊天雷的语气也有些太过云淡风轻了，“不过他根本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档案馆根本没人想来，就算是放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书，也不用担心会传播出去。”

“你好像很不满。”通天晓没有理由对自己的想法加以掩饰，因为这个Seeker也没有这么做。“不，我觉得这样更好。”惊天雷低头看了看汽车人怀里的数据板，“读者并不是越多越好，书籍只有在真正珍惜的人眼里才有价值。”

站在他的立场上，这见解显得更加深刻。通天晓不自觉点了点头，“我赞成你的想法。”听他这么说，惊天雷抿了下唇，像是后悔自己发表了刚才那一番言论。他近乎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然后便走了。

****

汽车人指挥官通天晓躺在床上看数据板的时候，霸天虎六阶执行人六面兽正驾驶着他的战机在星际间游荡。威震天给了他一份任务清单，又或者说是死亡名单，让他在最快的时间内把那些家伙都给解决了。虽然久违地接到这种“有意思”的任务让六面兽很高兴，但是现在对他来说并不是离开霸天虎根据地的最佳时机。

启程以后，他就频繁地给黑影打通讯，一开始那家伙还会接，也会耐心地告诉他“通天晓已经按时吃上饭了”之类的事情，后面打的次数多了，就不怎么打得通了，黑影偶尔接起来一次，还会没好气地抱怨他打扰自己工作，说没两句就要挂掉。六面兽虽然不知道他说的“工作”是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改成了发讯息——毕竟他现在可没有讨价还价的立场——可是黑影的回复总是很不及时，有时候晚上发，要隔天才回。昨天早上六面兽问“那个汽车人会不会觉得无聊”，结果他到晚上才回了一句“放心，他正忙着呢”。

老实说，这让六面兽感到很不安。黑影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正在通天晓身边。早在第二次通话的时候，他就通过威慑的手段让黑影承认了强行闯入他家的罪行——说是罪行，其实也不恰当，因为黑影完全是骄傲地认了：“哈哈哈，他根本没想到我就偷偷蹲在门口，一开门我就冲了进去。”听到这话的时候，六面兽恨不得直接掉头杀回去。

他说通天晓“正忙着”，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除了看数据板和打扫清洁，他好像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忙了吧。嗯……难道黑影把他给拆了？想到这茬，六面兽就恨得火种痒。倒也不是因为他真的觉得通天晓被强拆了，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思想已经渐渐被黑影给腐蚀了——要不是因为那家伙曾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对通天晓的兴趣，他根本就不会想到那个层面去。

可恶，我怎么也变得这么龌龊了。六面兽的手砸在操作面板上，他真的好想赶快回去，但是清单上还有五个目标没有搞定，更可恶的是，因为刚才那一拳，他直接触动了自动弹射装置，战机的顶篷一开，他就被弹了出去，在太空垃圾附近转了好几圈后他才恢复了平衡，好半天才飞了回来。

真倒霉。战机上的清洁设施比家里的差得多，这本来就让他感到烦躁，现在又加上那个该死的不知道回讯息的黑影，他真是一点都不想干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威震天突然又恢复常态，把这种“清理”任务交给他，这也让他多少存了份疑虑。难道是因为他一直没有取得进展吗，所以他想要以这种方式将破解通天晓计策的任务交给黑影——除了霸王，他就只能找黑影帮他看俘虏，这点威震天应该不至于想不到。六面兽发现，这一猜测在处理器浮现后，他再也没法推翻它。黑影比他更疯狂，更没有底线，把这种事情交给他确实也合理。

可是他可不喜欢这样。他之所以没有对通天晓采取更极端的手法，完全是因为还想要和这个汽车人玩一玩，可是威震天却把他的趣味当做一种无能，这是他无法接受的。渣的，六面兽突然意识到，即便是如此，他也不希望改变自己的战术。他当然以自己的力量为傲，但他不会像那些家伙一样，用蛮力解决问题。

所以，黑影真的在拆他吗？六变说不清自己什么想法。黑影那个变态如果真的动了歪心思，那通天晓将毫无抵抗之力，或许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会使出他的杀手锏——当然，前提是他真有那玩意儿。一想到这里，六面兽就烦躁不已。汽车人都是些死脑筋，通天晓如果真的被黑影那什么了，谁都说不准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想到这里，他连忙切入了六阶的紧急联络频道，给黑影打了一通急讯。果不其然，这次很快就被接通了。

“怎么了，六子？”黑影大概是以为出了什么紧急情况，语气不像平时那么吊儿郎当的。“你说怎么了，干嘛不回我讯息？”六面兽的语气有点冲，通讯那头的机子一下就知道自己中了他的小计谋，“你打紧急通讯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求你了六子，别那么没出息。”

这怎么就没出息了？六面兽不解，但是也没有纠结，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他语气严肃地说道：“别岔开话题，我问你，你现在在哪呢？”“哦，我啊。”黑影发出了低低的笑声，“我在和我们的指挥官玩呢。”一听他这话，六面兽的处理器就自动生成了汽车人指挥官含着他那没节操的同事的管子的画面，为此他的引擎一下就发出了轰鸣，“你个变态，竟然还真——！”

“诶诶诶，想啥呢。”对面一句话强行掐住了他的脾气，“我们在玩飞镖。不得不说，你这学生技术还不错哦。”一听这话，六面兽才松了口气，他可不希望他家里沾上任何来自黑影的体液，不过当他听到通讯背景里那一句“我不是他的学生”的时候，他忍不住就有点来气。

自己才出来多久，他竟然就跟黑影玩起来了？不仅如此，他还不承认飞镖游戏是自己教他的。“他明明就是！”六变的声音有些激动，“你给我把通讯外放。”“哦。”黑影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然后六面兽就听到他对身旁汽车人说道：“六子想你了，说要跟你通话。”

“你说什么呢。”六面兽没好气地说道，结果那头传过来一句“跟我通话？有什么好说的。”更是让他直接气到火种痛。尽管如此，一个更清晰版本的汽车人指挥官的声音还是在下一秒传进了他的音频处理器：“我是通天晓，听得到吗？”这话一出，六面兽就听到黑影在一旁狂笑：“哈哈哈哈哈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他的笑声烦死人了，六面兽几乎能想象到通天晓无奈的表情。

“你闭嘴。”六变淡定地说道，然后就将注意力转到了汽车人这边，“哦，是我，六面兽。”他刚说完，果然马上又听到了黑影那贱兮兮的笑声，不过他也没太去注意了，因为通天晓正在和他说话，用他温和平静的声音和他说话，就好像那个烦人的黑影不在他身边一样：“嗯，我知道是你。有什么事吗？”

怎么可以问有什么事。我作为你的支配者难道跟你说几句话都不可以吗？虽然郁闷，但是六面兽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他跳过了通天晓的问题，问道：“你让黑影进家门了？”通讯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六面兽猜测这个汽车人是在思考着要怎么给自己开脱，结果他很干脆地承认了并向他道歉：“嗯。抱歉，是我大意了。”

“诶~你别这么说。”黑影又在背景里插嘴了，“都怪我太厉害了。就像你说的，兵不厌诈嘛~”六面兽再次让他闭嘴，咳了一声后说道：“算了，没事，大不了回去再清理。”话是这么说，一想到那个讨厌的家伙待在他家里，他就浑身不舒服。说不定，黑影正大大咧咧地坐在他床上！之前去霸王那儿的时候，他一进门就没样儿似的往人家充电床上倒。不过隔着十万八千里计较这件事并没有多大意义，所以他暂时放弃了追责的想法——等到回去再狠狠收拾他才是真的。

“嗯，我已经在努力清理了。”通天晓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六面兽甚至能想象到他拿着清洁绵块擦洗水槽的样子。“哦、挺好的，继续保持。”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嘴巴如此干涩，通讯那头传过来“嗯”的一声后，他们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们俩还真别扭。”黑影又在旁边嘀咕，然后通天晓对着他“啧”了一声，他就乖乖噤声了。真没想到，短短几天，他就把黑影给治住了。六面兽突然觉得刚才一个劲地担心他被拆了的自己有些可笑，咂吧了两下嘴后，他酸溜溜地说道，“看来你过得挺舒坦的，还有人陪你玩。”

说完这话，他才发觉酸味好像有些过了头，赶紧又说道：“舒坦归舒坦，你可别忘了我还会回去的。”不对，这话听起来怎么还是怪怪的。六面兽摇了摇头，觉得怎么说都不对劲，但通天晓好像也没太纠结，淡淡地应了声“知道了”后，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六面兽看了眼那份名单，语气有些郁闷，“不过应该快了。”他还想说些什么，结果黑影又跳了出来，“好了好了，说完了没有，说完赶紧挂了，我们还没比完呢。”听他这么说，六面兽倒是很好奇指挥官会有什么反应，结果他只是沉默了两秒——大概是在思考——然后就对着自己说道：“那就、先不说了。”

虽然很不爽，但是六面兽多少也有些庆幸，因为如果继续聊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又会说出什么不符合自己作风的话来。不说也罢，他告诉自己，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他闷声闷气地说了句“回去再说”，然后便挂断了通讯。

Chapter 16

挂断通讯后，通天晓回过头，然后就对上了黑影看戏般的表情。“怎么了？”他根本想不到这个霸天虎此刻又在想些什么东西。“没有。”黑影若无其事地摇摇头，但是他的一切举止都在表明事实并非如此。通天晓真的很不想中他的套，但还是忍不住，最后自暴自弃地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诶~那我说了你可别生气。”黑影笑笑，像是早就准备好了接下来要说的话。通天晓点点头，又觉得有些好笑——明明他才是手无寸铁的那个，这个六阶怎么还怕起他来了。黑影装模做样地咳了一声后，抬起一只手去搭他肩膀，通天晓甩过去一个凌厉的眼神，他马上又老老实实地撤了手：“行行……”

他在汽车人周围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像是要吊足他的胃口。“我说啊——”他的语气总是如此意味不明，但是此刻尤其如此，“六子挺喜欢你的吧？”

这叫什么问题。通天晓愣愣地眨了下光学镜。不管从哪个角度解读，他一个霸天虎都不可能“喜欢”他这个汽车人吧。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指挥官淡定地引用了他刚才说的话，结果黑影摇摇头，把凳子拉到他跟前——通天晓不准他坐床上，所以他很自觉地带了一把凳子来——语气神秘又揶揄：“我老早就注意到了，六子是真的喜欢你，不过吧，我也说不准是哪种喜欢就是了，哎你估计也看得出来，那小子怪得很，我都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那方面的事。”

通天晓很希望自己不知道他说的“那方面”是指哪方面，但是黑影脸上的表情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我还是更倾向于认定你在胡说八道。”指挥官说着就要赶他走，“好了，你在这里待够久了，该离开了。”“诶诶诶你怎么这样！”黑影一下喊起来，“好好，我不说了，我们玩飞镖总行吧？”

如果可以，通天晓真的很想说“不行”，但他确实需要一些消遣，所以思考片刻后，他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好吧。”“这才对嘛。”黑影说着就拉着他站起身，把刚才那几枚飞镖塞到他手里，“到你了。”

通天晓调整了一下状态，在投掷区站定，对着靶子瞄准了好一会儿，正准备丢出去，黑影就又开了口：“其实上次去食堂的时候，我看到六子排队了。”

“——！”通天晓愣了一下，飞镖被扔歪了，擦过最外圈落到了地上。他转过头，这个恶意干扰的机子果然笑得很得意：“哈哈，你也太容易被动摇了。”对此，汽车人指挥官只想叹气：“谁能想到你会突然说话。”

“所以呢，你有什么感想？”黑影握起拳头，放在他嘴边充当麦克风，通天晓无奈地耸了耸肩：“兵不厌诈，我认了。”“我不是说这个。”六阶的语气竟意外地有些严肃，“我说六子。他是真的很听你的话。”

“哦……”通天晓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思考。为了帮助他思考，黑影又说道：“我可是从没看他排过队哦，那时候前面的机子都主动给他让道了，结果他竟然摇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排’，你说吓不吓人？”

“是吗。”通天晓哼了声，说不惊讶是假的，毕竟那时候六面兽分明很以自己的插队行径为傲。他抿了下唇，终于在黑影失去耐心前给出了答复：“非要说的话，挺欣慰的。”

“啊？你这——”六阶叹了口气，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那如果我说他上次去档案馆的时候还跟闹翻天说了谢谢咧？你又作何感想啊指挥官？”看着他那挤眉弄眼的表情，通天晓突然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了：“你要说话还是要玩飞镖？”

“哦……行吧。”黑影撇撇嘴，通天晓发现他们这些六阶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撇嘴时的神情都一模一样，“玩就玩，我可不留情了啊。”

****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汽车人指挥官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不过今晚他想的不再是汽车人，而是那个古怪的六面兽。虽然当下他表现得很淡定，但其实黑影跟他说的时候，他很意外，甚至意外到了怀疑其可信度的程度，不过考虑到那个六阶是个“宁愿说真话来讨打也不愿意说假话的家伙”（这话是六面兽说的），他还是暂时判定他不是在胡诌。

不过自己说的那些话，六面兽真的听进去了吗？他真的老老实实地排队、和和气气地跟档案员道谢了吗？结合他这段时间的表现，通天晓实在有些怀疑。每次训话的时候，那个六变总是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听烦了还会和他顶嘴，实在很难想象他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改过——毕竟，自己跟他说了好多次洗澡洗快点，不要浪费资源，他就一点都没改。

或许是真的不着急吧，所以没有插队。至于闹翻天……估计也是因为他对惊天雷心怀愧疚，虽然这听起来也很不可思议，但是通天晓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基于这两条，汽车人指挥官成功地证明了黑影所谓的“他是真的很听你的话”的论点，鉴于已经许久没有进行过“谁来扫地”之外的辩论，他觉得这还是挺有趣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着，黑影中午和晚上各来一次，惊天雷每隔五天来一次。对于前者，通天晓已经学会了如何忍耐他的存在，而对于后者，他也能够时不时地站在门边和他聊上几句。不得不说，和惊天雷交流得越多，通天晓就越觉得他不像个霸天虎，有的时候他甚至发现自己下意识地在思考要如何把这个Seeker拉到汽车人这边来，只不过，碍于自己身处敌营的现状，他并没有真的提起。

这天，汽车人指挥官来到阳台透气，结果突然就飘进来几滴水滴。他往外瞧了瞧，发现太阳分明还亮着，正觉得这雨实在来得稀奇，面前就飘下来一架战机，熟悉的遮光板收起后，看到的是那张熟悉的脸。

“早啊指挥官。”六面兽冲他挥挥手。通天晓低头看了下刚才滴在自己手上的水滴，问：“你做了什么？人工降雨吗？”听他这么说，六变哈哈一笑，将战机悬停在半空后，从舷窗钻出来，翻过了栏杆就来到了他身边：“你闻闻看，是不是雨水。”通天晓把鼻子凑近去闻了闻，发现那液滴并不是水，反而还散发着一种熟悉的香气。他还没能做出判断，就有一瓶冰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脸。

“喏，给你带了点特产。”六面兽看起来心情还不错，通天晓接过来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希尔特的香味饮料，说是可以当作高纯的替代品，但是不含高纯。”六面兽边说着便拉开落地窗往里面走，“你不是老说不可以超标吗，我想着，喝这个应该就没问题了。还好多呢，晚点再搬，我先去洗个脸，一会儿要去见威震天。”

通天晓没想到他还会在乎汽车人部队的高纯饮用规定，更没想到他能想出这么个解决方法——这甚至可以说是旁门左道了。不过考虑到他的出发点是好的，指挥官并没有去批评他，只是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拿着那瓶子跟着他进了屋。

六面兽在清洁室洗漱的时候，通天晓就在充电床上坐着。六变出来以后，环视了一下房间，然后才说道：“嗯，保持得挺干净的，算你过关。”这叫什么语气，通天晓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想撇嘴——如果他真的会的话。对环境卫生做出评价后，六面兽在他面前弯下腰，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直到他蓝色的光学镜露出了困惑神情，他才说道：“你看起来也挺好的，嗯，那我就勉强留黑影个全尸吧。”一听他这么说，通天晓就笑了，六面兽抓了抓头，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黑影说过的一句话。”汽车人指挥官是不会告诉他的——上次黑影跟他说六变的坏话，让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六子，动不动就说要我死无全尸，可是过了这么久，我不还是好好的嘛。”

看他这副明显有事却又强行狡辩的样子，六面兽一下就觉得有些纳闷：都说霸天虎是养不熟的，他觉得汽车人才是，自己才走了几天，他就跟黑影有了秘密。虽然气恼，但是他也不想表现得小气，闷声闷气地说了声“没有就没有”后，就准备走了。

“那什么。”站到阳台栏杆边上的时候，他又回过头，“他们说晚点要团建，你去不去？”他的这一提议，让汽车人瞪大了光学镜。霸天虎团建，他一个汽车人去干什么。六面兽见他没应声，往回走了几步来到他身边，“别担心，有我在，谁也不准碰你。”

“我不是担心那个。”通天晓皱了下眉。不过，要在没有武器、不能变形的情况下和一群霸天虎共处一室，换谁都是会担心的。更何况，这其中还必然会有高纯的参与，想来场面不混乱是不可能的。思考片刻后，他还是决定拒绝：“你去吧，我对那种事情没什么兴趣。”

“那不行，我都跟他们说好了，要举办飞镖比赛的。”六变说着，揽上了他的肩膀，“听说你上次赢了黑影，很不错，今晚看看能不能战胜塔恩。”他看起来兴致勃勃的，通天晓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也没有很想继续拒绝。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表现出来：“都跟他们说好了，你还问我做什么。”

“表示对你的尊重嘛。”六面兽笑得坏坏的，弹了下他的天线便松开他，跳进战机的时候还不忘回过头跟他招招手：“走了，很快回来。”

****

六面兽从议事厅回来后，心情看起来并不是很好。通天晓问他怎么了，他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什么，拿出一盒东西给他后，就走进了清洁室。

他洗澡的时候，通天晓坐在外面玩他带回来的拼图。老实说，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变成了一个幼生体，特别是六面兽还跟他说什么“好好拼，争取在我洗完前拼好”，感觉和哄小孩没什么区别。

话虽如此，他还是老老实实拼了起来。他本来就不讨厌反感这类益智玩具，在这种没什么事可以做的日子里，就更是如此了。拼到一半的时候，他听到六面兽在里面打通讯，好像是黑影打过来催了，他粗声粗气地回了句“知道了知道了”就挂断了，这让通天晓忍不住想起前几天黑影接他通讯时那不耐烦的样子。或许是在报复他吧，真是幼稚。

过了好一会儿，六面兽慢悠悠地出来了。通天晓又想起了黑影说的话，一时间又有些纳闷：他真的会听自己的话吗？那为什么洗澡还是洗这么久呢？虽然那晚他已经成功说服了自己，但是这个困扰还是会忍不住浮上表面，让他纠结。不过非要说的话，他也不是真的打算要驯服一个霸天虎就是了。他之所以会在意，完全是出于指挥官的职业本能。

“拼完了？”这会儿六面兽浑身干干爽爽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站在通天晓身边看他成品的时候，他甚至还把手放在他的背上，“嗯，还挺快的嘛，我看它说这个难度是五颗星呢。”“静下心来就很快。”通天晓端详了一下他的成果。那是一幅春天图景，有草地还有树木，所以有各种明暗不同的绿色。幸运的是，他的色觉传感器很敏锐，所以要分清也不是很难。不过刚看到这图案的时候，他还是挺意外的，他没想到六面兽会选这种风格的。

他从刚才的盒子里拿出配套的框，把它小心翼翼地裱了进去。“你想把它挂在哪？”六面兽问他，然后便四处张望起来，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通天晓跟着环视了一圈，在充电床上方发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就那里吧。”

“行啊。”六面兽点点头，结果他手里的拼图爬到了床上，高举起手臂，“这样行不行？”通天晓瞧了瞧，说：“有点高了。”“那这样呢？”六面兽把手臂稍微放下来些，指挥官退后一步看了看，“好像又低了点。”六面兽又往上提了些，通天晓又说：“有点歪了。”

“这样？”
“还是歪了，你往左边提一点。”

“这样？”

“唔，又多了。”

“哎，那这样？”

“不行，跟墙板接缝都没对齐。”

通天晓看得要抓狂了，六面兽也快抓狂了，索性放下手，转过来问：“到底怎么样嘛？”通天晓不知道说什么好，从他手里拿过拼图，自己上了床，语气不满道：“你退后点看看。”说完他便抬起手，调整了一下高度后问六面兽：“这样行不行？”

“哎，行行行。”六变点点头，指挥官便开了磁性共振功能，用磁力把它给固定在了墙上，结果退下来一看，又是歪的。“你不是说行的吗？”他转过头去看六面兽，语气有些郁闷。就说刚才怎么调不好呢，原来是这个六变的光学镜有问题。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啊。”六面兽耸耸肩，其实他刚才根本没认真看，“好了啦，先出门，晚点再说。”说着他就抓着指挥官往阳台去，钻进了战机后，朝他朝了下手，“你悠着点，踏板有点滑。”

在位置上坐好后，六面兽发动了战机，嗡嗡的引擎声让指挥官感觉很好，他又回忆起了之前驾驶飞船穿梭星际时那种自由的感觉。

“好久没坐过这样的战机了。”他喃喃。这么高级的战机汽车人没有几台，而他出外勤的机会也不多，上一次驾驶这种级别的载具还是他在军事学院的时候。“是吗。”六面兽看起来心情不错，“找机会让你试试。”

“你肯定是在开玩笑。”听他这么说，通天晓甚至都没什么反应，“把战机交到汽车人手里，绝对不是个好主意。”“那可未必。”六面兽笑笑，“跟一大群霸天虎共处一室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可指挥官你不也正要去吗？”

说着他就拉动了手柄，只听唰的一声，战机便冲了出去。

Chapter 17

这是一次畅快的飞行。六面兽带着他在空中回旋、俯冲，向他展示着一项项特技。当战机冲向漆黑的夜空时，前面的玻璃上映出了他们的倒影，通天晓惊讶地发现自己脸上的表情竟然如此放松、高兴。

六面兽停下战机的时候，他说：“你的驾驶技术还不错。”“是吗？”六面兽眨眨光学镜，“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你第一次夸我。”回忆了一下发现他说的是真的后，通天晓笑了一下，“不用客气。”

“切。”六变故作不满，关掉引擎后指了指后面的几个箱子，“那什么、一会儿我们抬一箱进去。”通天晓看了眼，箱子里面装的是他早些时候拿给自己的香味饮料。为此，他露出了困惑的神情：“那个不是不含高纯吗？”“所以啊，是给你喝的。”六面兽故意不去看他，“他们那群家伙很没品的，一会儿肯定会合起伙儿来灌你。”

“哦……”通天晓说不准他是什么心情，毕竟从来没有谁在这种场合替他考虑过，“他们不会发现吗？”“我想想——”六面兽低吟一声，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这样，一会儿进去我就说，你不准喝油吧的东西，因为你只配喝这种低级的饮料，不过我是为了骗他们才这么说的，这个可贵了，真的不……”

看他嘀嘀咕咕解释的样子，通天晓忍不住笑了：“知道了。”一看他笑了，六变就知道自己又犯傻了，他摸了摸头，故作镇定道：“哦，你知道就行。那走吧。”

通天晓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来到霸天虎的油吧。还没走到门口，他就能闻到里面浓烈的高纯味，嘈杂的乐声更是震得他音频接收器疼。“你们平时都这么团建？”他问，六面兽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差不多吧，所以才说没劲。”

进门之前，六变拉着他在旁边停了一下，认真地交代道：“他们有时候会闹到场面很难看，你要是想走，就给我个信号，但别直接说出来。”通天晓有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嗯，那走吧。”六面兽这才推开门。

门打开后后，通天晓看到了非常混乱的场面。那些霸天虎大概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这会儿正三俩成群地凑在一块，有的唱歌，有的打牌，还有的扎成一堆，互相调侃、谩骂。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似的，他们面前都高高地磊着被喝空了的玻璃杯。此外，地上还有各种能量零食的残渣，这让指挥官忍不住皱起了眉。

“喂——！”六面兽一进去就喝了声，那些霸天虎马上就转了过来。看到他身后跟着个汽车人的时候，他们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便发出了尖锐的笑声。

“哎呀——六子，没想到你还真把他带来了。”第一个说话的是黑影。他嬉皮笑脸地走上前来，说着就要去拉通天晓的手，但是被六变一下拍开了，“你想干嘛？”“诶~你说我想干嘛，当然是跟咱们指挥官打声招呼啦。”黑影说着，朝通天晓眨了眨光学镜，“好久不见啊。”

“昨天才见过。”通天晓淡定地说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比起后面那些霸天虎——他刚才快速扫了一眼，主要就是DJD，还有几个飞行部队的Seeker——黑影的存在确实让他觉得舒服很多。见他如此冷淡，黑影故意装出了伤心的表情，装模做样地就搭上六面兽的肩膀，“六子，你看这家伙，好没良心！怎么说我也给他送了快一个月的饭啊！”

对于他浮夸的表演，六面兽同样冷漠以对，伸出一只手就把他给推开了：“没人爱看你演戏。”黑影闪到一边后，DJD那几个就走了过来，考虑到先前通天晓在他们那边受过苦头，六面兽决定现在他们面前树立一下自己作为他的支配者的威严。把手里的箱子放下后，他掏出一把枪放在上边，语气严肃：“我先说清楚，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所以你们最好不要找他麻烦。”

“我们当然知道。”提萨拉斯抱着胳膊，露出感兴趣的样子，“我们就是好久没见着他了。”说着他便朝通天晓扬了下下巴，“怎么样，在霸天虎这边住得还蛮舒服的吧？”通天晓没理他。老实说，他突然后悔来了这里。就算六面兽对他还算厚道，这些霸天虎也是不可能让他好过的。

“对啊，是很久没见了。”海拉斯笑笑，说着就走了上来，把手里那杯高纯递向指挥官。六面兽马上就伸手去拦，然后拍了一下手边的箱子，说：“他喝这个就行。那种高级玩意儿，你自己享受吧。”

“哎哟，还整上差别待遇了。”海拉斯哼了声，退了回来。六面兽从箱子里拿了几瓶出来，摆在一旁，装模作样地说道：“他只是个俘虏，就算是喝咱们喝剩的，也是便宜他了。”一听他这么说，提萨拉斯摸了摸脸上的大叉，笑道：“行啊，还以为你多宝贝他呢，既然这样，那就、随便点咯。”

看着他们几个那意欲满满的表情，六面兽决定还是快点进入主题的好：“好了，不是要一决胜负吗？别拖拖拉拉的了。”“你还敢说，都等你半天了。”黑影毫不留情地吐槽，然后就开始清场。他把靠墙的几张桌子挪开，然后挂上了飞镖盘，塔恩则从吧台拿了飞镖过来分给他们。一直到这一刻，通天晓还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他竟然真的要跟这些霸天虎玩飞镖了。

正式开始之前，六面兽拉了下指挥官的小臂：“我来说一下规则。这个是个人赛，按环数计分。没射中的话要喝一杯，射到十环的话可以选一个机子罚一杯。”通天晓这才明白为什么他要特地自带饮料。他点了下头后，六面兽坏笑着凑过来，悄声说道：“好好比，看谁不爽就让他喝，知道了吧？”他一个霸天虎，竟然会跟他这个汽车人联手整自己的同事，通天晓觉得这真的很有趣。

见他点头，六面兽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他们就站成了一排。“就从你开始吧，汽车人。”提萨拉斯朝他打了个手势，“让我们看看你的厉害。”说完，他们几个就开始“哦吼”地起哄，结果六面兽淡淡地说：“他叫通天晓。”

“哦，行吧。”搅拌机的语气有些不快，再开口就更是阴阳怪气的，“请你打头阵，通天晓。”听他这么说，指挥官便往中间站。在霸天虎的注视下，他不由得有些紧张。虽然只是玩飞镖而已，但他仍把这当作一场严肃的较量。为了不被他们小瞧——又或者说为了让他们看看汽车人的厉害——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他抬起一只手，光学镜盯准了靶心，正准备投射，门外突然又走进来一个机子。

“这么热闹啊！”是霸王的声音。他们都回过头去，只见他带着一身矿油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哟，六子也来了——”他走近了六面兽，对方却因为他身上的油污反感地退开。霸王挑了下眉，视线落在后面的汽车人身上，“诶，小汽车人也来了，这是什么说法。”

“飞镖比赛正要开始呢。”黑影走到他跟前，挡了挡他那意味不明的视线，“怎么突然回来了？”“哦，威震天准我回来就回来了呗。”霸王答得心不在焉，推开红黑色的战机后径直往前走，来到了汽车人面前。六面兽以为他要找通天晓麻烦，结果霸王只是对他笑了笑，“第一次参加，可要好好表现啊。”他的语气很微妙，红红的光学镜里透露出一丝挑衅。通天晓并没有动摇，反而冷静地说道：“那是自然。”

“好了霸王，站到这边来。”六面兽按捺不住，朝霸王挥了挥手。虽然那家伙脏兮兮的让他很嫌弃，但是他可不想因为他影响通天晓的发挥，他还指望听他们说一句“名师出高徒”呢。听他召唤，霸王就站到他旁边，六面兽尽量不去碰到他。

“那小汽车看起来很不得了啊。”这还是霸王第一次见到通天晓，虽然知道六面兽很洁癖，但他还是没想到这个汽车人会变得那么光鲜。刚才走过去的时候，他还从他身上闻到了那种熟悉的味道，那是六面兽经常用的隔离膏的味道。虽然霸王这个称呼方式让六面兽很不喜欢，但是他也懒得再作说明了——他这个家伙是这样的，你越叫他做什么，他就越不做什么。就这点来说，他们很像。

“没想到你还挺会照顾人。”霸王这么说着，六面兽居然从他的语调里听出了一丝丝的酸味，就像那天他和通天晓打通讯的时候一样。老实说，即便是现在，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那时候自己就那样说话了。“我才没。”他闷声闷气地反驳道，也不知道是在否认自己会照顾人还是在否认自己照顾了通天晓。

“哈。”霸王轻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通天晓，“好好看吧，他要发力了。”六面兽转过头去，通天晓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吸了一口气后，便将飞镖丢了出去。

哒——

九点五环。

“不错嘛——”黑影第一个叫起来，塔恩在电子板上输入分数。通天晓看起来还算满意，转过来看了六面兽一眼，六面兽也对他点了下头。

“下一个，六面兽。”提萨拉斯熟练地主持着流程。六变这便走上前去，经过通天晓的时候还对他说：“你刚才松手时机不对，好好看我给你示范一下。”通天晓点点头，退到一边。

六面兽的功夫果然不错，投了一镖十环。“怎么样，不错吧？”他边说着边得意洋洋地来到指挥官身边，“我可以指定一个人喝哦，你想选谁？”“喂！你怎么还问他意见啊。”黑影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要是真让这个汽车人选，那他准要倒霉。

“我没什么想法，你自己决定吧。”虽然是在娱乐，但通天晓还是不想惹事。更何况，他确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向。见他这么说，六面兽抓了抓头，思考片刻后，端起了桌上事先准备好的高纯，对准了卡隆，“嗯，那就你喝吧。”

被点中的机子显然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很在意，接过杯子后就抬起头把高纯灌进了嘴里。“真利落。”提萨拉斯点评道，“那接下来，就卡隆你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刚灌下一杯高纯的缘故，卡隆的表现并不出彩，不上不下地丢了个七环后，他便退到了一旁。“你是真的菜啊。”霸王上场的时候，蔑笑了一下，他拿起飞镖的时候，六面兽凑到通天晓音频接收器旁说道：“霸王是少数能比得过我的。”于是通天晓集中精神去看他的动作。

在投掷区站定后，霸王甚至都没怎么瞄准，举起飞镖看了一眼靶子后，就丢了出去。只听“咔”的一声，正中靶心。“哇……”没想到他只是随意扔了一下，就扔得那么准，通天晓不自觉发出一声轻叹，结果霸王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说道：“你喝。”

海拉斯大概是早就想看汽车人被灌高纯，迫不及待地就递过来一个杯子，六面兽一眼把他瞪了回去，然后对着桌上的无纯饮料起扬了下巴，“没必要抬举他，给我换那个。”

“哦。”海拉斯说着，又拿了个杯子，吨吨倒了一杯后，递给了指挥官。接过杯子后，通天晓意识到他们都在盯着自己，等着看他被惩罚时的表情。因为这个，他故意摆出了比平时还要镇定的表情，一仰头就把整杯饮料给喝了下去。

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也还是阻止不了他们的嘲讽。“表现不错啊——对于一个汽车人来说。”提萨拉斯说道。黑影有点不爽地瞥了他一眼，“比赛就比赛，你再给我扯什么霸天虎、汽车人的试试看。”通天晓默默无言，只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六面兽看在眼里，用肩甲顶了他一下，低声说道：“怎么没见你感激我？要不是我机智，你马上就醉了信不信。”

“不信。”通天晓要强地说道。末了，却还是转过头去，对他勾起嘴角，“饮料味道不错。”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缕甜甜的香气从他的唇间飘出来，不知怎么的，六面兽觉得自己的火种被挠得痒痒的，伸手碰了下他的肩膀后说道：“是很不错。”

比赛继续进行着。DJD那几个就像商量好的一样，除了塔恩，每次都指定通天晓喝，不仅如此，霸王也是这样。通天晓发挥得不错，自然也就不会放过反击的机会，没多久就把他们都给罚了一遍。黑影倒是没怎么赢过，反而每次都被塔恩点名。多喝了几杯后，他就开始不爽了，对着紫色的霸天虎喊道：“喂，塔恩！我跟你有仇吗，怎么每次都罚我。”

“没有。”塔恩淡定地答道，却让黑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没有你就换个人！”听他这么说，塔恩没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了眼那边又喝下一杯的通天晓，说：“他就没意见。”

“哼，那是他好欺负。”黑影撇撇嘴，又看了通天晓一眼，终于还是说道：“诶诶诶，你们几个可以了吧，别让人以为我们霸天虎都是些人多欺负人少的家伙。”听他这么说，提萨拉斯抬起头，坦荡地来了句“我们本来就是。”黑影忍不住扶额，也不再跟塔恩纠结，而是走到六面兽身边：“六子，你不管管？”

“我管什么？”六面兽故作轻松。黑影叹了口气，“算了，你没跟他们合伙搞事就行。”刚才六变也中了好几次十环，但是一次都没点通天晓，不过即便如此，黑影也还是有些困惑，“说起来，你跟卡隆什么仇，怎么一晚上净罚他。”对此，六面兽并没有做出让他满意的解释：“我乐意。”

第一回合很快就结束了，电子板上的总分显示，霸王第一，六面兽和塔恩并列，然后依次是通天晓、海拉斯、提萨拉斯、卡隆和沃斯。“可恶，刚才那次没丢好。”六面兽撕开一包能量脆片递过来，顺又伸手抓了一把，“看我一会儿反超霸王。”“你们也就差几分了。”通天晓接过零食，尝了一点，“霸王真的很厉害。”刚才霸王连续中了好几次十环，加上DJD那几个罚的，他感觉油箱已经满了一半。

“你还好吧？”六面兽歪过脑袋看他，“他们是真没品，DJD就算了，我都不知道霸王干嘛针对你。”他大概没意识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站在自己这一边。通天晓当然不讨厌这样，但多少有些困惑。“我毕竟是汽车人。”会被针对他倒是不怎么意外，“不过，你跟卡隆是有什么过节吗？我怎么感觉你也在针对他。”

“哈，我能跟他有什么过节。”六面兽笑了，光学镜里的红光却沉了些，“就算有，也是一拳头下去的事。”

中场休息了一会儿后，他们就又聚到投掷区周围。宣布第二回合开始前，提萨拉斯进行了上一回合分数的汇报，同时还不忘调侃一下卡隆和沃斯：“你俩加把劲。”说完，他又转头看向通天晓，不冷不热地说道：“可不能让一个汽车人给看扁了。”对此，黑影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你也不就比他们多几分嘛。”

第二回合六面兽发挥得很好，头三次都是十环，卡隆被他灌了一杯又一杯，已经开始露出了些许醉意，因为这个缘故，他脱了两次靶，所以喝得更多了。与此同时，霸王的水准也很稳定，所以通天晓在他戏谑的注视下也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你喝了这么多，怎么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黑影很诧异，拿着他手里的空杯子看来看去的，“难道汽车人把喝高纯也加进训练了吗？”对此，通天晓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默默地拿起了飞镖，期望着能够给这些霸天虎一个反击。

“咔——”他这次扔出了十环，六面兽马上就替他拿了杯高纯：“怎么样，想让谁喝？”通天晓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霸王。”刚才这个六阶就一直逮着他灌，而且还动不动出口刺他，他再怎么讲道理，也不至于一点报复的想法也没有，所以这几次他都选了他。听他这么说，霸王就走了过来，从六面兽手里拿过杯子，高举了一下做出干杯的姿势后，就着嘴角那一抹轻蔑的笑意喝下了。

“刚好有些口渴。”他猩红的光学镜扫过汽车人指挥官的脸，然后看向了六面兽，“你带的学生？很不错。”六面兽想听这话很久了，所以他根本顾不上留意霸王眼里那深沉的意味，转过头就对通天晓抬起了下巴：“你看，我就说吧？多亏我教得好。”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通天晓只觉得幼稚得要命，眯了下光学镜后就轻飘飘地走开了。

Notes:

酸味浓浓，有暗线🤔

Chapter 18

第二回合结束的时候，沃斯他们已经被灌了太多高纯，处理器都快要宕机了，想着继续玩下去也只是自讨没趣，所以就自觉认输了。虽然黑影也稍微有点醉了，但是他还是执意要将游戏进行到底。

“这一杯，当然还是小汽车喝。”一开始霸王还是随便玩玩，后面就开始认真了，一次丢得比一次准。眼看他又点了通天晓，六面兽有些按捺不住了：“你一直点他干什么？”对此，霸王挑了下眉：“我点他又怎么了？你点我我不也没说什么吗？”

六面兽的心思还是太明显，只不过那些家伙太迟钝，都没有发现。霸王这么爱玩的机子，不会瞧不出他给通天晓喝的东西是什么成分。虽然很不爽这种小手段，但他也不打算惹六面兽生气，思来想去，也就只能让这个汽车人多喝两杯饮料泄愤了。

“行吧。”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喝了有三十杯不止了。六面兽看了眼通天晓，试图在他那里找到一点想要回去的信号，但他显然还是低估了指挥官的自尊心——为了不被这些霸天虎小瞧，他是绝对不会中途退出的。

“怎么样，还能喝吗？”霸王舔了下嘴唇，看向了红蓝色的机子。通天晓点点头，抬起头又灌了一杯，然后便拿起飞镖，瞄准了，发射。又一次十环。

“不错。”六面兽拍了下他的背甲，“发挥越来越稳定了。”不等通天晓发话，他就自觉替霸王斟了一杯，“你就喝吧。”霸王盯着他，红色的光学镜微微眯起。六面兽很明显是站在这个汽车人那边的，这让他有些火大，他接过杯子后，对六变笑了笑，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六面兽，别把别人当傻子。”

他这话什么意思，六面兽心领神会。不过既然霸王没打算捅破，他也不会多和他纠结。他把通天晓射出去的飞镖收回来后，看了看旁边的紫色机子，“到你了，塔恩。”

塔恩一整个晚上都很沉默，又或者说他一向都很沉默。听六面兽这么说，他淡淡地走了过去，淡淡地丢了个十环，然后淡淡地说了声：“霸王。”

“嗬——”一听他这么说，黑影第一个笑出来，“你终于打算放过我了。”大概是看分数差距越拉越大，塔恩也想要扰乱一下他，所以突然改变了惩罚的对象。对此，六面兽也感到相当满意。

“行啊一个个的。”霸王嘴上这么说，表情却很淡定，他看了通天晓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幅度，“你说好不好玩，明明有个汽车人在这里，却都合起伙来对付我呢。”

通天晓没说话。他只是看向六面兽，看着他失误，然后丢出了一个五环。

“渣的。”六面兽骂道，通天晓看了他一眼，提醒他不要说脏话，霸王看到后，无声地笑了。他站起身，从桌上捞起一杯专门倒给通天晓的饮料，说道：“不玩了，没意思了。”

“哎，你是不是玩不起啊。”黑影觑他一眼，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很不爽。“我有什么好玩不起的，再被你们灌个十杯二十杯也还是照赢不误。”霸王没中他的激将法，把杯子里的东西喝光后便走了。

排名第一的机子走了，六面兽也就失去了目标。他把手里的飞镖丢给塔恩，说：“那我也不玩了。”游戏突然结束了，黑影也觉得没意思，于是就跑到通天晓身边，要把他叫去吧台喝，“长官，我请你喝两杯呗。”

他这句长官叫得很顺口，六面兽和塔恩听到都顿了一下。“你又不是他的兵，干嘛叫他长官。”六变不满地凑过去，黑影朝他挤了挤光学镜，说：“关你什么事。”

“行吧。”六面兽拉了把椅子在他们中间坐下来，“你水平这么差，他可不收你。”“切。”黑影撇撇嘴，“那可说不准。”听着他们拌嘴，通天晓觉得很无奈。想来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六面兽那张嘴才会这么厉害吧。

酒保把精酿端上来后，黑影给他们碰了下杯，“总算能好好享受一杯了。”用来惩罚的高纯度数很高，喝起来很辣，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这种，六面兽也是如此。他拿起杯子跟指挥官又碰了一下后，就安安静静地喝了起来。

黑影喝了两口，咂了一下嘴，又看向六变：“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卡隆水平那么差，你还一个劲地针对他，你想赢的话，应该叫霸王喝啊。”听他又提这茬，六面兽忍不住伸手拍了下他的头，“关你什么事。”黑影“嗷”地叫出声，倒让通天晓有些想笑。

“你还敢笑，差塔恩那么多分呢。”六面兽嘴上这么说，手头却和他碰了下杯，见通天晓喝完舒了口气，他笑笑地凑过去，“这个好喝还是我买的那个好喝？”通天晓思考了一下，说：“差不多，但是这个喝了会热，那个不会。”六面兽看了眼他手里的杯子，毫不客气地就给撤走了：“好了，半杯了，你那个什么汽车人守则还要不要遵守了。”

“哎哟，现在知道管了，刚才怎么不见你吱声。”黑影总是会抓住一切机会嘴欠，六面兽转过去对他翻了个白眼后马上转过来继续骚扰指挥官。

****

回去以后，六面兽把通天晓赶进了清洁室，自己则挂上飞镖盘，有一搭没一搭地玩起来。

通天晓洗完出来的时候，他还在那儿站着，手里拿着飞镖，盯着靶子看了半天，迟迟没有动作。指挥官有些不解，问：“刚才还没玩够吗？”六面兽没回答，像是完全投入了，一直等到通天晓坐到充电床上，他才射出那枚飞镖。通天晓正捣鼓着一旁的毯子，所以没来得及看，等转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枚飞镖掉在了地上，六面兽皱起眉，这才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在研究霸王的投掷方式。”

通天晓看着他去捡那枚掉在地上的飞镖，心想原来他也有脱靶的时候，要不是这会儿不在油吧，他就要被罚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明明没用多少力气，但是每次都能扔到靶子上。”六面兽一边说着，一边回到原点又丢了一次，结果飞镖还是过早地落地了。为此，他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郁闷，又有些气恼，通天晓忍不住笑出来：“你就这么想赢啊。”听他这么说，六面兽似乎更气恼：“这叫什么话，难道你不想赢吗？”通天晓伸手拍了拍一旁的枕头，语气随意：“其实还好。”

一听他这么说，六变也不玩了，把飞镖放下后，他在通天晓跟前的椅子上坐下，“你怎么一点斗志都没有。”“我不觉得在这种事情上必须有斗志。”通天晓很平静地解释道，“赢了不会有什么好处，输了的话、也没坏处不是。”他说完，露出了一个稍显狡黠的笑容，六面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他们刚才的那点小把戏，那种合谋的喜悦又一次涌上了他的处理器。

“哈哈哈，这还不叫好处啊。”他笑了，然后就要挪过去坐他身边，结果通天晓一本正经地说：“你还没洗澡呢。”这可真是离奇，竟然轮到这个家伙来提醒他了。不过这份惊讶六面兽是不会表现出来的：“我知道，我就是过来看一下你洗没洗干净而已。”

说罢，他就装模做样地检查起了指挥官的头部装甲。上次通天晓这里沾了一个小污点，六变毫不留情地对他进行了批判：“你整天待在家里，怎么还能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那时候通天晓只耸耸肩，说了声不知道，然后六面兽就猛猛地做了一顿卫生。最后，他发现“污染源”来自清洁室的地漏，这样的调查结果让他郁闷异常——到底是怎么样的操作才能把地漏的污渍沾到头上的啊？六面兽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看他一上来就惦记自己的“前科”，通天晓有些不快地嘟囔道：“我这次有认真洗。”不过六面兽没管他，还是照例检查，他的手从他的额头摸到音频接收器，然后又顺手摸了把他的天线，确认没问题后才飘进了清洁室——本来只打算简单清洗一下的，都怪霸王老要搭他肩膀，搞得他背甲和肩甲脏兮兮的。

见他走了，通天晓这才松了口气。六面兽的触碰让他感觉有点古怪——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具体来说是火种源还能孕育新生命的时候。当时的他还在文科院进修，带他的导师是一位小个子教授，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的变形形态是台计算机。那时候教授经常会叫他去家里帮忙，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经常能和教授家里那两个幼生体接触，有时候他蹲在地上在矮柜找数据板，他们就会突然爬上他的背，攀着他的天线，用他们那四只小手在他的头上摸来摸去。虽然六面兽触碰他的方式明显要有条理得多，但是已经很久没有谁这么碰过他了，所以他还是想起来了。

怎么说呢，虽然他并不擅长应付小孩子，但那并不算是不愉快的回忆。毕竟，漫长的战争已经给那遥远的往昔洒上了夕阳般美丽的余晖，任何一点零碎的记忆都在他的处理器里散发着可贵的光芒。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当六面兽那么碰他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反感。

可是这对吗？通天晓的处理器响起了一声警铃，不过没等他分析清楚这搅动自己戒备心的东西是何成分，六面兽的声音便从清洁室里传了出来：“通天晓，过来一下。”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觉得有些无奈，但还是站起身，来到了清洁室：“怎么了？”只见六面兽手里拿着个空盒子，冲他摇了摇：“洗剂球没有了。”“那就再拿一盒呀。”通天晓不解，到柜子里给他拿了一盒新的。六面兽虽然是接过去了，但还是摇了摇头：“重点不是这个。我走之前给你换了盒新的，按理说可以用到下个月，结果今天就没了。”他边说着边拆开盒子，往池子丢了一粒洗剂球进去，然后朝通天晓笑了一下：“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其实很喜欢洗澡吗。”

“再怎么喜欢，也不至于一天洗好几次。”通天晓没多想，语气仍像往常那般平静，“是黑影，他总是动不动就拿来玩。”“什么？”他的回答让六面兽反应很大，“你不会让他在这洗澡了吧！哎，你怎么不早说，我下午还用了这个池子。”眼看他又要念叨起来，通天晓赶紧要他打住，“没有进去，我没让，他只是丢到水里然后在一旁看而已。”不过这究竟有什么乐趣，他至今都不明白。他一边说，一边给他拿了条清洁巾，“好了，你快洗吧，也不早了。”说完，他就打算出去，结果六面兽伸手抓住了他：“慢着，我还没说你可以走呢。”通天晓转过来，一脸不解：“你还想干什么？”只见六变嘿嘿一笑，然后便伸手去卸自己的外甲。

一看到他裸露出来的机体，通天晓就更想走了：“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脱装甲……”“这有什么。”六面兽笑了，“你的机体我都看过了，给你看看我的，不是更公平么。”听他这么说，通天晓觉得好无奈，忍不住咕哝了一声“歪理”。对此，六面兽依旧笑笑：“这叫有来有往，你应该知道，这是最不歪的理了。”说完，他便把卸下来的肩甲丢到他手里，说：“为了惩罚你把黑影放进来，这几块装甲就交给你来洗了。”

“什么——？”指挥官很惊讶，一方面是因为这个霸天虎居然指使他做这种事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没想到六面兽竟然放心把这种事情交给他。“怎么了，我这惩罚已经很温和了。”六面兽边说着，边要去取胸部外甲，“你等一下，这个也给你。”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为了避免其他“不温和”的惩罚方式，通天晓还是老老实实地接了过来。看着他抱着自己外甲一脸怨念的样子，六面兽觉得有趣极了：“好好洗，洗得好有奖励。”

奖励。通天晓才不期待。到目前为止六面兽给他的奖励就只有“好好，看在你主动打扫卫生的份上，我让你安安静静看会儿书”以及“今天盘子洗得很干净，奖励你明天再洗一次”，怎么想都跟哄小孩儿似的。通天晓是个成年机了，这点“好处”骗不到他。

尽管如此，他还是站到水槽前面，然后从柜子上拿出清洁剂，配合着清洁布和电动刷子刷洗起来。与此同时，六面兽则放好了浴油，舒舒服服地泡了进去。看着勤勤恳恳地替自己干活的通天晓，他的火种觉得充实又惬意。他懒洋洋地眯上光学镜，决定在清理自己的机体之前先享受一下浴油的温度，顺便再和汽车人指挥官聊聊天：“说起来，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他们？”通天晓没停下手里的动作，更没转过来看他，分出一部分内存的处理器缓缓运作了两秒后，他才明白六变所指，“哦，你说他们啊。”老实说，除了刚进去的时候，他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飞镖比赛上面，他没有怎么去留意他们，现在想想他迟来地感到有些懊恼——他应该把握机会去了解一下他的敌人的。

思考了片刻后，他说：“我说不准。不过塔恩私底下似乎没我想象的那么……”他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不过六面兽心里显然也有数：“那么疯狂？”通天晓点点头：“嗯，差不多。他一晚上都没说什么话。”“他平时是挺闷的。”六面兽的语气相当轻松，“不过一提到威震天的时候可就不一样了。”

“略有听闻。”通天晓苦笑。事实上，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今晚看到塔恩的表现时他才会格外惊讶。想了想后，他又说道：“另外，我觉得霸王、有点奇怪。”虽然这也只是直觉上的判断，但他还是说出口了。

“怎么说？”一听到那个名字，六面兽便睁开了光学镜。虽然霸王那家伙本来就奇奇怪怪的，但是能让指挥官开这个口，想来确实是有些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通天晓抬起头，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皱起的眉头，“他好像一直在挑衅我，可是老实说，以我现在的状态，他根本没必要那么做。”

“这有什么，提萨拉斯他们不也是吗。”六面兽语气轻松，甚至还有点想要邀功的意思，“所以啊，像我这样善待俘虏的机子还是少数，你要珍惜知不知道。”对于他这前后两句话，通天晓都是既不反对，也不认同。一方面，一整个晚上，霸王都以一种很微妙的态度对待他，他虽然也和DJD一样，一个劲地针对他，但是他并不觉得那只是因为他是个汽车人。非要说的话，他觉得他的眼神里包含着一种敌意，一种单方面的较劲。另一方面，六面兽确实对他还不错。虽然他今晚一直努力在同僚面前树立威武的支配者形象，但是偶尔的下意识反应还是会暴露他的真实想法。当他质问霸王的时候，通天晓差点真的很想让他沉住气——他当然知道善良与仁慈在霸天虎的文化里是软弱的象征。

见指挥官迟迟没有回应，六面兽有点不快，手指沾了点浴油就挥了过去：“干嘛不吭声。”被溅到的通天晓吓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你干什么？”“你走神了。”六面兽晃晃手指，滴下来的几滴浴油溅出了几圈小小的涟漪，“想什么呢。”通天晓没有马上回答，手里的刷子动了几下后，才说道：“我在想，你的装甲怎么这么难洗。”对此，六面兽只是耸了耸肩。

他们就这么一个泡着，一个刷着，好一会儿六面兽才又开了口：“老实说，他们那么针对你你都没生气，我还蛮佩服的。”这冷不丁的夸奖显然让通天晓受宠若惊：“你这话倒说得很坦率。”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块装甲：“这块洗好了，你是要一会儿穿上再烘干，还是我先拿过去烘？”“你动作还挺快的嘛。”六面兽的语气既愉快又傲慢，“我一会儿穿了再一起烘吧。”通天晓点点头，又兢兢业业地清洗起下一块，六面兽则眯上光学镜短暂地进入了休眠。

****

上了充电床以后，六面兽并不急着躺下，而是盘腿坐在床板上，对着自己的关节敲敲打打。通天晓看了他一眼，问：“这是怎么了？”六变咕哝道：“感觉是用太多劲儿了，管线负荷太重，哪里都觉得酸酸的。”这大概可以说得上是六面兽的第一次露短，对此通天晓感到很意外。他坐起身，道：“我帮你看看。”刚才六变在他面前卸下了胸甲，想来这会儿提出这种建议不会遭到怀疑。

“你还懂这个？”六面兽斜着光学镜看他，通天晓摇摇头，语气淡定：“不懂。”说罢，他的手指就摸上了六变的膝盖，转了一圈后成功在他的膝弯出找到一个卡扣，按了一下，他的膝部装甲就打开了——看来就这里而言，六阶的构造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伸出手指，在他淡紫色的管线上戳了戳，感觉有点紧，至少比他的管线要硬。“你的管线是原来就这样吗？”他问，结果六面兽拿开了他的手。通天晓以为他是起了疑心，却听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懂，都绷成这样了，还觉得没问题呢。”

他说着，就下床取了医疗箱，通天晓看着他从里面拿出一瓶药膏，然后挤出一些，抹在自己的管线上，那熟练的动作让他多少有些纳闷：“原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啊，要是这点小伤小病都看不明白，我早就死八百回了。”他边说着，边又打开另一边的装甲，看了眼指挥官脸上的表情后，又补充道：“你别那种表情，你说要帮我看，我就让你看看咯，哪知道你什么都不懂。”说完，他还挤了点药膏在指尖，跟着就沾在通天晓的鼻尖上，指挥官下意识甩了甩头，最后还是摸着鼻子闷声道：“管线紧绷我当然看得出来，可问题是、你是个六阶，你的管线很有可能已经被改造过了。”

“哦……”六面兽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一直到通天晓开始感到不安，他才恢复了平常的语气，“所以、你不是在关心我，而是在套话。”“唔……”通天晓发出一声闷哼，他不知道承认自己在关心他和承认自己在套话，哪一个的后果会更严重。思索片刻后，他选择转移话题：“这个药膏好用吗？”

看着他那心虚的样子，六面兽觉得真是拙劣又好笑，不过他并没有不依不饶，点了点头后，便朝通天晓展示了瓶身的成分表：“这个的主要成分是SR-12舒缓剂，效果很好。”说完，他卸下了胸部装甲，然后又打开了里面最后一层的防护，准备舒缓一下左胸的能量泵主管线。一看他连火种舱外壳都露出来了，通天晓立刻就转过头去：“士兵，我可以接受你朝我裸露机体，但是火种舱不行。”

看他这种反应，六面兽觉得很是惊讶，“怎么了？这有什么不能看的。”通天晓早就知道霸天虎的隐私意识都要差些，但他没想到会是这种程度。他叹了口气，仍然看向一边：“你先把装甲穿上。”“哈。”六面兽被逗乐了，“我都不介意，你怎么反而还有意见了。”通天晓吞了口置换液，语气依然严肃：“火种舱是很私密的部位，你这样做，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好吧。”六面兽作势拿起一块装甲就要穿上，几下动静后通天晓听到他说：“好了，现在你可以转过来了。”指挥官舒了口气，结果转过头去一看，六面兽的胸口居然仍敞着。他有点恼，蓝色的光学镜也焦躁地闪烁着：“你……”“哎指挥官，你别生气。”六变说着就把药膏塞到他手里，然后指了指自己能量泵底下，“我是想让你帮我上一下药，我看不到这底下。”

“你说什么……”通天晓很惊讶，甚至可以说得上错愕。六面兽的能量泵就挨着火种舱，他都没法直视那个地方了。“就这里。”六变二话不说就抓着他的手往那里摸，碰到他能量泵的时候，通天晓就像触电了似的，急忙撤回手。“我拒绝。”他的声音又干又涩，“就像我刚说的，火种舱——”

“火种舱是很私密的部位。”六面兽抢先一步说完了这句话，“但我没让你碰我的火种舱啊，只是能量泵管线而已。”“可是……”指挥官在战场上可从未如此迟疑，六面兽冲他挤了挤光学镜，“别可是了，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我————”

“你才不会死呢。”这次换通天晓抢话说了。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用手指挖了一小块药膏，然后摸上了能量泵底下的管线，与此同时，他努力将视线从六面兽银绿色的火种舱上移开，“是这条吗？”六面兽“嗯”了声，跟着就在他面前躺平了，“多涂点。”通天晓点点头，把手头的药膏抹开后，又挖了一团，沿着他的管线细细涂抹。

“看你上次又砸碎盘子，还以为你很粗心呢。”六面兽总爱给他找不痛快，但是通天晓没恼，只是用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管线，“能量泵管线被我掐在手里就不要说这种话了。”“哦。“六面兽看着他的脸，思索片刻后问：“你在汽车人基地还负责这个吗？”“如果你说的是医疗工作的话，那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通天晓摸上他的副管线，发现那里也很硬后就又挖了点药膏出来，“不过战场上互相帮忙处理伤口也是有的。”

“哦，这样。”六面兽嘟囔，“难怪感觉一点都不手生。”通天晓点点头：“而且热……补天士以前也经常受伤——我是说在战场以外的时候。”他甚至可以说自己给热破用过的药膏堆起来比他的个头还高。最后抹了几下后，指挥官直起腰，“好了，还有哪里要涂？”

对于他的主动，六面兽感到很惊讶，“你刚才不是还不乐意的吗？”通天晓耸了下肩，看了看自己的手：“都沾上手了，顺便而已。”于是六变坐起身，把自己的后背展示给他，“那就再替我弄一下右边这里，刚好我自己也够不着。”

通天晓替他卸下右背甲，一边替他处理一边问：“那你平时就不管了吗？”“也不一定。”六面兽抓抓头，抬起手的动作带动管线在通天晓的指尖滑动，“有时候也会让霸王帮我，不过一般不是受不了了也用不着去管。”“原来如此。”通天晓喃喃，“看来你的机体校正能力挺强的？”他本是随口一问，结果六面兽也不管他还在处理自己的管线，转过头后脸就直直凑到他跟前：“你又在套话了。”

面对霸天虎近在咫尺的脸，通天晓的表现还算得上淡定：“我只是这么一说，你也太多疑了。”“好吧，那我不多疑。”六面兽笑笑，红色的光学镜里闪烁着一点愉悦的光彩，“我就当你是在关心我好了。”“那你还是多疑吧。”通天晓撇撇嘴——是的，他已经会撇嘴了——然后拍了拍他的肩甲，“坐好了。”

把一切都处理好后，他们一起去清洁室洗了个手，再次回到充电床上的时候，六面兽舒服地转了转胳膊，“果然好多了。”见一旁已经躺下的通天晓没有什么表示，他主动凑近了，在他身旁侧躺下，然后轻声道：“我又欠你一个奖励。”

Chapter 19

这是安稳的一夜，六面兽和通天晓都进入了深度充电模式。在他们深沉的梦境中，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战争、矛盾、激烈地碰撞者的枪与刀——他们各自走在梦中的原野，四周的一切平静而安宁。六面兽在视域中望见一道身影，虽然没有走上前去，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但那个不远不近的存在让他感到安心。

夜晚渐渐褪去了颜色，然后他便在清晨醒来了。

“嗯……？”六面兽发现他们昨晚忘记拉上落地窗的遮光板了，从阳台照进来的晨光把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堂的。他缓缓地翻了个身——通天晓的光学镜仍闭着。还挺舒服的。他不知道这份舒适是从梦里捞出来的，还是源自通天晓正在他身边安眠的事实。

六面兽眨了眨光学镜，伸手摸了摸他的天线，通天晓轻轻地耸动了一下，眉头皱起，但还是没有醒，六面兽勾勾嘴角，又去摸他的鼻子，指挥官的气息因此浮动，嘴里嗫嚅了一下，让他连忙撤开手，一时间说不清自己是想让他醒还是不想。

不是说自己是战士吗，怎么会这样毫无防备？他的火种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如果通天晓能够体会到这份情绪，他会惊讶地发现，那与钢索第一次把头靠到他大腿上时他的心情是一样的。

看他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六面兽轻轻地下了床，来到清洁室洗漱。水槽上摆着他俩的牙杯，一个是他用了很久的合金杯，另一个是他之前出门给通天晓买的水晶杯，其实那东西本该是用来喝水的，但是通天晓已经有了一个琥珀杯了。那是他去里克星的时候顺路买回来的，琥珀里面还包着一点零星的金箔，看起来非常漂亮，据卖给他的小贩的说法，那应该是个工艺品，但六面兽就是乐意通天晓把它拿来喝水——当然，某个简朴的当事机就不是那么情愿了。

之前通天晓也曾提议拿水晶杯喝水，再用琥珀杯刷牙，但是六面兽不同意，于是指挥官叹了口气：“我算是知道了，你就是不喜欢看这些东西回归它们原本的用途。”就比如六面兽的枕头，实际上是个坐垫。原先通天晓也不知道的，是上次黑影来了才提起：“哎呀，这小子，抢了我的坐垫就算了，怎么还拿来当枕头。”

“你这实在是很奇怪的生活习惯。”就算是一向不太注重这些的通天晓也不由得感到纳闷。对此，六面兽没多做解释。其实一开始他确实是抢来当坐垫的，但是后来他发现这东西垫着坐久了并不舒服，倒是很适合拿来当枕头，于是也就这么用了。

很奇怪么，没人规定不能用坐垫当枕头。六面兽拿起那个水晶杯看了看，放在里面的牙刷在杯子里晃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把杯子放下，又拿起了那把牙刷。

这是通天晓的牙刷。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认识在他的处理器突然变得很清晰。他好像这才想起来，这并不是他原先的生活状态。想到这里，他挪到了清洁室门口，伸长了脖子看了眼躺在充电床上的通天晓。他看起来安逸极了，就好像是在自家充电床上，六面兽觉得这也不该是他在自己这里该有的状态。

明明一开始他还总是贴着墙呢，怎么现在越躺越中间了？一定是之前自己不在，他一个人住得太舒坦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六面兽说不上来。通天晓是个充满秩序感的机子，但是近来他发现，那种秩序感好像一点接着一点地消失了，通天晓每天除了阅读和做清洁，什么都做不了，现在就连个刷牙喝水的杯子也都奇奇怪怪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让六面兽的火种有些酸酸的。他潦草地刷完牙洗完脸，然后便出了一趟门，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指挥官仍旧躺在床上。

怎么还不起来？难道昨晚的饮料其实是有后劲的吗？还是说他哪里不舒服了？六变突然有点担心，忍不住就伸出手在他肩甲上拍了拍：“通天晓，通天晓——”被他这么拍着、唤着，通天晓这才缓缓地睁开了光学镜。一开始他的视域是模糊的，他只能看到一个白绿色的影子，因为看不清，所以他脸上的表情一直愣愣的，六面兽以为他怎么了，连忙又摇了摇他，“能听到吗？”

“唔……六面兽。”指挥官发出一声闷哼，这才看清了他，还有他明显担忧的表情。听到他喊了自己的名字，六阶这才放下了一点心，抓着他的手也松开了。过了一会儿，通天晓坐起了身，神情也不像刚才那么迷蒙了。看着一旁的六面兽，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自己竟然完全无视了内置闹钟，一直充电到这个时候。

“你怎么了？平时不是早早就上线了吗？”六面兽闷声闷气的，不知道是不是在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难为情，“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通天晓进行了一下系统自查，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但这反而让他更加困惑：“我也不知道，就是完全没有该醒来的感觉。”

“不是宿醉吧？”虽然狐疑，但六面兽还是不排除这个可能。“怎么可能。”通天晓拉伸了一下机体，然后下了床，“你不是说那个不含高纯的吗。”他边说着边来到清洁室，却发现自己用来刷牙的杯子不见了。明明昨晚还在用呢。

“六面兽，我牙杯呢？”他探出半个身子问六变。对于他的疑问，六面兽表示自己毫不知情。“不知道啊，不见了吗？”他其实不怎么会说谎，“不然你看看底下的柜子，应该会有备用的。”虽然有些纳闷，但通天晓还是弯下腰看了看，那里果然放着个崭新的合金牙杯，和六面兽那个是一样的款式，只是颜色不一样而已。

刷完牙后，通天晓想喝水，又发现自己的水杯不见了，再问六面兽，对方依旧是一副“我怎么会知道”的表情，然后又指示他去厨房找找，说是“应该会有备用”。“哎。”通天晓又一次为六面兽的奇思妙想叹气。他再迟钝，也该发觉这事不对劲了。虽然之前明明没有备用杯子——这种不经常替换的东西，六面兽不会买备用品——但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会儿肯定是有的。

果不其然，厨房的台面上正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和他同款不同色的玻璃杯。通天晓把杯子洗了，又倒了点水喝，走到外面经过柜子的时候发现，那上面放着的正是自己的“前”牙杯和“前”水杯。他问六面兽：“这个，是你拿过来的吗？”对此，六面兽拿出了他最浮夸的演技：“啊呀，好像是啊——啧，我忘记了，本来是想去烘干的，结果随手一放就给忘了。”

水杯就算了，牙杯怎么也烘干啊。通天晓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顺水推舟，接受了他这番说辞：“原来如此。”可六面兽似乎还觉得不够，又说道：“既然这样，你就用着吧，原来那两个杯子放着就行，我再处理。”

这倒是很稀奇，先前哪怕是盘子碎了，六面兽都巴不得黏起来用，结果这次却在杯子毫无损伤的情况下买了新的。虽然不知道他是费了什么心思，但通天晓确实会更喜欢这种符合实际用途的生活用品，所以他还是对六变说了句“谢谢”。“没什么好谢的……”六面兽边咕哝着边走到阳台。今天天气不错，或许可以带指挥官去外面走走。

通天晓洗漱完吃了点能量块，六面兽则躺在充电床上发呆。一直到通天晓擦干净嘴巴和手指，准备收拾餐盘，他才从充电床上站起来，问：“我们出去走走怎么样？”通天晓先是愣了下神，然后才点点头，问：“去哪？”

“都可以。”六面兽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我在想，要不要开我的战机出去。“他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们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甚至是霸天虎基地之外。但是通天晓对此却并不非常高兴——即便是坐着六面兽的战机，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安然无恙地走出霸天虎基地。六面兽在想些什么呢？难道这是一种试探吗？他发现自己对这一猜测深感怀疑。

见他没搭腔，六变用胳膊肘顶了顶他，“怎么这么严肃，还是你更想当宅机？”他笑笑，通天晓则静静地看着他，“我只是在想……”他说到一半，就又不说了，漂亮的嘴唇紧闭着，六面兽凑近了问：“想什么？”他很少看通天晓这么吞吞吐吐。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通天晓终于还是露出了纠结的表情，他甚至从门边离开，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我现在、是可以去散步放风的吗？”“你在说什么？”六面兽有些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一直都好好的通天晓会突然露出这种情态。他走过去，在指挥官身边蹲下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出去走走而已，你要是不乐意就算了。”

“嗯……”通天晓低吟一声，低下了头。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或许他是害怕自己会在经过基地大门的时候被击毙，又或者是刚换的杯子让他洞见了六面兽的某种变化，又或者是今天早上的赖床让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在这里待得太舒服了，总之他的情绪就在这一刻达到了某个阈值，他不愿再享受这种不像俘虏的待遇了。

“你不要叹气，有什么问题好好说。”六面兽从来没处理过这种状况——这种他说都说不上来的状况——他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通天晓没有理会他的话，他只是低着头，在沉默中消化着情绪。六面兽就这么蹲在他身边，一条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他的肩膀。

两个大型机，就这么凑在一块，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有些好笑，如果黑影在的话，他或许还有笑嘻嘻地指着他们问：“哎呀，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啊哈哈哈。”可是他不在，所以空间里就只有沉默，此外还有一些通天晓的忧郁和六面兽的焦躁。多么无奈。如果他在汽车人基地，他还可以找个房间，一个人处理这些扰乱他心情、影响他效率的问题，可他是个俘虏，他无权享受隐私这项特权，所以他只能在六面兽的面前崩溃。

他抬起头的时候，一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六面兽立刻就回过神来：“你这是怎么了？”他不懂得察言观色，更不知道这种时候不该急于追问，但是通天晓不会怪他。“没什么。”他清了一下置换装置，然后缓缓地站起身，“我只是觉得有点累。”

“好吧。”六面兽当然不会勉强他，他只是跟着他站起身，红色的光学镜毫不掩饰地紧盯着他。通天晓因此望向窗外：“天气看着不错，我去阳台吹会儿风。”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六面兽从他的语气里读到了想要独处的情绪。

好吧，他当然不会否认独处是个调节心情的好方法，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么做的。看着落地窗外通天晓那孤寂的背影，还是决定给他更多的空间。

他在想什么？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飞行着的同时，这个问题盘旋在六面兽的处理器。他知道任何一个汽车人都不可能真心地享受待在霸天虎基地的时光，但他并不认为通天晓仅仅是因为那个而难过——不，他甚至不确定他是在难过，他的一切行为都透露着一种更为纠结的情绪，很强烈，但是难以捉摸。

六面兽最后停落在基地附近的一片山丘，这里很安静，很广阔，他原本是想带他来这里的——作为他所谓的“奖励”，但现在只有他自己一个来了。多么遗憾，他觉得通天晓会喜欢的。

罢了，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的。他努力说服自己，然后就闭上了光学镜。如果通天晓需要独处，那他不介意为他提供条件，不过六面兽没有意识到的是，其实他是会觉得有些失落的，毕竟从他出外勤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想要回来了。

他躺在草地上，用他的鼻子感受着周围的气息——确实很香。通天晓跟他说过，洗浴球的味道比不上真正的草地，现在他才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不仅如此，当他轻轻地挪动机体的时候，身下的青草会摩挲他的背甲，那种感觉虽然不像在洗油浴，但确实也是舒服的。一种愉快又惊喜的感觉冲上了他的处理器，因为他一直以为通天晓不懂得感受那些教条以外的东西。

多么稀奇。仅仅是想着那个“古板”的指挥官，他便觉得没有那么无聊了。不过就在这样一个时刻，他的通讯面板不合时宜地弹出了一条提示，是黑影打来的通讯。六面兽不想被打扰，毕竟威震天也说了接下来的几个循环他可以稍作休息，所以他关掉了提示，继续徜徉在有关青草的闲散时刻，直到夜幕降临。

回到充电室的时候，六变惊讶地发现屋里空无一人。虽然空气里很明显不存在通天晓的气息，但他还是谨慎地检查了包括清洁室和阳台在内的每一个房间。没有，都没有。

“渣的！”他大骂一声，再次确认阳台的防护网没有被强行突破的痕迹后才想起要查看一下家门口的识别系统。记录显示，在他出门不久后有一条访客记录，他连忙打开通讯面板，刚想找黑影问个清楚，就发现自己错过了来自对方的无数个通讯请求。

完了，一定是出事了。六面兽对这个想法几乎不抱任何怀疑。

“喂……？”解起通讯的黑影声音听起来相当混沌，六面兽甚至隔着通讯信号就能够闻到他身上的高纯味。“你现在在哪？通天晓呢！”他摔上门就直接跳上了战机，与他这份焦急形成对比的是黑影慢条斯理的语气：“哦~六子啊，可算是联系上你了，你这么久都没信儿，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你他渣的才死了，我问你通天晓呢？”六面兽没心情跟一个醉鬼掰扯，黑影喝醉的时候有什么坏习惯，他当然不会忘，他现在只希望自己到的时候，通天晓还没失去他的封膜——想也知道通天晓在汽车人那里不会是挨拆的那一个。

“哎，在油吧，大家都在，嗝——你赶紧过来。”黑影的声音含含糊糊，如果战机的引擎声再大一点，六面兽一定是听不清的，“卡隆他们发现你们昨晚使的小把戏了。”“什么把戏？啊，渣的！”六面兽处理器一转过弯，脚下便狂踩加速板，“你等着，我马上到！”听黑影那么说，他是真的慌了。按照那群家伙的性子，只怕通天晓这会儿没死也半残了。

六面兽一边在口罩底下咬着嘴唇，一边突破着战机的速度极限，最后以破纪录的速度抵达了油吧，随便把战机一停，就往里面狂奔。他甚至来不及去后悔自己下午无视了黑影的通讯请求，因为他更多的内存都用来担心即将看到的场面会有多么的惨烈了。

可是，现实的进展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当他打开门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他愤怒的同僚，也没有看到饱受凌迟的通天晓。非要说的话，那画面甚至荒唐得让他有点想笑：

通天晓竟然是现场唯一一个直立着的机子，而DJD那些家伙——还有黑影——不是瘫坐在地，就是歪倒在沙发上。除了汽车人指挥官，整个空间里都是失败的气息，叫六面兽摸不着头脑。

“喂，这是怎么回事！”他冲过去，抓着通天晓的胳膊让他转了一圈，确认他身上没有损伤后才又说道：“不是在阳台吹风吗，怎么吹着吹着，吹到这儿来了！”他当然松了口气，可更多的还是生气，所以语气不自觉冲了一些。见他着急忙慌地跑来兴师问罪，通天晓仍然用他一贯温和的语气回答道：“是他们硬把我拉来的。”

见他如此平静，六面兽也冷静了些，他咳了一声，问：“他们拉你过来干什么？”“昨晚的事情，被他们发现了。”通天晓这么说道，这倒是和黑影的醉话内容一致，“他们很生气，硬逼着黑影来敲门，我一开门，就被他们抓住了。他们本来想把我抓去他们那里，但是黑影说你很快就回来了，让他们不要闹大……”

听到这里，六面兽还是有些不明白。这群家伙明显是要搞打击报复，可是为什么反而把自己给整倒了。他抓着通天晓的手还是没有松开，胸甲也仍在余悸中起伏着：“所以到底是怎么搞的？他们怎么都……”对此，通天晓眨了眨光学镜，看起来竟然有些心虚：“哦、提萨拉斯说，要是我能喝得过他们所有人，就放我回去……”

六面兽惊讶地瞪大了光学镜，环视了一下四周那群被他喝倒的家伙：“所以、你真的——？”对此，汽车人指挥官淡定而尴尬地点了点头。

什么嘛！六面兽不免要叫屈。搞了半天，他昨晚完全是多此一举，既然通天晓那么能喝，他还费半天劲儿帮他打掩护算是怎么回事！为此，他朝着通天晓的肩甲来了一拳：“这么能喝你也不早说，亏我昨晚还……！”一想到通天晓看着自己跟霸王较劲，六面兽就觉得自己好蠢，话说到一半就不想再说了，“算了，回去再跟你算账！”然后他便要带指挥官出油吧，可通天晓却不紧不慢：“那个、我们就把黑影晾在这儿吗？”DJD那些家伙他倒不在意，但是黑影确实是帮过自己的。

“他自己会照顾自己的。”六面兽头也不回，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一直到把通天晓推到了战机上，他才开始感觉到这一事件的幽默感，不过考虑到自己作为支配者的尊严，他并没有马上表现出这一点，所以通天晓很自然地以为他是真的生气了，于是他还是决定先开这个口：“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感谢你昨晚那么维护我。”

他听他这么说，六面兽在口罩底下偷偷勾起了嘴角，好一会儿才闷声说道：“我才不是维护你，我只是觉得你要是喝醉了，要带回去肯定很麻烦。”真是不坦率，通天晓默默地想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霸天虎都这样。“不过，你的阈值也未免太高了。”六面兽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相当匪夷所思，“难道真的像黑影说的那样，你们汽车人还特地做过这方面的训练？”

不得不说，这问题真是单纯的有些可爱，以至于让通天晓忍不住露出微笑：“怎么可能。”“那不然是怎么回事？”六面兽一边按下制动，把战机停在阳台，一边继续追问。通天晓先一步着陆，然后转过头对他说：“这是机密。”“跟我也不能说？”六面兽跟着落地，两个机一起进了充电室，“我可是特地去解救你了诶。”

“但是在那之前，危机已经解除了。”通天晓语气平静，但多少掺杂了一点得意，气得六面兽忍不住伸手弹他天线，“哼，我要是不去，你就等着他们醒过来之后揍你吧。”“好吧。”就他把自己接回家这点而言，通天晓确实还是心怀感激的。他们一起站在水槽前洗手的时候，他朝六面兽歪过去一些，用比平时更愉快的声音和他讨价还价：“那就抵掉一个奖励，怎么样？”

“行吧行吧。”六面兽故作无奈，处理器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次带他出门的时间。

Chapter 20

六面兽没想到，所谓的“机密”，其实就是比别人更缓慢的机体反应。他进入深度充电还没多久，就被身边的动静给吵醒，睁开光学镜一看，通天晓正急急忙忙地往清洁室去。见他着急忙慌的样子，六变也跟着下了床，等他走过去的时候，发现通天晓正低着头，对着排水槽吐出了逆流的能量液。

“哎，不是吧……”他靠近了些，伸手拍了拍他起伏的后背，对于他的触碰，通天晓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味地低着头，似乎是在等待机体做出下一步反应。过了一会儿，他后背绷直了一下，随即又放松，跟着就又呕出了一大口。浓厚的高纯气息混杂着他机体部件独有的气味，六面兽觉得自己都要跟着醉了。

“你这是喝了多少？”他皱起眉，突然觉得这家伙早前那镇定的样子相当搞笑。见通天晓没反应，他觉得很无奈，只得走到外面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又回来看他吐完了没有。

“我还以为你是转化效率高，原来只是反应慢。”看他没再动了，六面兽扶着他要他直起腰，怎料通天晓站直后，脖子却没了力气，往旁边一歪，脑袋就倚在了他肩甲上。“哎。”六变忍不住叹了口气，伸出手把通天晓的头给扳正后，给他喂了点水，确认他没有再次呕吐的迹象后，才将手臂穿到他胳膊底下，然后一点一点地把他拖回充电室。

“这叫个什么事啊……”六面兽当然会想起他第一次带通天晓回家的情形。把通天晓抬到床上后，他抬起那双蓝色的腿，把他的机体给摆正了，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给他盖上毯子后，他坐在一旁无奈地摇摇头，“幸好你没乱吐。我这里可不收容醉鬼。”不料他这话说完，通天晓就像是有意和他作对一样，突然就睁开了光学镜。

“六面兽。”他这一声唤得标准又清晰，以至于六面兽以为他其实是清醒的。“干嘛？”他没好气地咕哝道，“没醉也不说，坑我来着。”要把他这个大个子从清洁室拖到床上，那可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听他这么说，通天晓好像也没发觉他是不高兴了，歪着脑袋笑了笑后，说：“我是醉了啊。”他说完打了个嗝，却仍不忘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我喝了三十七杯。”

“醉了说话还这么清楚。”六面兽没信他的话，弹了下他的天线就准备躺下，“好了，充电，今天也够闹腾了。”他说完，就关了灯，看着身旁那双蓝色的光学镜闭上后，他才再次进入充电模式。

他以为，通天晓吐也吐了，总归能好好充电了，结果没过多久，他就在床上翻腾起来，就连底下的床板都被他蹭得咔咔响。“你在干嘛？”六变还是睁开了光学镜，“被虫子咬了吗？”平时通天晓充电都是很老实的，像这样翻来覆去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等通天晓吭声，六变就坐起了身，翻过背对着自己的指挥官一看，才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很不对劲。“怎么了？”他伸手摸他的脸，发现那里烫得厉害，叫他一下子警觉起来，“通天晓，你还好吗？”他托着他的脸，要去看他的光学镜，却发现对方神态迷离，就连平时里那双神采奕奕的光学镜也不免在此刻变得有些黯淡。

见他这个样子，六面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从来没醉过，更没见过这种症状——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带他去吊钩那里看看，怎料刚抓住通天晓的手要扶他起来，对方就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嗯，我很好。”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有人一边醉醺醺的，一边这么字正腔圆地说着话。六面兽满腹狐疑地反问道，“真的吗？”结果通天晓就又不吭声了。“你这家伙。”六变好无奈，还是决定把他打包送去医疗部做个检查。

出门的时候，六面兽习惯性地摁了一下门边的开关。先前的担架已经还回去了，战机又停在阳台，要抱着通天晓上去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换了个方式，把指挥官背在背上，然后切换成了翼狼形态，打算就这样驮着他去。然而事实证明，处在不清醒状态下的通天晓从来都不会让他省心，还没来得及走出家门，他就一骨碌从侧面翻了下来，差点倒在地上。

“喂，通天晓！”六面兽连忙将形态切回来，把他给拎回了床上。脑袋落到枕头上的那一刻，通天晓才慢悠悠地说道：“真的。”“那要不要我带你去医疗部看看？”六面兽已经发觉他在回答问题的时候会慢一拍了，所以问完以后很自觉地等在一旁，直到通天晓说：“不用。”

“这样没关系吗？”其实他也不是很想带他去吊钩那里。那家伙怪得很，又有些恶趣味，还总是打着“隐秘性”的旗号跟病患独处，霸天虎里被他揩过油的机子可实在不算少。他纠结得很，通天晓却一点都不着急，用手摸摸他的脑袋后，说道：“嗯，只要一天，高纯就能被完全分解。机体升温是常见的并发症。”

“你听起来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明明看起来也不像是经常喝醉的样子。”六变边咕哝着边在他身边躺下来，任由他的手落在自己的额前。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通天晓摸他的那两下让他觉得很舒服。鉴于对方现在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他不介意就这样继续占他便宜。

“一回生，二回熟。”引经据典是指挥官的本能。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六面兽，他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发出来困惑的声音：“嗯？小狗呢？”“什么小狗。是我，六面兽。”六阶一板一眼地纠正他，“你反应可以再慢一点吗……”

他语气幽怨，可通天晓好像没听进去，仍伸手摸他脑门，摸完又摸他后颈，用拇指和食指揉捏，六面兽被他弄得脖子痒痒的，火种也痒痒的，终于还是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好了，老实点，不然我要把你绑起来了。”

对于他这虚势的威胁，通天晓只是愣了愣神，然后才笑了笑，“真可爱。”他明明是醉醺醺、晕乎乎的，可语气偏偏又正经得要命，六面兽觉得很郁闷，却只能努力说服自己：这说的是醉话。狼形态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形态，他才不准别人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个古板的指挥官的数据库里竟然会有这样一个词语，这倒是让他有些惊讶，所以他也没急着做什么，就这么躺在通天晓身边，嘴上还不忘挖苦道：“指挥官，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小动物。那之前见着我，怎么一点都不留情？”

“战胜敌人，高于一切。”一阵意料之内的延宕后，通天晓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于是六面兽又问：“那现在呢？你不想战胜敌人了吗？”“敌我力量悬殊，需要智取。”指挥官的回答依旧直白坦率，这让六面兽更来劲了。他靠近了指挥官，一手撑着脑袋，问出了下一个问题：“是不是我现在问什么你都会说实话？”“我不会说谎。”通天晓依旧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案，然后他打了个嗝，迟来地说道，“我很老实，不要把我绑起来。”

六面兽哈哈大笑，一下就有了主意。他沉思片刻，拍了拍通天晓的胸甲，问：“那你跟我说说，你有什么优点？”这是一道测试题，如果这个低调谦和的通天晓真的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六面兽就选择相信他接下来的话。

听了他的问题后，指挥官陷入了迟滞的思考，一直到六面兽差点忍不住催促，他才说道：“我忠于汽车人，恪守章程，做事无愧于心。我在作战指挥方面有一些经验，不过这主要是因为我参战的机会比较多。另外，也有一些机子说我很可靠，虽然我不这么觉得，但有时候他们来找我诉说烦恼的时候，我也会忍不住怀疑他们说的是对的。”

忠于汽车人，姑且把它算作优点吧？六面兽忍不住苦笑。另外，细细体味他刚刚说的这番话后，他意识到这个汽车人确实谦虚得有些过分——就没有别的好说的吗？比如长相啊，声音啊，又或者性格啊什么的。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平稳坦率的语调成功证明，他并没有说谎。就这点而言，六面兽还是很满意的。

“嗯，你很诚实，加一分。”他拍拍通天晓的头，对方没像平时那么抗拒了，于是六面兽心满意足地摸了摸他的天线，煞有介事地说道：“下一题：你喜不喜欢喝高纯？”这个问题，他好奇很久了。通天晓眨了眨光学镜后，认真地点头道：“嗯，喜欢。”

我就知道。六面兽得意极了，随即又问道：“那你还喜欢什么？平时有什么爱好？”他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完全是出于想要了解通天晓的愿望。听了他的问题，指挥官皱了下眉，又开始思考，这种样子让六面兽想起了他曾经的一个伙伴——说是伙伴也不完全恰当，总之那是他从利比特星抢来的一台老式问答机，只要输入你想要问的问题，他就会结合数据库生成一个答案。因为那台机子已经有些年头了，所以数据库里的东西又老又旧，当六面兽问他利比特星有什么好玩的时候，它还会一本正经地推荐一些餐厅，殊不知整颗星球都已经被毁灭了——好吧，这实在算不上什么有趣的联想。比起那个连五官都没有的计算机器，六面兽当然会觉得眼前的通天晓要更真实、更有趣些。

他还在回想自己之前都跟那台机器问了些什么，通天晓就已经生成了他的答案：“我喜欢散步、阅读、行驶，还喜欢射击。”唔，射击这一项倒是让六面兽很惊讶：“我以为你不喜欢动刀动枪。”又或者说，他以为他们汽车人都是如此。

通天晓又一次陷入沉思，六面兽恨不得能够按下时间的加速键，好和他来一场正常速度的对话。不过如果耐心是通天晓与自己坦诚相对的代价，那他当然甘愿忍受。而且，退一万步说，能看到他这种呆呆愣愣的样子，确实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那个不一样，射击不是为了取人性命。”通天晓的语气还和清醒的时候一样平静，“射击的时候，我可以很专注、很投入，那种感觉很好。”他这一次的答复不仅仅是回答了六面兽的问题，还主动解释了原因，这让六变很有成就感，他猜想自己或许已经和这个醉鬼版本的通天晓亲近起来了。

“难怪你喜欢玩飞镖。”六面兽发现这就说得通了。聊到这里，他感觉胳膊有点酸，索性就放松了机体平躺，红红的光学镜就这么盯着天花板：“那你还喜欢什么？我是说吃的、喝的那些。”实在很难想象这个汽车人会对那些机体上的享受感兴趣。

“我喜欢甜味能量脆片。”通天晓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点微笑，好像那甜甜的玩意已经被塞到了他嘴里。六面兽默默地在内存模块里开出一个清单，问：“还有呢？”“之前在地球上喝过一种叫做波尔多酒的东西。”通天晓的反应时长明显缩短了，“不过那种酒虽然好喝，但是没法被机体完全分解，所以会产生废液。”赛博坦人的生理机制和碳基生物不同，对于那些无法转换为能量的物质只能以废液的形式排出。

“还有吗？”六面兽觉得听这个节制的指挥官谈论他的喜好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还喜欢什么？”说到这里，通天晓又愣住了。六面兽以为他这是又卡机了，怎料他突然张开双臂，做出了一个类似索取拥抱的动作，“我还喜欢这个。”

一开始，六面兽还没懂他的意思，又或者说是懂了，但是不敢相信。他咳了一声，声音竟然有些紧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他那堂皇的样子，通天晓示范性地圈了手臂，说：“我喜欢这样，把大家都抱住，补天士、杯子、阿尔茜、弹簧……”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六面兽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这还是通天晓第一次跟其他机子提起这件事情，在汽车人基地里估计没有人会想到，每次一脸无奈地将大家圈住的通天晓，其实很喜欢这种感觉。

话说到这里，通天晓打了个呵欠，光学镜也慢悠悠地眯上了，像是进入了慢分解期，六面兽看了看清单，里面才写了几条，比如“充当倾诉对象的时候会有成就感”、“喜欢小狗（摸头和脖子）、散步、阅读、行驶、射击”，还比如“爱吃能量脆片（甜的）”“爱喝波尔多酒（地球产的、会生成废液）”，虽然都是很宝贵的情报，但是六面兽尤觉不足。

“等一等，先不要下线。”他轻轻摇晃指挥官的肩甲，迷迷糊糊中，通天晓觉得眼前这个机子和不愿意睡觉的丹尼尔很像，这让他的语气不由得变得更加和缓，“好好、再陪你一会儿。”

————

一直到隔天傍晚，通天晓都处在慢分解状态。虽然盯着他的睡脸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但六面兽的耐心也难免有限。他早就习惯了在通天晓面前闹腾，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坐几个小时显然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了打发时间，他决定去档案馆转一圈。

今天是替通天晓还书的日子。虽然惊天雷很乐意上门取书，但是上次黑影发消息过来，说他跟通天晓两个总是靠在门边交谈。为了防止他这个俘虏动摇军心，六面兽当然得采取一些预防措施。

“你先登记着，我去给他找几本新的。”六面兽把数据板往柜台上一放，就要往里走，结果惊天雷淡定地发给他一份电子清单，说通天晓应该会对单子上的书感兴趣。作为霸天虎阅读量最大的机子之一，惊天雷在这方面应该是很有发言权的，但是六面兽还是选择硬气地说一声：“不用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他或许是不希望通天晓过得太顺遂，又或许是不喜欢别人对通天晓的了解比他多，还有可能是，他并不想看到通天晓跟其他机子——就比如黑影——的关系比跟他的亲近。就因为他先前给通天晓送了一个月的饭，他就得意洋洋地宣称自己是通天晓最离不开的人，简直是厚颜无耻。不过比起那个， 更让六面兽在意的是上次在油吧的时候，通天晓居然就隔着他和黑影聊起了天，丝毫没有把他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算了算了，一想到这个，六面兽就来气。他刷新了一下处理器，努力说服自己去想一些更愉快的事情，比如整个霸天虎基地，通天晓就只跟他同床共枕过——不对，这话听起来好奇怪，六面兽自己也觉得这里面有歧义。

没有参考的清单，也没有任何阅读量，六变就在档案馆里四处乱转，好不容易选了几本看起来可能会符合指挥官喜好的书外加几本漫画集后，他就回到了柜台。惊天雷接过后，利落地在系统上操作起来，完事后又从抽屉里拿了几块数据板，和他新借的放在一起。

“这个是之前给他提到的几本书，你顺便拿回去吧。”他只是在履行承诺，却没想到六面兽一下就不高兴起来，接过板子的动作用力又粗鲁，没好气地“哦”了一声后就气冲冲地走了。

“真是个傻瓜。”惊天雷会心一笑，一面拿着桌上的清洁掸子打理桌面，一面哼起了那首老掉牙的《不要听爱情的话》。

Chapter 21

六面兽在外面转悠了半天，回到家的时候，通天晓已经醒了，这会儿正在打扫卫生。

昨晚DJD来抓人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反抗过，所以房间早就乱得差不多了。虽然昨天刚回去的时候六面兽敦促他收拾，但到底还是没有履行他“不收拾干净就不准充电”的承诺——不过这才不是因为不舍得让通天晓那么辛苦，他只不过是不想被他打扫的动静给搅扰而已。

“没想到你还挺自觉。”六面兽洗完手的时候，指挥官正站在椅子上整理橱柜。柜子里原来摆着些装饰摆件，但是昨天他们把黑影推开的时候，他直直撞到了这里，所以里面不少东西已经翻了，甚至还有一盏琉璃灯已经碎掉了。见六面兽来了，他小心地回过头，手里还拿着个收集玻璃碎片的盒子：“自己造成的破坏，当然有义务收拾好。”

“挺好。”六面兽满意地踱到他身边，叉着胳膊靠在柜子旁盯着他微微掂起的脚，“你这才刚醒，可别摔了。”“不会的。”通天晓做事一向稳当，没有把握的事情他很少会做，“不过、有的东西被弄坏了。”他向六面兽展示了那个残损的灯座，脸上的表情有些过意不去，“抱歉。”

“没关系啦。”六面兽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那个也是随手收着而已，坏了就算了。”指挥官眨眨光学镜，又拿起旁边一个看起来像是鳞爪怪兽的模型，“那这个呢？”六面兽抬起头，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后光学镜先是瞪大了一下，然后才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哦，这个啊。”他的回应含糊不清，所以通天晓又说道：“它的翅膀好像断了，但是我没找到断掉的部分。”

如果不是通天晓拿出来，他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个东西了。那是他刚成为六阶的时候，霸王送他的礼物。那时候那家伙揽着他的肩膀把这玩意儿给了他，还笑嘻嘻地说：“收好了，这可是全宇宙独一份的。”他把那东西接过来后看了看，说：“这什么鬼啊，翅膀都断了你还拿来送我。”结果霸王露出了更加骄傲的表情：“这是我故意弄的好吧，你拿着就是了。”

“哦，那个原来就是没有的。”他说不上来自己什么想法，“不过也无所谓了，你要扔了也可以。”通天晓点点头。这话的意思是，要扔可以，但不扔也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先留着吧。这么想着，他用清洁布擦了擦那个模型，然后把它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就准备下来。

“都收拾好了？”六面兽本想去洗澡，一看他下来，就又停下脚步，走到他身边，“没有偷工减料吧？”“你觉得呢？”通天晓没打算靠嘴来进行论证，索性拉起他的手，让他自己摸摸柜子，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打扫得相当干净了。被他抓着手腕，六面兽感觉有点奇怪——他怎么突然就喜欢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他还以为这是醉酒限定呢。难道，他宿醉还没退吗？

他这么想着，就伸手摸了下通天晓的脸，想要看看高温是不是还没散去，结果通天晓一下跳开，神情警惕地问道：“你做什么？”难道这个六阶是觉得他很脏吗？这让他大为不解。“哦、我就是想看一下你是不是真的醒了，毕竟昨晚你可是——”他话说到一半，就自觉打住了。

昨晚的事情很有趣，他还指望着之后找个机会把他灌醉再来一次呢，这会儿就说漏嘴了可怎么行。“昨晚我可是怎么了？”通天晓看起来有些紧张，六面兽却若无其事地摇摇头，“没什么。”“真的吗？”他刚才那语气，总让通天晓觉得，自己是在喝醉的时候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可别说他像杯子喝醉的时候那样，在其他机子面前唱歌又跳舞，又或者是像之前那样……

啊。想到这个，指挥官不自觉捂住了光学镜。要说是汽车人就算了，还能勉强当作一件欢乐的糗事，这可是霸天虎啊，那种级别的行为完全是在损毁汽车人的形象。他悄悄地透过指缝看六面兽，试图从对方的表情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最后却还是只能不安地问一句：“我、都做什么了……？”

“都说了没什么。”六面兽继续装蒜，然后从容地转移了话题，显然是在吊人胃口，“说起来，这是你第一次喝成那样吗？”昨晚他说他喝了三十七杯，想来不是他们玩飞镖游戏时的那种小杯子，而是油吧专门用来装精酿的特大号扎啤杯，实在是很难想象指挥官会自愿喝那么多。“呃……”听他这么问，通天晓的表情更古怪了，他往前走了两步，把背影留给六面兽，然后才说道：“算是吧。”

“算是？那就是不完全是？”六面兽赶忙走上前去，语气颇为愉快，“还真稀奇。”“有什么好稀奇的？”通天晓故作镇定，可闪烁的光学镜还是暴露了他心虚的事实。“就是觉得想象不出来。”六面兽说着揽上他的肩膀，“不然这样，你跟我说说你之前是怎么回事，然后我就告诉你昨晚都发生了些什么，怎么样？”

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诱惑自己应下一个邪恶的契约，为此通天晓咽了口电解液。他自认为不是好奇心很强的机子，可是一想到自己先前喝醉时做下的事情，他又觉得昨晚的事情他非得知道不可。难道他真的……？可是六面兽的反应看起来实在不太像。

唔，虽然有点不甘心，但好像确实得把这个事情搞清楚。“好吧。”他说这话时语气悲壮得像个烈士，让六面兽忍不住在口罩底下笑出来——这么纠结，想来是出过什么“好玩”的事情。他拉过椅子坐下来，俨然一副看戏的样子：“那就说说吧指挥官，等你说完再换我。”

“那你可以答应我，不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通天晓神情紧张，六变很痛快地点了点头，“没问题。”指挥官这才松了口气，跟着也在充电床上坐下来。

其实非要说的话，他自己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那事情发生得太过久远，一直可以追溯到内战以前。当时他刚从学校毕业，在教授的推荐下去了博物院。那时候他也才成年不久，对高纯这种东西没什么认识，在迎接新同事的聚餐上，他们的院长——一个年纪比他大很多的机子——提议他借此机会做一次阈值测试，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是他喝醉了，会安排人送他回去。那时候通天晓不知道其实院长只是想从他身上找点乐子，而且他也确实觉得有必要测一下自己的阈值，所以在同事们半鼓励半怂恿的欢呼声中，他灌下了一杯又一杯高纯，等待醒来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倒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而坐在自己床边的，是他的直属上司，也是他们的科长。见他醒了，同事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小通啊，你还是准备一下，换个工作吧。”“啊？”他瞪大了光学镜，努力去回想自己下线之前的事情，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哎，你啊……”科长叹了口气，显然是在为这位后辈感到惋惜，“他只是在逗你的嘛，没想到你还真喝了那么多。”见他以为感慨，却怎么都不说发生了什么，通天晓越发着急，他恳切地问道：“请您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你啊，昨晚怎么都喝不醉，院长说到这里就好了，醉了就不好了，你还没懂他意思，说什么没关系——啊、说起来那个福特也是没眼力见，还说什么没关系，他会负责送你——喝到最后，你还把院长开的那两瓶超级贵的蒸馏都给喝掉了，院长那时候脸都黑了。”

“啊、那后来呢？”通天晓试图在处理器检索相关记忆，却发现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后面你醉了啊，院长问你聚餐怎么样，你没吭声，他又问你那两瓶高纯味道怎么样，结果你这个小子，抬起头就笑嘻嘻地说：‘很好，我下次还要来’，我说你这——哎，高纯的钱我给你垫付了，要是你没被开除，我会慢慢从你的工资扣的。”说完，科长忍不住伸手揪了下他的天线，“以后要有点眼力见，知不知道？”“哦……”通天晓抓抓头，“可是、确实是他叫我喝的，如果不能承受后果，那为什么还……”

“啧——！”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科长当时那个表情。接着他又想起自己当时为了保住工作，努力“还债”，所以那阵子日子可真是过得很紧。

“哈。”陷入回忆的通天晓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原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事情的看法真的会发生变化。那时候他并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提到这个事情，就会有人说他逗、说他不懂事，现在看来，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他原以为，自己把事情说完后，六面兽也会毫不犹豫地笑出声来，就像之前他的同事们那样，可是他并没有，他只是疑惑地问：“为什么高纯的钱要你出？上司请客，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听他这么说，指挥官觉得很惊讶，不等他说些什么，六面兽就又不紧不慢地说道：“威震天那家伙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团建的时候他都会给我们报销。哈， 就这么来看，你们院长还不如他呢。”

虽然他得出的结论正确与否还有待商榷，但是通天晓确实有些动容。面前的这个机子，让他想起了当时的自己，那个还没有被社会规训的自己，所以他微微一笑，说：“是啊，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上司可以随意地他身上找乐子，他当时又为什么要为了“自己的”无心之失勒紧油箱，紧巴巴地过日子。

“六面兽，你不喜欢威震天吗？”他也曾想过，没准这个六阶就是看谁都不顺眼，“那你为什么还要替他做事呢？”“我才不是替他做事。”六面兽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倔强，“只是他叫我做的事情，刚好是我想做的而已。”

破坏、杀戮……难道这些就是他想做的事吗？通天晓差点忘了，他是个无恶不作的霸天虎。“这样吗。”不知怎么的，他的语气有些落寞，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着六面兽，“那如果你找到其他想做的事情，你还会听他的吗？”“其他想做的事情？”六面兽摸摸下巴，“这个我倒没想过。但是应该暂时是找不到了。”

“好吧。”通天晓喃喃，然后便是沉默。气氛有些奇怪，为了打破这一现状，他故作冷静地说道：“好了，我说完了，到你了。”“哦、对。”六面兽好像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是这样的。”他装模作样地咳了声，随即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通天晓紧盯着他，暗自许诺不管他说出什么，都不能乱了阵脚，怎料六面兽看了他一眼后，呼地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再无赖不过：“我不告诉你。”

“啊？啊！”通天晓被他惊到了，连忙跟着站起身，“你怎么说话不算话？”“我可是六面兽。”六变毫不惭愧地笑笑，然后就拿上刚才收拾出来的清洁用品准备进清洁室，末了又回过头说道，“放心啦，你没干什么坏事，不知道也没关系的。”

真的……吗？通天晓可说不准他和六面兽对“坏事”的定义是一样的。“真可恶。”他最后还是只能叹口气，然后就到阳台去了。吹着晚风的时候，通天晓又忍不住陷入沉思——或许六面兽说得没错，他是真的还没醒，所以才会信了他的话。

—————

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几天，他们几个六阶被威震天叫去议事厅。虽然黑影也是被逼无奈，但六面兽还是在看到他的时候教训了他一顿，对此当事机感到非常委屈：“喂六面兽，你什么人啊！我可是好心提醒你了，你自己不接通讯怎么还怪起我来了？”无奈他的辩解丝毫没有到影响六面兽：“要不是你老拿进过我家门的事情吹牛，他们哪犯得着押你过去？”

“好吧。”要这么说的话，他确实是有点理亏，“可说到底，不都是你准我去我才去的吗。”听他这么说，六面兽一下瞪大了光学镜：“我哪有‘准’你，我跟通天晓千交代万交代，不要让你进门——”

“喂六子，你什么意思？我跑这么多趟，进屋歇一下你都不准啊？通天晓说你不准让我进，我还以为是他胡说，没想到是真的！”黑影一边说着，一边挺起胸甲要跟他较劲，却被六面兽一把挡住。

其实现在争这些事情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毕竟很难说上次发生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甚至还是以更险恶的方式发生，所以比起和这个没用的家伙算账，他要思考的应该是如何防止DJD这些家伙再次行凶，可黑影似乎还有气，六面兽转过头后，他仍在愤愤地嘟囔：“你这家伙，我原本还打算拆了那个小汽车呢，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都说了不要叫他小汽车。”六面兽伸出手推他胸口，叫他往后退了一步，可反应过来他刚说些了什么后，他又伸手把他给抓了回来：“你刚说什么？你要拆他？”“哈、这就有意思了。”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霸王忍不住笑了。六面兽偏过脸瞪他一眼，然后又看向黑影：“你给我说清楚！”

这个通天晓……竟然什么都没说。

一直到回到充电室，六面兽都是气呼呼的。如果时间允许，他真的很想暴打黑影一顿，可是很不巧，他刚要动手威震天就来了。他本想着等开完会再收拾他，结果却被留下来派了任务，黑影钻着空子就溜了。见他脸色不好，通天晓问：“怎么了？”想来六面兽是真不喜欢威震天，上次从那里回来，他也是一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没什么。”他咕哝着，在充电床上坐下，手里拿着枕头就这么揉扯起来。通天晓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结果他刚走到床边坐下，六面兽就腾地站起来，走到阳台去了，显然是不愿意理睬自己。

真是奇怪，我做错什么了吗？虽然知道霸天虎的脾气都有些古怪，但通天晓还是被他刻意的回避姿态给弄得十分困惑。正当他纠结着要不要跟出去的时候，六面兽又突然冲了进来，指着他就质问道：“黑影上次要拆你，你怎么没告诉我？”

啊，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通天晓实在是很意外，眨了眨光学镜后，竟不知道要从哪里解释起。黑影确实是打算拆他，但是最后没得逞，在他看来这一点比对方的动机更为重要。况且后面他和黑影确实也相处得还可以，他觉得跟六面兽提这茬也只会闹出些不愉快。还有一点，那就是他觉得这种事情确实是不怎么体面——他可以接受自己被敌人杀死，却不能坦然地承认自己差点被强拆。

思考了许久，他都没能给出一个答复，六面兽着急了，又问道：“你没有武器，也不能变形， 是怎么阻止他的？”“黑影没跟你说吗？”这完全是指挥官下意识的反问，那毫不迟疑地态度让六面兽差点气死：“我是想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而且他也不指望从黑影那里听到什么真话。

解释。他有什么好解释的。通天晓对六变的用词感到困惑，却还是平静地说道：“黑影他不是不讲道理的机子。”“是吗，我倒觉得他根本不讲道理。”眼看着指挥官替那个家伙说话，六面兽明显有些不高兴了，“你明明是我的——呃、我的俘虏，他居然趁我不在的时候搞小动作。”“但是他并没有得逞。”通天晓还是那么平静，平静得让六面兽生气。他转过头去，只把背影留给他，然后闷声闷气地问道：“那如果他现在想拆你呢？你还会反抗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通天晓的语气这才有了些变化，六面兽正为自己俘虏的“忠心”感到高兴，却又听他说道：“他可是个霸天虎。”

Chapter 22

 

“霸天虎怎么了？”六面兽的语气一下就变得很激动，“霸天虎就不可以跟别人对接了吗？”他这话问得气冲冲的，通天晓连忙拍拍他的肩甲以示安抚：“你别这么激动，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六面兽是个直管线的家伙，通天晓说这些话让他很不爽，所以他就是得讨个说法。

 

为了不让眼前这个霸天虎误解他的意思，通天晓进行了高效的思考，然后又对自己的想法进行了快速的整合：“我并不是说霸天虎不可以，只不过，作为一个汽车人，我是不可能和自愿和一个霸天虎对接的。”“为什么？”六面兽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追问道，这反而让通天晓感到有些无措——他从没想过这种自明之理也是需要解释的。尽管如此，他还是尝试着向对方说明他的理由：“因为立场不同。”对此，六面兽大为不解：“可是这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们汽车人在充电床上还讲政治吗？”

 

“不讲政治。”通天晓很耐心地回答道，“但也不是完全不讲。”为了让六面兽明白他的意思，他又说道：“就像现在，虽然我们不讲政治、不讲立场，但你还是会把我当成一个汽车人，即便你不去想，你的处理器深处，也始终会有这样一个想法。”

 

“或许是吧。”六面兽没有多加思考便又问道，“那如果黑影是个汽车人，你是不是就会愿意让他拆？”这又是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通天晓真的很想钻进他的处理器，看看里面是不是只装了些非黑即白的二极管。

 

“那也未必……”他无奈地摇摇头，“为什么你觉得我是被拆的那个呢？”在他看来，这很不符合常理，至少不符合他们汽车人的常理。但六面兽好像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地事情，听他这么问，反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难道你想拆黑影吗？”“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通天晓连忙摆手，“我只是想说，我未必就得是下面的那个。”“哦……”六面兽耸耸肩，“这我倒没细想过，不过你要这么说，也很合理。”

 

说来也怪，原先他看通天晓，也觉得他不应该是被拆的那个，可或许是黑影念叨着想拆他念叨得多了，导致他最初对通天晓的印象渐渐模糊了——都怪这家伙。

 

“那如果黑影是汽车人，你就会想拆他了？”六面兽好像对这种问题特别感兴趣，叫通天晓忍不住扶额：“才不是那样的。”他突然就想起了他们之前的那次对话。他还记得当时六面兽说，第一个和他对接的机子是霸王这一事实对他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难道就是这样的想法导致他对这种事情的看法如此古怪吗？又或者说，正是因为他对这种事情的看法古怪，所以才会用那种态度看待自己的第一次呢？

 

“难道你和谁对接都可以吗？”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想要知道问题的根源，这或许是他的职业病。听他这么问，六面兽露出了很诧异的表情：“怎么可能，那多不卫生！”这确实是意料之外但是情理之中的回答。通天晓笑了，说：“那不就是了，哪有和谁都可以的道理。”

 

“好吧。”六面兽在椅子上坐下，一面盯着空中的某个点，一面喃喃，“幸好是你没被他拆了，不然我一定会把他的甲片统统都剥下来。”“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个？”通天晓也跟着在充电床上坐下来，“你自己都说了，我是你的俘虏。”

 

但凡换个机子，六面兽都会觉得这话是在挑衅，可这是通天晓，有什么说什么的通天晓，所以他也只是简单处理了他的问题，然后做出回答：“哦、那当然是因为，你是‘我的’俘虏啊，要是你在我出门的时候被他拆了的话，我会很没面子的。再说了，要是他真的在我家里干出这种事，我非得一把火烧了这房子不可。”

 

“哈。”通天晓被他夸张的说辞给逗笑了，“他不会的。”“你就对他那么有信心？”六面兽看着他，发现指挥官的表情和他的语气一样毫无波澜，这让他顿时计上心头——“那如果是我呢？”他话还没说完，便抓住了通天晓的手，背稍微挺直了些，就把他给压在了床上。

 

“如果是我要拆你呢？”他们很少靠得这么近，为此六面兽甚至隐隐地感到有些兴奋。为了让他的表演更加真实，他特地往下贴了些，直到他们的胸甲碰在一起，而这也让他的火种产生了一种相当复杂的感觉：刚才明明只是想逗他一下，让他知道霸天虎都不是什么可信之徒而已，可真这么干了以后，他倒是越发好奇指挥官会有什么反应了。

 

“唔。”见他突然扑上来，通天晓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动作，仅仅是闷哼了一声，便这么静静地看着身上的机子，淡定的姿态反而叫六面兽有些不知所措——他原以为通天晓会挣扎的，然后他就顺势和他闹几下，蹭一蹭他的胸甲，又或者是摸一摸他的天线什么的，如果他反应还是很大，那自己就狠狠嘲笑他，结果他就只是这么老老实实地躺在自己下面，就好像、他没意见一样。

 

“呃……”六面兽不知道要怎么进行下去了，于是他咳了一声，想要以一种肃穆的方式找回自己的面子，“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对此，通天晓只是冷静地说道：“因为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嗯？”六面兽十分不解，红红的光学镜看起来也没有刚才闪得那么厉害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眼看着捉弄他不成，他便自讨没趣地从他身上下来，通天晓淡定地看着他，说：“你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洗澡呢。”

 

啊，都忘了这茬！六面兽一拍脑袋，痛恨自己被黑影气晕乎了，居然就这么脏兮兮地碰了床。他连忙转身，找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丢在一旁的清洁用品，然后就钻进了清洁室，才脱了两块装甲后又探出一颗头来，说：“那什么，你去拧个布，把床擦一下。”

 

真是要了命了，竟然也轮到他不讲卫生了！

 

晚上六面兽躺在床上，通天晓则坐在一旁看漫画——那是六面兽执意要他看的，说是这样他们还可以讨论，也就用不着让惊天雷过来了。“可是我还挺喜欢和他交流的。”通天晓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颇为遗憾，六面兽在口罩底下撇了撇嘴，咕哝道：“你说这话的时候，真的还记得他是个霸天虎？”

 

原来还在纠结那茬呢。通天晓觉得有些想笑，揉了揉眉心后，说：“当然，我一直有在留意谈话的方向。我们不会聊那些敏感的话题。”听了这话，六面兽索性翻过身背对他：哼，还“我们”呢，倒是从来没听你用过这个词。

 

想到这个，他就有点不爽，白天的那点小九九又在处理器涌动，让他又转过身，说：“威震天又让我出外勤了，这次你跟我一起去。”这当然是个惊人的提议，通天晓一下就瞪大了光学镜：“等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你跟我一起去，忙完了就回来。”说完以后，六面兽顿时觉得轻松多了。他纠结好半天了，这会儿总算拿定了主意。

 

即便他这么解释了，通天晓还是相当困惑：“为什么？”把他带在身边肯定不如锁在基地里方便，他不明白六面兽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不过，这倒是让他火种深处的希望久违地生发出来——要想改变自己作为俘虏的现状，跟着他走应该会更有利，毕竟逃出六面兽的监控，或许要比逃出守卫森严的霸天虎基地更容易一些。不过，他也很明白，这并不意味着逃跑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至少在他恢复武装和变形能力之前是如此。

 

“你说呢？”六面兽毫不客气地弹了下他的天线，“还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了？”指挥官觉得相当无辜，但六变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你本来是我的俘虏，可你太容易被人盯上了，这对我的颜面来说是一种威胁。”他毫不避讳地说道，“把你放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通天晓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思索片刻后，他问：“六面兽，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我当你的俘虏？”

 

起初他总是很纳闷，为什么六面兽总是一口一个俘虏地叫他，却从没真的像对待俘虏那样对他。后来时间一长，他好像渐渐接受了这样的关系，甚至全然忘了这件事。现在听他说出外勤也要带着自己，那份沉寂于逻辑模块许久的困惑情绪，才像闪电般突然击中了他。

 

“啊？”听他这么问，六面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哦、这有什么，任何一个霸天虎都会想要一个汽车人俘虏的，我说的是专属俘虏，不是那种谁都可以打可以欺负的那种。”“是吗？”虽然他的说法大致是正确的，但是通天晓仍然觉得“任何”这个词用的有些不准确，“可是你并没有像对待俘虏那样对我。”

 

通天晓必须承认，他这话有些找死的成分，就好像在问敌人，你怎么还不杀我。果不其然，一听他这么说，六面兽就又拍了下他的脑门：“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奇怪？对你好点不好么？”“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指挥官难得露窘，这显示了他交流的诚意，但六面兽却没打算和他开诚布公——好吧，这多半也是因为他自己都没想明白。

 

“总之、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对待俘虏。”他装腔作势地说道，就好像他已经做好了全盘打算，“你要是实在不满意，我也不介意对你差一点，比如——”他说着，就抽走了指挥官手中的数据板。通天晓“哎”的一声，发现自己手里空了，却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好吧，也差不多该休息了。”

 

他说着，便关了灯，两个机子便安安静静地躺下来。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后，六面兽就觉得舒服多了，可他正打算下线的时候，背甲就突然被轻轻地拍了两下。“怎么了？”他问，然后背后就传来了通天晓的声音，“六面兽，你出外勤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迎接这个疑问的首先是一阵沉默，然后便是六面兽闷闷的声音。“这个你就别管了。”他边说着边翻了个身，红色的光学镜随之消失在了通天晓的视域，“你不会想知道的。”

 

————

 

一大早，六面兽就起来收拾东西，通天晓则坐在充电床上看他收——这里没有他的东西，除了六面兽一早叫闹翻天送来的一大摞数据板外，他什么都不用带。看着六面兽堆在一旁的储物箱，他不免感到有些困惑：“之前怎么没看你带这么多东西？”“那哪一样？”六面兽说着，把他的数据板也放到了箱子里，“我得把东西带齐了，才能防止你逃跑。”

 

“哦……”通天晓其实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看守他这个俘虏还需得带上飞镖盘？

 

六面兽收拾完毕后，检查了一下房间的灯和水，然后就带着他从阳台登上了他的战机。“那个，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把储物箱放下后，拉着通天晓往后面走，来到了一扇紧闭的舱门前。“这里是我的临时生活区。”六面兽说着，按下了一旁的开关，门刷地一声，便在他们面前打开了。

 

战机不比战舰，没有那么宽敞的空间，但通天晓还是觉得眼前的情形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六面兽所谓的生活区是由一张充电床和一个淋浴舱组成的，旁边还有一个结构简易的支架，上面放着一些零碎的物品，整体看来，已经很能够满足日常生活的基本需求了。不过，见识过他那台超大型等离子烘干机后，通天晓就知道，要让六面兽在淋浴舱里洗澡，完全就是委屈他了。

 

“你出外勤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吗？”通天晓走到支架旁，发现上面放这些日用品，和他们在家里用的是一个牌子的，这让整个空间一下子就有了六面兽的气息。“嗯，不过偶尔也会住在充电所。”通天晓带着参观性质的动作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他拉起他的手就往回走，“好了，看一眼就可以了，我们出发吧。”

 

“要去哪？”在驾驶舱坐好后，通天晓问他，六面兽狡诈地笑了一声，说：“先去收账。”说罢，他就在驾驶面板上点击起来，通天晓凑过去看了眼，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莫纳克斯。“去那里干什么？”莫纳克斯是整个星系赌博业最发达的星球，加上六面兽的那一句“收账”，他很难不对他们此行的目的产生疑虑。

 

“都说了是去收账，你怎么还问。”六面兽说罢，便发动了引擎，战机起飞后，他才又慢悠悠地解释道，“其实是有个家伙没交保护费，威震天让我去催呢。”“没想到你还要做这种事情。”通天晓很意外，至少这件事还没有超出他的道德底线太多——毕竟，他想的可是屠星之类的事情。“我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六面兽的语气很骄傲，拐了个弯后，朝着前面扬了扬下巴，“准备出基地了，高兴吗？”

 

“嗯。”通天晓点点头。看着不远处的山峦，他勾起了嘴角：“要是能顺便把我送回基地，我会更高兴。”他语气愉快，带着一点玩笑般的自嘲意味，六面兽觉得很有趣，也就没深究，瞥了他一眼后，笑道：“回汽车人那里的事情嘛，就不要想了。不过跟我出来，就放松点吧，我会尽力让你高兴的。”

 

“放松……”通天晓轻声喃喃，试图克制被这后半句话动摇的冲动，转而去批评其他部分，“你这前半句话会不会说的太直白了。”“很直白吗？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六面兽故意装傻，“好吧，那我考虑一下——嗯，还是不行。”“你这——”通天晓竟然产生了打人的冲动，但是考虑到对方正在驾驶战机，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他叹了口气，“这样开要多久才能到？”“三天吧。”六面兽说着，将手里的把柄一转，战机就穿过了基地的大门，那些灰色的围墙、紫色的大楼都被他们抛诸脑后。

Chapter 23

不知道过了多久，主恒星渐渐远离了他们的航线，失去了光源的视域开始变得幽暗而深邃。六面兽打开自动驾驶模式后，轻手轻脚地解开安全带后又轻手轻脚地起了身——指挥官还在休眠，这会儿还不到叫醒他的时候。

自启程的那一刻起，六面兽就一个劲地和他聊天，虽然通天晓说了好几次，“驾驶的时候要专心”，但他还是不管不顾地说个不停。身边有这么个噪音制造机，加上很久没有进行过长途旅行，指挥官只能在本该午休的时候撑着脑袋强打精神，最后还是六面兽看他实在累了，才大发慈悲，让他到充电床上去。

“不了，在这里休眠一会儿就好。”那时候他是这么说的。六面兽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充电床不用，非要在这里窝着，可通天晓却告诉他：“我要是留你自己在这里，那不是太自私了。”这反而让六面兽更不明白了：“什么自私不自私的，你累了就去充电，哪来那么多大道理。”

虽然他有在努力把话说难听，但通天晓还是没有挪窝，在副驾驶座上调整好姿势后，他轻声说道：“虽然我们不是队友，但在这种情况下，共进退是最基本的道理。”“好吧，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六面兽知道自己讲不过他，更何况他的私心也是希望通天晓能够一直待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从橱柜里拿出能量块和能量饮料后，他回到了指挥官身边。其实他也很不想吵醒他，但是他必须得先吃点东西，否则油箱在中空的情况下，很容易被沿着航线不断变化的引力挤压，给能量循环系统带来负担——太空航行就是这点不好。

“通天晓，指挥官。”他轻声喃喃。通天晓正处在浅度休眠状态，所以六面兽一叫，他就醒了。“该吃饭了。”六变将碟子放在他座位旁边延伸出来的桌板上，通天晓和他说了声谢谢。“都这么久了，你还是没改掉这个习惯。”六面兽笑笑，在驾驶座上坐下，通天晓听了，也笑着说道：“你怎么不说，这么久了，你还是没能养成习惯。”

吃过饭后，他们在驾驶座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六面兽就让通天晓去洗澡：“洗完以后，按一下墙上的橙色按键就可以烘干。”“哦、好。”通天晓点点头，往后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我先把盘子洗了吧。”“这么积极？”六面兽挑了下眉，起身把盘子拿起来，通天晓以为他要递过来，结果他只是拿手肘顶了他一下，让他往前走，“我洗啦，你快去洗澡。”

通天晓出来以后，六面兽让他坐到充电床上去，然后递给了他一瓶冰冰的无纯饮料，就是他们之前喝的那个，接着又往他手里塞了块数据板，说是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指挥官正纳闷他为何突然如此殷勤，就见他锁上了舱门，坏笑道：“我洗澡的时候，你就在这里坐着吧，不要乱跑。”

哦，所以这些只是限制自己行动的手段，可是舷窗外面就是太空，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呢。看着手里的饮料和数据板，通天晓无奈地笑了：“你倒是很懂得大棍加萝卜的道理。”这是斯派克教导赛莉时常用的手段，他耳濡目染，也多少了解，但是六面兽并不知道：“什么棍什么萝卜？”他听不懂，但是也没打算纠结，摸了下通天晓的头后，边嘟囔着“你们汽车人道理就是多……”就边进了淋浴舱。

很可惜，这次他说错了，这道理是地球人发明的。通天晓坐在床上，微微一笑，寻思着要把大棍和萝卜换成什么，才能让六面兽听懂。

因为六面兽一直是独自行动，所以当初打造生活区的时候，他并没有考虑过访客的住宿问题，这导致他们充电的时候，不得不挤在一块。通天晓侧躺在里面，背甲抵着墙，磕得有点不舒服，而六面兽躺在外面也同样不好受，每过一会儿就要往里面挪一下，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了。看着他那不安稳的样子，通天晓还是开了口：“不然我还是去驾驶座吧。”

他总是太有奉献精神，这点六面兽早就知道了，但是他没想到他跟自己也会来这套，加上早些时候他就已经在驾驶座上窝很久了，所以六变一下子烦躁起来，伸手就拦住了准备起身的指挥官。“想都不要想。”他边说着边就腾地下了床，然后还把通天晓抓过来，让他床的中间平躺，“要去也是我去。我可不放心把驾驶舱交给你。”

————

在漫无边际的太空飘荡了三天后，战机终于落地。通天晓很期待着陆的那一刻，但六面兽却不急着打开舱门。“等一下。”他拉住通天晓。“怎么了？”指挥官大为不解。只见六面兽咳了声，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通天晓想都知道他是又不自在了。“那个、下去之前再提醒你一下，你的体内有雷爆炸弹，所以你不准逃跑。”

“哦……”通天晓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原来他们只是被动地待在一个空间，所以他也没怎么想过逃跑的事情，这会儿听六面兽这么说，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可以考虑一下逃跑的可行性。只不过，没等他想清楚，六面兽拍了拍他的胳膊，兴致勃勃地说道：“好了，咱们走吧！”

很早以前，通天晓就听杯子说过，莫纳克斯是这个星系最繁华的城市，而当他走出舱门的那一刻，他才真正地感受到了这一点：远远望去，那奢华的建筑群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盛满了钻石与珍宝的银盘，各色的灯束相互交融，在夜幕下跳舞。“哇——”他发出一声惊叹，即便繁华与喧嚣从来都不是他的取向。

“指挥官，这是你第一次来这里吗？”六面兽看起来心情很好，见通天晓点头后，他便伸出手指向了城市中最瞩目的那座高楼，“那你运气还不错，我带你去见识一下莫纳克斯的最高处。”

一路上，六面兽都显得熟门熟路的。从停机场出来后，他领着通天晓走了一阵，就来到了一个交通站。“大型机往这里走。”他拉着指挥官左拐右拐，绕过了一些只有那些及膝高的软体格鲁才能走进去的通道，又跨过了几条爪哇怪专用的水道，这才在通天晓绕晕之前来到了购票窗口。

“总算到了。”通天晓苦笑，比起这个交通站，他觉得什么布阵图都不算复杂了，就连本该司空见惯的赛博坦文字都让他觉得相当亲切。“多走几次就习惯了。”六面兽笑笑，买了两张电轨通行票。又一段跋涉后，他们终于坐到了电轨列车上。

“半个小时就到。”六面兽递给他一杯绿幽幽的东西，“试试地方特产。”“这是什么？”通天晓接过来看了看，六变相当专业地开始了他的介绍：“这是莫纳克斯才喝得到的特色饮品，主要原材料是这里特有的星粹果，喏，就是这个。”他说着，从系统里调出一张图片投射出来，想来那同样绿幽幽的果实就是所谓的星粹果了，“他们把这个果子的皮和籽去掉，然后榨汁。据说有滋润皮肤的功效，你快试试。”

“滋润皮肤这个对我们不适用吧。”通天晓这么说着，还是喝了，那东西刚入口的时候，还尝不出味道，只觉得有点黏黏的，进到摄食通道后，又突然变得很顺滑，一下就溜进了他的机体深处，带来了一种相当新奇的感觉。他咂了咂嘴，六面兽立刻凑上来。“怎么样，好喝不？”他一直在等通天晓反馈，自己都没顾上喝。

“唔，说不上是什么味道，但是还不错。”通天晓微微一笑，“没想到你还懂挺多的。”“那是当然，我这外勤也不是白白出的。”六面兽说着，看向窗外，“你要是喜欢，之后街上遇到了，还可以尝尝果子，我觉得那个味道更好。”

下车后，他们就来到了市中心。这里是一座星际赌城，所以到处都能看到来自各个星球的生物，他们彼此间打招呼的方式相当奇特——双手合十，打开，再合上。“这里真不错。”这种不同种族生物和谐相处的情形总是能打动通天晓，六面兽觉得这相当符合他的性情。

“你看，我要找的家伙就在最上面。”六面兽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楼，通天晓点点头，问：“收保护费的时候会遇到危险吗？”“嗯……偶尔吧。”六面兽摸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之前黑影就遇到过一次，忘了他那次是去哪了，总之有个家伙说威震天要价太高，死活不肯交，他就把他们都给干掉了。”

“这……也算危险吗？”通天晓总是会被他不经意间的话语惊到，怎料六面兽耸耸肩，“对于他们来说危险啊。”好吧，他确实不该和一个霸天虎讨论这种问题。

他们走进大楼，一旁有一张桌子，大概是前台，桌子前面坐着个青蛙长相的生物，如果他站起来，个子大概到通天晓大腿，六面兽说这就是莫纳克斯人。见六面兽来了，莫纳克斯人就站起身，伸手朝他打了个招呼后，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然后又转向通天晓，也是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串，六面兽有点不耐烦，点点头后朝他伸出手，对方这才把一张卡片交到他手里。

“他跟你说什么了？”通天晓的通讯系统停摆后，就失去了信息检索功能，所以他没能安装一个莫纳克斯的语言包。六面兽带着他往电梯里走，等门关上了，才说：“他说好久不见，加特尼阁下已经恭候多时了。然后他还跟你说，很高兴认识你。”

“啊，那我岂不是太失礼了。”通天晓忍不住这么想，“那等出来的时候，我再跟他打个招呼。”“打什么招呼？”六面兽很诧异，“你就只是跟着我过来办点事，你还打算跟他交朋友吗？”“不可以吗？”指挥官显然十分不解，这一问，倒让六面兽觉得自己有些想当然了，“呃、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没有必要。算了、你要打招呼就打吧。”

“哦。”通天晓点点头，不明白六面兽为什么会显得那么纠结。

楼层很高，电梯往上攀升花了很长时间。经过十楼后，他们所处的空间突然亮了起来，通天晓回过头，发现除了面前的门外，电梯的铁壁都变成了透明的，往下一看，脚下的地板也变成了透明的，感觉就好像突然掉进了一个通透的玻璃器皿一样。“六面兽，你看。”他拍了拍身边的六变，让他看外面的风景，完全忘了其实对方已经来过很多次了，“真好看啊。”作为一个地面单位，很少有这种接触高空的机会，此刻像飞行一般的体验让他觉得相当新奇。

看着他脸上藏不住兴奋的神情，六面兽也跟着觉得这司空见惯的体验很是有趣。“你这么喜欢这个啊。”他问，通天晓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纪念碑一样的东西，“那是什么？”“哦，那是加特尼广场的石碑。加特尼那家伙，自恋得很，建了个广场不说，还立了那么大一块碑，就为了把自己的发家史写在上面。”六面兽嘟囔着。这种臭屁的家伙他最看不顺眼了。不过有一点还是挺好的，那就是至少他没把自己那张蠢脸也刻到上面去。

“我倒是觉得远远看着，挺不错的。”通天晓语气平静，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这里的夜空可真美。”六面兽跟着抬起头看了看，“唔，星星确实挺多的。”其实通天晓很想说，不只是星星美而已，夜幕也很美，莫纳克斯的辉煌的灯火把它照得通明，看起来不再是漆黑一片，就和黄金时代的赛博坦一样。

看了一会儿后，电梯到了，通天晓遗憾地收回目光。看着他的样子，六面兽伸手拍了拍他，说：“在这里看没意思，你要是喜欢，我一会儿带你去更高的地方看。”“你不是说这里就是莫纳克斯的最高处了吗？”通天晓有些困惑。“哦，还可以再高一点。”六面兽笑笑，跟着就拉着他往里走，“我们先把正事办完。”

通天晓听得一头雾水，还是跟着他往里面去。大楼的顶层格外金碧辉煌的，一出电梯就能看到一个很大的圆厅，圆厅的对面就是一扇大门。虽然前面说他已经“恭候多时”，但是这会儿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这家伙。”六面兽直接推开门，对这里面喊道：“加特尼，出来。”通天晓很想说不敲门就闯进去很不礼貌，但是六面兽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加特尼也没有。

“晚上好，六面兽阁下。”一个和楼下前台长相相似的莫纳克斯人走了出来。他们都有着一张青蛙般的面孔，但是加特尼的身形更圆润，个子也更高，差不多要到六面兽的肩膀。听他用“阁下”这种一本正经的词语称呼六面兽，通天晓觉得相当有趣，更有趣的是，这个莫纳克斯星人竟然也会说赛伯坦语。

对于他热情的问候，六面兽并没有买账，所以加特尼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一旁的指挥官身上：“晚上好，我素未谋面的客人，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六面兽一下就掐断了他的话头，“我找你不是为了闲聊的。”他只想快点把事情办完，然后带通天晓领略一下这座城市的风情，怎料指挥官却一点没明白他的心思。他朝加特尼点了下头后，才笨拙地用当地人的手势跟他打了招呼：“你可以叫我通天晓。”

“好的，通天晓阁下。”加特尼冲他笑笑，视线却落在他上臂的汽车人标志上，他的语气也因此变得微妙，“哦，原来你是个汽车人。””哦、没错。我是汽车人。“通天晓倒是很意外，同时，他的火种也因为“汽车人”这个名字久违地被提起而欢快地跳动起来，“没想到这颗星球的居民也知道汽车人。”“那是自然。”加特尼笑笑，“别的不敢说，莫纳克斯人的消息是最灵通的。”“这我也略有耳闻。”通天晓微微一笑，六面兽见他一副打开了话匣的样子，不满地抱住胳膊，“你怎么还跟他聊起来了。”

“哦，我只是觉得有点意外。”通天晓好像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好吧。”六面兽有些无奈。通天晓这个逢人就要聊上几句的性格让他有些不好受，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好受。

“恕我冒昧问一句，二位、怎么会一起过来呢？”很显然，眼前的情形让加特尼感到很好奇，但是六面兽并没有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用机体将通天晓往后拦了拦：“这个不用你管，东西都准备好了吧？”“哦、那是自然。”加特尼点点头，然后便往里面走，六面兽怕他搞小动作，就跟了过去。“你在这儿等我。”离开前他对通天晓说道。

“威震天大人这阵子进账颇多吧？”加特尼一边说着，一边在抽屉里慢慢腾腾地翻找着。六面兽懒得跟他搭话，点了下头后，说：“你快点。”“没问题。”加特尼又翻了几下，然后才一拍脑袋，跑到书柜旁取出账本，然后又回到了桌边。他还有几个地方需要核对——虽然那分明是可以在六面兽来之前完成的事情。

“哎。”见他拿起电子笔，六面兽真的恨不得拔刀，但是过去的经验告诉他，那并不管用。加特尼是个老东西了，他知道什么是唬人，什么是真正的威胁。最开始来这里收账的时候，六面兽总是被他逼得又砸东西又骂人的，回去的时候也会跟威震天打小报告，而威震天大概也知道这家伙的德行，每次都告诉他，加特尼要磨，你就陪着他磨，反正这东西他是赖不掉的，而且他也没打算赖。时间长了，六面兽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不仅做事磨蹭，嘴也很碎，东拉西扯的，让人火大，可他偏偏又总是一副好声好气的赖皮样，让你没法找到一个干掉他的理由，只能任由他耗着，等到耐心都要没了，他才会“爽快地”把东西交出来，很难说这不是什么恶趣味。

“那个汽车人、是您的手下？还是侍从？”你瞧，他多管闲事、多嘴多舌的毛病又犯了。六面兽不乐意跟他聊，更不乐意跟他聊通天晓，但是他又知道这家伙固执起来有多讨人厌，所以“啧”了一声后，说：“都不是。”“那是伴侣？”加特尼不怕死，做了个大胆的猜测，结果六面兽一下就拿起桌上的什么东西往他脸上砸——这家伙的脸看起来油腻腻的，他才不会用自己的拳头去碰他。

“你胡说什么呢？”他很火大，但也没那么火大，更多的是郁闷：这家伙怎么会这么想。“哦、如果我说错了，我向您道歉。”加特尼鼻子都快被砸扁了，但还是一副谦卑的神情，“我只是觉得，您对待那个汽车人的方式很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这算是六面兽第一次问他保护费以外的事情。

“我不敢说。”加特尼显然是在故作扭捏，六面兽看着他那样子，难受得火种都痒，却还是只能说道：“你说吧，说什么都可以。”“唔。”加特尼闷哼一声，“您对他很和气，这对于一个霸天虎来说可不常见。”“和气？”六面兽相当诧异，“你说清楚点。”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含糊其辞是加特尼的老毛病，也可以说是嗜好，所以六面兽当然不信，“你少来这套，要说就说，不说我就把你的嘴给撕了。”他本来就没多少耐心，这会儿提到通天晓，那仅存的一点点份额就立刻消磨殆尽了。“好吧。”加特尼这次还算爽快，“我觉得您很关心他，甚至可以说，您喜欢他。”

“我去你的！”

在外面欣赏夜景的通天晓突然听到六面兽大喊了一声，然后就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砸烂了，等他敲了敲门冲进去后，他看到加特尼坐在地上，脸肿了大半，本该放在桌上的东西掉了一地。“六面兽，这是怎么回事？”通天晓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小会儿就发生暴力事件了。“哦，没什么。”听他这么说，六面兽倒是很心虚，朝加特尼使了个眼色后，说：“这家伙做假账，被我看出来了。”

“真的吗？”通天晓看向加特尼，对方也只能点点头，“呃、是这样的，我再也不敢了。”“做假账是不对，但你打得也太狠了。”通天晓伸手把加特尼拉了起来，“你也不要弄虚作假了，这样对彼此都好。”“嗯，我知道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报复六面兽，加特尼站起来后仍抓着通天晓的手不肯松开，直到六面兽冲上来拉开他：“你这家伙！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六面兽。”通天晓又叫了他名字，这次带了一点劝诫的意味，六面兽觉得有点没面子，但又不想在加特尼这家伙面前跟他吵，索性耸耸肩，说：“我去洗手，回来之前我要看到我想要的东西。”

六面兽走后，加特尼拍拍身上的灰尘，又摸了摸自己肿得发烫的脸，说，“通天晓阁下，您还真好。”“这有什么。”通天晓语气平静，然后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东西，“六面兽有时候有点急躁，你别介意。”“哦，我当然不会。”事实上，正是因为六面兽是个急性子，他才这么热衷于捉弄他呢。

“对了通天晓阁下，您和六面兽阁下是什么关系呢？”加特尼从来不会放弃刺探。“啊？”听他这么问，通天晓有些困惑，大概是怕像刚才惹恼六面兽一样惹恼这个汽车人，加特尼连忙又说道：“哦，我无意刺探，我只是觉得，六面兽阁下对您相当不一般。”他说完无辜地笑了笑，“之前他跟霸王阁下一起来，那时候他可没这么‘和气’呢。”

“哦、这样吗。”通天晓不知道为什么他是不是因为说的是其他星球的语言，所以才会在“和气”这个词上加重语气，但他总归是有些不知如何作答。“您也觉得六面兽阁下很扭捏吧。”加特尼乘胜追击，不料通天晓伸出手，敲了敲桌上的账本，“我们还是现在把正事做好吧。”

在通天晓的敦促下，加特尼总算不再磨蹭，六面兽回来的时候，该签字该核对的地方他都完成了。“那我们下次再见。”加特尼把带着电子纹章的提款卡交给他的时候，这么说道，怎料六面兽伸出手，虚虚地拦了他一下：“等一下，我们还没打算走呢。”“还有什么事？”加特尼有些困惑。折磨六面兽的环节已经结束了，他可无意留他做客。六面兽笑笑，然后指了指他身后，“借你的阳台用一下。”

“来。”六面兽拉上通天晓，来到外面的阳台。通天晓还在寻思他要做什么，他就变形成了翼狼，说：“你到我背上来。”“什么？”通天晓会感到奇怪也是必然，所以六面兽又说道：“上来就是了。”“哦。”指挥官缓缓地坐到他背上，竟发现这感觉意外地有些熟悉。六面兽让他抓紧，然后就“呼”地一下飞起来，飞到了阳台外面。身处上千米的高空却连个安全带都没有，通天晓吓得圈住了翼狼的脖子：“六面兽，你要做什么？”

“带你去更高的地方呀。”六面兽的语气很欢快，往上飞了一小会儿后，通天晓看到楼顶有一个巨大的灯板，上面写着他看不懂的外星文字，但他猜测那应该又和加特尼有关。灯板下面，有一个块不大不小的平台，六面兽就在那里落地了。等通天晓从他身上下来后，他才切换回了平时的形态。

“你看，是不是比刚才更高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个想要被夸奖的孩子，所以通天晓点点头，“是啊。”站在这里，可以俯瞰一整座城市，而不会有任何东西遮挡他的视线，这让通天晓的心情很好。六面兽想拉他坐下来，却发现这里有不少灰尘，“哎，失算了。”他叹了口气，然后看向通天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通天晓其实很想说，这里太高了，别留他一个，但是六面兽在那之前就离开了，所以他就这么独自站着，等待着。很快，六面兽回来了，他不仅拿了清洁布，还从加特尼那里打劫了两瓶高纯——那是加特尼特地准备的，就是怕哪天威震天亲自光临。他把灯板底下的平台擦干净后，朝着通天晓做了个浮夸的手势，“指挥官，请坐。”对于他突然殷勤的态度，通天晓有些哭笑不得，“嗯、你也请坐。”

坐下来以后，他们碰了个杯，高纯的味道很好，通天晓舒服地发出一声叹息：“真好。”底下是繁华的城市，头顶的点点繁星也同样绚丽，这大概是只有他和六面兽欣赏过的美景。或许是被他简短而诚挚的感慨打动了，六面兽也只是说道：“是啊，真好。”看着他被身后灯板打亮的侧脸，许许多多的想法涌上了通天晓的处理器。

“六面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Chapter 24

通天晓的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然，叫六面兽都有点措不及防。他先是若无其事地又灌了一口高纯，又移动光学镜看了看下面的风景，然后才闷声闷气地说道：“你说什么呢……”

见他不打算认真回答，通天晓也没再追问，跟着他的视线盯着底下闪动的灯光看。气氛有些奇怪，六面兽发现自己的处理器写满了乱码。他只是想带通天晓上来看看星星，却没想过他会突然问那种问题。现在想想，确实是他草率了——自从上次通天晓拒绝了自己带他出去散心的提议，他就总是会有这样的担心，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让他难过了。

可恶……上次应该跟他聊一聊的，这样或许现在他就能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了。现在要问，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迟了。想到这里，六面兽悄悄偏过头去看他。通天晓看起来还好，并没有像上次那样，露出那种复杂的、叫人读不懂的表情，这给了他一点解决问题的信心：或许可以趁此机会聊一聊？这样下次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默默地下定决心后，六面兽唤了他的名字：“通天晓。”“嗯？”指挥官转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迷惘，这次六面兽看出来了。他吞了口点电解液，同时嘲笑紧张的自己，一直到通天晓缓缓地眨了下光学镜，他才问道：“你觉得我对你很好吗？”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所谓的“好”究竟是什么。他既没有给他送什么礼物，也没有对他说什么好听的话，通天晓会觉得自己对他好，其实他很意外。

大概是没料到六面兽会这样问，通天晓花了几秒思考了一下，然后才慎重地点了点头。六面兽不知道的是，其实指挥官也和他一样，不明白什么叫做好。有时候六面兽很讨厌，会在他想要专心做事的时候打扰他，会时不时用支配者和俘虏的关系来刺激他，来解释他所有不讲理的行为，可有的时候，他又很细心，他会关注他的感受，会在其他霸天虎面前维护他，还会像此刻带他上来看夜景一样，做出很多让他很开心的事情。

六面兽很矛盾，非常矛盾，所以通天晓也总是很矛盾，他讨厌自己作为俘虏的境况，却又忍不住对六面兽心存感激，因为他没有像对待俘虏那样对自己，他一面觉得，自己或许不该纠结这背后的原因，另一面又觉得，在敌人面前他应该时刻保持清醒。刚才之所以会问出那个问题，大概也是因为他发现，自从他们离开了霸天虎基地，六面兽行动里矛盾的一面正在超越另一面，使得自己已经很难说他有不好了。

六面兽思考了很久，想要知道他点头的动作里包含着怎样的情绪，可是他向来不是惯于思考这种事情的机子，所以最后只能把自己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问出来：“你不喜欢我对你好吗？”通天晓既然觉得自己对他好，他不妨认下来，因为只有顺着对方的思路去思考，他才能够了解这背后的原因。

“我不反感。”通天晓叹了口气，又转过来看他，“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作为一个汽车人，我或许永远无法回报你对我的好，甚至可能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会在战场上相见，而我也只能毫不留情地把你当作敌人。”

听到这话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后，通天晓才逐渐了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原来他以为，自己最在意的点是他作为一个汽车人，却在一个霸天虎的手里如此安生，可是当他面对六面兽，用火种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绪后，他才意识到，原来最让他难受的，是无论六面兽对多他好，他都无法回馈他的这个事实，所以才会导致，六面兽对他越好，他越感到不安。

他当然也想到了，或许这话说出来后，对方会一边骂他忘恩负义一边抬脚把他踹下楼去，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把自己的感觉说清楚。幸运的是，六面兽并没有那么做。相比于通天晓的想象，他的实际反应要温和得多，但却同样让通天晓感到堂皇——

“哈——”这个六变，竟然笑了出来，“原来这就是你纠结的点吗？”他红红的光学镜闪烁起如释重负的愉快光彩，“这有什么关系。”“没有关系吗？”通天晓发现自己真的把握不住他的思路。“当然。”六面兽点点头，语气颇为骄傲，“我又不是为了让你回报我才……才做那些事的。”其实他也不知道通天晓说的是哪些事，但总之这么表述准不会有错，反正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为了索取才付出的机子，决定他行动的，就只有他的想法、他的火种而已。

听他这么说，通天晓觉得轻松多了，不过六面兽随即又拍了下他的额头，说：“我说，你也别犯傻了，想那么多干嘛。”他这话让通天晓突然就有些动容：是啊，想那么多干嘛。他纠结了那么久，结果六面兽根本就不在乎，或许什么都不想就是最好的。正当他对着自己下定决心时，六面兽摇了摇手里的瓶子：“喝完了，真不过瘾。我们找个地方再喝点怎么样？”

————

六面兽自己出来的时候很少去油吧，所以为了找到好一点的地方，他带着通天晓去一楼问了那个莫纳克斯人。一见到他们，他就激动起来，六面兽连忙挥挥手，让他先安静，然后就用当地语言和他交流了一通。通天晓问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六面兽告诉他：“他说，这里没有专门的油吧，只有赌场自带的吧台。”

“好吧。”通天晓觉得有些遗憾，但六面兽又告诉他：“他说那里的饮料也不差的，不然我们去看看？”一听他这么说，通天晓就露出了严肃的表情：“那怎么行？赌博是很不好的。”因为怕他说教，六面兽连忙说道：“我又没说要赌，我们去喝东西而已。 ”那个莫纳克斯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读懂了气氛，竟然伸出手拍了拍指挥官的肩甲，像是在帮着六面兽说服他。六面兽一看，笑了：“你看，他也觉得我说得没错。”“那好吧。”通天晓语气无奈，却还是点点头了。莫纳克斯人见状，也笑了，然后又伸出手，摇了摇通天晓，像是在表达什么诉求。

通天晓看不明白，所以对六面兽说：“你帮我问问他想说什么。”“啊？哦……”六面兽忍不住翻白眼，但通天晓发话了，他只好照做。他转向那个莫纳克斯人，没好气地问道：“你想干嘛？”对方激动地说道：“我想跟你们一起去。”六面兽读取了一下时间，才知道这家伙的轮班结束了。为了不让通天晓看出破绽，他收起了不快的神情，笑笑地冲他挥挥手，说了句“不行，你别来打扰我们”，然后就带着通天晓走了。

“他说什么？”指挥官还想回头跟那个莫纳克斯人告别，六面兽却抓住了他的手，“没什么，他说他还有事要忙就不说了，还祝我们玩得愉快，我替你说了谢谢和再见了。”“原来如此，他还真友好。”通天晓十分感慨，六面兽却忍不住在口罩底下偷笑：语言优势就是这点好，可以随便糊弄指挥官。

走了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那个莫纳克斯人推荐的赌场。这地方看起来很高级，尽管每张赌台周围都围了很多人，也并不像通天晓想象的那么嘈杂。“ 哦，在那里。”六面兽在指挥官东张西望之际找到了吧台。在座位坐下后，他拿了张电子菜单过来，然后熟练地替指挥官设置了语言。“还真高级。”通天晓摸了摸那块轻薄的板子，把上面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字扫了一遍后问他：“你有什么推荐吗？”

“唔……”六面兽看了看，又向吧台前的人员询问了一番，最后才替他选了一款气味温和一点的饮品。把自己想喝的也点了后，他又叫了两份甜味能量脆片。“你也喜欢吃这个啊。”通天晓有些意外，他当然不知道自己曾在喝醉的时候向这个六变透露了自己的喜好。“哦、算是吧。”六面兽咂咂嘴，显然是有些心虚，“这个还可以、吃得下去。”

饮料上来后，他们坐在吧台边上聊天，聊着聊着通天晓讲到了以前在学校读书的事情，这让六面兽相当好奇，所以问题一个接一个地蹦了出来，倒让通天晓觉得很有趣：“你这么感兴趣啊，难道以前没有好好学习吗。”“才不是。”六面兽很无辜地眨了眨光学镜，“我就没上过学啊。”

唔。通天晓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机子有多年轻——每一个结束成长期的赛博坦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想要就读的专业，在他的记忆里，学校这类机构一直到内战中期才全线停摆，看六面兽这一无所知的样子，想来他是在战争开始了很久之后才上线的。

“这样啊……”他突然觉得有些难过，或许是为了六面兽，因为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小，或许是为了这旷日持久的战争，因为它比自己想象的更具摧毁性。相比起来，六面兽倒不甚在意，他一边拿了块能量脆片塞进指挥官嘴里，一边问：“所以、这个叫做学校的东西，好玩吗？”

“还挺好玩的。”通天晓吞下嘴里的东西后如是说道，但是他很快又皱起了眉，像是在琢磨自己的说法是否妥当，好一会儿才又补充道，“但是有的时候也挺辛苦的。”“辛苦？怎么说？”六面兽完全没有概念，只觉得能让通天晓觉得辛苦的事情一定很难应付，所以更感兴趣了。“就比如要考试什么的，还有就是跟教授打交道。”提到这个，他的表情就变得不太好看，“之前带我的教授，说话总是喜欢说一半，剩下一半让你猜，这一点常常会让我很苦恼。”

“哈。”六面兽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想到这个正直坦率的通天晓要费劲去猜别人的心思，他就觉得很好玩。“你笑什么？”通天晓有些困惑。六面兽喝了一口高纯，然后才伸出手去拍他的肩甲，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种事情真的很不适合你。”看他笑嘻嘻的样子，通天晓这才把他的行为解读为幸灾乐祸，撇了下嘴后，也就不再说什么。

“不过、考试又是什么？”六面兽马上又提出一个新的问题，通天晓想了想，说：“就是对你一段时间学的东西进行考察，让你回答一些问题，看你掌握得怎么样。”“哦……这样子。”六面兽倒觉得这个解释让他感到有些熟悉，想了一会儿后，他灵光一闪：“啊我想起来了，按你这么说的话，之前威震天也给我们考过试。”

“他还给你们考试？”通天晓瞪大了光学镜，说不震惊是假的。“算是吧？”看他这反应， 六面兽又不确定了，“就是我们几个六阶刚来的时候，他喊我们过去，问了我们一些问题，比如训练得怎么样啊，上次行动有没有总结出什么经验啊，又或者是觉得什么武器比较好使啊，这类的问题。”“……那个不算啦。”通天晓觉得有些无奈，同时也发现自己刚才的解释存在一些漏洞，所以他咳了一声后，换了一个更为温和的语气，“你说的那个应该算汇报，和考试又不太一样，我想想……考试一般会问一些知识性的问题。”

“比如说？”六面兽忙追问道。“比如说我学的是文明史，那就很有可能会问‘赛博坦的黄金时代具体是指哪一年到哪一年’，又或者是‘斯塔诺夫战役的结果是什么，有什么样的社会影响”，类似这样的问题。”听了他举的例子，六面兽惊讶极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在他看来，那些事情根本不重要，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费劲去学这种东西。不过他也很清楚，既然通天晓说他学的是这个，那自己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否认它的价值。

“我只是举个例子，你会感到困惑也很正常。那不然这样吧，我给你换个科目。”大概是某种责任心驱使着通天晓，让他想要和这个六变分享一点他从未了解过的事情。他沉思片刻后，拍了下他的手，说：“我们从最简单的来，比如，我可以问你，莫纳克斯的最主要的产业是什么。”“当然是赌博业。”六面兽回答得很迅速，通天晓点点头，说了句“很好”，这让第一次参加“考试”的六面兽有些飘飘然起来。

“那我再问你，莫纳克斯最高的建筑物叫什么？”“加特尼大厦。”他们刚从那地方下来，所以这个问题一点难度都没有。看着通天晓满意点头的样子，六面兽开始觉得这个叫做考试的东西很有意思。“再来一题——”通天晓转转光学镜，又问他，“那你告诉我，莫纳克斯位于这个星系的什么位置？”“伽马位西纬向。”六面兽对答如流。“不错，这个你都知道。”通天晓有点惊讶，六面兽则带着一点得意的神情点点头，“当然了，就算闭上光学镜我也能从赛博坦开到这里来。”

“那再来一题。”通天晓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太过认真了，思考片刻后，他说：“如果有一架战机，速度为每秒钟74千米，假如它沿着28°54′的曲线滑入莫纳克斯的外轨道，那它能够顺利实现轨道的跳跃吗？”六面兽以为他又要问些小儿科的问题，结果他一下念叨了这么一长串，叫他一时间愣住了：“你、你这说的什么啊？”他甚至怀疑通天晓是在说什么外星语了。

“哈哈。”看着他吃惊的样子，通天晓也一下笑了出来，直到六面兽忍不住伸手推他，他才慢悠悠地止住了，“我逗你的。”“你真的是……这样捉弄我，很好玩吗？”六面兽面上很不快，心里却很高兴，因为这是通天晓第一次主动开他玩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通天晓微笑着，“平时你不也老捉弄我吗。”上次六面兽故意在他洗澡的时候拍他照片，他到现在都没能叫他删掉呢。

“不过，考试的时候真的会出现这种问题哦，只是不是我这个科目而已。”通天晓还是很负责任地进行了说明，见六面兽对刚才的玩笑好像还有些耿耿于怀，他忙又说道：“你知道吗？像你这样经常在各个星球穿梭的机子，就很适合去学星际文化学。”“星际文化学？”六面兽挑了下眉。“是啊。”通天晓点点头，“就是研究不同星球的文化，这对于跨文化交流是很重要的。原来我也有考虑过学这个，但是后来还是选了文明史。”

“为什么？”六面兽不太明白，但还是想要了解通天晓做的每一个决定。通天晓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因为我觉得了解过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说，过去决定了现在，决定了未来。”

过去……决定了现在……

六面兽琢磨了一下他的这句话，发现这其中有一种很神奇的魔力。他一直觉得， 决定未来的是现在，而决定现在的，也还是现在，但是此刻通天晓却提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观点。这让他忍不住去盯着他看，去思考这个奇特的、美丽的时刻。

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呢？他说不明白，但他总觉得，自己为了这一刻，好像等了很久。他想说些什么，又或者是问些什么，但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从何问起，所以他只是看着通天晓，看着面前这个同样看着他的通天晓。

“怎么了，六面兽？”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让六面兽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

自己的等待，并不简单地始于这一次旅行，又或者说是他在自己身边生活的某一个时刻，而是可以追溯到更远，远到他懵懂的时期，远到他潦乱的内心，远到他第一次在战场上和他兵刃相交，迎着枪炮看到这一双蓝色光镜——

“哦、没什么。”他晃了下神，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在什么地方。他不知道刚才是什么东西穿过了他的火种，但那种酥麻的感觉还悬挂在他的处理器。

“那个、你想再喝点别的吗？”他当然知道通天晓还没喝完，但他急切地需要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哦……可以啊。”通天晓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汽车人守则暂时搁置了。

这一晚，他们喝了很多，也聊了很多，六面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通天晓说他以前当雇佣兵的事情。老实说，原先他还不觉得那些事情有什么意思，可是这会儿说起来，却总是忍不住笑，当通天晓问他一些问题的时候，他更是会兴致勃勃地和他描述各种各样的细节，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伸出手比划起来，只为了向他说明某一次行动的碰到的地形有多么诡异——他以为那些他早就都忘记了。

回去的路上，通天晓很高兴，六面兽也很高兴，在兴奋的情绪和高纯的作用下，他们抓着彼此的手转了个圈，然后才走进了充电所。“今晚真的挺开心的。”坐在充电床上的时候，通天晓这么说道。“我也是。”六面兽甚至觉得自己的火种都怦怦直跳。这还是他第一次和谁聊得如此尽兴，这份喜悦让他都忘记了不洗澡不准碰充电床的规矩。

“好了，你先去洗澡吧。”通天晓觉得六面兽应该会想要先去洗，所以他扬了扬下巴，让他先去。“哦，好。”六面兽点点头，跟着就站起了身。可是不知怎么的，站起来以后，他就有点挪不动步子，他突然不想就这么离开通天晓了。

“怎么了？”见他杵在那里，通天晓困惑的抬起头，跟着就对上了六面兽的视线。他认得这个眼神，那是热破不愿意自己先他一步起床时会有的眼神。如果通天晓能够暂时关掉他作为汽车人的底层代码，那他或许就能读懂对方想要和他待在一起的愿望，可是他的潜意识里，仍然保留着一份对这一假设的否认、怀疑，所以他只是眨眨光学镜，问：“你不去洗吗？”

“哦、去啊。”六面兽无措地抓了抓头，磕磕巴巴地说道，“我、这就去。”

Notes:

六面兽一直在等待，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如果机遇没有来临，梦中的那道身影就不会走近。

 

没错儿~俺的恋爱观就是，可以一见钟情，但是不能只有一见钟情。又或者说，所谓的一见钟情，其实是在漫长的、无知无觉的等待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符合你期待的人，而这份期待，又是需要通过更为实际的、循序渐进的接触去印证的。

多么幸运，在这个奇妙的、美丽的、与通天晓交谈着的时刻，六面兽印证了自己的期待。

Chapter 25

在莫纳科斯待了两天后，六面兽又带着通天晓到周围的几颗卫星转了一圈，收了几笔保护费，把这个任务完成后，他们才回到了战机，准备转往利特星。

出发之前，六面兽让通天晓坐下来，说是要把语言包传给他。对此，通天晓表示：“我还以为你是打算一路给我翻译呢。”“你想得还挺美。”六面兽边说着，边把数据线递了过去。

其实他确实还挺享受给通天晓当翻译的感觉，这不仅是因为指挥官懵然地看着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有趣，更是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先一步替他过滤掉不必要的信息了——就比如昨晚他们去逛夜市的时候，有个德尔克星人过来和通天晓搭讪，他直接就把人给骂走了，然后还无不淡定地糊弄道：“哦，他来问路。”

所以，他又为什么要放弃这一份特权呢？大概也只是因为不想让通天晓感到不安吧。早上他们去交通站的时候，刚好遇到了成群迁徙的柯诺尔鼠，通天晓一个不小心松了手，结果他们就走散了，等六面兽转了一大圈，终于找到指挥官的时候，他发现对方正手足无措地跟一个当地人比划着，像是想要问些什么。因为不想要再让他陷入无助的境地——哪怕一秒也不行，六面兽只能忍痛割爱。

数据传输的感觉很奇妙，但是六面兽还没能琢磨清楚，它就结束了。“好了。”他拔下数据线，“你试试能不能用。”他说不准霸天虎和汽车人在语言转码系统的配置上会不会有什么不同。通天晓打开了语言包，很快就完成了安装，拿出他们在夜市买的特产看了一下后，他欣喜地发现上面的产品信息他都能读懂了。

“怎么样？应该没什么问题哦？”六面兽问。“嗯，很好用。”通天晓点点头，正准备再说一句谢谢，六面兽就让他系好安全带准备出发。“这次要飞得久一点，中途会在几个太空港停靠，我们可以顺便去转一转。”六面兽主动报上行程，然后拿给他一块数据板，“你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通天晓接过来一看，上面记着那沿线几个太空港的站点信息，除了开放时间和停靠手续这类基础信息外，还列出了比较值得一玩的景点。

“这是你写的吗？”指挥官显然很意外，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东西大概可以叫做旅行攻略。“是啊。”六面兽没否认，“闲来没事，就随便看看。”但其实这是他特地上网搜的，为了了解其中的某些地方，他还特地给黑影发了讯息——他本来是想去问霸王的，因为那家伙确实在这方面更有见识，但一想到先前的种种，他就打消了念头，结果就因为这一念之差，他被黑影那家伙八卦轰炸了好一通。如果不是他提出“给你一百万，你别问不该问的”，只怕那家伙是不会消停的。

想到这个，六面兽就觉得处理器发疼，结果他的面板就弹出了黑影的通讯请求。“啧。”六面兽很不想接，但是一想到或许他是有什么独家信息分享，他又不得不接。跟通天晓打了招呼后，他按下了接通键，起头就没什么好气：“又有什么事？”

“哎呀六子，这么快就接了，真难得啊~”六面兽毫不惊讶地发现，黑影的声音还是那么欠揍，“我突然想起来，你们可以去诺特港那家‘莱克星之约’看看，那里超不错的！”“是吗，那是什么的？”六面兽其实有点怀疑他这个“不错”是不是又有什么他理解不了的内涵。“你信我就是了。”黑影语气轻佻，六面兽几乎能想象出他那副吊儿郎当的嘴脸，但到底还是收藏了他发过来的坐标：“知道了，我到时候去看看。”

“一定要哦~”黑影在那头嘿嘿笑，然后又问，“指挥官呢？你让我跟他说两句。”六面兽当然不会肯，“有什么好说的。没别的事我就挂了。”他不愿意和黑影多废话，拒绝了他的请求后就打算结束对话，结果黑影“诶诶诶”地拦住了他：“等一下啦，我还有事没说完呢。”

六面兽看了眼通天晓，对方正在浏览他做的旅游攻略。他不耐烦地问道：“还有什么事？”“是霸王，他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威震天有活要派给他呢。”换了个话题后，黑影的语气便有些苦恼，叹了口气后他试探性地问道：“你帮我给他打个通讯？我打他都不接。”六面兽听着，沉默了一会儿，甚至没问“为什么你觉得我打他就会接”就答应了他：“行吧，我给他打。他不接我也没办法了啊。”“好六子，你最好了。”黑影马上又换上了谄媚的语气，六面兽不爱听，说了句“滚”就挂断了通讯。

“哎。”关掉通讯面板后，他靠着椅背叹了口气，通天晓瞧了他一眼，问：“怎么了？”“没什么。”六面兽摇摇头，然后起了身，拍了拍指挥官的肩膀，说了句“你等我一下，马上回来”后，就打开舱门出去了。

其实他不是很想管霸王的事情，这会儿之所以会答应黑影，或许是习惯使然。停机场附近除了加油站，什么也没有，六面兽找了个柱子靠着，然后就给霸王打了过去。

“喂？”他果然很快就接了，六面兽咳了声，说：“是我，六面兽。”“哦，六子啊。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给我打通讯。”霸王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但听起来却并不愉快，六面兽没和他兜圈子，说了句“威震天有事找你，你赶紧回去”就准备挂断，结果霸王拦住了他，就像黑影刚才那样。

“怎么还没说几句就要挂？”霸王的语气很懒散，从信号那头传过来的嘈杂背景音可以判断，他又在某个地方寻欢作乐了，“六子，你就不想我？”“想你个头。”六面兽最受不了他这种若有似无的挑逗，比黑影那直白的自恋还要让他难以忍受。“是吗？”霸王又笑了，停顿了一下后，他问，“不想我，是因为你整天围着那个小汽车转，所以没空想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六面兽不喜欢霸王提到通天晓，尤其是经过了上次的事件后，就更是如此了——他总觉得，那事是霸王透露给DJD他们的。为了让自己的辩驳更加明确，他又说道：“和他没有关系。”“是吗？”他几乎能想象霸王嘴角勾起的弧度，“你们现在到哪了？”

“你问这个干嘛？”六面兽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如实回答了，霸王很可能就会在不久之后的某个时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不是他想看到的。“纯好奇，不可以么。”霸王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六面兽很想问一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也就不想再跟他多说：“嗯，你回去以后，就不要再乱跑了。”“知道了。”霸王好像这才满意了，但在挂断通讯后，他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去？”“这我说不准。”六面兽抓抓头，霸王只好接受他的答案：“好吧，上次比赛没比完，怪可惜的，找个机会再比一次吧。”

“还说呢，上次不是你自己先退出的吗。”六面兽感到有些无奈，“我明明都快反超了，结果你就跑路了。”“我才没跑路。”霸王当然不认。眼看着他们之间的气氛逐渐回到正轨，他又说道：“你要是不甘心想复赛，我随时奉陪。就咱俩，一决胜负。”“好啊。”六面兽才不会畏战，“不过两个人多没意思，把他们几个也叫上吧。”

“哦。”霸王的语气又变得生硬了起来，“行啊。”“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这边准备启程了。”六面兽这次没等他回应，就挂断了通讯。叹了一口气后，他才慢悠悠地回到了驾驶舱。见他出去了好一会儿，回来的表情又有些凝重，通天晓不由得有些在意：“出什么事了吗？”“没什么。”六面兽正准备发动引擎，却意识到自己已经是第二次说这句话。他松开握上操纵杆的手，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霸王，又乱跑了。”

“他好像经常这样。”至少通天晓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了。“嗯……”六面兽点点头，发出一声低吟，“他那家伙，让人很头疼。”他不知道自己把这事说出来有什么用，但却还是把它说出来了。“算了，不说他了。”他摇摇头，重新提起了精神，“我们出发。”

在莫纳克斯星的时候，六面兽买了一些承重性能良好的箱子，放在了充电床边，所以今晚他们都可以很安稳地充电。躺在通天晓身边的时候，他在网上搜了一下黑影说的那个什么星之约，显示的结果却让他大跌光学镜：

【热恋天堂：在这里享受最火辣的夜晚！】
【想和伴侣重拾激情？莱克星之约会为你准备一切！】
【贴心、浪漫、隐秘，只等你入住！】

什么鬼啊，果然不能相信黑影这个家伙……

看着身旁下线了的通天晓，六面兽吞了口电解液，庆幸自己想到要提前了解一下，不然等到时候去了，通天晓还以为他图谋不轨——黑影说过的，当初为了不被强拆，通天晓狠狠反抗了一番，最后揍得他鼻子都歪了。虽然六面兽自认为不会打不过他，但谁也说不准在那种情况下，通天晓会不会有什么力气加成，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地被揍上一顿。

想了这一通后，六面兽点开了和黑影的聊天界面，对话还停留在对方几个小时前发过来的“你看吧，我就说还得是你劝他”。六面兽看了那讯息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编辑了一长串文字，把黑影不厚道的行为臭骂了一顿后，果断拉黑了他。

————

在太空航行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舷窗外面的风景千篇一律，除了小行星就是太空垃圾，偌大的图景会带来一种空间正在无限延伸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导航仪上的坐标有在移动，甚至都看不出自己到底有没有在前进。

通过皮兹格人的瑞克太空港后，要过好久才能再到下一个港口，为了打发时间，六面兽提议一起玩他们刚买的竞技卡牌。“可以啊，但是你得教我。”通天晓坦率地提出了他的诉求，而六面兽也欣然接受：“没问题。”

六面兽一直以为，通天晓只是擅长当老师，但事实证明，他同样可以当好一个学生。当六面兽在解释规则的过程中显得含糊不清时，他会很认真地提出他没有听懂的地方，等对方给出了能够理解的说明后，他又会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那种样子让六面兽觉得很有魅力。

“好了，那我们开始了。”他们在充电床上盘腿坐着，手头是一些计分的小筹码。原来他们玩的时候，是用杯子计分的——当然，在那之前就需要先把杯子里的高纯清空。不过，跟通天晓玩的话，六面兽就没敢提这茬，只说得拿些筹码计分。

“唔……”虽然通天晓在指挥作战的时候表现出了杰出的战术意识，但是在这卡牌游戏中，他却很难占到上风，在技能的搭配上，他往往是在六面兽使出组合技的时候，才惊讶地意识到：哦！原来还可以这样用。所以，连输了几局也就不奇怪了。

“哈哈，跟我比你还是嫩了点。”六面兽一连赢了好几把，一下就忘了神，通天晓虽然有点不甘心，但也还算有牌品，不会像黑影那样输了就骂人，只是会停下来复盘一下对方使用过的战术。见他琢磨得那么认真，六面兽忍不住凑过去问他：“指挥官，要不要我教你一个小窍门？”

“嗯？什么窍门？”通天晓当然希望能至少赢他一局。六面兽嘿嘿一笑，然后指了指他身后的舷窗，通天晓转过头去看，才发现身后的玻璃把他一手的牌照得一清二楚。

“六面兽。”他马上点了六变的名字，六面兽笑嘻嘻地喊了声“到”。“你这是作弊。”指挥官许久没露出这种严肃的面孔，六面兽发现自己竟意外地有些怀念，所以当通天晓罚他跑操的时候，他没有还嘴，只是连连点头，然后表示等到了下一个太空港，他会自觉接受惩罚。见他认错态度这么诚恳，通天晓反而没理由苛责，摆摆手便说道：“算了，接下来不要再这样就好了。”

“是！”六面兽做了个不标准的敬礼姿势，然后便伸出手，拉上了遮光板。对于他表现出来的公平竞技的决心，通天晓感到很满意，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刚才六面兽根本没有偷看他的牌，之所以主动“招认”，只是因为不想让他觉得挫败而已。

又玩了几把后，就到了充电的时候，通天晓提出结束牌局，六面兽也没意见，他们把牌整理好后，到水槽边洗漱。战机不比他家里，就连水槽也没那么宽敞。六面兽发扬风格，让指挥官先洗，自己就站在一旁候着。

说来也怪，先前没注意，现在他才发现，通天晓洗漱的流程比原来进步了很多。最开始自己强迫他每天上床前刷牙洗脸的时候，他总是很敷衍，不仅没有刷牙超过两分钟，连毛巾也只拧一次，但是现在却知道要先洗一遍脸，再拧一次毛巾把音频接收器和天线什么的也一起擦一擦，这让六面兽倍感欣慰。

“指挥官，你现在真是讲究多了。”他满意地抬起手，拍了拍通天晓的头，原以为通天晓会躲开，结果他也就只是朝自己眨了下光学镜，然后继续刷牙。六面兽觉得很有趣，所以又摸了几下，直到通天晓吐出嘴里的泡，问他：“你一直摸我头做什么？”他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有点奇怪。

他吞了口电解液后，倔强地说道：“我乐意，作为你的老师，摸摸你的头，也不可以么？”之前通天晓跟他介绍幼生体上的学校的时候说过的，老师会通过轻拍幼生体的动作来建立初步链接。“你怎么就变成我的老师了。”指挥官对此感到相当不解，六面兽慷慨地予以了解答：“在个人卫生这件事情上，我就是你的老师。你忘了，是谁教你用清洁泡沫加冷酸水去油污的。”

“哦……”这点通天晓倒是没法反驳。这段时间，六面兽教了他很多，他不知不觉就掌握了清理生活中各种污渍的方法。他思索片刻，把牙杯放到了一旁，转过来看他：“要这么算的话，我也教了你不少事情，按照你的思路，我也可以摸你的头吗？”

六面兽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耸耸肩，“我没意见。”“那行。”通天晓作势就抬起手，可是手掌还没碰到他头顶，就又温和地撤开了。六面兽挑了下眉，意思是他很困惑，通天晓只摇摇头，说：“算了，我不占你便宜。”

————

将战机停在诺特太空港的时候，六面兽叹了口气：还是到这儿来了。他原本是被那个莱克星之约搞得有些糟心，所以想着连这个港也不来了，结果最后还是不得不为了采购物资靠岸。

把战机送去护理的时候，他和检修站的人聊了两句，问到了一家不错的餐厅——正经餐厅，就决定带通天晓去试试。

因为是热门的餐厅，所以他们到的时候，门口已经排起了队，六面兽问了一下，说是还得再等几桌，走过来征询了一下指挥官的意见后，他们决定那就先去逛逛，晚点再过来。

太空港的商店多，歇脚的地方也多，通天晓看到一家书店，说想去看看，六面兽陪他去了。这里的书店有点不同，图书是根据星系分区摆放的。通天晓找了一圈，在角落里找到了熟悉的赛博坦文字，但架子上寥寥无几的数据板却让他感到有些失落。内战之后，母星的文化事业也跟着陨落了，这里的书都是很久以前的作品了。

六面兽见他表情不对，便问他这是怎么了。通天晓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没找到想看的书。”“那你看看这个呢？”六面兽很及时地向他展示了手头的两块板子，一本是《利特星文明史》，一个是《戈尔利特帝国的崛起》。

“怎么样？你应该会感兴趣吧？”自从那晚和他聊过，六面兽对他的兴趣就有了更多的了解，所以这会儿做这种事也变得得心应手多了。看着他信心满满的表情，通天晓露出了微笑：“嗯，你说得没错。”

逛完书店，他们又去日用品商店转了一圈，买了一些零散的生活用品，完成这两项后，就回到了刚才的餐馆，店员已经叫到了他们的前一号。

“我们来得还挺刚好。”六面兽看起来心情很好，手里的取号单都快被他揉皱了。他把它拿在手里，看了看，说：“你说他们也真奇怪，居然还用这种东西呢。”“可能这样更方便吧。”通天晓做出猜测，毕竟也不是所有星球都实现了全面数字化，“也可能是为了仪式感。”“仪式感？”六面兽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什么东西？”

“就是、在特定的场合，做一些特别讲究的事情。”通天晓思考了一下，试图给他举个例子，但是能想起来的都是原来补天士给他准备的一些“仪式感时刻”，总让他觉得不太妥当。思来想去，他还是拿那张取号单当作例子：“就比如这个，它是可以拿在手里的，就体验上来说，它比没有实体的电子码更有质感。”

“是吗？”六面兽拿着单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我倒没什么感觉。”“反正……就是类似那样的事情。”通天晓觉得自己的处理器好像卡顿了，居然都找不到一个更具体的例子，最后也只能含糊其词，“纪念日、开幕式什么的……都是这个道理。”

“哦……”六面兽一拍脑袋，“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纪念日嘛，黑影老在过呢。”那家伙一点屁事都要庆祝，六面兽就不止一次受邀参加他的“新涂装庆祝派对”。不过，那大概只是为了找借口狂欢而已，和涂装什么的没多大关系。

“所以指挥官、你喜欢仪式感吗？”六面兽突然就有些闷声闷气的，结果没等通天晓回答，就听到门口的服务员在叫他们的号。“哦，到我们了。”通天晓早他一步反应过来。他们走到前面的时候，服务员说前一号的客人一直没来，让他们先进去，六面兽正觉得捡了个便宜，后面就急匆匆地跑过来两个人，问是不是到7号了。

“呃……”看着拿着8号单子的六面兽，服务员面露难色，“不好意思，这两位来了……”“可是你刚才说已经过号了，按理说是轮到我们了。”六面兽的语气很坚决，那两个人不得不向他表示歉意，“不好意思，我们刚才有点事情耽搁了，一处理完就马上过来了。”

“那又怎么了，过号不候，这是规矩。”六面兽说着，指了指一旁的牌子，然后就拉着通天晓要往里走。见他不打算退让，那两个人也有点不爽，其中一个追上来，对六面兽气冲冲道：“你们还没进去呢，怎么能算过号，再说了，就差那么一会儿，你至于吗？”

“现在你知道说了，早干嘛去了。”六面兽也不让他，“刚才他都叫我了，说的就是你们过号了，你不认也得认。”说完，他就到那张空桌子边上坐下，对面的看他这样，也跟着坐下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叫通天晓有些哭笑不得。

“六面兽——”他正要说些什么，就被六变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你不要劝我。是他们理亏，我不让。”通天晓叹了口气，“我没有要劝你，只是那边又空出来一桌了。”

“哦……”六面兽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又回过头，对着对面那个家伙扬了扬下巴，“那你们过去吧。”“喂！凭什么是我们过去啊！这张桌子本来就是我们的诶！”对方显然还有要计较的意思，但是他对面的同伴却也拉住他，“算了算了，坐哪不一样啊，走啦～”

看着他们离开，通天晓才在六面兽对面坐下来。六面兽以为他会因为刚才的事情教训自己，所以一直没敢吭声，但是通天晓却只是拿起菜单看了起来，让他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主动一点。

“指挥官？”他伸出手，在通天晓跟前挥了挥，语气小心又谨慎，通天晓抬起头，问：“怎么了？”看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六面兽感到很纳闷：“你……不打算教育我吗？”“教育你什么？”通天晓的语气颇为无辜，六面兽只好把话挑明了说：“刚才的事……我以为你会说我无理取闹。”

“哦、那倒不会。”通天晓摇摇头，“本来就是他们来迟了，过号就得重排，这很合理，你没做错。”此话一出，六面兽感天动地。原以为通天晓讲规矩，都是跟他反着来的，没想到这回，他俩的看法竟然达成一致了。

见他许久不吭声，只是一味愣神，通天晓笑笑：“怎么了？你觉得我会教育你？”想起刚才六面兽不肯让他说话的样子，他这才反应过来了，“我这次可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倒好，一句话都不肯让我说。”

“那还不是因为你老跟我对着干嘛，我哪知道你今天突然转性了。”六面兽这才放松下来，跟着就伸长脖子去看菜单上都有些什么。“我才不是跟你对着干。”通天晓把菜单递过去一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刚才虽然语气有点冲，但话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这点我提出表扬。”

一听他这么说，六面兽就乐了。通天晓上一次夸他，还是说他的驾驶技术，这回就升级到做事方式上了。这让他一下子美滋滋又乐呵呵的，但是面上他还是表现出一副没什么了不得的样子：“我本来就是个讲理的人。”

“真不好意思，因为一点小插曲影响了二位用餐的雅兴。”点完菜以后，刚才的服务员走过来跟他们表示歉意，六面兽刚被夸完，还沉浸在“我很讲理”的幻想当中，所以和和气气地跟对方摆了摆手，说：“一点小事而已，没关系。”

看着他前后反差这么大，服务员都有些错愕，但还是恭恭敬敬地送上了赔礼的心意：“这原本是我们餐厅今晚的抽奖奖品，如果二位不介意，就请收下吧。”没想到不仅能被指挥官夸奖，还能有免费的奖品拿，六面兽突然就有点感谢那两个迟到的笨蛋，也不管对方拿来的是什么，一股脑地就收下了。

服务员走后，通天晓问奖品是什么，六面兽仔细一看，差点没晕过去——居然是那该死的莱克星之约套房体验券！什么东西居然这么阴魂不散！

因为心虚，他故意装出毫不在意地样子，就那么把卡券递给了通天晓：“哦、好像是什么充电所的招待券。”“这样吗？那还真刚好。”通天晓相当惊喜，却不知道坐在对面的六变心情有多复杂。

算了算了……老子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好担心的。六面兽这么对自己说道，可是一想到通天晓曾经被黑影“迫害”过，他突然就又没把握了——万一他因为之前的事情有了阴影，这次又怀疑到自己头上怎么办？不过……他这么正经的一个人，没准不知道什么是情侣充电所呢？这也是有可能的吧？六面兽正热火朝天地做着思想斗争，通天晓就发话了：“六面兽，这个好像是情侣充电所。”

啊。看来指挥官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古板嘛。六面兽一面觉得欣慰，一面又有些局促，他张了张嘴，说：“哦、是吗？”都怪这个该死的黑影，他要不提，自己也不至于这么尴尬。情侣充电所怎么了，不就是个闭上光学镜充电的地方嘛！

“那怎么办？不然我们还是找别的地方吧。”为了不显得下流——因为他本来就不下流——六面兽这么提议，结果通天晓却耸耸肩，一副完全不介意的样子：“没关系吧，反正就是闭上光学镜充电，没必要那么讲究。”

嚯！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六面兽松了口气，通天晓分明也是个正人君子——而且就他的反应来看，他也是这样看他六面兽的。一想到这个，六面兽就觉得很高兴：“嗯！那今晚就住那儿吧。”

Chapter 26

太空港的充电所，又或者说旅馆，很不一样，有适合不同种族的房型。即便赛博坦人体型高大，也能够找合适的房间，这比在莫纳克斯的时候还要方便。六面兽没见过情侣充电所，那晚在网上也懒得点开看，不过，当看到那一屋子紫色吊灯和满地的花瓣的时候，他就彻底放下心了。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我还以为……”他说到一半，忙闭上了嘴，通天晓却丝毫没懂他的顾忌，很自然地追问道：“你以为什么？”“没、没什么。”六面兽当然不会回答，因为他可没有信心让通天晓相信，他处理器里出现的那些东西，都是他从黑影那里听来的。

看了看床边的香薰和蜡烛，又看了看床上那些酒红色的枕头和毛毯后，通天晓摸了摸下巴，说：“这安全隐患也太大了。”然后就俯身掐灭了烛光。而六面兽也觉得屋里光线有点暗，正四处寻找开关，想要换个亮一点的灯。

把屋子改造成舒服的模式后，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来，通天晓问六面兽要不要去洗澡，六面兽让他先去。“那我就先去了。”通天晓说着便拿着他们从战机上带下来的洗浴用品进了清洁室。

清洁室里很宽敞，池子正对着一扇落地窗，让通天晓觉得有些古怪，而浴缸里漂浮着的粉色碎片更是让他瞪大了光学镜。“六面兽。”他下意识叫了六变的名字，“来帮忙。”

“怎么了？”六面兽走过来，发现指挥官杵在池子旁边，低头一看，才注意到那一池的碎片。这里洗澡用的是水而不是浴油，虽然清洁效力差点，但看起来很清澈，加上那些粉色的漂浮物，就更好看了。

“这什么啊？”他伸手捞起两片闻了闻，发现气味很好，他一时来了兴趣，把那个用手指拨弄，“好像是……香氛片？”“应该是。”通天晓说着，就捞了几片丢进垃圾桶，结果六面兽“诶诶”地拦住了他，“这不是挺好的吗，干嘛不用。”“太奇怪了。”通天晓皱了下眉，“我们又不是真来过二人世界的。”

“那又怎么了。”六面兽耸耸肩，随即又露出坏笑，“指挥官，你不会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大概是这里的气氛没有想象的那么怪异，他反而多了些余裕，说着还故意做了个护住胸甲的动作。通天晓见状，笑了：“我能有什么非分之想。”然后低头忙活起来。

看他在那儿捞，六面兽就跟着帮忙，不过没老实多久，他就开始捣乱，把捞起来的薄片一个个贴在他的手上、肩上。“哈，还挺好玩的。”通天晓蓝白色的涂装倒和这粉色很适配。通天晓看他那样子，又看看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片片，只觉得无奈：“你不帮忙就出去好了。”

“我在帮忙啊。”六面兽漫不经心地说着，又往他额头上贴了一片，“我在帮你弄得香香的。”“说什么呢……”通天晓嘟囔着，便也拿了两片贴他口罩上，“要香你香。”结果六面兽更来劲了，像是跟他比赛似的，也往他脸上贴了两片，还笑嘻嘻地说道：“你更香！”“你最香！”通天晓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线路不对，竟然就跟他闹起来了，两个人一来一回的，等池子里的香氛片都被捞完的时候，他们身上也都贴满了。

“哈哈——”通天晓先一步笑出来了。六面兽的样子很逗，但他忘了自己也是。“你还笑，你的样子比我更好笑。”六面兽不服气，然后就打开了摄像功能，咔咔地拍了几张，通天晓不服输，也去拍他，两个人互相嘲笑了一通后，才想起来要收拾自己。

“可恶，都黏住了。”香氛片上沾了点水，碰到机体就贴在上面了，六面兽抠了半天抠不下来，听他发牢骚，通天晓就舀了点水替他搓了搓，那粉色的薄片就化成了泡沫，闻起来更香了。“唔，看样子是得直接洗了。”通天晓说着，指了指池子，“要不要挤一下？”“哦，行啊。”六面兽也不扭捏，跟着他就跨了进去。

他们俩都是大型机，一泡进去，池子就满了大半。六面兽伸手拿了把毛刷，把自己刷干净后拍了拍通天晓，让他转过去，“你背上有两个。”“嗯？你还弄到那里去了。”通天晓有些诧异，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转过去，六面兽一边给他刷背甲，一边说：“我还是第一次提供这种服务，你记得感到荣幸。”这话说得很傲慢，通天晓当然不会买账：“我也是第一次接受这种服务，你也要记得感动荣幸。”

“哼。”六面兽撇撇嘴，然后舀了两把水替他冲了一下，确认刷干净了后，才继续清理自己。“六面兽，你没发现窗外的景色很美吗？”通天晓一边揉搓着身上的泡沫，一边对他说道，“我原先还以为对着窗户洗澡，会很奇怪，但是好像也没有。”六面兽闻言，往外面看了看，景色果然很好。这个港口处在贝尔克星系的边缘，偏斜的角度使得昼夜的分界与地平线产生偏差，所以此刻他们既能看到夜空，也能看到朝霞，两者模糊而绚丽的交融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景。

“啊，是很美。”六面兽很佩服通天晓，他总是能很快就注意到那些美丽的事物。就像那昼与夜的融合，他觉得自己的火种也掺入了一抹很奇妙的感觉。他看了看通天晓，说：“我原先也以为和别的机子泡在一个池子里会很奇怪，但是好像也没有。”他都忘记了，在这段说久也不久的日子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曾和指挥官泡在一个池子里过。

————

洗完澡以后，通天晓坐在床上看白天六面兽给他选的那本《利特星文明史》，六面兽则把他特地从赛博坦带过来的飞镖盘挂在墙上，兴致勃勃地练了起来——等回去以后，他一定要战胜霸王，顺便让通天晓看看他有多厉害。

他正准备发射，通天晓就抬起头问他：“六面兽，你之前去过利特星吗？”他点点头：“去过啊，怎么了？”“哦、这样啊。”通天晓若有所思，“我看这本书里说，过去那里因为靠近太空主干道，所以频繁遭受掠夺，导致资源短缺，环境恶化，当地的人也因此变得暴躁冷漠，你当时去的时候，有这种感觉吗？”

“嗯……”六面兽把手里的飞镖一放，就在他身边坐下，在记忆模块里检索片刻后，摇了摇头：“好像也还好。不过我去的那两次都没有留很久，而且，谁见了我，不得客客气气的啊。”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用胳膊肘顶了通天晓一下，然后又凑过去看他手里的数据板：“我看看这里都写了什么。”

他喜欢凑热闹，又很有好奇心，却不知道这会影响指挥官的专注力。不过，磨合了这么久，通天晓也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打搅，甚至还能够很热忱地跟他分享自己的所读所想。

“这章在讲利特星的社会特点。”他说着，往前翻了翻，“你看，这里说到‘过去，利特星是普利特海盗最常光顾的地方，这些海盗登陆星球后，大肆抢劫、破坏，甚至抓捕当地居民充作奴隶。一直到利特星禁卫长诺尔斯克带领民众发动革命，这一形势才有所改变，但是长期以来受到的伤害，已经扭曲了利特星人的性情，将他们变得暴躁而冷漠。’”通天晓朗读的时候，声线相当平稳，六面兽光顾着听他的声音，都没怎么注意内容，一直到指挥官停了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该说点什么了。

“唔……这个叫作诺尔斯克的家伙我有印象，那边到处都是他的雕像。”他避开了发表感想的环节，选择分享一些更为实际的东西，而通天晓对此依旧很感兴趣，“是吗？那我们到时候再去瞻仰一下好了。”

不得不说，“瞻仰”这个词在六面兽看来相当新奇，毕竟他们霸天虎从来都不会对什么东西抱有偶像般的敬意，所以当通天晓这么说的时候，他顿了一下，然后才颇为迟疑地说道：“你好像很崇拜他。”“可以这么说。”指挥官的语气相当平静，“他带领众民摆脱了剥削与奴役，我觉得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不用说，他肯定是又想到汽车人和霸天虎之间的那些事了。上次他说什么即便不去想，六面兽也会把他当做一个汽车人，现在看来，他自己才是一秒钟都没有忘记这一点。虽然六面兽同样也没有忘记自己是个霸天虎，但至少在这个时刻，他希望这种感觉不要那么强烈，同时他还希望通天晓也是如此。

“嗯，反正那里到处都是，你想不看到他都难。”他笑笑，以缓解这随时可能变得沉重的气氛，然后又开了句玩笑：“指挥官，你不用担心，要是去了那里有谁敢对你‘暴躁而冷漠’，我绝对帮你把他揍得服服帖帖的。”看他那意欲满满的样子，通天晓忙说道：“我可没要求你做这种事。你只要当我的导游就可以了。”

————

因为黑影一直用六阶的应急通讯频道发讯息过来，六面兽不得不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其实他本来可以不去管的，但是他不太希望霸王看到那些讯息。这么做的结果就是，黑影又开始在小窗里扫骚扰他。

【六子六子，你去了没有？我跟你说，你可一定要去，那地方指挥官一定喜欢哦。】

六面兽原是打定主意不去理他的，可是一看到那句“指挥官一定喜欢哦”，他就没忍住怼了回去。

【他才不喜欢，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好不好。】

【什么嘛，你已经带他去了呀，真是闷声干大事。你说他不喜欢？真是匪夷所思，难道他跟你一样，都是性冷淡？】
【你别着急，哥再给你找找。要说情侣充电所，谁有我去得多啊。】

黑影这话槽点有点多，六面兽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骂起，没等他打出第一个字，对面就又发过来一条。

【好六子，我们通讯说好不好？讯息什么的太麻烦了，我有好多想问的。】

真是个八卦的家伙。六面兽忍不住翻白眼，却还是按下火气，回过去一条：

【你不是收了我的钱吗？怎么还这么多问题。再问退款。】

他以为，只要提到钱，黑影就会闭嘴了，怎料他面甲那么厚，居然说“上次是上次，今天是今天，我们当时可没讨论有效期。”

这个贪心鬼……六面兽无话可说，只能把他再次拉进黑名单，顺便把他从六阶的紧急通讯频道里移了出去。

关掉了通讯系统后， 六面兽翻了个身，随着这一动作，一缕不知道是来自通天晓还是自己的香气飘了出来，钻进了他本就活跃的嗅觉传感器。“还挺好闻的。”他忍不住出了声，仍坐在一旁看书的通天晓看了过来，“什么？”“我说这个香氛片，气味真好。”六面兽的心情因为这额外的香气变得愉快。

“是吗？”通天晓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胳膊，“我怎么没闻到。”“可能是你的嗅觉传感器不如我的灵。”毕竟这香味也只是淡淡的。六面兽这么说，结果通天晓就俯下身，凑到他胸甲前闻了闻，一边闻还边说道：“我怎么觉得是因为你身上的味道更浓呢？我在自己身上没闻到，闻你身上就有。”

他凑得很近，说话的时候吐出的气息就落在六面兽的胸甲上，让他产生了一种被嘴唇触碰的感觉，因为通天晓在机体接触上一直都很有分寸，所以他反而有点堂皇，两只手僵在半空中，没有去挡也没有放下。注意到他这僵硬的姿势后，通天晓眨了眨光学镜，立刻就直起了身，“我让你不舒服了吗？抱歉。”

“哦、倒也没有。”听他这么一本正经地道歉，六面兽反而觉得是自己的反应太大了，咳了一声后，他又狡辩道：“我只是以为你要偷袭我。”不过话说出口后，他又觉得这借口相当蹩脚——他可是六面兽诶，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一点点小动作就乱了阵脚。不过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要撤回也已经不可能了，他只能祈祷通天晓不会因为这个看扁了他。

“偷袭？我怎么偷袭？”听他这么说，通天晓竟然就笑了，“如果我真的想偷袭你，那至少得等你下线吧。”见他神情放松，六面兽也跟着笑了，“你这么说，我今晚可不敢充电了。”他不过是在开玩笑，结果通天晓却很认真地接过了他的话茬：“那可不行，明天还得早起呢。”说罢，他就放下了数据板，然后在他身边躺了下来，闭上光学镜后还不忘咕哝道：“好了，休息吧。偷袭什么的，明天再说。”也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看着他那安稳的样子，六面兽的火种跳了一下——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他哪里能想到他们可以这么和平地相处。那时候自己还会纠结通天晓手里是不是真的还握着一张底牌，可是现在却一点都不在乎了。因为这一奇妙的感受，他悄悄地朝指挥官凑近了些，然后便就着那一缕通天晓没能闻到的甜蜜气味下线了。

————

清晨时分总是很美好。休眠了一晚上后，前一天的缓存都被清空，因为运动而轻微错位的部件也都得到了校正，整具机体都流动着一种充实而轻盈的感觉。六面兽睁开光学镜的时候，通天晓正在清洁室洗漱，他循着那规律的刷刷声来到他身后，然后“嚯！”地大喊一声，叫指挥官吓了一跳。

“六面兽——！”每次他准备说教的时候，都会这样喊他的名字。这会儿又听到了这熟悉的呼唤，六面兽觉得很是得意，吊儿郎当地靠在一旁，问：“怎么了，指挥官？别说你被我吓到咯。”被他这么一问，通天晓倒觉得有些难堪，所以顿了一下后，他才闷声道：“刷牙的时候突然被这么吼一声，很容易被吓到的。”为了不让六面兽太得意，他把牙具递给他，以此转移话题：“好了，快来刷牙吧。”

“好好。”六面兽也没打算逼他承认什么，好声好气地接过来后，跟他肩并肩站着刷起了牙。洗漱完成后，他们去旅馆的餐厅吃了点东西，又在花园转了一圈后，便去维修站取回了他的战机。

“下一站：利特星。”坐上驾驶座的六面兽一本正经地模拟了系统播报，然后战机便咻地飞了出去。脱离大气层的时候，他打开了自动驾驶模式，然后就靠在椅背上玩起了昨天他们在商场里买的游戏机。通天晓见状，问：“交给自动驾驶没关系吗？我以为太空港周边的交通情况会更复杂。”

“就是因为复杂才没关系。”六面兽一边按动按钮，一边笑嘻嘻地回答，“大家都会认真开，所以我才可以钻空子。”他说得轻松，通天晓却忍不住苦笑，“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本来就是这样嘛。”六面兽按下暂停，随即抬起光学镜看他，“你要是不放心，就帮我盯着点啊指挥官。”“我当然会盯着。”通天晓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近乎纵容，“你就专心玩你的游戏吧。”

Chapter 27

经过了整整两天的航行，他们终于驶入了利特星的近地轨道。突破大气层后，驾驶座前的玻璃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雨点，六面兽读取了一下天气数值，发现这地方竟然在下雨。“我最不喜欢雨天了。”因为雨点总是控制不住地往他身上打，脚踩在地上的时候，也很容易溅起水花，至于那些污泥什么的，他更是想都不敢想。不过对此，通天晓好像有不同的看法：“我倒是挺喜欢的。”

对于视雨天如死敌的六面兽而言，这取向实在有些奇怪，所以他问：“为什么啊？”“你不觉得这样很舒服吗？”通天晓说着，指了指舷窗外面，“不管外面的风雨多大，屋里总是很舒服。”“哦……那倒是。”想到雨天回家洗完澡的那个瞬间，六面兽也不由得表示赞同，“那怎么说，一会儿我们迅速完成任务，然后找个地方赏雨？”“可以啊。”通天晓没什么意见。

“好咧。”六面兽笑笑，然后就拉动手柄，加速前进。贴近地面的时候，雾气很重，他不得不打开雷达探测成像。“这天气还真邪门。”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按下加速的欲望，通天晓隔着舷窗看向外面，还真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战机慢腾腾的速度让六面兽很难受，但每次他刚要提一点速，通天晓就会说：“六面兽，不要着急。”就这么半摸索半前进了好一会儿，他们才终于找到了可以停泊的地方。六面兽啪嗒一下解开安全带，然后就跑到后面去拿伞。打开舱门前，他红红的光学镜紧盯着指挥官，语气兴奋：“准备狂奔！”那跃跃欲冲的样子让通天晓也干劲十足：“嗯，准备狂奔。”

怎料他俩刚冲出去，天上就仿佛降下一道闪电，哗地一声就将他们给劈晕了。

再次上线的时候，通天晓只觉得自己的处理器痛极了，机体也痛极了，导致他一下子想不起来，自己下线以前都发生了些什么。四周一片漆黑，他打开夜视模式，试图寻找六变的身影。“六面兽……”他低声喃喃，想要移动机体，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类似记忆纤维带的东西束缚了。艰难地转过头后，他看到六面兽正躺在他身旁不远处，手脚也同样被绑紧了。

这是怎么回事？通天晓想不明白，所以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六面兽的名字，直到外面传来了输入密码的声音。是谁？指挥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装晕，但是还没等他拿定主意，门就开了，他眯了眯光学镜，去仔细瞧了瞧，才发现走到他面前的，是三个相当标准的利特星人——瘦瘦长长的身体，淡蓝色的皮肤，以及圆圆的眼睛。和地球人在轮廓上很相近，只是个子大得多。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们？”光是被束缚的事实就可以让通天晓相信，他们的意图并不友好。他突然想起了他在数据版上读到的内容，而这让他多少感到有些不安。“你说呢，赛博坦人。”站在中间的利特星人朝他笑了笑——如果在他们的星球，勾起嘴角也表示笑的话。站在他右边那个和他相视一笑后，接过了话茬：“当然为了弘扬诺尔斯克先生的遗风了。”

“诺尔斯克……”通天晓喃喃，“我知道他的。”“哦？没想到你也听过先生的大名？”左边那个利特星人发出惊讶的赞叹，然后又指着他对身边的同伴说道：“他说他知道诺尔斯克诶，这也太神奇了哈哈哈。”说罢，他们三个就都大笑起来。通天晓发现自己摸不透他们的想法，书上也没有介绍利特人的幽默感是什么样的。

“你们把他怎么了？”他看向一旁的六面兽。明明说是要把任何怠慢自己的人“揍得服服帖帖的”，结果此刻却这么倒在了一边，可比起怨怼，通天晓更多的还是感到担忧。“没怎么啊，只是做了点小手术，让他变得……无害一点而已，就像你这样。”利特星人的语气得意洋洋的，“这家伙的构造还真是奇特，我差点锁不住他的变形齿轮。”

“你们还知道变形齿轮？”对方对赛博坦人的了解让通天晓感到不安。毫无疑问，六面兽的武器系统很可能也被他们锁死了。“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带着怒气质问，却遭到对方的瞪视，“都说了只是做了点小手术，你这家伙怎么这么烦。”出于无奈，通天晓只能暂时放弃纠结这个问题，和他们讲些道理：“听着，我们并没有打算在这里横行霸道，更无意对这颗星球又或者是这里的居民造成伤害，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让我们先谈谈吧。”

“没什么好谈的！”中间那个利特星人把手一挥，掐断了他的话头，“我们就是要把你们这些外星人都给杀了，让其他人再也不敢随便踏足！”利特星人的语气恶狠狠的，通天晓叹了口气，捡起了先前的话题，“你们说自己是在弘扬诺尔斯克先生的遗风，可他带领你们的星球走向的是和平，不是激进民族主义，如果你们真的景仰他，就应该放开我们，用和平的方式解决矛盾。”

“你这家伙，还真是道理一大堆啊。”那个利特星人听得不耐烦了，本想要抡起拳头给他来上一拳，但他的同伴却提醒他：“你忘啦，这些家伙硬得很，用拳头可不济事。”“哦——那倒是。”被劝住的家伙转转眼珠，放下了拳头，语气却因此变得更加邪恶，“那什么，你不用费劲说服我了，老老实实待着吧。”

见他们想走，通天晓不得已，只能说：“我们是威震天派来的。”遗憾的是，对方并不买账：“那又如何？管他是威震天还是威震地，总之你们这些废铁做的家伙，是再也没法我们这里横行霸道了。”通天晓没想到，一听到这个名字，对方的气焰反而更嚣张了。他正寻思着还有什么能够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身旁的六面兽就缓缓地上线了。

“唔……”他的光学镜一点一点变亮，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常的光芒。通天晓见状，忙去唤他：“六面兽，你还好吗？”“嗯、还行。”六面兽眨眨光学镜，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绑住了。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机体，又转过来看了看通天晓和一旁那三个利特星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喂！你们几个家伙在搞什么鬼？”

他说着，就想要调出手炮，怎料机体的零件发出咔咔的声响后，就没了动静，他又试了试变形，也是同样的结果，徒然的尝试以一种很无奈的方式印证了通天晓不祥的预感。“渣的，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六面兽大叫，“快点给我松开，不然我就——”

“你就什么？”一个利特星人走到了他面前，挑衅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口罩，“你是想要用武器打我啊，还是变形揍我啊？你可不要忘了，赛博坦的科技我们可太熟悉了，你现在、哼哼，什么都做不了！”趁着他自吹自擂的功夫，六面兽收起了口罩，对着他的手指就咬了一口，利特星人大叫，六面兽则嫌弃地咂咂嘴：“你们这些肉虫，味道还真够恶心的，呸——！”

“六面兽——！”通天晓怕他惹怒对方，所以想去制止，怎料六面兽却毫不畏惧：“指挥官，没什么好怕的，像他们这种小角色，我轻轻松松就对付了。”见他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那几个利特星人恼火极了，他们拿出来一个细细长长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电线，然后就把它接到了六面兽身上。通天晓一看，马上就着急了，可六面兽反而更嚣张了。

“干嘛？想电我？嗬，我们下来的时候，你们就是这么干的吧。净整这些阴损招数，真是无耻。有本事把我松开，老子跟你们一对三对决，还让你们一个拳头。”他这话说得轻蔑又挑衅，但凡这几个利特星人有点好胜心就一定会上钩，可惜他们没什么尊严——又或者说太有自知之明——所以一个都没有中招，甚至还因为六变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放弃了对电刑的使用。

“我们才不跟你打。”其中一个利特星人伸出手弹了一下六面兽的面甲，语气慢条斯理，“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我们现在啊，就抓了你们这俩，等再多凑几个，就把你们一块丢进熔炉去，到时候你要让几个拳头，我们都许你，哈哈哈哈。”他说罢，又打算弹他面甲，六面兽偏过头，怒冲冲地瞪他一眼，“别碰我！你这恶心的家伙。”

“好了，咱们也别跟他们耗了，等他们没电了，自然就消停了。”右边那个利特星人说着，就准备带着同伴离开，怎料六面兽还不依不饶，一边瞪着他们的背影一边破口大骂。用词之肮脏，语气之愤慨，让通天晓久违地意识到，他还真不是个好惹的主。

一直到他们走了好久，六面兽才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通天晓看他一眼，问：“终于骂够了？”“没呢。”六面兽摇摇头，看起来竟然有些意兴阑珊，“他们都不还嘴，骂起来没意思，不骂了。”“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通天晓一直在思考解决的方法，但大多停留在沟通层面，这会儿他们见不到那些利特星人，这些方法也就失去了意义。

“我想想……”六面兽喃喃着，同时测试着通讯系统的功能，连续刷新几次面板上依旧是大大的红色感叹号，让他倍感烦躁，“渣的，这群家伙还真挺上道，连通讯信号都可以拦截。”“我想我们还是应该跟他们好好谈谈。”通天晓一向主张非暴力的解决方法，可六面兽却不认可：“跟他们讲道理有用吗？人家熔炉都准备好了。”

“可是，好像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他们没有武器，也不能变形，还被这种越挣扎就收得越紧的东西绑着，动弹不得，任凭谁来看，都是很无奈的。“别沮丧啊指挥官，咱们现在不还好好的嘛。”六面兽看着他，说了些安慰的话，见通天晓没吭声，又问他：“你怎么样？我昏迷的时候，他们没有伤害你吧？”

“没有。”指挥官摇摇头，“你呢？”“哈，我能有什么问题。”六面兽笑笑，可其实他的变形齿轮好痛。不同于赛博坦人的代码锁定方式，这群利特星人用的是物理方法，刚才他变形的时候，卡在里面的锁钉刮到了他的齿轮，实在是不怎么爽。

“咦？”六面兽突然想起来了，他的手臂里还藏着几枚飞镖，如果没猜错的话，至少那个是可以操纵的。这么想着，他告诉指挥官“不要动”，然后便收起了手臂上的盖板，将那几枚飞镖弹射出来，幸运的是，有两枚掠过了束缚着通天晓的纤维带，哗啦一下就把那东西给划开了。“好诶。”六面兽发出欢快地轻呼，“幸好这东西不靠变形系统控制。”

通天晓解放了左手和左腿，于是便有了更大的活动空间。他翻了个身，将自己半个机体翻到下面，伸长了胳膊去捡被他弹射到一边的飞镖，利索地割断了绑住自己和六面兽手脚的纤维带。重获自由后，他看起来振奋多了，“六面兽，多亏有你。”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六面兽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哼哼唧唧地说了声“这没什么”就和他一起摸索起了逃出去的方法。可他们显然还是低估了这些利特星人。这屋子严严实实的，铁门也是又厚又沉，他们试了好几次，撞得肩甲都变形了，也还是撞不开。六面兽气得连砸了好几下门，却也只是发出闷闷的声响。

“好吧，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他说着，就在墙角坐下来，开始尝试强制变形，可是每次刚要调动零件，他的机体就开始卡壳，然后锁钉就又开始刮刺他的齿轮，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真的不要紧吗？你看起来很痛。”通天晓皱起了眉头，可六面兽却摇摇头，“我可是六变，我的齿轮比一般的机子都要强的。”

“你不要试了。”通天晓不忍心，每次听到那咔咔的声音，他的火种就紧了又紧。“别担心指挥官，我好得很。等我们逃出去了，我就把那三个家伙抓回来，狠狠打一顿，再把他们绑起来，你说怎么样？”听着他有条有理的报复计划，通天晓竟意外地有些想笑：“如果能逃出，就应该赶紧走了，哪还有功夫打击报复。”“我不管，不收拾他们一顿，我咽不下这口气。”六面兽就像个孩子一样气呼呼的，“刚才就应该狠一点，把他的手指给咬下来。”

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六面兽时不时会站起来，对着大门又拍又打，同时还一个劲地大喊大叫，可是门外始终没有回应，最后他也不得不放弃。“真是倒霉，要是不出这档子事，咱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充电所赏雨了吧。”六面兽说着，看了看四周，“他们给俘虏的待遇还真差，竟然连个窗户都没有。跟他们比起来，我是不是好多了呀，指挥官？”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在想赏雨的事情，竟然还要若无其事地开玩笑，通天晓一面觉得生气，一面又有些心疼，所以他淡淡地说道：“你别说话了。”

“你不要不高兴。”六面兽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马上就收敛了，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下来。他好像变得有些低落，通天晓突然就很后悔自己说了那样的话。“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笨拙地想要辩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但是六面兽却对他眨了眨光学镜：“我知道。”然后他们便都沉默了，直到六面兽又提出了新的话题：“指挥官，你有想过如果现在突然死掉的话会怎么样吗？”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让通天晓感到很害怕。死亡是一件无法逃避的事情，但是他没想到有一天，六面兽也会思考这个问题，而“死亡”这个词语好像也因为眼下的形势而显得格外险恶。他不忍心看六面兽的表情，所以只能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有啊，就是有时候会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六面兽的语气比通天晓想象的要轻松，“有时候我会想到，要是我现在死了，家里的地板就没人扫了，那会让我感到很焦虑，同时还觉得很奇妙——出门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

“是啊，生与死的事情，总是那么突然……”通天晓没有办法认真回应他，因为光是想到六面兽会死这个事情，就让他感到很不安。可即便如此，六变也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甚至还在非常认真地思考着这个令人感到压抑的问题：“嗯……如果是现在的话，我可能会觉得遗憾，竟然就这样结束了，我们的攻略还有十几页没有走呢。”

事实证明，当一个无所顾忌的人开始谈论生死的时候，这个议题就会变得格外的沉重。听着六面兽说着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通天晓只觉得火种被拧成了一团，可偏偏他还要转过来问他：“指挥官，你呢？你有什么想法？”

“哦、我吗。我有什么想法。”通天晓只是简单地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因为他的内存都被他用来思考更重要的事情了。见他不好好回答，六面兽有点不高兴，但是考虑到指挥官一定是在为眼下的情形忧虑，他并没有多加责备，只是轻声说道：“是啊，我想要知道你的想法。”

“嗯……”通天晓发出一声轻吟，最终却只是还给他一个新的问题——

“六面兽，你还记得你之前说的那个装置吗？”

Chapter 28

对于通天晓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六面兽的第一反应是困惑：“什么装置？”见他早已把这件事抛诸脑后，通天晓更加踌躇，吞了口电解液后，他说：“雷暴装置，就是我乱跑你就会马上让它爆炸的那个。”“哦，那个啊。”六面兽这才想起来了，不过他的逻辑模块还在缓缓地追寻着指挥官的思路，“你问这个干嘛？”

“嗯、我在想，如果启动那个装置，或许就能炸出一个洞来。”通天晓的语气简直冷静得不像话。“你疯了吧？”六面兽的语气近乎惊恐，他甚至都怀疑通天晓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做雷暴装置，“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唔。如果有那个雷暴装置的话，他只需要调动一串代码就可以引爆它，而它的火力也足以炸穿墙壁，但同时又不至于让和他共处一室的自己受伤。可是，六面兽还是想不明白——通天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至少那样的话、你可以走啊。”通天晓看着他，语气和表情一样淡定，可六面兽只觉得处理器突然一阵高热，让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是震惊，是困惑，还是生气？他不知道，但就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下，他抓住了通天晓的肩膀，狠狠地摇了摇：“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可是个霸天虎。”

“我知道。可是现在，你是我的战友。”通天晓的光学镜闪烁着，语气却很坚决，六面兽有些生气，他讨厌通天晓不问他意见就擅自给他扣上这个帽子，“什么战友不战友的，你不要拿你们汽车人的那套来对我，你是我的俘虏，不是战友！”他很生气，非常生气，因为通天晓的自我奉献精神又开始发作，因为通天晓又那样轻视了他自己，然后他竟然还——

“听话！”

他竟然还这样跟自己说话。

“我不是你的兵，我干嘛要听你的命令。”六面兽摇头，激动的情绪抓挠着他的火种，他觉得他就快把通天晓的肩甲给捏碎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法让自己松开他，就好像他一旦松开了，通天晓就会像一颗被拔掉引信的手雷一样炸开。他死死抓着他，将他怼在墙上，盯着他的光学镜恶狠狠地质问他：“通天晓你是不是傻了？你一个汽车人，搁这里逞什么英雄？”

六面兽觉得，他的处理器大概是真的烧坏了。什么汽车人、霸天虎，竟然都随便往外说了，他明明……从来没想过要这样区分彼此的。可即便他搬出了这一套，通天晓也还是放不下他那该死的奉献精神，他还在试图说服六面兽：“我不是以长官的身份命令你，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拜托你，快点启动程序，然后——赶紧走。”

“我不干！”六面兽大叫。

“为什么？”通天晓相当不敢置信。

“不干就是不干！你不是我的朋友！”

六面兽几乎想要揍他了。他估计全宇宙找不到第二个像通天晓这样一心求死的家伙了。他一拳砸在墙壁上，真的快被他逼急了。

“到底为什么？六面兽，告诉我。”

他的光学镜实在是太蓝了。六面兽发誓，当初震荡波把雷暴装置交给他的时候，他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渣的，你这……”他捂住了光学镜，贴着墙壁坐了下来。通天晓知道自己一定是逼他太紧了，可是他必须搞清楚原因，然后说服六面兽。于是他在他身边坐下来，耐心地等待六面兽给出一个答案。

“好吧，我招了。”六变叹了口气，这才放下了挡住视线的手去看他。通天晓缓缓地眨了下光学镜，表示自己有在听。六面兽踌躇了片刻，才闷声闷气地说道：“那个什么雷暴装置，我根本就没装……震荡波是把它给我了，但我没装……”
“什么？没装？”通天晓的光学镜瞪得更大了，“不是、你为什么……”他实在想问清楚，却又没有心力去追究，不过好在六面兽主动解释了：“那种东西太阴险了，我才不屑用它。”“是很阴险。”通天晓无奈极了，“可是没了这个，我们现在是彻底没办法了……”

“要有的话，你还真打算把自己炸死啊？”一提起这茬，六面兽又有点火上心头，可是一看到通天晓那苦恼的样子，他又不想和他吵了，只能小声地嘟囔道：“总会有办法的。”虽然他自己也不敢打包票。

排除了这个解决方案后，逃生之路再次拐入死角，而他们也开始觉得有点累了。“怎么办？要先休眠一会儿储存能量吗？”六面兽看向通天晓，“听他们的意思，估计也不会给我们能量块吃。”“嗯、休眠一会吧。”通天晓点点头，然后便把头往后一仰，六面兽原本也打算这么做的，可是看了看那门，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安：“算了，你先休息吧，我守着。万一那些家伙突然使坏，我们也好防备一下。”

“好吧，那你过一个小时后叫我。”通天晓没反对，跟着就下线了。看着他那不舒服的样子，六面兽伸出手，将他的头掰到了自己这一边，又默默提了提肩膀，给了他一个舒服的高度。时间过得很慢。六面兽盯着这空荡荡的囚室，陷入沉思。虽然比起发生过的事情，更该思考的是接下来的事情，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刚才的那些对话。

通天晓这个笨蛋……竟然还想要做这种事情，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有没有想过，他六面兽才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一想到这个，他就有点来气，气通天晓擅作主张，气自己刚才用那么凶的语气跟他说话。

哎……思路一转，他突然又很苦恼。没想到他堂堂六面兽，竟然会被一些该死的肉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甚至还害得通天晓跟他一起倒霉。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通天晓，六面兽的火种突然就变得有些酸涩。他再次尝试变形，可他的齿轮依旧只是咔咔地挣动着，甚至还绞出了能量液，疼得他龇牙咧嘴，可他也不敢乱动，只能悄悄抬起手去捂住胸口。这是六面兽第一次觉得这玩意儿这么不顶用。

要是可以变形就好了……那他一定不会再带着通天晓乱跑了。也就是这个时刻，他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一直以来，通天晓是这种感受。没有武器、不能变形，对于可能出现的矛盾和危机必须小心警惕。该死的，自己竟然就这样把他丢给黑影，还让他被DJD那些家伙给拎到了油吧。他也不该为了好玩，就让他去参加什么飞镖大赛，还说什么“有我在，谁也不准碰你”，现在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

想了这一通，六面兽觉得更难受了。他不怕死，可是他怕如果真就这么死了，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弥补指挥官了。真的，要是有机会，他一定不会老是闹他、在他看书的时候打搅他，他也不会带着他在那些家伙面前转悠，让他暴露在危险与不安之中，他更不会锁死他的武器系统和变形齿轮……

慢着——！六面兽的处理器猛地震了一下。

那两个东西，是他自己锁定的，可是那些利特星人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以为，通天晓本来就没有这功能呢？一想到这个，六面兽赶紧摇了摇通天晓，不等指挥官睁开光学镜就着急忙慌地说道：“指挥官，醒醒，快醒醒！”

当六面兽启动解锁代码后，通天晓的齿轮就发出了丝滑的转动声，那是齿轮恢复运行时特有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武器系统上线的轻柔鸣音。通天晓见状，抬起头看他，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六面兽忙催促他：“你快试试！”通天晓点点头，然后便集中注意力去控制他的机体——他太久没有调用过他的齿轮了，这感觉居然有些陌生。

咔咔——

在一阵清脆到近乎美妙的变形声中，通天晓变成了运输车，一辆光洁帅气的运输车，跟着又有两挺激光炮从他的车底翻上来——他的武器系统也没有问题。“真的可以了！”他的语气激动极了，“六面兽，快上来。”六面兽点点头，像之前通天晓趴在他的背上一样趴在了他的车顶，指挥官的轮子往后转了两圈，然后他就对着墙壁射出了激光炮，火光电石之际，他们成功突围。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雾却很浓，通天晓怕被发现，也不敢开车灯。幸运的是，那些利特星人似乎过于自负，他们甚至没有在牢狱周围布置一点防备。“这里完全没有信号。”六面兽尝试调动通讯系统，却发现那红色的字样还是死死地贴在他的面板。他抓紧了通天晓的车顶，说：“指挥官，我们得靠自己了。”“也只能这样了。”形势并不乐观，但通天晓并不慌张，“该往哪里走？”

“我的系统显示战机还在原地，我们去看看。”六面兽边说着，边打开了雷达定位，“不远，你先往西边开。”“好。”通天晓克制着引擎的声音缓缓向前，六面兽则小心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利特星的天气一直这么阴吗？”通天晓低声询问，他也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至少我来的时候不是。”六面兽抓抓他的车头，“再过五十米左转。”

好不容易摸到了战机，六面兽轻手轻脚地爬了上去，正准备拉指挥官一把，却发现他站在原地：“你先去检查一下能不能发动，我盯着这里。”六面兽很久没有见到战斗状态下的指挥官了，这甚至还是他第一次作为通天晓的战友与他合作，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配合，点了点头后，他就坐到了驾驶座上，开始检查战机的运行状况。

“怎么样？”通天晓蹲在舱门底下，左右张望，六面兽拨动了几个开关，战机丝毫没有动静。“他们肯定动了什么手脚，我去看看引擎。”他说着，从上面跳了下来，来到战机前面，掀开了引擎盖。“你这样很危险。”通天晓低声提醒，六面兽却没挪窝，“顾不上这个了，我们得先把这家伙修好。”他说着就埋头检查起来，果不其然，那些没品的家伙把发动机接线给剪了。

“我去找一下工具。”六面兽说着，又爬到战机上，通天晓听着他的动静，不时提醒他动作轻一点，结果六面兽反而在里面翻箱倒柜起来。“找不到吗？好像在床底下。”通天晓轻声对他说道。六面兽又翻了一阵后，笑嘻嘻地探出头来，“有了，指挥官。”

“找到了就好。”通天晓以为他说的是工具箱，结果六面兽拉过来一个大大的箱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那里面是他们在诺特港买的清洁矿物油。“你拿这个做什么？”通天晓真的很担心六面兽这会儿突然又犯了洁癖。“这个，有大用处呢。”六面兽笑笑，然后打开了盖子，把那凉凉的矿物油淋在了指挥官身上，“矿物油是可以绝缘的，有了这个，他们就别想再电晕我们了。”

矿物油糊在身上的感觉不太舒服，但通天晓抹了抹脸后却笑了笑，“你还真机智。”“可不么，等我们逃出去，你要好好表彰一下我。”六面兽稍微能够从容地接受他的表扬了，边说着还边拿了好几瓶给他，“这里还好多呢，全身都弄弄。”通天晓点点头，两个人就这么捣鼓起来，等他们弄完，一箱的矿物油都不剩什么了。

“等回去路上再买。”通天晓安抚他，结果六面兽扁了下嘴，嫌弃地看了看自己的机体，“被糊成这样，我都有阴影了，以后再也不用这玩意儿了。”通天晓笑得不置可否。

带着一身绝缘防护，做起事来安心多了。六面兽趴在引擎盖底下忙活了好一通，总算把断掉的线路给重新接上了。“好了。”他把盖子盖上，然后就准备上去，结果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该死的赛博坦人，你们别想逃跑！”那群利特星人发现他们了。

“快走快走！”六面兽催促着指挥官，把他推上了战机，自己正准备上去的时候，背后的利特星人朝他开了一枪，枪口射出一条通了电的抓夹，但是并没有什么用。“诶嘿，我才不怕你们。”六面兽回过头，笑得很得意，然后就一个翻身，跳上了战机。

上去以后通天晓打开了舷窗，六面兽则一边发动引擎一边给他鼓劲：“加油啊指挥官，干掉这些家伙。”但指挥官只是对着他们脚边的地面一顿枪击，“你们退后，我们只是想要离开这里。”他无意伤害他们，但也不能放松警惕，他们的战机可没有绝缘，他不能让他们动用手中的电线。

所幸，利特星人都是血肉之躯，子弹对他们还是有一定的威慑力，通天晓几枚子弹出去，他们就真的退后了。“好了，我们走吧。”引擎已经发动，但通天晓仍盯着外面看。六面兽点点头，将动力杆推到极限，战机就像银箭一样飞了出去。

一直到脱离了利特星的大气层，他们才稍微放松了警惕。六面兽打开了自动驾驶，靠在驾驶座上进行了几次深度置换。通天晓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笑了。“你笑什么？”六面兽问。“没什么。”他摇摇头，“只是觉得很惊险，但我们还是逃出来了。””是啊，还是逃出来了。“六面兽勾勾嘴角，“指挥官，合作愉快。”他们打了一次默契的配合，这让他非常高兴。

“六面兽，你过来一点。”通天晓朝他招招手。“干什么？”六面兽大为不解，但还是照做了。“没什么，表扬你。多亏了你，我们才能逃出来。”通天晓说着，拍了拍他的头，那凉凉的触感让六面兽一个激灵。他连忙偏开脸，语气惊慌失措：“呃、谁……谁要你做这种事情了。”

“没有谁。”通天晓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而这反而让他更加无措，无可奈何之际，他只能皱起眉头，装出嫌弃的样子：“你手黏糊糊的，就不要碰我了。”“你的头也黏糊糊的呢。”通天晓说着，又摸了两下，六面兽比表情好像很不情愿，但到底还是没拒绝：“行吧行吧，你要摸就摸，摸完洗澡去。”

把身上的矿物油洗干净后，他们才有了从危机中逃离的实感。吃完能量块，他们在充电床上躺下来。“歇会儿吧，附近有个接驳空间站，我们先去那边停一下。”六面兽枕着手臂，通天晓在床上躺着，六面兽则坐在一旁摆弄游戏机，玩了好一会儿后，他突然说道：“我已经把消息传给黑影了，明天我们在那里碰头。”“碰头？”通天晓有些不解。他们前往利特星前他隔着舷窗看到了空间站，这么看的话，六面兽像是要往回走的意思，“我们不去波尼克星吗？”

“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威震天说得把那群家伙给解决了才行。”六面兽盯着屏幕，语气有些漫不经心，“这样也好，正愁没机会报复呢。”“好吧。”听他说是威震天的意思，通天晓也就没再说什么。

六面兽熄了灯以后好像就下线了，通天晓却仍睁着光学镜，久久地陷入沉思。他的武器系统和变形能力已经恢复了，而六面兽好像已经忘记了这回事，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个很好的机会。不过，他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六面兽说黑影明天就会带人来这里，届时即便六面兽仍然对他毫无防备，他也不可能随意行动。这是否意味着，他必须得抓紧时间？

通天晓尝试思考各种方案的可能性，可这些方案都显得不够具体。他对接驳空间站的地形了解并不多，先前看过去也只是注意到那里有很多可以提供星际交通的站台，对于办理通行程序要多久他还毫无概念。想到这里，他翻了个身，看了看身边的六面兽。

他们的情况完全互换了。现在没有火力和变形能力的是他，可是他怎么还能如此安稳地在自己身边下线呢？通天晓想不明白，一直到窗外的星光照在六面兽脸上，他才想起来，之前自己分明也是这样躺在他身边，度过一夜又一夜。他想了很久，才终于说服自己那感觉大概就是信任。不是汽车人对于霸天虎的信任，而是一个赛博坦人对于另一个赛博坦人的信任。

所以他也是因为相信自己，才没有像之前那样掐掉自己的武器系统和变形齿轮吗？通天晓发现自己没法抛开这个问题。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此刻自己像这样思考着要如何逃离，是不是对他的一种背叛呢？

Chapter 29

随着关于背叛的疑问弹进处理器，通天晓悄悄地看了眼身边的六面兽，然后才迟来地注意到他用的手覆盖着自己胸甲的动作。哦……或许是他的齿轮。他竟然忘记了，那时候在牢房里，为了尝试强制变形，六面兽可是吃了好大的苦头。

因为想起了这件事，通天晓的火种突然变得有些沉重，但与此同时，他的理智也在悄然苏醒。失去了武器和变形能力的六阶，会是他的对手吗？他是不是该趁着这个时候解决了他？通天晓的火种因为这些问题而猛地震动起来——他自认为不是那种暗地耍花招的家伙。就像六面兽说的，这种事情太阴险了，他才不屑做。可这机会确实是很好的。谁知道下一次遇到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六阶会是什么时候？他当俘虏已经当了够久了……

真的够久了吗？通天晓不敢让自己去想这个问题。在这种时候，他不该纠结于这种会动摇他意志的问题。他的队友们——哦、他好像有一阵没想起他们了，这实在太糟糕了——还在等他，他们很可能以为他已经死了。如果他可以摆脱被俘的现状，再次回到汽车人基地，他们该有多高兴啊。

没错……他必须得回去。他必须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比如等六面兽进入深度充电状态，又比如等到明天……不，为什么要等到明天？现在他在力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完全不用担心会受到阻碍。

通天晓看了眼窗外。现在他还走不了，但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能到接驳空间站了，不过这也意味着在那些霸天虎到来之前，他必须尽快酝酿一个逃脱计划。不知道为什么，认识到这一点后，他反而感到更加不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负面情绪爬上了他的处理器，让他无法思考也无法冷静。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身边的六面兽动了一下。在本能的驱使下，他闭上了光学镜，而恰恰是这一个动作让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说到底还是个汽车人——是啊，他们是当了几个小时的战友，但从离开利特星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又变回了敌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因此回归到了原来的俘虏与支配者。

这样的想法让通天晓的心情变得非常复杂，可他还是忍不住睁开光学镜开了口：“六面兽，你还醒着吗？”他努力说服自己，这只是为了弄清状况而做出的试探。“嗯？”突然听到他的声音，六面兽好像很惊讶，“你怎么也醒着？”“嗯……就是醒了。”通天晓有些心虚，他知道这种时候和他说话只会增加暴露自己的意图的风险，可偏偏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你呢？什么时候醒的？”

“我就一直没下线。”就这点而言，六面兽是诚实的。“原来如此。”六变说着，机体轻轻耸动了一下。看着他仍然放在胸前的手掌，通天晓很想问一句“你是不是不舒服”，可是现在显然不是提起这个话题的最佳时机，因为它会让他们彼此都记起这颠倒的局面，从而变得更加警惕。

大概是夜深了，说话的欲望并没有很强烈，通天晓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问一句“我们还多久到”。“快了，再两个小时。”六面兽的声音很轻，说完这话后，他又停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指挥官，你说黑影他们能解决那些家伙吗？”不知怎么的，他的语气好像有些忧郁，通天晓想了想，说：“会吧。你可以把矿物油那招教给他们。”“我可不确定那家伙会不会听。”六面兽的一边肩膀抬了一下，又放了下来，看起来像是想要侧过身，却又被胸前的伤口给限制了，“他那个家伙，可自大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或许他们聊天的机会不多了。因为这个想法，通天晓侧过身，对他勾起嘴角：“你究竟是喜欢还是讨厌黑影呢？”大概是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茬，六面兽的光学镜闪了一下：“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就是有点好奇。”通天晓这才发现，其实他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你的喜欢和讨厌，界线好像很模糊。”

“唔……你要这么问，我也说不清楚。”六面兽并没有因为好面子而直接选择“讨厌”作为答案，这大概也与指挥官言语间那种推心置腹的氛围有关，“那家伙是挺烦人的，但是总的来说，还算可以忍受。不过每次觉得稍微看他顺眼一点了，他就又开始犯贱。啧，不对，我还是说不清楚……”他纠结了一通，最后叹了口气，通天晓看着他那样子，笑了。

“我发现每次我说什么，你都会这样笑。”六面兽毫不犹豫地指出了他的发现，“到底是有什么好笑的？”“没什么。”通天晓缓缓地眨了下光学镜，六面兽提出的这个问题让他感到很愉快。“每次你都这么说……”六面兽不满地咕哝，转了转光学镜，反问道：“那你呢？你喜欢黑影吗？”

“我跟你一样。”通天晓甚至没花什么时间去思考，“一半一半。”“喜欢能占到一半吗？”六面兽看起来很意外，“我只给他一成。”“黑影没那么讨厌。”通天晓知道，黑影在他那里的分量没有那么少。“哦……好吧。”六变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我呢？”

“你什么？”通天晓问，却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本来也不是很在乎别人评价的机子。为此，他咳了一下，拿出了自己最认真的语调。“哦、我是说，你对我的讨厌占几成？”他实在没法把那两个酸溜溜的字说出来，“比黑影多还是少？”

听他这么问，通天晓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思考起来，六面兽见状，一下就不高兴了：“你不是吧，说黑影的时候你想都不用想，为什么一到我就开始犹豫了。”他的处理器马上就跳出了两个猜测，一个是通天晓准备说谎，所以需要多花一点时间打草稿，还有一个是他平时想黑影比想他多，所以早就想清楚了——无论哪个，都让他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啊。”指挥官的语气很平静，不像是在狡辩，所以六面兽只能乖乖闭嘴，等他回答。不过，通天晓最后还是没有给他一个答案，他只是看着他，问：“为什么你只问讨厌的占比呢？”他的光学镜蓝蓝的，平静如水，六面兽咽了口电解液，嗫嚅片刻才说道：“什么为什么，我又不是那种自恋的家伙，还非得要你说喜欢我。我只要确认黑影排在我后面就可以了。”

“哦、原来是这样。”六面兽这一串话说得很快，通天晓处理完这些信息后，发现问题一下就变得简单多了，“那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黑影排在你后面。”“这还差不多。”六面兽偏过脸，对他笑了笑，等了一会儿后，见他没吭声，又问道：“这就没了？”
“什么？”通天晓的语气很无辜。六面兽抬起胳膊，枕在脑袋下面，“你还没说几成呢。”“你不是说只要确认黑影排在你后面就可以了吗？”通天晓也不是想和他兜圈子，只是这问题，他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而他也不想草率地给出答案。“好吧。”话是自己说的，再要追问就有点没意思了。六面兽只能偷偷懊悔，然后换一个话题。

战机很快就停在了空间站，六面兽带着通天晓走了下去。这里比较偏僻，看起来比太空港冷清不少。“这里还真没什么人。”六面兽还像之前那样，边走边四处张望，遇到路边有什么小摊，还是会走过去看一看，摸一摸。当他低下头，对着气泡花细细端详的时候，通天晓的心情一下就变得有些沉重，可偏偏六面兽还要问一句：“指挥官，我们买一束回去摆怎么样？”

“哦、好啊。”他点点头。

买完花以后，六面兽说战机上的能量储备不多了，得去买一点，于是他们就去了补给店。“这边的能量块口味还真不一样诶，竟然还有导弹味的。”六面兽扫视着货架，边说着还咂了咂嘴，“呃、导弹，谁知道那是什么味。”通天晓以为他很嫌弃，结果他转过来问：“我们买一个试试？”“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试试。”通天晓说着，从货架上拿了一盒，结果六面兽又看向一旁，把其他口味也拿了个遍，“要试就都试试好了，这边还有子弹味和激光炮味。哈，笑死我了。”

回到战机后，六面兽就摆弄起了刚才买的那束气泡花，把多余的枝叶剪掉后，他把花插进了瓶子，又到了一些培养液，摆在充电床边看了看后，又拿到了驾驶座前面，最后还是凑过来征询指挥官的意见：“你觉得放哪儿好？这边还是那边？”通天晓停下了收纳能量块的动作，抬起头看了看他手里的花，又看了看他，说：“感觉都挺好的。”

他确实是觉得都挺好的，怎料六面兽看了看他后，问：“你怎么了，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他是大大咧咧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情绪毫无感知，从他们着陆的那一刻起，通天晓看起来就有点不大对头，这个他是看得很清楚的。

“哦、没什么。”通天晓嘴上这么说，火种却怦怦直跳。他知道这一步会很险，但他没想到自己的表情就先露出了破绽。镇静……他默默地提醒自己。确认能够驾驭自己的情绪后，他才说道：“就是感觉这地方有点冷清，让人不太舒服。”“这样吗。”六面兽看着他， 在他感到被怀疑的那种不安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

通天晓点点头，六面兽顺势搭上了他的肩膀，“我在想，到时候我们就不去掺和那些事了，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去把那三个家伙抓出来，绑在我们的战机上一路甩着飞，你说怎么样？”通天晓看着他的脸，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六面兽就又说道：“不过那些家伙长得都一个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算了！我先给黑影打个通讯，他们这也太慢了。”

通讯很快就被接起来了，六面兽边在驾驶座坐下，边问：“你们要到了没有，我们在这都无聊死了。”通天晓听不见那边的答复，所以就更认真地去关注他的反应。“嗯……那还行，你赶紧的，我们就停在港口。”

“哎呀，你急什么，跟指挥官过二人世界不好么，还是你想让我也加入诶嘿嘿……”黑影在那头又不正经，虽然通天晓听不到，但六面兽还是心虚地把他骂了一顿。不管是不是二人世界，都没有他的份。等他们来了，六面兽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吊钩把他的机体修好，然后他就带着指挥官继续他们的旅行。想到这里，六面兽就更没有耐心跟黑影闲扯了，最后只说了句“你少说废话，赶紧过来就是了”就挂断了通讯。

“黑影说他们快到了。”他说着就转过头，怎料就对上了通天晓冰冷的枪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六面兽的第一反应是调用武器，可是他很快就想起来，自己的武器系统已经完全失灵了。因为什么也做不了，所以他被迫面对通天晓，面对他此刻决绝的表情。

“我想你明白的。”通天晓这话说得很冷静。虽然六面兽从来没想过这样的情形，但他还是觉得指挥官此时的表现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让我走，我不会伤害你。”通天晓像是在要求，也像是在谈判，但对于六面兽来说，结果是一样的。

“如果我不照做，你会怎么样？”他看着他，毫不畏惧，就好像通天晓手里拿着的并不是武器，“你会杀了我吗？”通天晓没想到他会如此淡定地回应自己——他以为他会发怒，又或者是反抗。或许六阶就是六阶，即便没了武器、不能变形，还被这样拿枪指着，他也还是能够如此镇定。

“我不希望走到那一步。”通天晓这么说着，手指却因为紧张而扣上了扳机，“你现在没有多少胜算。”“可你觉得你能走得掉吗？”六面兽反问他。黑影他们随时会到，即便他现在逃跑，也很有可能会被追上。通天晓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但由六面兽提起，这个问题就显得更致命了。

“不管能不能，我至少得试试。”指挥官边说着，边往舱门边退了一步，六变的光学镜紧盯着他，让他感到紧张——他不想开枪。“让我走吧。”他的语气近乎恳切。

“可是你这样，是走不掉的。”六面兽说着，转头看了看外面，通天晓因为他小小的动作颤抖了一下，这是他过去在战场上从未有过的反应。六面兽看起来实在太平静了，他甚至怀疑他的手里还藏着什么一击致命的秘密武器。

“指挥官。”在这样一个时刻，他竟然还是这么叫他。通天晓很困惑，接着就听到他说：“我把战机给你。”

“什么？”他已经不是单纯的错愕了。在他努力想要思考的同时，六面兽站起了身，通天晓立刻将枪口对准了他的胸甲，“你不要动。”这是完全出于善意的提醒，可是六面兽没有听。他只是固执地走向他，直到通天晓的枪口抵上他的胸甲，底下是他疼痛着的齿轮与火种。

“我把战机给你。”他重复道，“你走吧。”

“我不明白。”通天晓达到他的目的了，但他并不为此感到愉快。除了分出一点力气来维持自己握住手枪的姿势，他的处理器几乎完全混沌了——六面兽让他走，还把他的战机给他，为什么？

“没什么好不明白的。”六面兽说着就伸出了手，打开了他身后的舱门，通天晓这才知道，他是真的打算放自己走，但战士的本能还是驱使他去调整他的动作，以确保六面兽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域之内。六面兽看着他的动作，像是笑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退开一点：“在利特星的时候，你想拿自己的命救我，我没有忘记。现在该是我报答你的时候。”

一报还一报，这是再寻常不过的道理，可这个解释还是让通天晓感到错乱，“但……我们是……”他还是没能说出“敌人”二字。即便到了这最后一刻，他也还是只能用最冰冷的武器来面对六面兽，这已经让他感到很遗憾了。

“但现在讨论的不是那个。”六面兽说着，推开他的肩膀，走出了舱门，“你忘了吗，一码归一码，这是你教我的。”

他说的话，六面兽真的听进去了，但通天晓却高兴不起来。看着他的远去的背影，一种类似内疚的情绪涌上了他的火种。可是他没有时间想太多了，他必须把握一切机会离开，所以他最后还是关上了那扇能够让他最后看一眼六面兽的舱门，然后坐上驾驶座，发动引擎。

……

“什么！你说通天晓逃跑了？还抢了你的战机？！”黑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处理器差点没宕机了。俘虏逃跑就算了，还是开着自己的战机跑的，这是何等奇耻大辱啊！可是六面兽看起来一点该有的样子都没有，一句话交代了一切后就只是默默的，不着急也不上火。

“六子，你过来。”黑影揽上六面兽的肩膀，把他拉到了一边的栏杆旁，然后才神秘兮兮地问道，“你跟哥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故意放他走的吧？”“怎么可能。”六面兽把手搭在杆子上，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要是可以，我一定不会让他走。”

Chapter 30

通天晓的回归提振了汽车人的士气。是的，他们的指挥官不仅从霸天虎手中逃生，还抢走了他们的一架战机，这样辉煌的战绩让基地里洋溢着一种骄傲而欢快的气氛，他们甚至还为他举行了一场派对。

“长官，请允许我敬你一杯。”杯子笑呵呵地拿着杯子过来找他，通天晓微微一笑，和他碰了一下杯后，仰起头将杯子里的高纯一饮而尽，完全忘了这样的行为会让他的伙伴感到震惊——他原来不是连半杯都不肯喝的嘛！

“看来你是真的很开心啊。”老前辈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就坐回了原位，当他把通天晓干掉一整杯的事迹传播出去后，录音机他们就全都跑了过来，吵着要跟他喝一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加上他本身也确实需要一些外力来排解情绪，通天晓没有拒绝他们的请求，一杯又一杯高纯灌下去后，派对彻底活跃了起来。

“通天晓，我钢锁好想你。”机器恐龙用爪子拍拍他，指挥官转过头，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钢锁，我还在想怎么没看到你呢。”“我钢锁，去给通天晓准备礼物了。”钢锁说着，从背后拿出一个精致的铁盒子。“礼物？”指挥官接过来，“我可以现在打开吗？”“当然。钢锁帮你。”钢锁说着，一爪子掀开了盖子，里面竟然是一把激光枪。

“你送我这个做什么呀？”通天晓把枪拿出来看了看，发现它的做工很精细，拨动能量匣的时候还能听到内部装置转动时那种丝滑清脆的声音。“给你打坏人。”钢锁说，“通天晓，不要再被抓走了。”

没有什么比这更淳朴更动人的了，通天晓甚至能感觉到一股热流涌上了他的火种。“我明白了，钢锁。”他抬起手摸了摸钢锁的头，“谢谢你的礼物。”“钢锁也谢谢通天晓。”机器恐龙高兴地喷出一股热气，“谢谢你回来。”说完，他用脑袋蹭了蹭指挥官的掌心，然后就咋咋呼呼地跑开了。通天晓低下头，细细地抚摸着激光枪冰凉的枪身。

“老通，你也该跟我喝一杯吧。”补天士突然拿着杯子绕到他面前，叫他不由得愣了下神——领袖因为外出开会，错过了指挥官回归的惊喜时刻，结果这会儿却一声招呼不打就融入了派对。见他来了，大伙儿都兴奋起来，几个机子还发出了欢快的大叫，补天士咳了声，和尚处在惊讶状态的指挥官碰了下杯：“各位，让我们欢迎指挥官回归，干杯！”

“干杯！”

领袖就是派对的核心，大家放下杯子后，起哄般的要求他发表一下感想，然后爵士和录音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补天士拱上了大厅前面的台子。“诶诶诶，你们——！”他慌张地叫道，结果他们就只是贼溜溜地跑回了原位，还捂着嘴喊道：“演讲！演讲！”

“哎……”补天士叹了口气，但随即又站直了，“行吧你们几个，演讲就演讲。”他大概早就有很多话想说了，只是一切发生得太快，所以没来得及组织语言，这会儿花了几秒钟理清思路后，他便恢复了平时自信的样子。

“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们的指挥官回来了。”他说着，看了看台下的通天晓，“为了庆祝这个充满喜悦的时刻，我简单说几句。”“好！好！说几句！补天士快点快点说几句！”他才开了个头，啰嗦就拍起手来，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和补天士无可奈何的表情，通天晓突然觉得又觉得回来也挺好。不对，本来就挺好，他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来说服自己。

演讲以又一次干杯和又一阵热烈的掌声收尾。结束演说后，补天士走下台来，看到通天晓仍看着他，便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怎么了？”通天晓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什么”就喝光了杯子里的高纯。见他仰头就喝，补天士差点怀疑他被调包了。他们认识这么久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通天晓喝得这么爽快。

“接到消息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们的恶作剧。”他很想坐到他腿上，再说一句“我真的很想你”，但是其他人都还在呢，他只能等到派对结束。

“如果是恶作剧，那也太恶劣了。”通天晓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过两天天吗？”“嘿嘿，他们谈到一半，吵起来了，委员长没办法，就先喊停了。”补天士笑笑，“你说，是不是很好？”“都吵起来了，说不上好吧。”通天晓喃喃，不解风情的样子让领袖有些纳闷，但想到他被霸天虎关了那么久，不在状态也很正常，他也就没说什么。

“不过，他们这些家伙也太没意思了，开欢迎会竟然不等我。”他噘着嘴抱怨，通天晓微微一笑，“从结果来说，你没有错过。”“你还真会开解人啊……”补天士敷衍地答复道，跟着就抓了把能量脆片在他身边慢悠悠地嚼起来，“不过说真的，你回来我真的很高兴。指挥官不在，基地里都乱套了。”

“是吗？”通天晓轻轻地挑了下眉。早些时候他们筹办派对他一直在旁边盯着，倒是觉得都挺好的，至少没他想象的那么糟。非要说的话，就是卫生有点不过关，派对才开始五分钟，就发现了至少三处不合格的地方。“对啊，最开始他们做事情没有人带着，总是手忙脚乱的。”补天士拍拍手上的碎屑，扬了扬下巴示意通天晓给他抽张清洁纸，“而且我跟你说哦，他们还动不动拌嘴、吵架，我劝都劝不清楚，实在是愁得很。”

“但是现在都挺好的吧？”通天晓问，因为补天士刚才说的是“最开始”。同时，他习惯性地替他擦擦手。“确实好多了。”小领袖的表情没刚才那么不高兴了，“我一直盼着你回来呢，好看看我进步了多少。”

唔。这么一看，他好像确实变化不小。虽然脸上还带着稚气，但是气场上已经沉稳多了，刚才在台上的发言甚至还有了一点擎天柱的气场。通天晓觉得有些欣慰，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来吧，再喝一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指挥官动作里那份粗犷与干脆让补天士有些兴奋。一杯高纯下去后，他暧昧地伸出手，摸了摸指挥官的胸甲，问：“你怎么样，有受伤吗？”

“受伤？”通天晓摇摇头，“我很好。”“那可以、做一些激烈一点的事情吗？”补天士凑过来，在他音频接收器旁低语，当通天晓转过头看他的时候，他调皮地眨了下光学镜。这是再明显不过的邀请，但通天晓好像没打算接收他的讯息，“唔，我今天挺累的。”

“好吧。”补天士哼哼，但也不是真的不高兴。天知道通天晓在霸天虎那里都经历了什么，光是能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他已经很感激了。所以比起硬拉着通天晓去做那些不可描述之事，他更倾向于摸摸他的大手，“那你先好好休息，反正之后有的是时间。”通天晓没有做出回应。

从那样的绝境中逃出来，被问到事情的经过也是必然的。他们聊了没多久，杯子就跟着其他几个机子凑上来，要通天晓分享他“虎口逃生”的经过。因为杯子的缘故，部队里有听故事的传统，通天晓很明白，但是他还没法平静地回顾这段时光，所以最后也只是摆摆手，说：“抱歉，我感觉有点累了，可以先去休息吗？”他是凯旋的英雄，尽管觉得可惜，但不会有谁拦他。虽然利用自己此刻的“光环”让通天晓有些过意不去，但他确实没法再待了。

他的充电室和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屋里的一切都不可避免地蒙上了一层灰。通天晓拿上盆子，到公共水池接了点水，然后就又回屋去了。一切都灰扑扑的，得打扫干净才行。他蹲下来，先擦了一遍充电床，洗了洗清洁布后，又擦了第二遍，等擦到第三遍的时候，他终于控制不住，瘫坐在了床上。

“指挥官，我把战机给你，你走吧。”

舱门关上的那一刻，六面兽说过的话就在他的处理器回荡，在他的音频接收器回荡，在他的火种回荡，但一直到这一刻，他才承认自己听到了这回音。

六面兽说这话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呢？

通天晓转过头。床头柜上是他们上次买的气泡花，虽然已经有些蔫了，但他还是把它们带下了战机。那时候六面兽说，要争取把它们养到他们抵达下一站，然后再买一些新的，他想也没想就说：“那不如直接买一盆可以一直养的。”六面兽欣然同意了。

现在想想，还真是不负责任。通天晓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之后，他怎么样了？他的机体有没有被修好？他有没有跟黑影一起去利特星？去了的话，一切都还顺利吗？一连串的问题浮上了指挥官的处理器，让他不合时宜地想到，要是有他的通讯代码就好了。自己的通讯系统已经修复完毕，发条讯息什么的是可以做到的。

不不……这想法太糟糕了。怎么可以在辜负了他的友情后，若无其事地做出这种事情呢。光是会想起六面兽在最后时刻的表现，他就觉得他们这段时间的情谊都随着他的背叛而消失了。在这样一个时刻，通天晓甚至都忘记他所想着的是一个霸天虎，等到他迟来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甚至吓了一跳。

“我这是、在想些什么啊……”

他低下了头，在沉痛中发出叹息。

天亮以后，生活好像重新回到了正轨。通天晓依旧是汽车人的指挥官，依旧受到他们成员们掺杂着无奈与喜爱的爱戴，依旧是那个让霸天虎闻风丧胆的存在。只不过，那个常与他在战场上对峙的敌人，好像很久没有出现了。难道在利特星出了什么事吗？他已经学会说服自己，弄清楚这种事情有利于了解敌方的后备力量，他已经不会因为产生了这样想法而消耗自己的情绪了。

至少他以为是那样。

“老通，今晚也不来我这里吗？”这是他回归以后，补天士的第十二次邀请他共度夜晚，而此前通天晓一直是以自己还没有心情做那样的事情作为推托，而补天士也接受了他的理由。

不过今晚，领袖仍然带着希望前来——随之而来的或许还有渴望——当他鲜亮的机体从门后探出一半的时候，通天晓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忍心。补天士需要他，这一点无论在他回归前还是回归后都没有改变，甚至还因为他们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分别而更具影响力。看着他蓝色的、充满希冀同时还夹杂着些许乞求的光学镜，通天晓动摇了。

“过来。”他朝他的领袖伸出手，并在这个动作中意识到，补天士确实已经成长了。在这种事情上，他重新学会了尊重通天晓的意愿。

“哦，好。”他点头的动作很乖巧，走过来的时候，看起来期待极了，就像热破那样。因为这个缘故，通天晓稍微有了点兴致，当补天士在他床边坐下的时候，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

“呼……”补天士发出轻哼，就像小狗被摸了后颈。这让通天晓觉得自己的手好像经历了一次短暂的触电。他晃了下神，视域里短暂地出现了六面兽的脸。

“什么小狗。是我，六面兽。”

连语气也一板一眼。

是错觉吗？通天晓不记得六面兽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从他光学镜前一闪而过的那种难堪又别扭的表情他也没有印象。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无法克制的喜悦——是六面兽啊。

但是他马上又醒过来了，回归到了眼前的情景。补天士正看着他，似乎对他突然停下的动作感到不解：“老通？”“哦、补天士。”通天晓吞了口电解液，尽量让自己撤去手掌的动作显得温和而低调。他低头看了看补天士贴着他的膝盖，艰难地开了口，“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他本无意让补天士空欢喜一场，但那短暂的错觉太过真实、太有冲击力，他没法抵抗它，更没法在它的笼罩下若无其事地做着那样的事。其实他并不是完全不想的。自从被他们掳走后，他就再也没做过那件事了，他也需要一些渠道来排解体内的电荷。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只是客观的需求，他可以忍耐。

次日傍晚，汽车人们结束了训练，通天晓纠结了一天，还是决定约补天士谈一谈，就昨晚的小插曲向他道歉，毕竟昨晚他离开的时候，看起来相当沮丧。不过，正当指挥官准备调出通讯面板的时候，啰嗦就焦急地跑了进来。

“霸天虎霸天虎，来了好多霸天虎！通通通通通天晓，霸天虎来了！”他语速过快，但通天晓还是听清了。他点了几拨战士，然后就往外冲，当他跨过大门，来到户外的时候，他的火种怦怦直跳——即便失望了那么多次，他还是忍不住期待。

可六面兽还是没有出现。通天晓不知道他是被其他事情牵绊了，还是连把自己当作敌人都不愿意了，总之他没有出现。不过，作为一种异样的补偿，另一个机子来到了他的面前。

“好久不见啊，长官。”黑影的语气绝对算不上充满敌意，但汽车人们还是主动分出些许战力围到了通天晓身边。黑影见状，勾了勾嘴角，“果然到哪里，都有一堆人守着你呢，长官你的魅力还真大啊。”

他这话包含着某种微妙的暗示，让通天晓有些心虚。他看了看左右的同僚，挥了下手，示意他们专注于自己的战斗。确认他有对付这个六阶的信心后，他们都散开了，只留下指挥官和这个似友非友的霸天虎。

“黑影，你怎么会来这里？”指挥官问。实在是很奇怪，过去他从来只把他们当作霸天虎的一部分，而此刻却很鲜明地感觉到了黑影作为一个个体的独特性。这让他多少有些懊悔——或许他们的交集，还是太多了。

“为什么不能来？”他的问题似乎让黑影很不满。进攻汽车人基地向来是六面兽的工作，但这不意味着他不可以暂时接替他一段时间。诚然，严肃的对话向来不是他的风格，所以他马上又捂住胸甲，故作痛苦状，“指挥官，你可真无情，说走就走，连最后一面也不跟我见。”

每每他耍起无赖，通天晓都拿他无可奈何，这次也是如此，所以他只能抬起手，瞄准他的胸甲，说：“不要废话了，快点让你手下的霸天虎离开。”“我要是不呢。”黑影说着，在空中转了个圈，通天晓的准星随之移动，时刻不敢脱离，看着他警惕的样子，六阶笑了笑，“指挥官，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是我来吗？”

“我、为什么要好奇。”通天晓不知道，自己移开视线的动作很明显，所幸黑影也无意和他兜圈子。“你不好奇？那就当我话多好了。”他说着，一个俯冲，也不管通天晓手里还拿着武器，就这么贴近了他，“六子他，来不了了。”通天晓想后退，又或者是开枪，但是两件事他都没能做到。

黑影看着他，红色的光学镜和六面兽如出一辙。“他怎么了？”通天晓还是受到了蛊惑，还是问出了他想要问的问题。“你说呢。”黑影微微一笑，“他把俘虏放跑了，你觉得威震天会放过他吗？”

“威震天”的名字给通天晓带来了一阵强烈的不安，他很想再问些什么，却害怕那个答案。“别担心～”黑影竟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只是被派去看矿井了而已。”看他那轻松的样子，通天晓不由得有些不快，“你说得好像他怎么了一样。”

“我哪有，是你想太多啦。”六阶冲他挑挑眉，就好像他们不是在战场，而是在六面兽的充电室。见通天晓没说话，他轻轻落地，问：“长官，六子可是为你才受罚的，你心不心疼啊？别说你一点感想都没有哦。”

“我……”通天晓吞了口电解液，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知道六面兽在那种地方会无聊——之前谈到霸王的时候，他就说过，要是自己待在那里，一定会闷得发疯的。可即便如此，不远处突然响起的爆破声还是唤醒了他的理智，让他作为汽车人指挥官的责任感占了上风。“我为什么要心疼？”他问。

“哎呀，没想到你真就这么绝情。”黑影做了个夸张的惊讶表情，“六子知道的话，要伤心死了。”他很想再帮他那可怜的同事说两句，可通天晓却再次恢复了战斗状态，“别说那么多了，打吧。”他想要击碎，击碎那些不敢有的想法与情绪，可当他扣下扳机，六阶却灵巧地躲过了他的子弹，回过身后，对他得意地笑笑：“指挥官，你心不在焉，是打不到我的。光顾着想六子，都没法集中注意力了吧？”

“别胡说。”通天晓稍微了有点受够他的调侃了。他正准备再次发动攻击，黑影就停下了他恼人的举止。“好了不逗你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我要回去了。”黑影说着，就给自己手下的士兵下了撤退指令，末了又看向他，“指挥官，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的？我晚点要去看六子哦。”

“我……”通天晓犹豫了。情感模块驱使着他去说些什么，但是同样是这个模块，却好像已经完全不顶用了。上次是以那样的方式分开的，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随便什么都好啊，六子他会高兴的。”黑影在音频接收器旁挥了挥手，表示他在等待。通天晓当然想做点补偿，可这样的问候他从来不擅长，汽车人指挥官的身份也不会允许他对着他的敌人煽情，所以最后他只问出一句：“他的齿轮怎么样了？修好了吗？”

————

 

黑影来到矿井的时候，六面兽正拿着锤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杂兵们刚开采出来的能量矿。

“哟六子，你怎么也干起活来了？我记得威震天没让你上手啊。”他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边说还边要摸他的头，“真勤劳，我们六子。”“少来。”六面兽一下拍掉那只不老实的手。见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黑影也不在意，只是气定神闲地找了块石头坐下来，说：“真羡慕你啊，在这儿跟度假似的，威震天那家伙派我去汽车人基地，累都累死了。”

果不其然，一听他讲倒“汽车人基地”，六面兽马上就激动起来：“你说你去汽车人基地了？那不是我负责的地方吗？”“原本是啊，但你现在哪有功夫负责。”

“所以、怎么样？”六面兽几乎都忘记掩饰了。为了逗弄一下这个藏不住心思的后辈，也为了小小地报复一下他的傲慢，黑影故作无辜道：“什么怎么样？就寻常作战咯。”

“哦，这样。”六面兽又敲了两下能量矿，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但到底还是偏过脸，闷声闷气地问道：“所以、你有见到那家伙吗？怎么不把他抓回来。”他还在嘴硬，但从早前通天晓的反应黑影就可以判断，当时确实是六面兽把人给放走了——这个傻小子，为了耍帅，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有啊，见到了。”来到六面兽身边，看着他敲打矿石的动作。老实说，他原本还想再逗他一下，让他主动求自己在说点什么，但是这会儿看他这样子，好像是不太可能了，所以他索性痛快地告诉他了：“指挥官很惦记你呢，还问我你的齿轮修好了没有。”

晚上，指挥官躺在充电床上。有关六面兽的想法占据了他的处理器，他甚至没有心力去找补天士谈心，他就这么躺着，思考着。

“当然修好了，你把我们霸天虎的医疗单位当成什么了？”

黑影的答复让他安心多了。不过比起这个，通天晓更在意的是他的那句“六子他会高兴的”。虽然那个六阶平时说话总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但此刻通天晓却很希望他这句话是真的。

六面兽……还想着他吗？他说不上来自己什么想法。他们本来就不该有敌人以外的关系，他也是一直这么说服自己的，可友情的影响力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甚至可以为此称自己为叛徒，汽车人的叛徒，也是六面兽的叛徒。在这种双重痛苦的撕扯下，他一句话也没法对黑影说，而这又反过来加剧了他的痛苦。

通天晓缓缓了翻了个身，却在墙壁上看到了活动着的影子。那是月光从窗外投下来的影子。起初，他没有动作，因为他先想弄清这个不速之客的来意，可当他认清了那轮廓属于谁后，他就再也无法按捺。他猛地转过头坐起身，那个熟悉的机子刚翻过了他的窗台，正缓缓地朝他走来。

“指挥官，听说你想我了？”

Chapter 31

“六面兽？你怎么来了？”通天晓甚至没想明白，他是怎么突破汽车人基地的布防的。“黑影都能来，我怎么不能来？”六面兽看起来相当悠闲，来到他床边后，甚至还花了几秒钟检查了一下他的床板，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坐了下来。

他白绿色的机体突然就靠得很近，通天晓却觉得自己的火种因此获得了平静。他歪过头，看了看六面兽，问：“威震天放你出来了？”“什么叫放我出来？”六面兽似乎对他的用词感到很不满，“我真想出来，他管得着吗？”

这语气就和他第一次带自己进档案馆的时候一样。通天晓不自觉露出微笑，结果六面兽又问：“你笑什么？”“没什么。”指挥官还像之前那样摇摇头，而六面兽也像之前那样抱怨：“又说没什么。”这样熟悉的六变让通天晓觉得很有趣，所以他始终笑着。

“你笑得这么高兴，是因为在这里过得很开心吗？”这回六面兽的语气突然就有些幽怨，通天晓连忙摇头，“不是那样的。”结果六面兽又追问道：“那你到底笑什么？”通天晓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较劲，但还是耐下心来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你来了，所以高兴，这么说可以吗？”

“唔……”六面兽好像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的答案，所以一下就变得有些无措，连手指也在胡乱地抓着自己的腿甲，好一会儿才说道：“谁让你说这种奇怪的话了。”

“六面兽，我是认真的。”通天晓从来都不会随便开玩笑，对于这种真挚的剖白，他更是字斟句酌，“跟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很高兴。”大概是他的语气听起来实在认真，六面兽也不再否认他的真心，盯着他的光学镜就问：“所以，你想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通天晓感觉到了一种引诱的气息，所以他先一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如果你要我加入霸天虎，那我必须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六面兽的语气和神情都很认真，与通天晓对视片刻后，他竟打开了口罩，朝他靠了过来。

他是打算吻自己吗？相比之下，他甚至觉得六面兽突然从窗户翻进来这件事也没那么离谱了。而使六面兽主动亲吻自己这件事显得不那么离谱的，则是他没打算拒绝的这一事实。

六面兽的吻就像他本人一样，干净、青涩。当他们的嘴唇贴在一块的时候，通天晓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洗剂球的味道，是他最喜欢的青草味。他来之前是洗过澡了吗？——不过为什么要想这个？通天晓从没想过自己会在接吻的时候出神。像是为了弥补这一瞬间的心不在焉，他加倍认真地同他吻着，用触觉去替代嗅觉，他开始感受到了，不只是六面兽的气味，还有他的温度、他的每一个小小的动作。

“通天晓，你……”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结束的时候，六面兽想要说些什么，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动静，通天晓在慌乱之际将他拉到了床上，扯过被子把他盖住后，做了个“嘘”的手势。

“这么晚了，会是谁？”六面兽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低声咕哝道，“你可不要告诉，你今晚已经有‘安排’了。”“没有的事。”通天晓摇摇头，重新将被子蒙过他头顶，结果六面兽一抬手，将他也兜进被窝，然后通天晓就听见他笑着说：“就这样，躲起来。”“好啊，躲起来。”反正他的房门已经锁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消失了，通天晓这才问：“你刚才想说什么？”“哦、没什么。”六面兽好像突然又不愿意说了，一直到通天晓看着他好一会儿，他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说，你那时候就那样走了，我可倒了大霉。”

他好像有点生气，又或者是委屈，通天晓当然理解。他在幽暗的光线中，轻抚六面兽的面甲，“抱歉。你会怪我吗？”“当然不，不然我就不会来找你了。”六面兽又恢复了刚才那种欢快的语气，然后就朝他贴过来。他们就这样窝在被窝里，不时接一个吻，直到不知道谁先下线。

这是通天晓有生以来最奇妙的一个早晨。当他醒来的时候，纠缠了他许久的那种烦恼的感觉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实的愉悦。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身边的六面兽早已不见踪影，而房间的窗户也和平时一样关得紧紧的。他用感官认真地搜寻着，却感觉不到六变的气息，被子上也没有青草的味道。幸福的感觉随之变成了失落、困惑。

怎么回事？是梦吗？通天晓坐在床上，渐渐回想起了“昨晚”的种种细节。一切确实都有种梦幻的感觉，不仅仅是六面兽在深夜翻过窗台来找他这件事而已，还有他自己的态度——他怎么就那么自然地接受了他的吻而丝毫不感到惊异？

不对劲，这一切都不对劲。想到这个，通天晓就更觉得昨晚的一切都是梦了。他试图解释这一切，然后很快就将其解释为现实与渴望的融合——是的，黑影和他提到了六面兽，而他也需要释放他的电荷，两者在无意识状态中被揉一起，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个奇幻的梦。一定是这样的。

可即便认清了这一点，通天晓仍然无法摆脱他的影响。当他在白天的某个时刻回想起那个纯净的、带着月光与晚风气息的梦时，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抿唇，这怎么可以呢。不过，梦毕竟是梦，没什么好纠结的，通天晓相信今晚下线的时候，他的梦里不会再出现那个六变。

诚然，六面兽对他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今晚他依旧从窗户爬了进来，依旧在一些简单而温暖的谈话后同他躺在一起。“六面兽，你不该再来了。”这次梦中的通天晓稍微从现实捞回了一点理智，可梦中的六面兽却并非如此。

“为什么？你不是说和我待在一起很高兴吗？”他还像平时那样，有什么说什么，当他的手掌落下的时候，通天晓的光学镜为他掌心的温度而摇晃。他看着六面兽，看着他困惑又天真的面庞，“可是我不能再不顾代价地高兴下去了。”

他终于说出来了，不能够和他亲密——哪怕是在梦里——的原因。可六面兽好像听不懂，他只是歪了下脑袋，问：“所以我不能再来找你了？”“嗯，不能了。”通天晓轻抚他的面甲，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哦。”六面兽的光学叶片微微耷拉着，但还是要强地说道，“不来就不来吧，我也忙着呢。”通天晓当然知道自己伤了他，所以他张开手臂，拥抱他，一边轻拍着他的背甲，一边低声说道：“明晚我会把窗户关好，你不能再来了。”梦中的六面兽也紧紧地抱着他，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醒来的时候，通天晓已经不记得昨晚六面兽是怎么离开的，但一种事情被解决了的感觉给了他解脱，让他比原来轻松了些、自在了些，他又能够诚实地面对自己了。

“指挥官，你今天看起来很高兴呢。”就连杯子也注意到了他久违的愉快情绪。“是啊。”通天晓对他微微一笑，然后便去了后勤部，留他的前辈在原地摸下巴思索——难怪大家都说指挥官回来以后变得和善多了。

晚上补充完能量后，通天晓在基地附近巡逻。今天他心情很好，所以多绕了两圈，回去后舒服地洗了个澡——多亏了弹簧找到了新的水源，他们不用再像先前那样限时供水了。

“通天晓长官，您最近也颇为悠闲呀。”他拿着洗浴用品出清洁室的时候，录音机对他来了句善意的调侃，通天晓耸耸肩，不置可否。比起过去，他确实更愿意在这些小事上花时间了，不过为了内心的平静，他没有去深究这背后的原因。

回到充电室后，他依旧埋头工作，一直到深夜，他才怀着比昨夜更为安稳的情绪躺到了充电床上。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通天晓对此很有信心，可当六面兽真的消失在他的梦里的时候，他又为这份孤寂感到惆怅。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那短暂的愉悦仿佛错觉，随着这个无梦之夜消失殆尽。通天晓仍然是汽车人指挥官，仍然有义务执行一切有利于赛博坦复兴大业的任务，也仍然需要杜绝一切可能引导他背离那一目标的要素，比如情感——无论哪一类。而正是因为这些事实没有改变，他又变得痛苦，而在其他汽车人的看来他好像又成了那个只知道工作的通天晓。他们都以为，长官短暂的变化只是分别带来的副产品，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必然会回归他原本的性情，可没有人知道，在这些与过去相同的表征背后，是截然不同的原因。

又是一个雨夜。

当雨水多到让他看不清窗外的景物的时候，通天晓点开了内存模块的某个文件，里面是他们在诺特港的时候拍的那些照片。因为想要说服自己，他不止一次想过删除这些照片，但都没能下得去手。不得不说，六面兽浑身粘着“花瓣”的样子很好笑，以至于他居然在这苦涩的氛围中笑了出来。

罢了。通天晓看了眼数据板，决定暂时放下工作。带着同天气一般潮湿的火种，他缓缓地踱到了户外。原先在六面兽的影响下，他对雨水淋在身上的感觉产生了不同的认知，但如今，他再次学会忍受了。

雨夜多冷啊，即便这低温对于赛博坦人来说不算什么，他也多少受到了这萧瑟氛围的影响。他缓慢地行驶在基地周围的空地，想要借由轮胎在地上摩擦的感觉厘清自己的情绪，就像他被霸天虎偷袭那一次那样。只不过，这一次他会更警惕些。

雨水很凉，但还不至于刺激他的管线，开了一段时间后，他的轮子都沾上了泥，这让他感到不满意，所以他又变回了平时的形态，在雨中走着，直到不远处传来了嗡嗡的引擎声。

是什么？通天晓躲到了一旁的树干后面。那些霸天虎再神出鬼没，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这种天气发动奇袭，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掉以轻心。

最后进入他视域的，是一架霸天虎战机，就和六面兽和他的那架一模一样。通天晓眨了下光学镜，火种里升起一阵惊喜的感觉，当战机的遮光板收起，露出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的时候，一切都变得梦幻起来。

哎，难道我又在做梦了？汽车人指挥官无不悲伤地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下线的。但雨水落在身上的感觉那么真切，他没法不把这一切当作是真实发生的——可是，六面兽怎么会大半夜地跑到这里来呢？

“通天晓。”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我看到你了。”通天晓当然知道自己躲不过。吞了口电解液后，他竟真的鬼使神差地走了出去。当他的脸出现在蒙蒙细雨中的时候，六面兽朝他打开了舱门：“下雨了，先上来吧。”

多么自然，就好像他们还在旅行的时候那样，可是通天晓必须提醒自己，这不是梦境，六面兽不会再任由自己支使。

“为什么？”这个问题，这次由他来问了。

什么为什么？六面兽纳闷极了。他大老远找过来，难道通天晓理都不理他吗？可是，看着对方那张久违的脸，他突然就没了那股子咄咄逼人的劲，绑架什么的也全都忘记了，他就只是朝他招了招手：“你浑身脏兮兮的，我看不下去，先上来弄干净再说。”

“你想干什么？”这个问题，是通天晓费了很大力气才问出来的，“这里是汽车人的据点，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这样的警告，完全是出于义务罢了。“那如果我非要出现呢？”六面兽并没有被他故作严肃的表情劝退，“你会把我怎么样？用的你秘密武器对付我吗？”

雨水模糊了通天晓的视域，他不得不伸手将其抹去。六面兽的脸又一次变得清晰，他停顿了一下后，才说道：“嗯，我会毫不留情地对付你。”

多矛盾啊，原先见不到他的时候，他多希望自己能见到他，再好好地和他说说话，让他知道自己无意伤害他的感情——就像在梦里那样。可幻想终归是幻想，当他们终于再见的时候，他还是只能说着这样决绝的话。

他原以为这样说了后，六面兽就会放弃把他当朋友的想法，就会亮出他的武器，可他却只是闷声闷气地说了句“骗子”，然后就猛地从战机上跳下来，把他抓了上去。

“六面兽——！”他的动作又快又猛，等通天晓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他抵在了战机的舱门上。“你不是说不可以说谎的吗，可你怎么满口谎话？”六面兽说这话的时候，手正严严实实地架在他脖子前，像是要将他锁在原地，“可是已经过去一分钟了，你还是没有拔枪，指挥官。”他在最后这一句称呼上加了重音，通天晓有些无奈，却还是维持着倔强的语气，“如果不想受伤，就赶紧松开。”

“我不要。”六面兽对他眨眨光学镜，通天晓对此感到心烦意乱，所以他抬起胳膊，挣脱了六变并不严密的桎梏，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具威慑力，“你再不走的话，我要给基地发讯息了。”

“你要是想发，就发吧。”六面兽好像真的不在意。他已经赌过一次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他不怕再输一次，反正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一直赌下去。更何况，他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你这……”通天晓几乎要叹气了。他属于汽车人的那部分自我正在坍塌，可六面兽却还在若无其事地挑战他的理智，这让他生气，气得忍不住就挥手给他来了一拳。

“打得好。”六面兽偏过头，面颊上火辣辣的感觉竟然让他有些高兴，因为他看得出来，通天晓动摇了，为了这个，他甚至可以忽略他手上的雨水，甚至可以把另一边脸转过去给他，“只要你能解气……”

砰——！通天晓竟然真的又打了一拳。可是打完以后，他马上又走近了，去看他的脸。“痛吗？”他问。

“不痛。”六面兽摇摇头，就像他们那次在训练场决斗那样。他的光学镜闪烁着红色的光，看起来兴奋又快乐。“你笑什么？“通天晓惊讶地发现，刚才支配着他的愤怒与焦躁竟因为六面兽这无耻的样子而烟消云散。“有什么好笑的。”他学着六面兽的语气问道，跟着就凑近了，去吻了他的光学镜——他是想吻他的嘴唇的，可是六面兽的口罩太碍事了。

他的嘴唇凉凉的，贴上来的时候六面兽短暂地失去了视力。为此，他无措地问道：“你、在做什么？”他没有梦里那么从容，这让通天晓觉得更加有趣，所以他又偏过头，轻抚他的脖子，然后对着那里吻了上去。

熟悉的味道飘进了指挥官的嗅觉传感器，让他感到轻松而愉快，相比之下，六面兽就显得有些紧张。“我不知道你也这么热衷这种事情。”他闷声咕哝着，通天晓却听不进去了。一种亲昵的欲望涌上他的火种，他突然就意识到，自己并不只是因为静电而在梦中与他亲近而已。

在这种欲望的支配下，他的手指轻轻地移动着，抚过六面兽起伏着的胸甲，来到他的腰侧。这熟悉的白绿色涂装让通天晓欢喜，他不断地爱抚着，直到他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上面留下了细碎的水渍后。

“哦……”他低下头，发现自己从外面带上来的泥水把地板给弄脏了，“抱歉。”道歉是必须的，他知道六面兽有多不喜欢这个。“没事。”六面兽的声音有些干巴巴的，“要先去洗一下吗？”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想法。他的处理器一团乱，通天晓的几个动作，一下就把他的火种给拨乱了。

“也好。”通天晓往后退了些，六面兽引着他去了生活区，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了新的毛刷和清洁巾——这架战机的布置简直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那张比原先宽了一倍的充电床。

“谢谢。”他好像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从六面兽手里接过那些洗浴用品的时候，他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反而是六面兽侧过身给他让道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差点和他撞上，为此两人都往后退了一步，搞得气氛好不尴尬。

冲洗着机体的时候，通天晓一直在懊恼。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做了那样的事情，甚至连对方的意见都没有问过。六面兽的态度虽然算不上抵触，但好像也并不积极，反而让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来找自已？这个问题的答案通天晓原以为自己是确定的，可这会儿他却又担心起来——要是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怎么办？要是六面兽只是想把他抓回去怎么办？他真切地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力，甚至懊悔自己将梦与现实混为一谈。

通天晓不知道的是，此时六面兽也怀揣着同样复杂的想法。他一边清理着地上的泥点，一边思考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虽然很不敢相信，但通天晓好像真的想拆自己，这是他没想到的。他原本只是想要把他抓走，让他待在自己身边而已，哪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不过他也不反感就是了，不不……何止是不反感，他简直太开心了。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他们真的要拆吗？自己对他的感情，六面兽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可他却从没想过这样的事情……

他刚把机体擦干净，通天晓就出来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没法磨蹭。一看到六面兽，刚才那阵让他头晕目眩的渴望好像又冲了上来，可他却不敢像刚才那样草率了。

“呃、你打扫好了。”他看了眼地板，干净得几乎要反光。六面兽点点头，观察着他的反应——通天晓看起来很紧绷，他自己大概也是。他从没想到他俩之间还能有这种气氛。

必须做点什么。六面兽只有这一个想法。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后，他看向通天晓，而那双蓝色的不安的光学镜也正看着他。“指挥官，刚才是怎么回事？”他必须得问清楚才行，“你刚才、是想拆我吗？”

“不……”否认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但说出这话后，通天晓立刻意识到在这种关键时刻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所以他又说道，“不过、如果是的话，你愿意吗？”违背对方意愿的对接是绝对不可取的，他必须弄清六面兽的想法才可以。

啊。六面兽当然可以体味到他留有余地的试探，为了不给对方造成压力，他也同样做出了留有余地的回答，“也不是不行……”但他不知道的是，通天晓并不期待一个含糊的答案。这个谨慎的汽车人指挥官几乎是立刻皱起了眉：“你怎么这么随便？”

“我哪里随便，我明明是因为对象是你我才……”六面兽没想到自己的好心会被这样解读，惊谔的同时差点吐出了真心，但是又因为担心这会给对方留下傲慢的印象而硬生生打住了。最后，他只是闷声闷气地说道：“算了，当我没说，你到底来不来？”

他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是什么，通天晓不会不明白，于是他带着确认过心意后的喜悦点了点头，“你要是没意见的话，当然。”

“我能有什么意见。”六面兽嘟囔了一句，然后就收起了口罩，姿态也跟着变得放松了些，“反正我人就在这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Notes:

别忘了这篇是六通六
下一章会有一些精彩纷呈，敬请期待～

Chapter 32

上一次拆卸是什么时候？六面兽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昏暗的环境、潮湿的空气以及身下那机子矫揉造作的呻吟。他从来不享受这样的事情，但电荷的积累对于六阶来说同样是无法避免的问题，每次为了这样的事情而进入某个家伙的时候，他都会默默地责备震荡波对他进行机体改造时还是不够周全——不过算了，那家伙看起来就是没有什么性生活的样子，考虑不到这一点也很正常。

解决需求的时候，六面兽从来都很敷衍，唯一值得他认真对待的，好像就只有事前事后的清理，他并不会花太多精力去追求拆卸过程带来的快感和刺激，以至于很多时候他的“同伴”会对他的态度表示不满。

“你的功夫很不错，但是怎么总是一副没什么兴致样子，是对我不满意吗？”

“把口罩收起来吧。你不喜欢接吻吗？”

“你有没有试过当下面那个？我们换一下好不好，保证你不会后悔哦。”

他们经常会说这样或那样的话。心情好的时候，六面兽会提醒对方，他们的关系只是各取所需，不要问太多，但如果刚巧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他就会干脆捂住对方的嘴，然后草草结束。

偶尔他也会遇到一些过分热心的家伙，他们会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缠上来，大方地说道：“哎呀，你要是不喜欢我，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呗？他们都是很有水准的哦～”“不需要。”六面兽很清楚，他们在他眼里不会有任何区别，过去是这样，今后也是，这是他的性格使然。

可是当通天晓将他放倒在床上的时候，他却立刻意识到，今晚的情形将会有所不同。仅仅是看着那双蓝色的光学镜，他就感受到了过去从未有过的悸动。

“六面兽， 你确定吗？”通天晓最后问了一次，“你得知道，我不想做出任何违背你意愿的事。”对于他的问题，六面兽点了点头。一直到这一切真的要发生了，他才多了点说玩笑话的余裕：“你这样磨磨蹭蹭才是在违背我的意愿。”

听他这么说，通天晓笑了，然后他就缓缓地倾过机体，将嘴唇贴了上去，而六面兽则积极地抱住了他。虽然在梦里体验过，但通天晓还是觉得像这样触碰六面兽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当他们的嘴唇碰在一起的时候，六面兽的气息就像清风一样飘入了他的口腔，让他忍不住贴得更近。他巧妙地调整着角度，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吮吸着六面兽的唇瓣。

“慢一点。”当他的触碰从含弄变成啃咬的时候，他听到六面兽这么说，“我还是、不太习惯。”“什么？”通天晓感到很困惑，这是听到这个性情急躁的六变说出“慢一点”这种话时的正常反应。当他轻轻地松开的时候，六面兽正以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他。

他不是六面兽的第一个拆卸对象，这点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不明白刚才有哪个部分会让他感到生疏。见他如此不解，六面兽抬手捂住了光学镜，不情不愿地说道：“就是、电解液交换什么的——我知道，纠结这种事情很搞笑，但是我还是觉得……渣的……”说到这里，他好像突然就有些自暴自弃起来，捂着光学镜将自己的机体摆正后，便以烈士般的姿态说道：“算了，当我没说，你来吧。”

他是打定主意要跟通天晓做全套的，所以再不习惯，他也打算忍了。只不过，他躺在那里好半天，通天晓都没有动作，所以他只能自己撤开挡在光学镜前面的手，说：“你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不要我吧？”

他想过通天晓的反应，但当他再次恢复视力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他微笑着的脸，这让他感到很意外。“你笑什么？”这几乎可以说是他的口头禅了，但这次的语气要更难堪些。“没有。”通天晓摇摇头，原本是打算就说到这里的，但是一想到六面兽不喜欢他每次都这样回答，他又补上一句，“我只是觉得这样很有趣。”“有趣你个头——”六面兽撇撇嘴，“总之，你要亲也可以，但最好不要指望我能有什么反应。”

“知道了。”通天晓的表情依旧温和，他俯身亲了下六面兽的胸甲，“等你习惯的时候再做。”“那我要是一直不习惯也没关系？”六面兽还是有些不安，他抓着通天晓的肩膀摇了一下，问：“你真的不会因为这个不要我吧？”

“怎么可能。”同样的问题他问了两次，显然是真的很担心，以至于通天晓又忍不住想笑了，不过为了不让六面兽感到不快，他还是强行压下了嘴角。他低下头，想去亲亲六面兽的脸，结果六变抬手就圈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的嘴唇送了上去。

他的动作又凶又急，咬了通天晓两下后就撬开了他的牙齿，把舌头探了进去，通天晓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把握了节奏，配合起了他的动作。六面兽说不习惯电解液交换，可是这会儿为了“博回”他本来就没有失去的通天晓的欢心，居然又表现得很积极。他的舌尖从通天晓的齿缝间探入后，便缠上了他的舌根，动作有些生疏，通天晓感觉得到，但那种横冲直撞的架势也有着别样的热情，所以他也开始用舌头小心地回应，确认六面兽没有反感后，他才试着将舌头伸进他的口腔。

六面兽的气味很好，这或许是因为他有用漱口水的习惯。通天晓有些着迷，唇齿都跟着变得热情，他的手抚摸着六面兽的机体，舌尖则顶弄着他的口腔内壁，六面兽忍不住哼哼，通天晓这才停下来，问他：“还行吗？”“嗯。”六面兽咂了下嘴，“再来一次。”通天晓微微一笑，然后就低下头，又和他吻起来。

原本讨厌的事情变得不那么讨厌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奇妙的新鲜感，在这种新鲜感的支配下，六面兽同他吻了许久，新鲜甘甜的电解液在他们的口中流转，直到彼此的机体都热起来。“六面兽，我真的很喜欢。”通天晓的语气认真极了，没等六面兽说些什么，他就又低下头亲吻身下的机体。他的动作很熟练，柔软的嘴唇轻轻摩挲着外甲的动作让六面兽觉得很舒服。他伸手摸了摸通天晓的天线，说：“我以为你不擅长这种事情。”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产生这样的误解的。”通天晓说着话，动作却没有停下。他抚摸着六面兽胸甲的每一条沟壑，就像他工作的时候那样细致，六面兽嘟囔道：“上次你跟我聊这个话题，让我感觉你在这种事情上特别死板，哪有人能围绕这种事情讲出那么一长串大道理的。”

“我不觉得我说的有什么不对。”通天晓这回把手放到了他的腰上，轻轻地拨弄着他的腰部甲片，“不过我没想到你还记得。”“记得啊，怎么不记得。”通天晓大概还不知道，六面兽的记性很好，他们的那些对话，他更是记得清清楚楚。指挥官的手指相当灵活，被他撩略着的那些小部件又痒又舒服，六面兽哼了声，伸手去抓他的背甲。

原先他只觉得前戏什么的很麻烦，这会儿却相当享受，他学着通天晓的样子，轻轻地吻了吻他的肩甲，通天晓的动作因此变得更加积极，他的嘴唇也已经从他深灰色的胸甲跑到浅绿色的小腹。看着他那不把自己全身都摸一遍就不肯罢休的架势，六面兽有些等不及了，他伸手拨了下通天晓的天线，问：“指挥官，什么时候进入正题？”

“现在就可以。”着急的六面兽让通天晓觉得很可爱，最后吻了下他的腹甲后他摸上了六面兽的挡板，而六面兽也很自觉地为他打开了——六变的输出管是漂亮的银白色，给人一种纯净而充满活力的感觉。通天晓低下头，用鼻子蹭他的管身，六面兽发出一声低喘，管子立刻就弹了出来，通天晓拢住蹭了蹭，它就变大了些，叫他忍不住感慨一句“年轻就是好”。

“你这是什么老头言论。”六面兽笑了，然后就挺了下腰，用管子去蹭他的手掌，“你要是跟我换一下，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的年轻。”“行啊。”通天晓微微一笑，“我们一会儿再换过来。”

“你不介意？”六面兽相当意外，“我以为你只做上面那个。”“在此之前是的。”通天晓说着话，手也没闲着，“但我知道，这种事情的灵活度很高。”原来他也没那么死板嘛，六面兽忍不住思忖。

通天晓的手很热，被这样上下搓弄着的感觉很好，六面兽仰起头，手却往他的腿根探去，“指挥官，别顾着自己发扬风格啊。”“知道了。”通天晓勾起嘴角，然后就打开了挡板，六面兽很积极，立刻就替他握住了，没两下那里也渐渐充能起来，他笑道：“你这里也很年轻嘛。”通天晓耸了下肩，往前挺了下腰，让他们的部件凑在一起。

“要一起弄吗？”六面兽挑了下眉，通天晓认真地点点头，然后抓着他的手一起套弄。先前和霸王拆的时候，那家伙也有用手给他做过，但他不像通天晓这样握着他的手一起弄，所以这会儿六面兽体会到了一种新鲜的刺激感，通天晓在快感中隐忍着的表情也让他觉得相当新奇。

“再快一点。”他低声说道，私心却是想要看通天晓更多的反应。他有要求，通天晓当然照做，他俩的管子就这么被一道揉搓着，相互抵触，一股湿润而温暖的感觉就这么涌上来，让不知道是谁的顶端渗出了晶莹的体液，润滑了这两个亲密接触着的部件，揉搓的动作也因此变得顺畅而吵闹。

“呼……”六面兽听到通天晓在他音频接收器旁低喘，那低哑的声线犹如棒槌般敲打着他的处理器。他偏过头，要他的嘴唇碰自己的脸，通天晓明白的，低下头就亲了他，光学镜、鼻子、脸颊，然后就又是嘴唇。他的吻是轻缓的，可手头的动作却越来越快，六面兽觉得自己的管子和通天晓的管子都胀得厉害，手心里感觉越来越满、越来越热了。

“嗯唔……”他朝通天晓歪去，指挥官正张嘴喘着气，温热的气息就这么洒在他的肩头，让他哆嗦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因此又变得更兴奋了。“再快一点——”他这么说着，大腿却已经控制不住地抽搐，通天晓“嗯”了声，加快了动作，爽滑的预过载液随着他的动作从顶端溢出，濡湿了他们手指的每一条缝隙，在一次次上下滑动的动作中发出咕啾的响声。

六面兽的心情很奇妙，他的处理器也跟着晕乎乎的，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早就习惯了将拆卸变成一项调节机体内部平衡的任务，像现在这样的体验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当他盯着通天晓和他握在一起的手，他的火种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与悸动。

“呼——”通天晓的气息拂过他的音频接收器，他们触碰着的甲片仿佛着了火一般散发着高热。六面兽的视域一片模糊，他只能感觉到关键部位一次又一次的搏动，快感混杂着激情，将他的处理器与火种搅成了一团。

“六面兽，睁开光学镜。”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这句话，六面兽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光学镜是闭着的。他点了下头，艰难地打开自己的光学叶片，通天晓的脸近在咫尺，他微张的双唇闪烁着甜蜜的光泽，这画面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指挥官的手还在饶有技巧地撸动，他们的输出管的接缝相互刮蹭着，刺激又痛快。随着一阵又一阵不知道是来自他还是来自通天晓的喘息，六面兽感觉自己的机体发生了某种变化，他开始期待即将发生的那些事情，他开始渴望……

“通天晓。”他呼唤那个名字，跟着就把他手从对方的掌心抽出来，摸上了自己的接口。原先他并不完全抗拒做下面那个，可是那些家伙总是违背不内射的承诺，反而还一个劲地想要将那些讨人厌的次级能量液往里面送，清理起来麻烦得要命，久而久之，他就习惯了做插入的那一方，但对方要他把能量液射进油箱的时候，他仍然感到厌恶。

很显然，通天晓是一个例外，仅仅是像这样和他一起取悦自己的输出管，他就产生了更进一步的念头。认识到这一点后，他操纵起了自己的手指，开始拨弄自己的保护叶片，而意识到他正在做些什么的通天晓则呆怔了一下。老实说，被六面兽抓上战机的时候，他可没想到一个小时后自己会看到六面兽的接口，所以这会儿看着对方积极磨动着那小巧部件的手指，他多少有些讶异。

“干什么？别停啊。”六面兽对他笑笑，结果通天晓就将他的两条腿往上抬起，朝他的胸口压去。“你抓紧了。”他要六面兽自己抱住，六面兽虽然照做了，嘴上却很不情愿：“喂，我是允许你拆我，可我没允许你做这种事啊。”

“什么叫这种事？”通天晓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总之下一秒他就用手指拨开了六面兽的保护叶片，然后用指尖揉了揉他的前置节点。六面兽“靠”地一声叫出来，通天晓本想要提醒他不要说脏话，可看着他的保护叶片在自己的手底下敏感地颤抖着，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得不说，看着平日里游刃有余的六面兽露出这种样子实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他很好奇六面兽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所以立刻就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微微张开的接口里那柔软的垫圈，只见六面兽哼了声，接口就敏感地张合了一下，通天晓趁着它打开的时候将手指挤进去，立刻就被咬紧了。指挥官觉得这样的画面很性感，忍不住就抽动起来，六面兽低低地喘了声，接口里流出了一点润滑液。

“六面兽，不舒服的话要说。”这一提示显然是不合时宜的。通天晓精于此道，向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带来疼痛。“我很舒服，你继续。”他听到六面兽这么说道，于是就以更快的速度抽动起来，一开始只是两个指节，然后就变成了一整根，插到根部的时候，他还会旋转一下手指，用指尖去刮弄六面兽柔软的内壁，等他抽出来的时候，手指上已经都是水了，这给了他莫大的鼓励，他继续耕耘，很快就加入了第二根手指，没几下就将那小小的接口插得水光泛滥，淡粉色的润滑液顺着六面兽的大腿流下来，看起来相当性感，通天晓亲了下他的腿根，表示自己要进行下一步了。

“指挥官……”插入第三根手指的时候，他听到六面兽声哼哼，“这种事情，你都跟谁学的。”“什么跟谁学的？”他微笑着，觉得六面兽的这个问题无厘头得有些可爱，“只不过是从实践中积累了一些经验而已。”他的个头很大，想在对接的时候不伤害对方，总是要格外小心，这没什么问题。不过这种时候并不是讨论所谓的“实践”的良好时机，所以他又说道，“非要说的话，更多的是出于不想让你受伤的意图。”

六面兽觉得自己的脸热了一下，红红的光学镜从两腿之间看向他，“我原来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我是真心的。”通天晓说罢，继续替他扩张。他的手指很粗，第三根插进去的时候六面兽就觉得自己的接口有些发胀，他扭了下腰，试图让自己放松些，通天晓又抽插了几下后，那里就流出了暖暖的液体，他喘了口气，说：“可以了，你进来吧。”

“你可不要逞强。”在这种事情上，通天晓从来都是谨慎多于冲动的，但是六面兽向来不买他的帐，仰着头就叫道：“你别废话啦。”通天晓无奈地笑了笑，这才将管子抵了上去。 他们马上就要结合了，这让他的火种怦怦直跳，相比起来，六面兽倒有些不正经，他摸了摸通天晓的脸，笑嘻嘻地问：“指挥官，你说你是不是第一个自愿和霸天虎拆的汽车人？”“这种时候就别说这种话了。”通天晓觉得想着这种事情的六面兽有些好笑，而下意识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的自己则更是如此。

“我只是觉得很荣幸。”六面兽对他眨了眨光学镜，突然沉稳下来的语气让他火种一紧，输出管跟着就滑进了他的接口。火热的包裹让他的机体猛地一颤，被进入的六面兽也很自然地用腿夹住了他的腰——他们这是真的在对接了。

“感觉怎么样？”六面兽问，通天晓发出一声低喘，说：“很好。”简短的评价，却足够让人满意了。这是六面兽第一次和喜欢的机子结合，那些黏糊糊的感觉好像随着胸甲底下火种的一次次猛烈跳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持续的、汹涌火热的情感，一种令他感到安心的舒适。他很清楚，当这一切结束后，他不会再感到厌恶、空虚。

六面兽还在想着这样的事情，通天晓就在他身上挺动起来了，被进入的感觉将他的注意力从精神转移到了机体层面，他突然就感觉到了那种被填满的满足感。通天晓在他的体内，这感觉再清晰不过，当他的管子抽出的时候，六面兽的小腹会收缩，等它再次没入的时候，那些折叠着的甲片则会因为快感的刺激而张开到极点，他的接口也会随之吐出甜蜜的蜜液。

硕大的顶端擦过那一个个小小的凸起，掀起了细碎而锐利的电流，六面兽感觉自己的管子跳了一下，差点没射出来，这多少让他吓了一跳——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机体里藏着这样脆弱的地方，只是刚开始而已他就已经有些溃不成军了，这让一向在床上把人磨得死去活来的六面兽感到有些没面子，他真的很怕自己就这样过载，那样的话他一定会被看扁的。可是看着通天晓脸上兴奋的表情，他实在说不出“等一下”之类的话，只能任由他插弄，直到通天晓的某一次撞击让他发出一声叫喊，然后就这么达到了过载。

“我不知道你这么、敏感。”通天晓这话说得有些艰难，因为六面兽过载着的接口相当紧致，被那湿热的内壁紧紧裹住输出管的感觉几乎要剥夺他的理智，他抱住了六面兽抽搐着的腰，向那个不断分泌着甜蜜液体的中心插入，直到他的顶端抵上那富有弹性的油箱垫片。

“第一次就进到这里的话，呼……是不是太过分了？”他不知道不习惯交换电解液的六面兽对此作何感想。“指挥官，有深入敌营的机会，难道要放过吗？”六面兽和他对视，微张着嘴的样子倔强又诱人，通天晓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面目，给了他一个吻的同时将输出管顶了进去。

“嗬……”垫片被撞开时那种酥麻的感觉让六面兽一阵眩晕，他吮吸着指挥官的舌尖，用他敏感热情的对接通道绞紧了他，通天晓觉得自己的机体都要融化了，他松开了六面兽的腰，转而抱住他的肩膀，在他身上来回磨动，将他那小小的油箱入口磨得又热又痒，六面兽眯着光学镜一个劲地喘，那种要强又享受的样子让通天晓的管子一下下跳动着，成股的次级能量液就这么灌进了六面兽的油箱。

“啊——”六面兽惊叫出来，两腿将他勾得更近了些，他有些缓不过劲，抱着通天晓就一个劲地咬他嘴唇，通天晓也被他这毛躁的劲头给影响了，与他胳膊缠着胳膊，就这么热烈地啃咬起来，直到体内那滚滚的热意全都在他体内宣泄出来。

结束的时候，六面兽仍然喘得很厉害，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做下面那个也可以这么累。他伸出手，摸了摸躺在一旁的通天晓的嘴唇。“你还好吗？”通天晓问。“嗯。”六面兽没什么别的想说的，他就想这么看着他的指挥官。在亲密接触结束后，就这么躺在一起，这是多么令人欢喜的一件事。换作平时，他早就已经离开了。

躺了半晌后，他才缓缓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红红的光学镜望向通天晓，“指挥官，你感觉怎么样？”他就像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兵一样渴望认可，通天晓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特别好。”六面兽一听就来劲了，凑过去亲了下他的手肘后问道：“那再来一次？这次换过来。”“可以啊。”通天晓一向说话算话。

Notes:

下一章还有……敬请期待……
第一次写六通六拆，希望大家喜欢~

Chapter 33

得到通天晓的首肯后，六面兽就刷地坐了起来。看着他那兴致勃勃的样子，通天晓再次感慨他是真的很年轻。“你要轻点，我没试过这个。”虽然他愿意把自己交给六面兽，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结果六面兽嘟囔道：“你好像把我当成什么很粗鲁的人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通天晓自认理亏，末了又小声地说了句“抱歉”，结果六面兽也不是真恼，低头就亲了下他的鼻子，笑道：“别怕，指挥官。”通天晓很想说自己没有在害怕，可六面兽这么一说，他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些紧张，所以到最后也只是轻轻地“嗯”了声。

掌握主动权后六面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通天晓的挡板。先前给他洗澡的时候没想到要看，他早就有些好奇了，而当他真的看到的时候，直接就被指挥官腿间那艳丽的风光给迷住了。

“唔……你怎么从来没说过你这里会亮？”他边说着，边摸了摸那粒带着淡蓝色光点的前置节点。随着那小小的节点的轻微晃动，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了他的火种，让他忍不住再弄一弄，最好是能这么拧两下，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啊……”通天晓不知道六面兽一上手就玩这个，轻喘了一下后，才回答了他的问题：“之前我怎么可能跟你讨论这么私密的话题。”“那也是。”六面兽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好像所有注意力都被这小小的光点给吸引了。他把头低下来一些，跟着就用指腹抵着那个小东西碾了几下，通天晓又哼了声，前置节点像是故障的灯泡一般毫无规律地闪了几下，让六面兽忍不住发出低呼：“看起来就像是专门用来对接的。”

“你说什么呢。”通天晓有些无奈，但六面兽对他的节点感兴趣的事实又让他感到有些高兴，所以他张开了腿，让他看得更清楚些，“其实里面也有光点。”他说着，自己掰开了保护叶片，向他展示了垫圈上的发光点，六面兽立刻吞了口电解液，凑上前去看了看后，抬起头问他：“你怎么会知道？”他是单纯地感到困惑——难道指挥官闲来没事喜欢探索自己的机体吗？

“哦，以前上生理普及课的时候老师说过，有的机子的接口会有发光点，有的机子输出管会有发光带，那天回去后我就看了看。”通天晓淡定地解释道。事实跟幻想比起来，还是稍微逊色了些，不过也意外地符合通天晓的性情，所以六面兽也就没有感觉太遗憾。不管怎么说，这总比是别人看到了再告诉通天晓要好得多。

结束了这一小段闲聊后，六面兽学着通天晓刚才的样子，将一根手指伸进了他漂亮的接口。里面很紧，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尝试着抽动了几下，却发现通天晓的反应并不如他自己刚才那么强烈。是刺激不够吗？他思考着，然后就想要放进去第二根，结果指尖刚顶进去，他就听见通天晓倒吸了一口气，吓得他连忙把手指又抽了出来。

“弄痛你了吗？”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还是太着急了。通天晓看向他，说：“有点，但是也还好。”什么叫但是也还好……他一定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受才这么说的。六面兽不无挫败地想道，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好吧，其实我不太擅长这个。之前……都是他们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刚才通天晓做得那么好，他不想丢面子，可更不想弄疼了他。

他以为通天晓会责备他好强，就像他偶尔会说的那样，可是他只是平静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六面兽闷声闷气地“嗯”了声，突然就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甚至想着不然让通天晓再拆他一次好了，至少那样就没有人吃痛了，可是通天晓有别的解决办法，他摸了下六面兽的头表示安抚后，说：“那不然我来教你？”

六面兽没想到，通天晓的“教”会是这么个教法。当他将手指插进自己的接口的时候，六面兽的光学镜都瞪大了，可是通天晓好像完全不知道这样的画面冲击力有多大，还在那里若无其事地替他讲解着：“其实只要慢一点，都不会有问题。手指刚进去的时候，可以试着摸索一下方向，找清楚了再动。”他边说着，边抽动了几下给六面兽做示范，“像这样就可以。”

看着那个闪烁着的节点和那个被通天晓镇定自若地抽插着的接口，六面兽觉得自己的火种怦怦直跳，他惊奇地问道：“这也是那个什么生理普及课上教的？”“怎么可能。”通天晓有点想笑，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教学模式，手指跟着就在自己的接口里转动起来，“感觉里面开始分泌润滑液后，你可以像这样试着扩张，如果接口内壁的反应比较强烈，就可以加入第二根手指了，明白了吗？”

这就像是什么色情问答，只是考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六面兽感觉自己的输出管正因为眼前的画面迅速充能，一种想要进入什么地方的冲动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以至于通天晓不得不点他的名：“六面兽，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啊？哦、够清楚了。”六面兽晃了下脑袋，把自己给晃清醒了，然后通天晓就把自己的手指抽了出来，要让他试一试。不过看了刚才的画面后，六面兽突然就觉得让指挥官自己来或许更刺激，所以他装模作样地说道：“好像还是有点不明白，不然你再示范一下吧。”

虽然有些无奈，但通天晓向来不会拒绝“学生”的请求。他叹了口气，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结果六面兽又提议道：“指挥官，你转过来吧，这样我看得更清楚一点。”其实他只是想从后面欣赏通天晓的情态而已。“嗯……也行。”通天晓心思单纯，出于教学目的的事情他都不会拒绝，所以很快就翻了个身，将膝盖抵在床上。

看着他水润的接口在自己面前暴露无遗，六面兽觉得自己的嘴巴里都是电解液。通天晓有时候真的很迟钝，他不知道他湿淋淋的手指在接口里进进出出的时候有多诱人，他甚至都没注意到身后再明显不过的吞咽声。六面兽看了一会儿，有些按捺不住，眼看着通天晓打算把第三根手指插进去，他就先一步将自己的手指插进去帮他一起，他们的手指就这么贴在一块，刮蹭着那柔软湿润的内壁。

“六面兽……”通天晓哼着，扭过头却看不清他。刚进来的这根手指比他自己的还要再粗一点，他不认为此刻的自己可以承受这样的进出，可一起做着这种事的现状却在无形中刺激着他，让他的接口流出了一股又一股润滑液，以至于他一点都不觉得疼，反而还有些……舒服过了头。这是他第一次用他的接口，他都不知道原来只是用手指就可以这么舒服。

“你这样带着我学，不是更好么。”六面兽在他身后坏笑，通天晓这才知道他是诓自己来着。不过想来这或许也算是一种情趣，所以他没打算拒绝。“那你要跟着我的节奏。”他说着，手指就往外抽，六面兽跟着他一起，滑滑的润滑液随着他们的动作被带出来，打湿了通天晓的保护叶片，然后滴在了床板上，六面兽看了一眼，立即就倒吸了口气：“好色情。”

“别说这种话。”通天晓可以坦然地做被插入的那一方，却没法承受这样的评价，因为“色情”这两个字，他的面甲甚至泛起了高热。六面兽笑笑，却没打算收敛，他在通天晓的接口里旋转着他的手指，有意弄出些声响，另一只手又绕到前面去摸他节点，摸到他浑身发颤，然后才故作下流地说道：“啧啧，真是了不起的指挥官。”

“你那是什么、奇怪的语气……”通天晓不安地扭了下腰，被拨弄着的节点微微肿了起来，让他感觉热热痒痒的，而身后的接口也随着刚才的一次次抽插而变得足够柔软。他咽了口电解液，偏过脑袋对六面兽说：“扩张到这种程度就可以了。”

“你可不要逞强。”六面兽这话完全是在调侃，但他还是很干脆地抽出了手指。通天晓原想要翻个身，可是六面兽握着他的腰就把管子抵上了他的接口。“要从后面吗？”通天晓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被进入会是以这种姿势。“不可以吗？”六面兽边说着边动了几下腰，完全充能的硬物被指挥官湿润的保护叶片包裹着，仅仅是那么磨了几下，新鲜的快感就让通天晓兴奋起来，他发出一声低喘，然后说道：“也行。”

“指挥官，你真好。”六面兽说着，就将管头往下滑了些，然后往里顶。接口被撑开的感觉很奇妙，通天晓下意识地想要往前躲，于是六面兽也跟着往前挺腰，将他的整个顶端送了进去。他的输出管线条不像通天晓的那么柔和，所以顶入的时候摩擦感更强一些，才刚进去，通天晓那生涩的柔软内壁就立刻裹了上来，接口两侧的保护叶片也跟着微微颤抖。六面兽伸手摸了摸他的腰部甲片，然后便继续往前。他的速度很慢，当他低头看着那狭小的接口将他的管子一点一点吃进去的时候，一种恶质的趣味占据了他的处理器，让他忍不住抽出来一些，然后又再次往里，在这一次次浅浅的进出中，通天晓的机体仿佛被吊在了天平上，在兴奋与渴望中摇摆。

“你在、做什么？”在这样的姿势下，只能任由他玩弄，通天晓突然就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如此草率地点了头，“不要这样。”“不要哪样？”六面兽嘿嘿一笑，平日里一本正经地指挥官被他弄得手足无措，这实在是很有趣。他将管子全部抽了出来，在指挥官的臀甲上蹭了两下，那些连丝成线的润滑液就那么糊在上面，看起来煽情得很。通天晓看不见他，却听得到他低低的笑声，为了终止六面兽恶劣的行为，他朝后伸出手，摸索着握住了他的输出管，然后往后顶了下腰，将那火热的部件往自己的接口里插了进去。

“指挥官——”六面兽没想到他会如此主动，为此他的输出管甚至又涨大了一分。通天晓想要他，这让他在感到骄傲的同时欲火中烧。他用尽全力往前，一下就将输出管插到了根部，通天晓发出一声低吟，内壁的敏感点被他一路刮蹭，仿佛在他的处理器撞出了四射的火花。“好棒……”六面兽趴在他的腰上，发出舒服的叹息，“指挥官，你还真是热情啊。”通天晓受不了他喷洒在自己天线上的热气，想要歪过脑袋去躲，却被六面兽一手抓住了下巴，掰过来狠狠亲了一口。他们的舌头缠在一块，不知道是来自谁的电解液从通天晓的嘴角溢出来，让六面兽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为什么他之前会抗拒这种事情？

他抓紧了通天晓，从他的嘴角亲到了下巴，然后是他的脖子、背甲，那熟悉的洗浴的香气让他恨不得把这具机体都舔一遍。在他的亲吻与顶撞中，通天晓的视线开始变得有些迷离，六面兽的每一次撞击都将他的机体朝前推去，那种无处支撑的感觉让他感到不安，可偏偏六面兽又将他抓得那么紧。当六面兽终于舍得松开他的唇舌的时候，通天晓喘着气问：“你不是说你……不喜欢这个吗？”“我没说不喜欢，只是不习惯。”六面兽一边说着，一边将他的颈部管线咬在齿间咂弄，“而且我发现，只要对象正确，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他说罢，就将通天晓翻了过来。敏感的接口随着他的动作被碾转一圈，通天晓发出一声叹息。“指挥官，你呢？你喜欢我亲你吗？”他的脸贴得很近，红色光学镜的光泽几乎要反射到通天晓脸上，但没等通天晓回答，他就又说摇摇头，“不对，我应该问，你喜欢我亲你哪里？”“你怎么确定我一定喜欢？”其实答案是必然的，但是通天晓总会习惯性地保持严谨，这几乎可以说是他的一种思考模式了。

“你怎么可能不喜欢。”六面兽笑笑，腰上又使了些劲，“我亲你的时候，你这里都有反应呢。”通天晓的接口完全传达了本人的意志，六面兽的管子已经被彻底淋湿了。为了证明这一点，六变又摆腰抽动起来，随着他猛烈的进攻，通天晓那张向来能言善辩的嘴根本就合不上了。“胡说……”他这反驳艰难极了，也心虚极了，而他自己大概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吟了两声后，他又认命似的说道：“我喜欢你亲我的天线。”

“知道了。”六面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漏掉了这个地方。他往前挪了些，咬了一下他的天线顶端，然后就用嘴唇含住，一路往下，将他的天线舔得湿漉漉的，就像和木棍玩耍的小狗一样。几个带着弥补性质的吻结束后，他抱起了通天晓的大腿，邪邪一笑：“现在换我做我喜欢的事情了。”他说罢，就狠狠地抽插了起来，硕大的管子精准地擦过通天晓的内壁上一连串的节点簇，爽得他一阵哆嗦。他想去抓六面兽，却够不到他，只能仰着头呻吟。

“指挥官、通天晓……”六面兽将他的腿抬得更高了，他的机体几乎被他翻倒过来，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他只能看到六面兽的在他身上一晃一晃的，就和他自己的输出管一样，此外还不时有一两滴冷凝液从他的接口里喷出来，落在他胸前的车窗上——是的，他太热了， 他的机体已经不得不分泌冷凝液来降温。六面兽真的很年轻，当自己的腰部轴承在他几乎称得上狂暴的插弄中咔咔作响的时候，通天晓突然就很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在六变“朝气蓬勃”的折腾中，指挥官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机体，接连的快感让他的机体兴奋又无力，一股又一股热流向着他的腿间流窜，可当他想要去抚慰那个部位的时候，他的手却又止不住地颤抖，连握紧的力气也没有。所幸，六面兽向来观察力敏锐，而且也相当“慷慨”——“指挥官，我来帮你啊。”他边说着，大手就边替他拢住了。最开始他并没有握得很紧，只是这么虚虚地圈着，给一点不痛不痒的刺激，一直到通天晓无力地在他手里顶了一顶，然后毫不犹豫地表达了他的述求，“快一点，六面兽。”他才老老实实地替他握紧了。

“等到你、没力气的时候，你就会后悔现在叫我快一点了。”六面兽坏笑着，拇指绕有技巧地摩擦着他顶端的小孔，然后用力一捏，同时又从上往下狠顶进去，通天晓的两条腿就绷紧了，跟着就射了出来。“过载了——”他这一声比刚才还要尖一些，六面兽知道他是真的爽到了，一边不紧不慢地替他撸着要他多射一点，一边换了个方向，从他的节点簇滑到某个柔软的地方。

“啊——”通天晓又叫起来，前面也跟着射了一股，差点溅到他自己脸上，一阵酥麻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处理器，可他却不知道那电流来自哪里。“六面兽，里面……”他喘着气，因为六面兽还在一个劲地耕耘，一直到通天晓的前置节点都肿胀起来，他才心满意足地放慢了一点：“怎么了指挥官？”他怎么会想到呢，当位置互换的时候，通天晓就认不出这个地方了。输出管毫不留情地挤开了那毫无防备的油箱垫片，细密的接缝随着一次次进出摩擦着入口处柔软的垫圈，几乎要将它挤压变形。通天晓抬起头，发出急促的喘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知道他就要被六面兽给弄晕了。

“不知道……”他含含糊糊地咕哝着，“怪怪的。”六面兽又往里面顶了一下，他马上就又喘起来，蓝色的光学镜也跟着闪烁，完全是享受的样子。“没什么奇怪的，你只是太喜欢我顶你的油箱了。”他笑笑，偏过脸去亲了下通天晓的小腿。通天晓这才知道原来刚才被顶到的地方其实是他的油箱。被插到那里的时候确实很舒服，难怪以前补天士总是要——

不对，现在不该想这个。他晃了下神，意识到这一感觉是六面兽带给他的，这让他的接口又忍不住夹紧了些。过载结束后，他就有些累了，他的接口麻麻的，第一次被进入的油箱也麻麻的，除了刚释放过的输出管还残留着些许舒爽而满足的感觉外，机体的其他地方都处在一种高度渴望、极度亢奋的状态，这在他过去对接的时候是前所未有的。

“六面兽，把你的手给我。”他很享受六面兽带来的快感，可是他的机体稍微有些承受不住了。他的手开始茫然地摸索着，想要去寻找六面兽抱住自己双腿的手，他希望能够抓住它们，好获得些许支撑。看着他的样子，六面兽突然就想起了那晚，通天晓在酩酊大醉的状态下朝他伸出手，做出了索取拥抱的动作。那时候他之所以没有把这一条记录在“指挥官喜好清单”，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可能会为他做那种事情。可是此刻，看着这个朝自己伸出手的通天晓，他突然就觉得当时的自己很好笑。为此，他轻轻地将通天晓的腿放下然后朝两侧打开，好让自己的可以更好地将机体嵌入其间。

“指挥官，我都不知道你这么黏人。”他就只是逗一逗通天晓，怎料他却没反驳，“我喜欢这样的机体接触。”真可爱，六面兽甚至没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对这个年长的机子产生这样的看法，他的火种甚至因为对方这坦率的言辞而摇摆。他低下头，亲了一下通天晓的掌心，然后便将它握住。“真好。”通天晓的气息比平时还要温暖，他还没能从刚才激烈的交融中缓过劲来，“这样就很好。”他想说的是，光是手牵着手就让他感到幸福，可是这种时候这种话只会让六面兽感到不满：“你这话说的。难道我刚才做的那些，还比不上这个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通天晓不知道他的逻辑线路是怎么接的，竟然就把自己的话解读成了这个鬼样子。但是他也知道，在对接的时候进行思维层面的辩论是很扫兴的，所以他还是打算暂时跳过这个话题。不过还没等他说些别的话来煽动气氛，六面兽就已经嘟囔起来了：“你等着，我非得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听他这么说，通天晓就开始后悔了。他原指望让六面兽慢点做的，结果却把他惹恼了，他知道在对接这件事情上，好胜心会有多大的杀伤力。

为了避免事情沦落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他很无奈地坦陈道：“我已经知道你很厉害了。”他一塌糊涂的接口就是证据。可六面兽只觉得他是在敷衍，一个用劲就将他的手压过了头顶。“指挥官，作为小看我的惩罚——”他低下头，咬了一下通天晓的鼻子，语气气恼又兴奋，“你今晚就别想充电啦。”

事实证明，六面兽也有说话算话的时候。当他说了今晚不会让通天晓充电，他就真的不会让他充。一整个晚上——又或者说半个晚上，毕竟前一次对接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都肆意地在通天晓身上使用着他的“武器”。起初指挥官还有些力气做出反抗，不过也不是拳打脚踢什么的，因为这完全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他至多不过是扭动一下手臂或者腰，让六面兽慢一点进来又或者是快一点结束。可是这个年轻的机子是打定主意要证明自己，而通天晓那鲜嫩多汁的接口也在一次次地诱导他进入、抽出。随着交融的次数越来越多，独属于指挥官机体的那张美妙的地图也在六面兽面前徐徐展开。他就像是个杰出的军事家，他知道敌人的每一个弱点，知道进攻哪里可以让他措不及防，更知道怎样的连续出击可以让他直接投降。当他第三次采用九浅一深的战术的时候，通天晓直接举了白旗：“六面兽，不行了，快、快停下……”

胜利的果实是美妙的，但这小小的战役不足以满足六面兽的胜负欲。他不停地探索着，用快感去刺探指挥官的底线，当通天晓又一次在他的插弄下过载的时候，他甚至都没停下来让他喘一口气，就直接抓着他转了半圈，然后换了个角度从侧面挺入。“哈、六面兽……”指挥官惊讶又舒爽的喘息让他兴奋极了，他用一只手臂勾着他的膝盖，将他的左腿高高抬起，右手则穿过腰，绕到前面去揉搓他的前置节点。

“不行、这也太……！”通天晓摇着头，可是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太怎么了。是太难受了吗，好像也不是。那是太舒服了吗？可既然舒服，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这种复杂的感觉是过去对接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他从来都不知道对快感的恐惧与渴望会在这接连不断的抽与插之中如此紧密地结合在一起。“行不行我说了算。”六面兽又在舔他的天线了，机体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被他操纵着，通天晓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条管线都变得酥麻、敏感。六面兽三点联攻的策略让他晕头转向，他感觉他的前置节点已经被使用过度，那恶劣的手指只是轻轻拨了一下，他就感觉到了一种很强烈的热意，可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的节点还有没有足够的能量可以发光。

“快点……结束……”他无力地喃喃，并开始后悔。他一直以为自己再怎么也不至于败下阵来，可六面兽的体力实在强得可怕。“会让你休息的，指挥官。”六变微微一笑，然后通天晓就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搏动，刚才他们面对面做了一次，然后六面兽抓着他站起来做了一次，现在已经是第三次了，他知道即将到来的会是什么。对此，他感到紧张又期待。

在今夜之前，通天晓并没有被射入油箱的经验——或者说作为被插入方的经验统统没有，而前两次汹涌而火热的灌注则彻底让他长了见识。那种被一点点灌满的感觉实在是很奇妙，黏湿而温暖的东西进入自己的机体深处，将那个小小的容器填满。而处在过载状态下的六面兽也格外可爱，他会抓他的肩膀，在他的肩甲上留下小小的划痕，又或者是用牙齿轻轻地咬他的脖子。总之，通天晓喜欢关于被射入的一切。可是同时，他也害怕这个东西。当六面兽达到顶点的时候，他的输出管也会跟着发胀，来自他机体内部的次级能量液会争先恐后地泵入他的油箱，那种快感几乎要令他发狂，如果不是仅有的理智牵绊着他，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在那种情况下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因为这种复杂的心情，通天晓既期待又害怕，可这都不能阻止六面兽的又一次过载。

“指挥官、这次该把你填满了吧。”他的光学镜闪着红光，比原来更长的一截输出管就这么撞进了通天晓的油箱，将那小小的入口撑到了弹性的极限，就连原本就在里面的能量液都被挤到了一旁，让那敏感的油箱内壁变得酥麻酸胀。指挥官喘着气，感觉自己油箱里的空间越来越少，当六面兽往里面泵入又一股能量液的时候，油箱里的东西甚至被倒逼进了他的对接通道，那种湿润而无孔不入的刺激激活了他的内壁上的每一个传感节点，他直接又达到了一次过载。

“啊啊——”他失声叫喊，“六面兽……不行了……”他是真的要不行了，可是在这种侧入的体位中，他根本没法采取对策，被六面兽高高抬起地那条腿只能无力地颤抖，除了口头上的示弱，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听他这么说，六面兽并没有急着点头或摇头，他只是缓缓地在他的接口里磨了两下，银白色的能量液随着他的动作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真的满了。”六面兽好像很满意，但没有就此撤退。将通天晓的腿放下后，他伸手将遮光板拉开了一条缝——所幸，外面的天空已经亮起。

“好吧，可以结束。”到这个程度，他的承诺也算兑现了。当然，即便他不兑现，通天晓也不会有意见。他餍足地将输出管抽出来，指挥官的节点因此闪了一下。看着他那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样子，六面兽突然就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那是他洗澡洗太久又或是做事太冲动时会有的不安的感觉，一种即将被指挥官训斥的不祥预感。为了不让这个温存时刻被破坏，他俯下身去亲吻通天晓的脸，本是想要说些好听的，让他暂时放过自己，可是一开口又有些直白过了头，“指挥官，我说话算话了，你不会怪我吧？”

“嗯……”通天晓低低地吟了声，油箱里很充实，这给了他一种饱胀的舒适感，他抬起手，摸了下六面兽的头，“士兵，你做得、特别好。”得到了通天晓的认可，六面兽的火种怦怦直跳，他抱着他蓝白色的机体，在他身上又亲又摸，当他低下头亲吻通天晓胸前的玻璃窗时，温热的气息在上面氤出了一块小小的雾气，让他既激动又高兴，他近乎狂乱地吻着他，直到通天晓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他需要休息。

“那就休息。”六面兽笑笑，抽了几张清洁巾擦干净自己的机体后，又下床替他拧了两块帕子简单擦洗了一番。通天晓跟他说谢谢，六面兽忍不住就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不准跟我说这个。”他们的关系都到这份上了，还要跟他这么客气么。“哦……”指挥官点了下头，然后就安安静静地接受了他的服务。

“浴油温度还不够，你先充会儿电吧。”六面兽结束清理后，替他盖上毯子，这恰恰是通天晓需要的。虽然很想再和六面兽温存一会儿，但是他的体力已经耗尽，闭上光学镜后，他几乎是立刻就下线了。

这是回归汽车人基地以来，他最安稳的一次休眠。在他的梦中虽然没有六面兽，但那种只要睁开光学镜就能够看到他的安全感笼罩着他，在他的梦里铺上了一层温暖的底色。可等他终于醒来的时候，六面兽却不在他身边。通天晓支撑着酸痛的机体缓缓地坐起身，这才发现他所处的这艘战机正在高速移动。他打开遮光板一看，他们居然已经完全脱离大气层了。

唔。说不堂皇是假的。下线前他没来得及思考，但是此刻他却很快想到，他就这样跑出来，他的汽车人们会担心的——果不其然，当他查看他的通讯系统时，里面已经有好几则未接通讯了。为了不让他们担心，通天晓先回了一条语音讯息，让他们相信自己此刻很好。

“六面兽……”艰难地爬下充电床后，通天晓一路蹒跚着来到了驾驶舱，六面兽果然就坐在驾驶座上，“你在做什么？”“你说呢？”六面兽勾勾嘴角，“当然是绑架你了。”他红色的光学镜一闪一闪的，通天晓只觉得自己的处理器嗡嗡作响。

“你不会以为我会打消这个念头吧，通天晓指挥官。”

Notes: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期待看到一个害羞的老通，但事实上，至少在这个故事里，除去强制性对接的情况，插入方和被插入方在地位上是完全平等的。对于六子和老通来说，对接就是对接，和之前黑影口中的“拆”是不一样的，所以不管谁在下面都不会也不应该有羞耻感。写六通六的初衷也是如此。

Chapter 34

眼看着自己的“恋人”变成了“绑匪”，通天晓的心情相当复杂。他吞了口电解液，又眨了眨光学镜，这才做好了开口的准备：“我以为……”

可是六面兽却先一步打断了他。

“你以为什么？”他打开自动驾驶模式后就站起身看向了指挥官，“以为只要一个晚上我就可以满足了吗？”他的光学镜闪着锐利的红光，声音也还像平时那么洪亮，像通天晓身上这种被“蹂躏”过一夜的痕迹在他的身上一点都找不到。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通天晓摇摇头，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因为六面兽意料之外的态度而被他吞了下去，沉沉地坠入火种，让他疼痛不已。他看着这个刚与他亲密过的六变，心情一下就变得相当复杂。他当然不指望六面兽立刻为了他改换阵营，可是他也不认为在现在的情况下他们的感情能有维持下去的可能性。说到底还是冲动了……他叹了口气，想要强迫自己把六面兽当做敌人来思考，可他这具不争气的、刚与他亲密交融过的机体却迟迟没能做出反应。最后，他还是抬起头，看向六面兽：“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我只能……”

他是通天晓，一个独立的个体，可通天晓这个名字的底层代码却是汽车人，是和霸天虎不共戴天的汽车人。当初他为了他的使命，好不容易从霸天虎那里逃出来，难道这次还要让自己落入那般境地吗。他抬起光学镜，看了看六面兽。这次是对方先抽离的，可即便如此，通天晓还是感到愧疚，所以在调用武器之前，他还是停了两秒，然后对着六面兽说了声：“抱歉。”

他以为六面兽会把这当做决斗开始的信号，可事实却是，他竟然就这么笑了：“干什么啊指挥官，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他说着，做了个举起双手投降的动作，想要以此来打消通天晓的戒备心，而这个目的也确实达到了。“我理解错了吗？”通天晓露出错愕的表情，这让六面兽感到很愉快。“嗯，完全理解错了。”他说着，朝指挥官走了过来，拉着他的手就把他带回了充电床上，“我只是想把你绑到一个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而已。”

只有我们两个……通天晓发现这几个字眼非常美好，为此他甚至差点忍不住再朝六面兽靠近。可是他还是想起了他的汽车人，想起了他不能继续和他待在这里的原因。他踌躇片刻，到底还是开了口：“六面兽，我现在没办法……”“你先不要说了。”六面兽再次打断了他，言语间甚至还带上了一点小得意，“哼哼，既然是绑架，肯定是做好了全盘计划，你的汽车人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通天晓很不解，更惊讶对方如此明白他的顾虑，可六面兽只是嘿嘿笑道：“只要黑影在，霸天虎就别想采取什么行动，这个你就放心吧。”他这话说得神秘兮兮的，通天晓听不懂，可恰恰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去怀疑——当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自己的私心。至于六面兽的安排到底是什么，只能说为了搞点内部矛盾来转移威震天的注意力，黑影已经打算把能惹的机子都惹一回，把能找的茬也都找一遍，剩下的就只有等六面兽回来跟他“按次收费”了。

“怎么样？和我再待几天？”六面兽抓着他的手，掌心恰到好处的温度让通天晓感到舒适，他的光学镜飘忽不定，六面兽等不及了，收起口罩亲了一下他的脸想要以此来拨动他理智与情感的天平，“你快说啊，再一会儿都到岸了。”看着他这样子，通天晓忍不住笑出来，“你不是绑匪吗，怎么还问我这个人质的意见。”

“好吧，那我不问了。”六面兽笑笑，知道他是答应自己了，伸手就把他给推倒在床上，趴在他身上对着他又亲又摸。通天晓用食指和拇指去圈他手腕，问：“第一站去哪？”“还早呢。”六面兽的脸贴着他的肩甲，手正摸着他车窗，“正式出发之前，我们得先去洗个澡。”早前只是些基础的清理，他们需要更完善的设施来满足更深层次的清洁需求。

六面兽找的地方是一个清洁所。因为他俩都是大型机，所以他要了一个最大的池子。穿过走廊的时候，通天晓说他还没有花钱到外面洗过澡，六面兽说很高兴又获得了他的第一次，通天晓差点没“啧”他。

把门关上后，六面兽就脱掉了外甲，然后丢进了旁边的自动清洁仪，通天晓犹豫了一下，也照做了。对接的高温从他的机体里逼出了许多冷凝液，加上那些胡乱喷溅的能量液，他的装甲接缝确实有些黏黏的。老实说，他还不是很习惯这样的状态，最早在汽车人基地的时候，他都是遵循最低清洁标准，所以即便在六面兽那里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超高强度清洁，他也在回归了很快适应了原来简朴的清洁模式。因此，当他转过身对着六面兽露出自己的火种舱的时候，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这还只是他们第二次一起泡澡——当然，只是他以为的第二次，实际上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他就对六面兽露出了如此私密的部位，也不知道六面兽会不会因为他的表现与先前不同而误以为他对这事的态度也有所转变。为了避开这个话题，通天晓低下身子，试图让浴油没过他的火种舱。

诚然，六面兽还是注意到了他的局促，看了一眼后淡定地说道，“干嘛，又不是没看过。”这是什么意思？通天晓看向他：“我怎么不记得我给你看过。”结果六面兽嘿嘿笑道：“你当然不记得。”这话听起来实在古怪，通天晓的眼神里不由得多了一丝怀疑，六面兽怕被他误会，连忙说道：“诶诶，你那什么表情。当时把你从DJD那里接过来的时候，你可是完全不成人形了，我是为了确认你没死，才检查你火种舱的。”

“哦……原来是这样。”通天晓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他了。即便如此，他还是有点后悔刚才跟着六面兽脱了外甲，他对这种事情一向慎重，而他们才不过刚向彼此袒露了心迹而已。尽管如此，他的视线还是忍不住落在了六面兽大方敞露着的银绿色火种舱上。“诶诶诶，指挥官你往哪里看呢。”六面兽故意调侃他，“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说，火种舱是很私密的部位的？”

眼看着被抓包了，通天晓的脸一下热起来，他只是想看看而已，根本没想那么多，可他却没意识到，即便是这样，也已经不符合他的行事准则了。为了不让六面兽把他当做说一套做一套的机子，他连忙移开了视线，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六面兽依旧面带微笑，通天晓慌乱的样子让他感到很有趣。他一边朝着他靠过去，一边伸出手去摸他的火种舱，通天晓下意识地绷紧了机体，六面兽只得轻声道：“我就摸摸，摸摸而已。”

好吧。如果只是抚摸的话，还是可以接受的。通天晓从不会轻易暴露这个部位，哪怕是在热破面前也没有，所以此刻来自六面兽轻柔的触碰让他感到新奇而舒适。”六面兽——”他低下头，看着那双深灰色的手，“这是我第一次让谁碰我的火种舱。”为此，六面兽抬起了头，在他的下巴落下一枚轻轻的吻：“我也没有让谁碰过我的火种舱，指挥官，你想试试吗？”

“哦……”通天晓有些意外。六面兽之前以及刚才的表现，让他以为他对此已经相当习以为常了呢。他缓缓地眨了下光学镜，然后就抬起了他的手，轻轻地覆在了他精致的火种舱上。

怦——怦——

那颗年轻的火种在里面跳动，他能够感觉得到。那充满力量的节奏感好像穿透了他的机体，与他的火种相连，这种共振让他的处理器猛地一震，等他抬起光学镜的时候，六面兽的表情已经变了，变得执着而专注，就好像……他也感觉到了。

通天晓吞了口电解液，然后便凑过去吻他。他太久没有恋爱了，久到他都忘了世界上还存在着这样的悸动——原来仅仅是这样，两个机子就能够化为一体。他紧紧抱着六面兽，让他们宝贵的、只有彼此触碰过的、容纳着他们生命的火种舱贴在一起，然后他们的唇舌也贴在一起。

一个澎湃绵长的吻结束后，六面兽朝他倒了过来，就这么倚着他，轻轻地喘着气。通天晓握着他的手，思考着，良久才问：“六面兽，你想过以后的事吗？”“什么意思？”六面兽不擅长思考，更不擅长应付这种突如其来的严肃谈话。“就是、我们。”通天晓的语气突然就有些飘忽，“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打算。”“打算……”六面兽低哼着，努力挣扎后，说：“还真没有。你知道，我只能想什么就做什么，没法走一步看很多步。”

“是啊。”通天晓并不意外，“所以有时候我很羡慕你。”“哈，有什么好羡慕的。”六面兽笑笑，换了个姿势在他肩头靠得更舒服了些，“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啊。”“是吗？”通天晓苦笑。他当然也想像六面兽那样，什么都不想，就这么纯粹地过上几天，可及时行乐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更重要的是，刚才那种短暂而强烈的感觉让他意识到，他不只是想要和六面兽“再待几天”而已，他想要的，是更稳定、更长远的东西，而他问这个问题，也是想要弄清六面兽的想法。

“当然指挥官，只要这样——”六面兽说着，抬起手打了个响指，“从现在起，不要想那么多了。要是被我发现你又不好好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机会，我一定要惩罚你。”“惩罚？”通天晓勾起嘴角，“难道是跑操吗？”不得不说，他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你这话说的。”六面兽颇为无奈，“我们已经是这种关系了，难道不该有点别的花样吗。”为了让这个古板的指挥官明白他的意思，他还“好心地”摸了下他的大腿，通天晓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哦……也行。”

完成了清理后，他们在清洁所楼上开了个房间舒舒服服地充了会儿电，然后便精神抖擞地出发了。坐上驾驶座后，通天晓问要去哪里，六面兽递给他一块数据板：“克鲁尔星。”那是他们之前计划着要去的地方。一晃好几个月过去了，通天晓没想到他还记着。

作为斯普客星系最富饶的星球，克鲁尔星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闪烁着繁华而璀璨的灯光，不过这并不是他们想来这里的原因。下了战机后，他们就直奔郊区的一家小店——这里可以用本土的琉璃矿锻造近身武器，而他们恰好都很喜欢萨普勒在某部电影里用琉璃刃与十二个敌人对峙的情节。

作为体型高大的赛博坦人，他们的出现很容易在其他星球引起恐慌。果不其然，一见到他们这两个大个子，店老板就吓得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请、请问有什么事？”六面兽走上前去，说：“哦、我们是来这里做琉璃刃的，你知道吧，就是萨普勒在电影里使的那个。”一听他们不是来找事的，这个身高才到他们腰部的碳基生物才松了口气：“原来如此。”他慢悠悠地走到了架子旁，打开了上面的展示灯，架子上放着的各式武器便亮起了光。

“你们还真找对地方了。”他笑笑，然后指了指最中间那把用银铁支架撑起的短刃，“你们说的、是这个吧？”“没错，就是这个。”六面兽点点头，他以为眼前这把至多是个仿制品，正想拿起来看看，结果老板却拦住了他：“诶诶！不能碰！萨普勒先生好不容易才答应把它借给我展示，你碰坏了可不行。”

“这是原件？”通天晓很惊讶，不自觉往旁边退了些，六面兽却一个伸手，把它拿了起来。“我又不会弄坏，看看怎么了。”说罢，还对着通天晓掂了掂，笑嘻嘻地说道：“指挥官，这个比我想象的要轻呢。”“六面兽——”通天晓皱了下眉，觉得他这么欺负人可不好，“你小心一些。”蹦跳着要从六面兽手里夺回短刃的老板听了，也跟着说道：“对啊，这样可不行，快把它放下。”

“我就看看嘛。”六面兽说着，还杂耍似的换了下手，吓得老板“哎——！”地叫出声。他哈哈大笑，不过很快又因为通天晓严肃的表情而闭上嘴巴，然后便悻悻地将那把短刃放下了：“好、好，我不玩了。”说罢，他又一本正经地咳了声，说：“老板，我们想打两把近身武器，你给示范一下呗。”“行啊。”老板朝通天晓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跟着就往外面的露天工作区走，“你们过来看。”

和赛博坦常见的矿物不同，琉璃矿的质地相当通透，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甚至看不出它与玻璃的区别，不过其本质还是金属，所以想要拿它做武器，高温锻造必不可少。店老板看这个头很小，干起活来却很利索，他点燃了锻造炉后，往里面加了些原料，没过多久，块状的金属矿就融成了液体。

“其实这个和钢铁的锻造方法没有太大区别，非要说的话就是它的温变很快，所以留给你的塑形时间不是很多。还有就是，它的锻造只能一次完成，如果这次没弄好，整块材料都白费了。”他说着，将矿液倒入模具，冷却了一会儿后便拿起锤子哐哐地敲了起来。通天晓看得很认真，一面盯着锤子敲打出来的火星，一面问：“敲打的手法有什么讲究吗？”

“锤子的接触面要保持水平。”碳基人说着又敲了几下，然后换了把小一点的锤子对着最前端又是一顿敲，眼看着那里变得尖锐起来，他才将即将成工的武器灌入冷凝水中。一阵嘶啦的响声后，水面冒出了白烟，等他拿出来的时候，刚才那个红色的东西已经呈现出了琉璃般的晶莹质地。

“好神奇。”得到指挥官的允许后，六面兽把它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又以非常浮夸的架势把它拿在手里挥了两下，那兴奋的样子让通天晓忍不住露出微笑。老板看他们都听懂了，便搓了搓手，准备离开：“教学到这里就结束了，两位客人，你们可以自己上手体验了。”

外面就剩他们两个了，通天晓走到一旁挑选想要的琉璃矿，六面兽则站在他后面，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指挥官，你打算做什么样的？”“不知道。如果是初学者的话，可能简单一些的吧，就像他刚才做的那种。”对他来说，体验这个过程好像是更重要的事情，“你呢？”“我想做个长一点的。剑之类的。”六面兽显然已经很习惯机体接触了，当通天晓挑好矿石转过身的时候，他的胳膊就顺势搭上了他的肩膀，“他虽然没教，但我知道，我们可以自己在上面加点装饰。”

“你怎么知道？”通天晓想先把锻造炉点起来，但那意味着他必须摆脱六面兽搭着自己肩膀的手。为了这个，他还是决定再等一会儿。“我上网查过啊。”之前在矿洞里闲着没事干的时候，他就找个地方坐着看攻略，“这个家伙，一定是觉得咱们做不来，所以没教，看我给他整一个。”

他说着，就拍了拍通天晓的肩膀，然后自顾自地走到一旁挑起了琉璃矿。他喜欢蓝色，所以挑了几块水蓝色的，等他挑完，通天晓已经把两架炉子都点上了，于是他们就把矿石丢进去，然后开始挑模具。“我选这个好了。”通天晓找到了一个满意的，很快就把它架在台面上，六面兽则在一旁逡巡，半天拿不定主意。

“还没选好吗？快烧好了。”通天晓一边查看着炉子里的情况，一边问道，六面兽拎起两个模具，问他哪个好一些。通天晓看了看，说：“左边那个好。”结果六面兽却把左边那个放下了，让他好不郁闷：“这样你还问我干嘛。”结果六面兽也一头雾水：“嗯？不是你说这个好吗？”“我说的是你的左边啦。”通天晓无奈地笑了。

两个机子手忙脚乱地把模具摆好后，就开始倒矿液。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用的模具小，就没那么灼人，这会儿一大股矿液倒下去，那热气迷得他俩都有些晕乎乎的。通天晓支棱着胳膊，小心翼翼地往里倒，生怕一个不小心溅了撒了，那就不得了了。六面兽和他不一样，手一提一歪，就倒进去一大半，边倒还边嚷着：“指挥官这个好烫，你小心点。”

六面兽就像个毛躁的孩子，明明自顾不暇，却还要逞强照顾别人。不过，通天晓觉得这样很可爱，所以颇为快活地说道：“知道了，会小心的。”倒得差不多了后，他们照着老板刚才的样子抖了抖模具，等它凉得差不多了就脱了模，一人一把锤子敲得叮当响。

“指挥官，你还别说，这还真是挺好玩的。”六面兽看起来心情很好，他手头的动作和通天晓交错着，带来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通天晓点点头，正欲提醒他时间不多，还是先专心做手头的事，就听他“哎”地一声叫出来，凑过去一看，他居然一锤子把剑给敲成了两截。

“怎么就断了。”六面兽感觉有些没面子，不甘心地拿起剑柄看了看——上面的剑刃就只剩一点点了。他叹了口气，喃道：“好不爽啊。”“再试一次吧。”通天晓一边敲打着，一边说道，“这次慢一点。”六面兽垂头丧气地走到一边重新选材料，等他挑好了，通天晓已经在冷却了，他索性站在一旁，打算先看看他的成品。

虽然是第一次上手，但通天晓已经做得相当像模像样了。他的这把短刃虽然看起来稍显朴素，但是胜在线条流畅，刀刃也够锐利。当他拿着在空中挥舞的时候，连空气都被割开来，发出呼呼的响声。六面兽看得火种痒痒的，连忙点了炉子，要再试一次。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锻剑的难度本来就比较大，还是因为他太着急了，第二把剑又断在了他的锤子底下。

“渣的——”他下意识骂了脏话，指挥官立刻就拍了下他的脑袋。不过考虑到他连续失败了两次，心情可能会不好，通天晓很快又说道：“没事，再试一次，我帮你看着。”他语气还是那么温和，相比之下，六面兽也开始感觉自己有些急躁了。他放下锤子，调整了一下节律，然后又上旁边挑了几块矿，老老实实地等它融化，期间他则欣赏着通天晓的那柄短刃。

“指挥官，你真厉害。”通天晓确实给人一种做什么都会成功的感觉，这大概和他认真沉稳的性情有关系。光是想到这个，六面兽就觉得自己更喜欢他了。对于他的夸赞，通天晓只是平静地说道：“等你这把做好了，也会很厉害的。”

最后，在通天晓的指导下，六面兽终于锻造出了一把完美的、带有装饰线的琉璃剑，当他来到前台结账——其实也可以说是炫耀——的时候，老板确实也对他们这两个新手的技艺感到惊叹：“没想到你们还自己琢磨出了流线的方法。”“这有什么难的。”六面兽的语气骄傲极了，“有我们指挥官在呢。”

“刚才也说了，我这儿的收费是按锻造次数算的，请问二位开了几次火？”

“哦，也就……十四次。”

某位六变心虚地移开了光学镜。

Notes:

一段甜蜜的假期就此开启~

Chapter 35

从克鲁尔星离开的时候，六面兽让通天晓来驾驶战机。对于通天晓来说，这不仅是一次久违的飞行体验，更是六面兽对早前承诺的兑现。为了表达自己对他这一守信行为的赞赏，他伸手摸了摸六面兽的头：“你是我见过最信守承诺的霸天虎。”“哦——”六面兽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种恭维，毕竟大多数霸天虎在这方面的表现都是一塌糊涂，“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怎么了，你不爱听？”通天晓切换到了自动驾驶模式，这才腾出注意力来看他，“你要是不喜欢霸天虎，完全可以加入汽车人。”六面兽一听，整个机子都沉到了座椅里，声音都跟着有气无力起来：“这种话就更不要说了。”

通天晓当然知道，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但是他同样认为提上这么一嘴也没什么坏处。如果六面兽不乐意听，他也就不再提了。看着六面兽那样子，他问：“六面兽，你就没想过让我加入霸天虎吗？”他以为至少会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结果六面兽却是很干脆地说道：“没有。”

“为什么？”追问是自然的，可被追问的那个却好像不这么觉得，他抓了抓脑袋，稍微坐直了些，“什么为什么，想也知道不可能啊。”说完这话，他顿了顿，吞了口电解液后就变得有些闷声闷气的：“而且我也觉得当汽车人更适合你。”

并不是说他认为霸天虎有多邪恶，但通天晓确实是太正直了。他是纯粹的、善良的，甚至是充满情感的，这些特质都使他与霸天虎格格不入。他注定生活在温和仁慈——尽管有些霸天虎称之为懦弱——的阳光下，如果就这样把他拉过来的话，他一定会枯萎的。

“唔……”通天晓发出一声低吟。没想到六面兽在这个问题上居然想得这么清楚，或许他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么不擅长思考。那他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六面兽适不适合汽车人呢？不过正当他的思绪开始朝着那个方向延伸的时候，六面兽就打断了他；“好了指挥官，你又胡思乱想了是不是？不是说很久没开过战机了吗，赶紧把握机会啦。”通天晓晃晃脑袋，乖乖照做了。

几个小时后，他们到了另一颗星球上。夜幕已经落下，他们找了个地方落脚，通天晓洗脸的同时，六面兽正兴致勃勃地拿着刚锻造好的琉璃剑与空气对决。“呼呼——”他舞了几下，又拿起通天晓那把，一左一右地模拟起了对战。大概也知道这样的举止有些幼稚，所以通天晓出来的时候，他马上就收敛了，怎料通天晓早就听到了动静。

“怎么自己玩？”他说着走了过去，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短刃，“要比试一下吗？”他心情不错，很想要活动活动，六面兽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兴致，立刻就点点头，然后往后退了一步：“那就来吧，指挥官。”通天晓点点头，做出备战的姿态，虽然这只是一场情侣间随意的打闹，但是他仍然严阵以待。

六面兽用的是剑，这意味着他的攻击范围更大，所以自己在进攻时必须也得小心防御。通天晓仔细观察着他的动作，确认对方也在紧惕的观察他以后，朝左边做出了一个假动作。六面兽灵巧地往右边去了，但不是为了躲闪，而是在看透对方佯攻前提下的进攻。他的长剑穿过通天晓腰与手臂之间的缝隙，然后旋转了一下，通天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小计谋被他发现了。

为了躲避对方留有余地的进攻，他向后退了两步，让剑锋脱离危险范围，得到足够的空间后，他往旁边转了半圈，同时伸出左手，朝六面兽挥动起了攥在掌心的利刃。形势在转变，六面兽不得不转向防守。他们就这么一来一回，在有限的空间里兵刃相接，最后六面兽被通天晓抵在了墙上，冰凉的刀刃紧贴他的音频接收器。

“我赢了。”通天晓对他微笑，六面兽则松开了手中的剑柄，这很自然地被指挥官解读为心悦诚服的认输，可下一秒，六面兽就伸手抱住了他的腰，然后抓着他转了个身——形势倒转，这回通天晓成了动弹不得的那一个。

“你怎么还作弊啊。”他有些无奈，六面兽却理直气壮地说：“本来就没说不能肉搏。”“你的意思是，要再打一次？”通天晓想起了他们在训练场上的那次对决，“我不介意放弃武器。”其实六面兽只不过是想逗逗他而已，可指挥官的这个建议很轻易地引起了他的兴趣。他的光学镜闪了闪，说：“好啊。”

在经历了最极致的亲密后，任何机体上的接触都会变成一种享受，再强硬的战士也充满柔情。虽然拳头砸在脸上的时候仍然会感到疼痛，但就心情而言，是畅快与轻松的。一开始他们都能够双脚着地，左闪右躲的动作就像是美妙的舞蹈，激动的火种肆意跳动，情绪堆积到某一个点后搏击就变成了缠斗，他们争夺着高下，墙边柜子上的杂物因为受到撞击而散落一地，谁都没有在意。

“呼——”六面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通天晓顽抗着的机体让他欲罢不能。拳头渐渐张开了，攻击变成了爱抚，错乱的粗喘变成了绵柔的低吟，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又抱在一起了。“六面兽……”在激情的时刻，总是内敛的那个先发声。通天晓喃喃，又往上挪了挪，直到他完全压上了这具白绿色的机体。他们的视线碰在一起的那一刻，欲望就发生了。

他抱住六面兽，亲吻他白色的额头，他总是念叨着“节制、节制”，可是这时候，他却管不了那么多了。成年后一向稳重的自律精神在温暖的触碰中抛弃了他，他变得和身下这个机子一样冲动、一样年轻了。他的手摸上那块绿色的挡板，六面兽则抬起光学镜看他：“指挥官，你想采取主动吗？”“不可以吗？”通天晓说。这不是征询，而是一种反问。六面兽张开了双臂，朝他展现出欢迎的姿态：“我没意见。”

“我更希望你是心甘情愿。”通天晓咕哝着，底下头亲吻他的脖子，六面兽以一种夸张的愉悦抱住了他，同时欢快地笑道：“是啊，我求之不得。”“这样说就太过了。”通天晓被他逗笑了，“我看得出来，我们俩在这方面的兴趣是一样的。”做上面那个时的六面兽，用热情洋溢来形容也不为过。“那要怎么办？”六面兽摸他的天线，通天晓思考了一下，说：“轮流。”“哈。”六面兽一下就笑了出来，这一板一眼的公平原则实在很有通天晓的风格，“好啊，这样好，至少可以做两次。”

他们对彼此机体的了解还不算太多，所以这一次的亲密依旧充满了新奇的体验，他们探索、尝试，乐在其中。通天晓听到了六面兽更多的低吟，而六面兽也找到了通天晓更多的敏感点，但他们所了解、所领悟到的，又不止是这些而已。当一切挑逗与摩擦都结束的时候，他们躺在一起，仿佛对彼此有了更深的认识，他们体会到了先前那一次毫无征兆的纠缠中所不能体会到的更加柔和的东西。

“六面兽，我发现其实我也挺喜欢第二种做法的。”通天晓说。第一次的体验太猛烈，他都没有足够的内存来应付那源源不断地快感，随之产生的第一印象也就显得模糊而狂乱。但这次他知道自己该期盼些什么，也因此多了些余裕，他能够体会那种缓缓遁入他机体的充实感觉，也学会了欣赏在他身上挺动着的六面兽动作里的那种从容不迫。

“我看出来了。”六面兽侧过身来看他——真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还躺在地上。“那你呢？”通天晓问，“什么样的做法，更能让你感觉到我的爱意？”多直白啊，以至于六面兽的舌头一下就打了死结，“呃、我……嗯……”“什么？”通天晓露出困惑神情，等待着回答的同时他也侧过身来，将一只胳膊枕在脑袋底下。蓝色的光镜，里面是他平静如水的爱意，六面兽竟然这才看出来了，而这一发现，让他的火种怦怦直跳。

“我以为、你只是喜欢我而已……”他有些受宠若惊，这是他自创造之日起，从没有过的感觉。通天晓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无形中用了那样的词语，但比起惊讶，他更多地是感到一种事情本该如此的欣慰感觉：“是啊，我也以为是那样的。”

假期是美好的，当你的身边有一个令你倾心的机子的时候，就更是如此。他们按照攻略行动，但遇到任何想要尝试的事情时，也会毫不犹豫地脱离计划，去尽情地享受这悠闲时光带给他们的所有惊喜。在六面兽毛躁而充满活力的敦促中，通天晓逐渐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那些不属于这次旅程的事情。他好像又成了一个独立的存在，和同样独立着的六面兽自由地穿梭在太空无形的轨道中。

“哈哈哈……”六面兽讲了件趣事，他们躺在床上哈哈大笑，通天晓知道，他很久没有像这样笑过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来平息自己的情绪，但最后还是笑着说道：“我没想到，霸天虎里也有这么多乌龙。”可六面兽却说：“就是因为是霸天虎，这种事才格外多呢。”通天晓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当他停下来琢磨这因果关系的趣味时，六面兽的面板弹出了一则通讯请求，这已经是黑影打过来的第四个了。

“看来是真的有事，我接一下。”他跟通天晓说明了一下，然后就接了起来，信号一连上，黑影就在那头大叫：“六子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啊啊！！”嚷得他音频接收器都快报废了。“再几天吧。”他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这个假期已经超出了他预定的时间。“怎么还要几天！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从声音可以听得出来，他的这位六阶同僚已经临近崩溃，“你再不回来，我要被全体霸天虎通缉了——！”

“好好，知道了。”六面兽很无奈，“你再等等，很快。”这完全是在敷衍，黑影信了一次两次，绝对不会信第三次。为了在六面兽真的付钱给他之前保住小命，他采用了一种霸天虎最喜欢的手段——威胁。“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把话传出去，说你六面兽正在跟汽车人指挥官约会，看你还敢不敢不回来！”他这话说得恶狠狠的，却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因为六面兽的语气确实变得认真了，但是内容却还是没有变：“知道了，再给我一天时间。”

挂断通讯后，他什么也没说，继续捡起了刚才的话题，可通天晓却还是看出了些不对劲。“怎么了？”他转过头去，六面兽正无意识地用手指敲打着床板，这是他心烦意乱的标志。“哦、没什么。”其实后面的事情，他已经盘算好了，只不过他一直没能做好分开的准备。这会儿通天晓脸上真挚的表情让他意识到，或许他不该纠结于这一天两天，所以他还是开诚布公了：“黑影喊我回去了。”

“哦……”通天晓都差点忘记这个了。虽然他偶尔也会接到汽车人们的讯息或者是通讯，但在六面兽的感染下，他会在交流结束的一瞬间就回归到眼前的时刻，他甚至没有去考虑自己是不是有些疏于职守，他就只是纯粹地享受这个时刻。可是现在，时间又开始流动了，现实朝他袭来，那些因为遗忘而消失的问题终又浮出水面。

“那你、怎么说？”他不是没有听到六面兽那句“再给我一天时间”，甚至可以说，在他挂断通讯之前，他就已经有数了。就明面上看，他们还是敌人，只要这场战争没有结束，他们就无法改变这一点。“什么怎么说。”六面兽的语气竟然十分轻松，“我回去就是了。”

他这话说得再理所当然不过，通天晓既惊讶又失落。虽然他早想过这一结果，但他没想到六面兽会如此干脆利落。他很想说些什么，来体面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却发现自己的处理器一片混乱。眼看他露出了落寞的表情，六面兽连忙摆手解释：“别误会，我就回去收拾一下，然后我就离开，再也不回去了。”
“再也不回去？”通天晓更惊讶了，但在把所有事情问清楚之前，他还不敢让自己太高兴，“你是说……”老实说，虽然这一选择在他看来是最优解，但他还是有点担心六面兽这个决定做得太草率了。不过，他的担心暂时还没有必要，因为六面兽又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还没有做好当一个汽车人的准备。”

通天晓不知道对于他的这一答复，自己是该感到失落还是如释重负。“那你是什么意思？”他问。为了更好地回答他的问题，六面兽握住了他的一只手，“我都想好了，我要离开霸天虎，哦、但是我也不会加入汽车人。这么快就加入，他们肯定也信不过我。而且、或许两派都不加入，会更自由。”

“所以你打算当个中立派吗？”通天晓问他。“差不多。”六面兽捏了下他的手，“也可以说是指挥官派，毕竟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绝不会做不利于汽车人的事情。”多可爱啊，他为自己创立了一个阵营，或许在今后的某一天，钢锁也会加入，成为他的手下，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指挥官。”六面兽在他温暖的爱抚中唤了他一声，“我真不想离开你。”明明还没有分开，他就已经在想着了，这实在不像他。“一定得回去吗？”通天晓其实也有些困惑。既然准备离开霸天虎，又为什么要跑这一趟呢。“那怎么行。”六面兽摇摇头，“我总得回去拿点东西吧？我的飞镖盘，还有咱们上次买的拼图，不带走可不行。”

通天晓被他细致的心思打动了，于是歪过脑袋用音频接收器蹭他的脖子。“不过我还有一个顾虑就是了。”六面兽又说道，语气多了些许迷惘，通天晓从来都不知道“顾虑”这个词是可以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的。为此，他用拇指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手背，表示自己愿意倾听。

“你知道的，我之前做过那么多……不好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接纳我。”

这是通天晓第一次听他用这么怅然而不自信的语气说话，也是第一次见他的光学镜这般低垂黯淡。“六面兽……”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又凑过去亲他的嘴唇。不得不说，他真的很惊讶，这个总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六面兽竟然默默地想了这么多事情。

“你有这样的觉悟我真的很高兴。可你不是不喜欢想这么多吗？”随着关系的亲密，通天晓已经很难把问题憋在心里了。“嗯……我确实是不喜欢想这种复杂的事情啦。”六面兽有些不情不愿地回答道，“但是怎么说呢，以前我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没什么关系，可我现在有你了，这些事情就必须考虑起来了。”

他的姿态很随意，语气却很认真，看着他那骄傲又有些内敛的神情，通天晓感到非常动容。六面兽，这个总是踽踽独行的“前”霸天虎和他走到了一起，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或许在六面兽看来，和他这个汽车人在一起，为他们很远很远的以后做打算也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这个，通天晓下定决心。

“他们会不会接纳你我不知道，但是我会，而且我也会努力让他们看到你的好。”

他会让他们看到，六面兽曾经展现给他的那些——那些朝气蓬勃、傲慢毛躁、生动体贴又好像带着些许惆怅与迷惘的、独属于六面兽的东西。

“你会相信我的，对吗？”

“当然，我的指挥官。”

——THE END——

Notes:

正文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结束了

在这一章里尝试了一些客观化陈述，为的是让我们更好地看到这对爱侣在广阔天地中安于一隅的幸福

故事还未结束，我们番外见～

Chapter 36: 番外一：如果我与他们必有一战（上）

Notes:

提要：六面兽俘获指挥官娘家人大作战！

字数较多，所以分为上中下三篇^^

汽车人们发现，最近指挥官对于外出巡逻的态度和往常有些不同。

换作平时，他还没走出门就要架起激光枪，连步伐也小心谨慎，可是如今，他却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好像只是打算出去散散步。即便那个讨厌的六面兽已经有一阵子没来捣乱了，他们仍旧觉得通天晓有些放松得过了头。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每外出一次，通天晓的紧张情绪都会增加一分，那些故作悠闲的姿态不过是欲盖弥彰的障眼法。

“指挥官，你来啦。”只有当六面兽将他拉进草丛里的时候，他才会稍微放松一些。“今天也很幸运，他们没有起疑。”他因为这“惊险”的行动取得了成功而感到兴奋，六面兽喜欢他此刻的样子。“你这么堂堂正正的人，做这种事情一定很不舒服吧？”他边说着，边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一块厚厚的垫子铺在草地上——上次通天晓说到了野餐，他说他也想试试，于是就有了今晚的约定。

“有一点，但更多的是期待。”通天晓替他整理垫子的边角，确定四个角都没有褶皱后，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如果这是见你的代价，那我不介意。”又来了，总是不经意地说这种话。六面兽捧着怦怦直跳的胸甲，故作镇定地丢给他一瓶高纯，然后又取出了两个精致的餐盒。

“不说这个啦，吃点东西吧。这是我去诺布尔买的。”没有约会的时候，他就四处转转。自从恋爱后，他的购物欲呈指数型增长，可是通天晓却很难收受他的好意——上次他刚把六面兽送的雾气灯摆出来，办公桌前就围了一大群机子，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最后他不得不用一句“巡逻的时候捡到的”来搪塞，虽然他正直的性情勉强为他赢得了信任，但下次六面兽提东西过来的时候，他却不敢收了。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六面兽这几次都只买了吃的。

“你多吃点。”他总是喜欢看通天晓吃东西，汽车人那里的伙食，差得让他都有些不忍心。“你每次都好像怕我饿死一样。”通天晓看出他的关切，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结果六面兽却很认真地说道：“我确实挺怕的。事实上，我已经想好了，等我去了你们那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善你们的伙食。”

“你就不怕我们把你给吃穷了。”通天晓含含糊糊地说着——和六面兽待久了，他也开始边吃东西边说话了。“这个暂时不是问题。”六面兽枕着胳膊在他身边躺下，通天晓往他嘴里塞了点能量脆片，擦了擦手指后也在他身边躺下。

广阔的星空就在他们眼前，草地在晚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一切都显得轻松而惬意。当六面兽转过头看通天晓的时候，通天晓也转过头看他。他们相视一笑，然后抱在一起，六面兽抓着他在野餐垫上转了一圈，两个机子差点滚到草地上去。“小心。”通天晓说，“你可不想约会到一半跑去洗澡吧？”“当然不。”六面兽说着，往回转了半圈，这下通天晓到他底下来了。

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天线，又亲了一下他的脸，当他露出那种意犹未尽的表情时，通天晓问：“要在这里？”距离上一次约会已经小半个月了，这对于热恋期的情侣来说，已经很久很久了。“嗯。”六面兽点点头，然后就低头吻他。他们在月光下相互爱抚，将感情揉进每一次交融，直到清晨的雾霭模糊了天空。

六面兽抱着通天晓，问：“指挥官，如果我与他们必有一战，你会站在哪一边？”这是六面兽成为中立派以后，他们的第八次约会，他们该想想之后的事情了，这一点通天晓很明白。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优柔寡断，可对于这件事，他却迟迟拿不定主意。自从上次与六面兽分开后，他就一直在思考，思考这事儿该先让谁知道——他当然知道他们的领袖应该是第一人选，可是鉴于他们的过往，他不得不考虑其他选项。好不容易拿定主意，打算跟杯子谈谈，怎么开这个口又成了一个新的问题。有时候在床上翻来覆去，他突然就想要编辑一条讯息，把这个很可能让他可怜的同僚们处理器原地爆炸的消息以最平淡的方式群发出去，可输入最后一个字后，他按下的往往不是发送，而是删除。

诚然，当身旁的六面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他地车窗时，他突然就觉得那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你不要往最坏的方向想。”“我只是做个假设。”六面兽笑笑，侧过身来看他，“你不觉得那样很好玩吗？”“好玩？”通天晓皱起眉，但不是因为不悦，他只是需要一些运行内存来跟上六面兽的思路。

“对啊。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恨不得干掉我。”六面兽的语气突然就有些得意，“可是我知道，你会护着我。到了那时候，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你身边晃悠，然后你的那群汽车人就只有恨得牙痒的份啦哈哈……” “这就是你说的好玩啊，你也真是的。”通天晓有些无奈，但多少放松了些。六面兽还能拿这件事开玩笑，这说明他还能够忍受现状。诚然，他本人却是有些无法忍耐了。

“六面兽，不然你今晚跟我回去吧？”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底气做出这个提议，但他确实不想再偷偷摸摸地同他见面了，这对于六面兽来说很不好，对于他自己也是。六面兽已经不再是霸天虎了，他为此感到骄傲，他相信这对于汽车人们来说也会是个好消息——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接纳他，否则他也不必纠结至此了。

“你是说认真的吗？”六面兽的光学镜闪了闪，跟着就坐了起来，“我是说，我当然愿意，但是我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反应，我不想让你头疼。”明明刚才还信心满满地说着自己会保护他的话，结果这会儿却又说起什么头疼不头疼的话来。通天晓伸手摸摸他的音频接收器：“这么纠结着才让我头疼。”

“那好，我跟你回去。”六面兽愉快地点点头，“不过、为了不让他们一进门就毙掉我，我们得想个主意。”

————

时候还早，汽车人们都还充着电，但这份安稳很快就被通讯面板里的一条紧急讯息给搅扰了：

【抓到了霸天虎俘虏六面兽，请大家在大厅集合。】

“什么什么！霸天虎！”
“竟然抓到了六面兽！”
“快点快点，我们去看看！”

一阵急促而繁杂的脚步声后，整个基地的汽车人都聚到了大厅，然后便看到了通天晓，以及他身旁用静止手铐锁住的六面兽。转轮大喊：“指挥官，你竟然抓到了霸天虎，还是最难打的那个，你真的太了不起了！”

“老通，你立大功了。”补天士也高兴地点点头。被一群小汽车这样围观，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不过那句“还是最难打的那个”倒是让六面兽没那么不爽了。他悄悄地勾起嘴角，通天晓却伸手推了他一下——动作看起来很大，但是力道几乎可以不作数，六面兽窃喜得更厉害了。

眼看他没有一点演戏的自觉，通天晓只得连忙说道：“要如何处置他，还有待讨论，在此之前，我会先把他关到拘禁室去，以免受到伤害。”这是很合理的提议，当然不会有人反对。通天晓说罢，在大家的陪同下将六面兽押进了拘禁室，打开隔离屏障后，汽车人们才觉得安心了些，对于霸天虎的厌恶也得以表现出来。

“你这个坏家伙，被指挥官逮到了吧！”
“可恶的霸天虫，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他们隔着屏障对六面兽指指点点，六面兽却没恼，反而游刃有余地嘲笑道：“你们这些汽车人，还真不会骂人诶。”虽然补天士也在，但那几个汽车人被他呛住后，却转过头跟通天晓告状，就好像他们知道，只有通天晓能管得住他。“指挥官，你看他——！我们赶紧去讨论一下，要怎么处置他。”看他们这就没了斗志，六面兽更得意了：“哈、还知道要告状。告去吧，看看你们指挥官能把我怎么样。”对此通天晓颇感无奈，忙用通讯系统给他发了一条讯息：

【你友好一点，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六面兽这才闭上了嘴巴，然后以一种非常诚恳的目光看向他。通天晓咳了声，正了正色，随即站到了屏障前面，说：“各位，关于六面兽，有件事想和你们说一下。”他的动作有些局促，语气也是，站在他身后的六面兽注视着他。

“是这样的——”通天晓吞了口电解液，这份迟疑已经足以让在场的机子感到困惑了。为了给自己一点说下去的勇气，他回过头看了眼六面兽，而六面兽也看着他。“我想说的是，六面兽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敌人了，他、已经脱离了霸天虎。我之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汽车人们就嚷嚷了起来，说着“他怎么可能脱离霸天虎！”“一定是阴谋！”之类的话。通天晓有些为难，他像平时那样，让他们先不要说话，可这一消息实在是太具冲击力了，所以谁都没有听。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六面兽用拳头梆梆敲了两下屏障，厉声道：“你们都安静点，他话还没说完呢！”

即便是被关在了拘禁室，六阶的压迫感也依旧存在，汽车人们被吓得闭上了嘴，通天晓忍不住扶额。确认不会有谁打断自己后，他才继续说道：“我之所以会用这样的方式把他带回来，只是因为担心大家一时间会接受不了。”

换作其他人，大家可能会觉得他在开玩笑，可说这话的是通天晓，所以他们只能默默地消化这一爆炸性消息。一阵沉默后，最先开口的是补天士：“老通，你说的是真的吗？这其中不会有什么阴谋吧？”“是啊，他这话可信吗？”杯子也跟着问道，“霸天虎诡计多端，你可不要被骗了。”

“请大家相信我，这绝对不是什么阴谋。”通天晓的语气逐渐平稳，他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和六面兽对视了，“他现在、是中立派了，而我正努力让他加入汽车人。”“我才不是中立派！”六面兽在他身后嚷起了，几十双光镜就这么齐刷刷地看向他，神情紧张，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出来有多危险。

“哦、我是指挥官派。”他故作镇定地补充道，“我只听通天晓的。”他这“指挥官”三个字叫得恭恭敬敬，在场的汽车人都有些惊了：这叫什么个事？他怎么突然就变成通天晓的小弟了？原本看向六面兽的光学镜这会儿又齐刷刷地转向了通天晓，好像在期盼一个解释。

“是这样的、在我被霸天虎俘虏期间……六面兽对我非常友好。”他一边紧张地搓着手，一边说道，而六面兽则在后面毫不顾忌地补充道：“不只是友好而已。”通天晓马上转过头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要循序渐进。

“他对你非常友好，然后呢然后呢？通天晓长官，然后呢？”啰嗦问道，六面兽被他叽里咕噜的说话方式给逗笑了，但是碍于通天晓的情面，他只能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

“呃、然后我们成了朋友……”通天晓从没像现在这么尴尬，他本想先探讨一下六面兽的立场问题，比如他的本质不差，又比如他也和他们一样不喜欢威震天，可是他没法忍耐了。六面兽是他的恋人，一个让他很骄傲的恋人，他不想掩饰这一点，所以他打开了拘禁室的屏障，走到了他身边。在六面兽惊讶的视线中，通天晓拉起了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后，认真地说道：“至于现在，我们已经不只是朋友了。”

“什么！！！”

看着他们紧牵着的手，汽车人们齐声惊呼，数十台处理器就这么宕机了。

————

参观汽车人基地的时候，六面兽看起来兴致勃勃，丝毫没有被刚才的小插曲影响情绪——他们的恋情公开后，汽车人的反应很大，或许是因为太过惊讶的缘故，说出来的一些话并不是很好听，通天晓对此颇为担心，但是看到六面兽神色如常，他也就稍微放松了一些。

“指挥官，这就是你们平时开会的地方吗？”六面兽指了指一扇小门，里面是一张长桌，看起来不大，只能坐二十来个机子，屋子里除了吊灯外，没有任何布置，就连多媒体设备也没有。“嗯，这是大会议室。”通天晓说着，带他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另一扇门前，“这是小会议室。”六面兽把脑袋探进去看了看，那里面同样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简朴。“平时开例会都在大会议室，如果要借用，需要提前一周向补天士申请，小会议室就不用，跟杯子说一声就行。”

“还挺麻烦的。”六面兽说道，“你们所有事情都这么讲究章程吗？”霸天虎基地有用不完的会议室，每次黑影有什么坏主意，就会拉着他们随便开一间。“还好吧，这也是为了方便管理。”通天晓对于这种事情已经相当习以为常了。

逛完了办公区，他们就来到了生活区。除了充电室外，生活区还包括公共清洁室、用餐区和一个简单的休闲区。其他的都还好说，但是一提到公共清洁室，六面兽就皱起了眉头：“你们的清洁室是公用的啊？”通天晓当然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多大的打击，所以他点了点头后，拍了拍他的肩甲：“这个你需要克服一下了。”

“你们就没想过修几间独立清洁室？”六面兽似乎不理解为什么只能克服，而不能去改变这一现状，通天晓则耐心地说明了理由：“我们的资源相当有限，暂时还没法解决这个问题。”“你们要是不能解决，我可以啊。”六面兽边说着，边拍了拍自己的胸甲，“不就是清洁室吗？我掏钱就好啦。”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恶意，通天晓也明白，可是悄悄跟着他们身后的啰嗦和滑翔机却不这么想。

尽管通天晓很认真地交代过了，不要把六面兽当作敌人，可看着他们并排走的背影，滑翔机还是沉不住气，一下就跳出来对他大声说道：“六面兽，我们才不需要什么独立清洁室，你的那些赃款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滑翔机——！”通天晓立刻就点了他的名字，他吐吐舌头，就跟着啰嗦跑掉了。

“你别放在心上。”通天晓伸手去握住六面兽的手，“这个对他们来说是个很大的变动，有些不适应也是必然的。我代他们向你道歉。”“我才不要你道歉，而且我也不在乎他们说我什么。”六面兽耸耸肩，语气轻松，“我是为了你才来这里的。只要你站在我这边，我才不管他们。”

这样的想法固然有它的局限性，但如果这样想能叫他更开心，通天晓也不会去纠正它。“那好，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他对着六面兽微笑，然后轻轻地晃了晃他的手，“不然先不参观了吧？去我的充电室待会儿怎么样？”他还是擅长哄人的，一听他这么说，六面兽的光学镜都亮了：“好啊，一直都是你看我的充电室，今天我也看看你的。”

“你这么说，我反而有点紧张了。”通天晓笑笑，却还是带着他往前走，“最近比较忙，打扫卫生什么的，稍微有点松懈了。”“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六面兽发现这正合了他的意，“不过要是真的很脏，你要做好被我训话的心理准备。”

Chapter 37: 番外一：如果我与他们必有一战（中）

（中）

因为通天晓恳切地请求大家“对六面兽友好一点”，所以汽车人们勉为其难地允许这个前霸天虎在基地暂住。

事实上，要在空间本就有限的基地找到一间闲置的房间并不容易，但是他们更不愿意采纳通天晓所谓的“让他跟我住一间就好了”的提议——他们才不会允许那个倒霉的霸天虎“玷污”他们的指挥官。

一整个下午，六面兽都霸占着通天晓，当指挥官表示有一些工作需要处理的时候，他便笑嘻嘻地说：“没事啊，你忙你的，我给你打下手。”于是汽车人们就只能在这个前六阶的注视下，紧张地向通天晓汇报工作。

临近下班的时候，通天晓接到了补天士的讯息，说是想要找他谈谈。按理说，同事间的谈话是没什么不能听的，可是通天晓却有预感，补天士想要同他谈论的将会是一个私人话题，于是他收拾好桌面，对六面兽说：“一会儿我们去吃饭，然后你去洗澡。”“那你呢？”六面兽就像个黏人的幼生体，对于他的话外之音相当敏感。

“哦、我啊，我跟补天士有点事情要谈。”通天晓的声音有些干巴巴的，六面兽不会听不出来。他挑起一边眉角，问：“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这是真话，但通天晓仍旧有些心虚，“总之，你不在场会好些。等谈完了，我再告诉你，好吗？”

比起如何给那些汽车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六面兽更在意的是自己会不会给指挥官造成困扰，所以当他露出这种为难的表情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该继续固执下去了。“行吧，那你忙完再来找我。”通天晓点点头，然后他们便往用餐区去了。

汽车人的餐食很简朴，对此六面兽早有听闻，但真的看到那个磕碜的小碟子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这一切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指挥官，你平时就吃这种东西？”他拿起一块粗制能量块，对着头顶灯照了照，“这个质地好不均匀，吃下去不难受吗。”他确实有点嫌弃，但更多的还是单纯的疑问，可这话落到其他机子的音频接收器里就变成了赤裸裸的显摆。

“我们当然不敢跟你们霸天虎比。”隔壁桌的录音机朝他挥挥拳头，“你要是吃不惯，就回去吧，那里的伙食好。”这话确实不太好听，通天晓下意识地想要握住六面兽的手，可是六面兽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暴起，他只是转过头去，当着录音机的面把能量块塞进了嘴里，嚼了几下后，才说道：“我又没说不吃，抱怨一下也不行么？难道你觉得这东西好吃？”

他这一问，倒叫录音机哑口无言，哼了一声后便低头吃饭了。虽然气氛算不上好，但通天晓对他的反击感到满意——至少他没有动用拳头，也没有用什么不文明词语。吃完饭以后，他给六面兽拿了些洗浴用品，交代了几句后就和他分开了。

指挥官原以为，六面兽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说不会惹事，自己就可以放下心来，结果他还没走出去几步，啰嗦就拿着盆子跑过来，连珠炮似的说道：“指挥官指挥官，六面兽在清洁室闹事，把我们都都都都都赶出来了，赶出来！”——果然还是不能放下心！通天晓深吸一口气，连忙往回走。

原来，六面兽是把清洁室里的其他机子给赶出来了。通天晓过去的时候，爵士正湿漉漉地清洁室门口，一见到他，就毫不犹豫地告起了状：“指挥官！六面兽恶意霸占清洁室！”他连忙往里边走，刚打开门，泡在浴池里的六面兽就头也不回地说道：“出去！”通天晓叹了口气，说：“是我。”

“哦，指挥官。”他这才转过头来，“你怎么来了?”“你说呢。”通天晓语气颇为无奈，边说着边在池子边上坐下来，“你怎么把他们都赶出去了？”“我不想跟其他机子泡一块。”六面兽说道。光是知道这个池子有很多机子用过，他就已经很不舒服了，更别说还要跟他们同时泡在一起。“你这样可不好。”通天晓说，“且不说这个池子是公用的，爵士明明比你先来吧，先来后到，你要真不乐意，也得等他洗完。”

“好吧。”六面兽愿意接受他的道理，不过还是抬起头问：“那现在怎么办？我已经进来了。”“那就先洗吧。”通天晓伸手摸摸他的头，忍不住笑了，“晚点再去跟爵士道个歉。”“那我还是不洗了。”一听要道歉，六面兽就想站起来，通天晓只得压住他的肩膀，轻声道：“哎，你现在出来，也是要跟他道歉的，先洗了吧。”

“有没有不道歉的选项？”他颇为郁闷，为了表示安抚，通天晓拿起清洁布，替他擦了擦背甲，“道歉不是什么难事，爵士他不会放在心上的。”“可是好丢人啊……”六面兽嘟囔，通天晓只得提高筹码，“你要是去了，我会奖励你。”六面兽一听，光学镜都亮了：“什么奖励？”

通天晓学着他说过话答道：“我们都这种关系了，你说什么奖励。”

盯着六面兽把澡给洗完后，通天晓交代他乖乖回充电室待会儿，确定得到他的保证后，才前往补天士的会议室。自从他上次“接受又拒绝”了补天士的亲近后，他们就没有单独在彼此的充电室见过面了。虽然现在是下班时间，但他还是努力保持着同事间该有的分寸感。

“不好意思，因为有些事情，稍微耽搁了。”他进门以后，先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补天士说了声“没关系”就让他先坐下。“老通。”他叫他，却止步于此。通天晓心里多少有数，所以主动起了头：“你是想和我说六面兽的事情吗？抱歉，把他带回来之前，没跟你商量一下。”

“与其说是六面兽的事情，不如说是你的事情。”补天士的语气有些消沉，和他平时不太一样，“我想知道，你对他是真心的吗？”

————

通天晓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发现大厅坐着一大群机子，热热闹闹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出于责任感，他走了过去，结果发现六面兽竟然坐在中间的小桌旁，和他一起的还有啰嗦。这是怎么回事？他有些困惑，所有机子看起来都很兴奋，包括六面兽在内。

“好了，第二回合，开始了啊。”弹簧说着，倒数了三二一，跟着啰嗦就开始叽里咕噜地念起了绕口令：“炮管变轮盘，轮盘变履带，履带卷尘烟，难辨炮管变轮盘还是轮盘变炮管！”他的语速很快，念完弹簧就按下了计时：“3.14秒——！”“好快！！！”汽车人们都欢呼起来，六面兽却一本正经地站起来：“别激动，都别激动，我还没念呢。”

“那我们现在开始？”弹簧冲他挑挑眉，六面兽点点头，随着三二一的口令深吸了一口气：“炮管变轮盘，轮盘变履带，履带卷尘烟，难辨炮管变履——呃、轮盘，还是轮盘变炮管——啊，不行不行，我失误了，重来！”他向弹簧提出申请，但是这位裁判却没给他这次机会：“5.27秒，六面兽，你输啦！”

汽车人都笑起来，六面兽“哎——”的一声，坐回到椅子上。“倒霉——！”听他这么嚎，通天晓忍不住笑出来，六面兽正好抬起光学镜看到了他，跟着就站起身，对汽车人们说道：“等一下，先不比了。”结果他们竟然还意犹未尽地要拦他：“别啊，不是说三局两胜的嘛。”六面兽没理，径直挤到通天晓跟前。

“指挥官，你开完会啦？”看起来有些兴奋，不过一想到自己在他面前输了比赛，他又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什么时候来的？”“第二回合开始的时候。”通天晓微笑，六面兽觉得更难堪了：“我是不小心嘴瓢了，不然肯定赢他。”“你们怎么突然比起这个？”通天晓还担心他会惹出麻烦，没想到竟然和他们玩得挺好的。

“没啊，刚才——哦对了，我已经跟爵士道过歉了，他人还蛮好的，说完那事儿我们就到这边聊了会儿，后面啰嗦跟弹簧也过来了。一开始啰嗦还看我有点不顺眼嘛，指着我一连串地说个没完，我就问他怎么语速那么快，他说他本来就是这样，还说那是因为他的处理器运行速度很快。你说我也是个六阶，他再快能快得过我，所以我就说不然我们来比试一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全都围上来了。你还别说，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念绕口令，但我的速度真的不差哦，第一回合的时候，就差他0.2秒而已。”他越说越高兴，胳膊就顺势搭上了通天晓的肩膀，就那么一瞬间的事，身边的机子都嚷起来：“诶诶诶，你干嘛！”

“什么我干嘛？”六面兽白他们一眼，还故意把他往这边揽了些，“指挥官都没意见，你们管得着吗。”“六面兽——”通天晓有些无奈，但还是由着他去了。回到充电室后，六面兽坐到他床上，通天晓也打算坐过去，结果就被他“哎”的一声拦住了。“你还没洗澡呢。”六面兽的语气，颇有些公平公正的味道。

通天晓皱起眉，说：“我现在可没有天天洗。”“为什么？”六面兽对此很不理解。“因为我们没有那么多水啊。”别说浴油了，就连水资源都相当短缺。“好吧。”他只能努力接受汽车人简朴的设定，“不说这个了，你刚才跟补天士都聊了些什么？”

“哦、也没什么。”通天晓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把自己和热破的那些往事告诉他，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会影响六面兽对补天士的态度，但现在，他却非常需要他们和谐相处。大概是没料到这其中包含着的复杂内情，六面兽的语气相当随意：“什么叫没什么啊，难道你们开会，就是找个地方闲聊？”

他边说着，边就在通天晓床上躺下了。 这是通天晓的床，这个想法让他幸福地打了个滚，一直到他在上面赖够了，他才看向指挥官，问：“你怎么啦？都不说话。”他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朝他伸出手，通天晓却问：“你刚才不是还嫌我吗。”“哪有。”六面兽笑笑，把他拽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腰：“我们昨晚还在草地上做了呢，我怎么会嫌你。”

他年轻又狡黠的面容让通天晓相当心动，所以抓住他的手后，他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他。

“好吧，我确实有一些事情想告诉你。”他朝六面兽稍微靠近了些，“但是你得保证听完不会不高兴。”“我都还没听呢，怎么答应你。”直觉告诉六面兽，通天晓要说的事情他听了后不只是会不高兴而已，所以他什么都不答应。“好吧。”见他这般，通天晓只好承担诚实必然会带来的风险，吞了口电解液后，就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是这样的——”“等等等等。”六面兽突然就喊了停，通天晓不解地看着他，然后就听见他说：“好啦，我答应你。你放心说吧，不要有顾虑。”

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六面兽这份通情达理让通天晓相当高兴，所以他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温柔地说了声“谢谢”。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柔情，六面兽只觉得面甲升起了一阵高温，忙不迭地偏过头去，闷声道：“你快点说啦，铺垫越多我越紧张。”于是通天晓便把他与热破的那些陈年往事通通告诉了他。

“你说什么——！？”虽然他很明确地表示“但是我们没有在一起”，但这还是阻止不了六面兽强烈的反应，“你竟然还跟他……”“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通天晓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非得把这事告诉他不可，可是要让六面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与补天士共处在一个屋檐下，那他也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可是、你们到现在都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六面兽没谈过恋爱，但他知道，像这种事情是很尴尬的。“是啊。”通天晓喃喃，“但是我们已经在彼此身边待太久了，所以已经习惯了。”“那他叫你过去是要跟你说什么？”各种猜测在六面兽的处理器盘旋，让他感到相当懊悔——要是知道他俩有过那样的关系，他说什么都会跟着去的！

“就是聊了些关于你和我的事情。”回想起补天士当时的表情，通天晓都觉得处理器有些发疼。对于他们曾经的关系，他当然已经没有了留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在补天士面前坦然地讨论自己的新恋情。补天士对他的想法，他多少明白，所以要回答他当时的问题，就显得格外残酷。可即便如此，通天晓还是坚定地告诉他：“嗯，我对他是真心的。”于是，补天士就只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说：“那、挺好的。”

“抱歉，没有早点告诉你。”通天晓始终对自己先前那模糊不清的回避抱有歉意。“不过我当时、也没有弄明白自己的心情。”“没关系，老通。”补天士还是这样叫他，就好像想要以此证明，他确实没有在意。谈话临近结束之际，他像一个领袖一样祝福他的下属一样祝福通天晓，然后他们的关系就只剩下领袖与下属了。

“大概、就是这样的。”通天晓以这样一句话结束了他的陈述。当六面兽因为陷入沉思而一言不发的时候，他感到了一种极度的不安——虽然六面兽承诺听了不会不高兴，但也曾有实例证明，他并不总会兑现他的承诺。

六面兽默默了好半天，一直到通天晓差点忍不住先开口，他才突然爽快地说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指挥官，这有什么！谁没有一段过往呢。”说完，他就用胳膊缠上他，带着他一起往后倒。“你不介意就好。”通天晓松了口气，“之后你们在这儿会经常碰上面，我还担心你会不痛快。”

“才不会，因为最后和你在一起的是我。”六面兽嘴上是这么说，手却一点也不敢松开，在耍酷和求爱之间纠结了好久后，他才说道：“我兑现了我的承诺，所以你也得答应我，在我和他之间，你永远得选我。”听到他这一要求，通天晓笑了：“这也要说。你未免太小瞧我了。”“那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六面兽亲了下他的手指，通天晓认真地点点头，“答应，答应。”

说完这许多后，时间也不早了。六面兽最后亲了下他的额头后，就从床上跳下来，“我得回去了，杯子说要查房的。要是被他发现我待在你这里，那就不好了。”“没想到你还会怕他。”通天晓相当意外。“我才不是怕他呢。”六面兽边往门边走边说道，“我只是想给他留个好印象。你和他关系很好不是吗？”

“那你就打算再也不跟我过夜了？”通天晓问。“当然不是！”六面兽突然就笑得有些狡诈，“等我订的那批蒸馏高纯到了，问题就解决了。我听弹簧说，他最喜欢那个。”“你真狡猾。”通天晓坐在床上笑，六面兽则对他挤挤光学镜，“那还不都是为了你么。你看为了你，我多忍辱负重啊。”

“好啦，我走了，明天见。”他说完，朝他的恋人招了招手，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句“晚安”后便准备关上房门。通天晓没忍住，还是下了床走上前去，说：“我去你那儿吧。”六面兽惊讶地眨眨光学镜：“这样没关系吗？”通天晓很难得耸耸肩：“杯子不查我的房。”

于是他们便轻悄悄地朝着六面兽的充电室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六面兽回过头，对他贼兮兮地笑道：“都没人发现。”通天晓无声地挥挥手，意思是进屋再说，六面兽忙点点头，结果进门打开灯一看，杯子正叉着胳膊站在那里，旁边还有钢锁和录音机。

“你们想干什么？”杯子义正词严地问道。六面兽转转光学镜，反问道：“你们想干什么？这不是还没到查房的时间吗？”“不早点来，怎么能抓到你。”杯子得意地勾起嘴角，随即又看向通天晓，“还有你，指挥官。你可真的叫我们失望！”

他这话说得苦口婆心，显然是有些认真过了头，通天晓忙走上前去，说：“我就是陪他过来而已，马上就回去了。”“最好是！”录音机也学着杯子的样子叉起了胳膊——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通天晓说话。“没错，我钢锁看这个家伙进来的时候鬼鬼祟祟的，准没好事。”钢锁边说着，边走到六面兽面前，“霸天虎霸占通天晓，我钢锁不喜欢。”

“什么叫霸占？”六面兽一听就不乐意了，通天晓忙又看向钢锁，说：“钢锁，六面兽没有霸占我。”“我钢锁觉得有。有他在，通天晓都不理我了。”机器恐龙的心思是最简单，却也是最难懂的，他只觉得通天晓是因为身边多了六面兽才在工作的时候把他请出办公室，却不知道指挥官确实是没时间给他讲故事。

“钢锁，你误会了，这和六面兽没关系。”指挥官摸摸恐龙的脑袋，轻声细语道：“明天你来找我，我再给你讲故事，好不好？”眼看通天晓那么温柔地和他说话，还摸他的头，六面兽顿时醋意大发，然后就拿胳膊肘顶了他一下，说：“你都没给我讲过故事。”“可是你也没说你想听啊。”通天晓无奈极了，要同时应付两个小孩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太辛苦了，“不过你要是哪天想听，我会给你讲的。”

“那我今晚就要听。”六面兽又忘了场合，当即就和他较起了劲，不过不等通天晓做出反应，杯子就发话了：“听什么听，指挥官要回他房间了。”通天晓看他一眼，又看了看六面兽，只得装模作样道：“是啊，我得回房间了，明天吧。”然后就在一只恐龙和一个录音机的护送下离开了六面兽的房间。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没打算离开的杯子，六面兽问：“干嘛，你要留下来看我充电吗？”他正怀疑汽车人对他的监控——又或者说是对通天晓的保护——已经变态到了这个程度，结果杯子却笑笑，说：“小伙子，咱们聊聊吧。”“聊什么啊？”这个汽车人看着年纪很大了，六面兽觉得自己跟他没什么共同话题——当然，通天晓除外。

果不其然，杯子坐下来后，第一个问题就是：“你跟指挥官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呃……你问这个干嘛？”他不习惯跟别人讨论感情，尤其是他自己的感情，所以对于这个问题，他的第一反应是戒备。“没什么，我只是很意外，他竟然就这么把你带回来了。”杯子的语气突然就变得有些感慨，“老实说，有一个机子在他身边，我很高兴。”

“即便他是个霸天虎？”六面兽问。眼前这个机子流露出来的通天晓的关心让他稍稍放松了警惕。“你忘了，你已经不是霸天虎了。”杯子对他微笑，那种神情在六面兽看来相当陌生——他长这么大，还从没在谁脸上看过这种表情。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是一种类似“慈爱”的表情。

“哦、对。”他低声说道，为自己的口误感到有些难堪，杯子却并不在意：“虽然霸天虎都很可恶，你以前也是，但对于你的问题，我还是不得不说，是的，即便是个前霸天虎，我也很高兴。”“为什么？”六面兽以为杯子讨厌他。不过比起这个，此刻他更在意的是对方的答案。

“因为指挥官已经辛苦太久啦。”年长者轻轻地叹了口气，“当一个汽车人，让他都失去自我了。我总是担心，他会不会一直一个人。幸好……”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向了面前这个年轻的机子，然后露出了一个欣慰的表情。

“幸好他遇到了你。”

“呃……”六面兽被他突如其来的煽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心情又是很愉快的，所以他挠了挠头后， 干干地说道：“应该说、幸好我遇到了他。”

通天晓给他带来了太多他从未体验过的感情和幸福，在遇到他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我看出来了，孩子，我看出来了。”杯子拍拍他的肩膀，他发现自己竟然不反感。他对通天晓抱有一种感情，而现在这种感情得到了另一种感情的支撑，这对他来说又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不过我也得告诉你，跟指挥官谈恋爱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杯子突然又变得语重心长起来，“你还很年轻，很多事情可能想得不那么周全，你要试着多理解他。”“我知道了。”虽然到目前而言，恋爱还是一件全然甜蜜的事情，但六面兽还是认真地点点头。只是短短的一段对话，他就对面前这个机子产生了难以言说的信赖感，所以他紧接着又说道：“跟我谈恋爱估计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该做好心理准备的可能是通天晓。”

“这个我也看出来了。”杯子笑笑，谈话突然就多出了一点玩笑的味道，六面兽撇撇嘴，问：“不过你既然高兴我跟他在一起，干嘛还要来查我的房。”“这冲突吗？”杯子摊开手，“我只是同意你跟他在一起，又不是同意你对他为所欲为。”

“什么叫为所欲为啦？”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都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想动手动脚的话，我可不答应！”

“通天晓都没意见！我怎么就不能动手动脚了？”

“哎呀，你果然有坏心思。看来我要重新考虑一下你们俩在一起的事情了。”

“你……！”

得，好不容易有了个战友，现在又没了。

Chapter 38: 番外一：如果我与他们必有一战（下）

杯子离开后，六面兽给通天晓发了讯息。

【指挥官，你还醒着吗？】

通天晓很快就回复了一个肯定答案，六面兽激动起来，来到门边，隔着门去听外面的动静。走廊上很安静，想来他们都已经休息了，于是他决定去找通天晓——这种事情就是这样，原先只觉得分开一晚也还好，反正隔天就能见到，可被他们这么拦了一遭，又听杯子说了那会儿话，他突然就很想通天晓，想要和他一起度过这一晚的想法也愈加强烈。

然而，当他轻轻地拉开一条缝的时候，看到的并不是空荡荡的走廊，而是一只大大的机器恐龙。“钢锁——？”他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就想要关上门，怎料钢锁反应很快，立刻就用爪子扒住了他的房门，一边往里挤，一边说道：“六面兽，我钢锁抓到你偷跑。”

天杀的，怎么还有人把关？六面兽只觉得相当无奈。不用想也知道，他今晚是别想再见到通天晓了。因为郁闷的缘故，他没好气地看向钢锁：“你大晚上不充电，在这里干什么？”机器恐龙耿直地回答道：“录音说，坏霸天虎会对通天晓做不好的事情，所以我钢锁来监督你。”

“什么坏霸天虎，你早上没听通天晓说吗，我已经不当霸天虎了。”六面兽知道，他不能勉强一个机器恐龙听懂他说的每一句话，所以当钢锁追问为什么的时候，他耐着性子解释道：“因为我成立了新的门派。”

这话一出，他突然就有了主意。转了转光学镜后，他笑嘻嘻地问道：“钢锁，你要加入吗？”“加入什么？”钢锁的语气无辜极了，“我钢锁不和霸天虎玩儿。”“加入我的门派啊。”六面兽的耐心就快要耗尽了，“还有，我再说一次，我已经不是霸天虎了。”

“为什么？”钢锁这一个问题，直接让他崩溃了——这家伙的脑模块是被他自己吃了吗！？

虽然火大，但是为了改变自己孤军奋战的现状，六面兽还是积极地对他加以引导：“对了钢锁，你知道通天晓为什么不给你讲故事吗？”“因为你这个坏霸天虎一直缠着他。”这道题他倒是答得很利索。六面兽翻了下光学镜，决定暂时不要纠结身份这一点。

“错了，是因为他太忙了。”他带着一点“险恶”的用心纠正了他，“我也想听通天晓讲故事，但是他的工作太多了。”“工作……”机器恐龙的处理器还在缓慢地消化这个概念，六面兽继续说道：“就是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补天士他们一直让他做事，所以他才没时间给我们讲故事。”

“哦？”钢锁看起来相当困惑，正当六面兽以为自己的计划即将因为机器恐龙极其有限的理解能力而以失败告终的时候，他却又说道：“坏补天士、坏工作。”“没错！”六面兽欣慰极了，说了好半天，总算有一句被他听进去了。他搓搓手，继续鼓动：“所以啊，为了对抗他们，我成立了门派，你要不要加入？我保证你有故事听哦。”
一听说有故事听，钢锁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连连点头道：“好好，我钢锁加入。”六面兽遂伸出手来，要和他握手为盟：“那你得答应我，之后得听我的，还得配合我的行动。”但是钢锁却有自己的想法：“我钢锁只听通天晓的。”六面兽思考了一下，发现这和指挥官派的纲领不谋而合，也就点头同意了。

于是，在这样一个深夜，六面兽结交到了他的第一个盟友。

——

隔天一早，通天晓就起床了。昨晚六面兽本来是打算过来的，结果后面又说被钢锁耽搁了，所以他在梦里都想着他。为了缓解一下想要见面的欲望，他将晨间巡逻的第一站设定为六面兽的充电室，不料敲门以后，屋里却没有动静。

“六面兽？我进来了。”通天晓以为他是下线得太沉了，打了声招呼推开门后，却发现他的充电床是空的。这么早就出门了吗？虽然他平时就喜欢到处乱跑，但通天晓总觉得他不至于头一个早上就跑出去，于是他给六面兽发了条讯息。

【我在清洁室。】

他很快就回复了，讯息的内容让通天晓很自然地以为他是一大早洗澡去了。看来要和大家一起用一间浴室还是太勉强了。他一边寻思着，一边来到清洁室，却发现六面兽正蹲在水闸旁边捣鼓着什么。

“六面兽，你在做什么？”他走上前去，才看清了他的动作。他手里拿着工具，正在往水闸底下的放水泵上接一个黑色的装置，大概是因为太过投入的缘故，一直到通天晓出声了，他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哦，指挥官，你来了。早上好啊。”“嗯，早上好。”通天晓和他打了声招呼，然后便再次重复了他的问题：“你在做什么？”

“我在更新你们的用水系统。”六面兽说着，放下了手里的扳手，然后指了指那个黑色的装置，“这个、是我之前用过的一个净水器加智能调度仪，它可以把流出去的水拨调回来，进行二次处理。我昨天看你们打扫基地什么的，用的大多是全净水，其实没必要那么讲究，所以我就想着，把洗完澡的水收集起来，接到那边的水池，之后用这种净化水打扫卫生就可以，这样可以节约水资源。”

他说得头头是道，手上也利索着忙活着，通天晓蹲下来，仔细看了看那个黑色的装置：“没想到还有这么方便的东西，你懂得真多。”他以为六面兽最想解决的是清洁室独立使用的问题，没想到他却优先考虑了节水问题，这真的让他相当惊喜。

“还好啦，有时候战机要跑好远，又没地方补给，所以也得省着点用。”他说着，转过头对他笑了笑，“所以说啊，这种时候就派上用场了，你说是吧？”“嗯，你说得没错。”通天晓说着，摸了下他的头，“节俭精神值得表扬。”

六面兽忙活着，通天晓也不光说话，很快就替他打起了下手。他们把固定板打进墙里，又用铁扣把水管固定住，就这么一路接到旁边的卫生角。完工以后，六面兽兴致勃勃地站起身，拉着指挥官一起欣赏他们的工作成果。“还不错！”他看起来很高兴，通天晓也很高兴。六面兽比他想象的还要细致务实，这让他感到幸福。

汽车人们发现清洁室的新装置后，都好奇是怎么回事，六面兽不想邀功，所以没有出来认领，但是这也不意味着他会放弃这个赢得好感的机会——

“钢锁，通天晓让你告诉啰嗦，说你看到我早上在清洁室忙活，但不要说是他说的，知道不？”这是他第一次给机器恐龙传达指令，但他已经掌握了和他沟通的门道。果不其然，钢锁把小爪子一举，说：“没问题！交给我钢锁！”

一切正如六面兽所料，啰嗦得到这一消息后，立刻就将它传播开了，但是也出乎他的意料，他们找上他以后，居然严厉质问道：“六面兽，你在我们清洁室装了什么东西！”

真是晕了……这群家伙怎么连净水器都不认得！他很想吐槽，但是想到通天晓也不认得这东西，他突然又没那么无语了。拍了下自己的胸甲给自己顺了顺气后，他说：“那是净水器和调度仪，可以把清洁室排掉的水收集起来，净化，然后拿去洗地板。你们就没发现水管接到旁边的卫生角了吗？”

他戴着口罩的时候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加上这不耐烦的语气，给人感觉实在不是很友好，所以汽车人们依旧半信半疑。“哎。”六面兽叹了口气，夺走了飞过山手里的饮料，直接冲到了清洁室，汽车人们连忙也跟上去。“看着。”六面兽说着就把饮料倒进排水池，然后在汽车人“你干嘛？”的疑问声中打开了净水功能。一阵嗡嗡的声音后，他又走到卫生角，打开了水龙头，果然有一些干净的水流到桶里。

“哇……”飞过山发出惊叹，六面兽则颇为淡定地说道：“我知道你们对我有成见，但这东西纯粹就是用来节水的。是你们指挥官说基地里用水紧张，我才把它拿过来的。”听他这么说，汽车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知道是谁开口说了句谢谢。

眼看目的达到了，六面兽高兴不已，但长久以来形成的性格却还是让他表现得毫不在意：“谢什么谢，我是为了指挥官，至于你们、只是顺带的而已。”

真够讨厌的，汽车人们忍不住想道。可这种讨厌，已经和原来大不相同了。

————

一整天，通天晓都在外面开会，午饭的时候他特地给六面兽发了讯息，交代他自己去吃饭的时候不要和其他人起矛盾，六面兽回过去一个OK的贴图，嘴上却嘟囔着：“太小看我了，我才不会跟他们起矛盾……”然而当他走进就餐区的时候，他一下就不淡定了——补天士就站在那里。

原先他只当他是汽车人的领袖、通天晓的朋友，可是通天晓告诉了他那些事情后，他对他的态度就在不自觉中发生了变化。唔、六面兽也不是多保守的机子，可是一想到他们曾经也那么亲密过，他就很难像看待其他汽车人那样看待补天士了。

不过，补天士很显然和他持有不同的想法，又或者说，作为领袖，他认为自己有义务与这位来到基地的新成员进行一番交谈——是的，义务，而不是意愿。

“六面兽，我可以坐这里吗？”他端着餐盘来到独自就餐的六面兽身边。六面兽看了他一眼，很想说一句“不行”，但是一想到通天晓曾经说过的那句“我很希望你能融入这个集体”，他还是点了点头：“嗯，坐吧。”

补天士坐下后，并没有马上同他搭话，所以六面兽也不动声色地用余光去观察他。他的涂装很鲜艳，看起来充满活力，很早以前六面兽就注意到了这一点。通天晓喜欢的是这种类型吗？他忍不住思忖，却不知道坐在他身边的补天士也在想着类似的问题：他的个头真大，原来通天晓喜欢这样的。

敷衍地吞下两块能量块后，补天士问：“在基地里还习惯吗？”“嗯、还行。”六面兽没有停下吃东西的动作，但他实际上已经完全尝不出嘴里的能量块是什么味道了。

“老通今天出去开会了，你没跟他一起去吗？”这本来是再随意不过的闲聊，但是“老通”这个称呼却让六面兽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他突然就想起了当时他们聊到外号的事情，那时候通天晓说补天士会叫他“老通”，那时候他还说补天士这外号起得很妙，可没想到如今亲耳听到了，却叫他很不得劲。

要是他和通天晓没有那层关系，没准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六面兽默默地想着。他听通天晓说过，补天士很喜欢玩滑板，就这点来说，他们或许能够玩到一块儿去。可是现在因为这句“老通”，他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哦、他说让我在基地休息。”这是谎话，为了不被对方比下去而说的谎话。通天晓的原话是：“今天的会议比较重要，我不能带你去了，你就待在基地吧，回来了我就去找你。”虽然他临走前给了自己一个认真的吻，但是六面兽还是感到相当遗憾——通天晓不带他去，是担心他又制造麻烦吗？

“这样啊。”补天士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点点头后也就不再说话。气氛有些古怪，六面兽一向心直口快，此刻到觉得有些如坐针毡。他一面为自己必须忍受这位汽车人领袖感到煎熬，一面琢磨着杯子说过的话。

昨晚他一直在思考，如果说之前和他恋爱的是通天晓，那么如今和他恋爱着的，便是汽车人城市指挥官通天晓。这两者虽然是同一个机子，可是身份却截然不同。在前者面前，他是随心所欲的六面兽，可面对后者，他就不能像原来那样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了。就这个层面来说，他感激杯子点醒了他，可这种醒悟还不够，他只是明白了这一点而已，具体该怎么做，他还是一无所知——他早就自由散漫惯了，汽车人这里的条条框框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种看不见却又切实存在的障碍。

大概是因为毫无头绪，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补天士突然就变成了一根救命稻草。可是一想到黑影在某次闲聊说过的“面对前任的时候，要是示弱了，那可就真的输惨了”，他又克制住了自己。

该问问他么。六面兽悄悄地看了他一眼。补天士看起来很镇定，这让他感到有些恼火。他又拿起一块能量块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吞下就发现，自己还是没法忍受这种斤斤计较、磨磨叽叽的生存方式，所以吸了一口气后，他喊了对方的名字：“补天士。”

一般来说，坐在一块的两个人想要说话的时候，只要直接开口就好了，可是六面兽实在是有些混乱，接下来要谈论的话题让他感到不自在，所以他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给这段对话划出一条清晰的起始线。

“嗯？”补天士大概也很困惑，但更多的是不习惯——从来没有哪个“霸天虎”如此平静地叫过他的名字。见他应了自己，六面兽感觉自己的面甲猛地发起了烫，他不得不逆向调用他的情感模块，以压制他激动而复杂的心情。

“我问你的个事。”六面兽感觉自己的发声器有些干涩。“什么事，你说吧。”补天士放下了手里的能量块，朝他转过来了些。虽然气氛还有些尴尬，但显然对话双方都比刚才真诚多了。看他这架势，六面兽也停下了进食的动作，拿了张清洁纸擦了擦手指后，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置换频率，然后才看向了补天士。

“是这样、其实通天晓不是为了让我休息才把我留在基地的，他原话是说今天的会议比较重要，所以不能带我去。老实说，我不太明白他的想法，他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我跟着会给他惹麻烦吗？我平时在他身边，确实会有点闹腾，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不喜欢这样？”

此话一出，六面兽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就情感问题向其他机子求助，而且这个机子还是他的“情敌”，甚至还是他对象的上司！这个认识让他突然就有些后悔，以至于他差点想要直接端起盘子走人，假装自己从来没问过这个问题。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补天士已经听见了他的疑问。出于快活坦率的性格，他先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没想到你会跟我说这个。”对此，六面兽苦笑道：“我也没想到。”或者可以说，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会因为恋爱的事情陷入苦恼。

“不过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也想问你个事儿。”补天士说。虽然很意外他居然想要先提问，但六面兽还是点点头：“行。”补天士眨眨光学镜，颇为认真地说道：“你知道我和老通以前的事吗？”

“嗯。”六面兽应道。因为那事情还是让他有些不痛快，所以他没多说什么。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感到惊讶。事实上，他完全没想到补天士会问这个，更没想到他会因为自己的回答而松一口气：“呼——知道就好。”

啊？一个大大的问号弹进了六面兽的处理器——这是什么逻辑？他还没得出一个合理的猜测，补天士就说道：“我还在想你是不是单纯地想找人聊聊情感话题。既然不是，那我就放心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看起来比刚才轻松多了，一种朋友之间的聊天氛围也因为这一小小的变化而逐渐成型。

“什么意思？”六面兽问。补天士对他笑笑，说：“你如果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找我聊这个，那我会感觉你缺根管线，毕竟我跟你还不是很熟。但如果你是在知情的情况下和我交流，那我会觉得你非常大度，同时也非常认真地想要解决问题。”

听了他这番话，六面兽发觉，他们汽车人里擅长关心他人的机子还是很多的。为此，他对补天士露出了一个真诚又有些得意的笑容：“那可不，我最大度了。”“但我还是觉得你有点缺管线。”补天士毫不客气地说道，脸上的笑容昭示着这句话的玩笑属性。

因为这个，六面兽突然就觉得，面前的这个机子好像稍微脱离了情敌的范畴——当然，只是稍微而已，他才不会那么容易放松警惕——变成了一个可以帮他出主意的朋友。于是他轻轻撞了下补天士的肩膀，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汽车人领袖。”

“嗯……看在老通的面子上，我可以告诉你。”补天士故作傲慢，清了清发声器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据我对老通的了解，他应该是单纯地觉得会议很重要，所以要严格按照章程来。如果你不在受邀名单上，他不带你去也很正常，不用想太多。至于平时嘛……”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六面兽不得不催促道：“你倒是说啊。”补天士这才抬了下眉，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以前有那么几次，我在他工作的时候捣过乱，他好像不是很高兴，所以你最好还是把握一下度，给他一些空间。”

“嗯……好吧。”六面兽低吟一声，却又随即露出了怀疑的神情，“你不会是故意这么说的吧？”被他这么怀疑，补天士也没急着辩解，只是又拿起了能量块，漫不经心地说：“随你怎么想。不过啊，要是哪天你把他惹恼了，可别怪我趁虚而入。”

“你这……！”六面兽差点没揍他，但最后却哈哈大笑，“你要趁就趁，我对指挥官很有信心。至于你的建议么，我会考虑的。”

————

当天晚上，六面兽来到通天晓的充电室。

“六面兽，你怎么来了？”指挥官正坐在办公桌前，手里还拿着数据板，像是还在加班，六面兽见状，走到他身边，说：“我听杯子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再顺便和你说声晚安。”

在他们的交流系统里，“晚安”意味着这一天的结束，所以他立刻就问：“你就是来看我一眼吗？”“差不多。”六面兽摸摸他的肩甲，他实在很喜欢那手感，“你开了一天的会，估计也累了。”“其实还好。”比起疲惫，想念要更多一些。通天晓去抓他的手，将他的手掌握在手心揉了揉。

“我本来想先去找你，但是这个名单比较急，就先回来了。”因为走之前答应了六面兽回来了会去找他，所以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原因，“还剩一点就完成了，你可以等我一下吗？”他看起来不像是不耐烦，所以六面兽很放心地点点头：“当然。”然后就在一旁等着。

通天晓工作的样子很迷人，六面兽突然就觉得，比起在一旁打扰他，还不如就这样静静地欣赏。而大概是因为他今天静得出奇的缘故，通天晓没一会儿就抬起头来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为什么这样问？”六面兽相当不解，通天晓则回答道：“因为你都没有说话。”“你喜欢我在你工作的时候说话吗？”虽然知道不大可能，但六面兽还是带着点期待反问，通天晓果然笑了：“倒也不是。只是平时习惯了你在旁边闹腾，这会儿突然安静下来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的表情很真诚，六面兽忍不住伸手摸他的天线：“不打扰你你还不高兴。赶紧忙，忙完再聊天。”“知道了。”通天晓点点头，接着就调动了150%的效率忙活起来。

工作做完后，通天晓便拉着六面兽在床上坐下来。他想要和六面兽聊天。“跟我说说，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大概是换了新环境而指挥官又不在身边的缘故，六面兽总觉得这一天格外漫长。“我不是把节水装置安上了吗，他们发现了以后，跟我说了谢谢，感觉还不错。”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个弯，通天晓看得出来他是真高兴。

“真好。”他抱着六面兽，轻声道：“我也要跟你说一声谢谢。”六面兽也抱紧了他，问：“为什么？”“因为你有在努力融入集体。”通天晓明白这对于任何一个机子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交代了嘛。”六面兽笑笑，“要是真想谢谢我，你完全可以有所表示。”他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就笑得很坏，通天晓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又或者说，自打和他一起躺在床上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有了想要同他亲近的想法。于是“没问题”便成了他对六面兽这一提议的答复。

然而，没等他们结束第一个吻，查房小分队便二话不说闯了进来。杯子作为代表，一看到眼前的情形便大喝道：“六面兽！你给我滚回你的充电室！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进这个房间半步！”

对此，六面兽耸了耸肩，正想着就算他不能来这儿，通天晓也可以去他那儿，杯子就又加了一条补充条款：“还有指挥官，你也不准去他房间！”

第一战结束。

六面兽K.O.

Notes:

六子：好像被当成什么很变态的人了（x）

Chapter 39: 番外二：“秘密”约会

Summary:

提要：汽车人总是当电灯泡，那只能另辟蹊径（换个地方拆x）
这一篇主要介绍，六子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被汽车人们获准侍寝的（笑）

经历了艰苦卓绝的奋斗后，六面兽还是没能得到杯子的批准，而这种被迫节制对他造成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当他坐在会议室看着台上的通天晓的时候，他的视线会因此游离，直到一旁杯子咳嗽一声，提醒他集中注意力。

哦对，现在在开会。他回过神来，继续听通天晓讲解着后勤工作的最新部署。好不容易结束后，他趁机走到了他身边，然后轻轻地碰了下他的手。因为同僚们的严密监视，他们几乎不能有什么过于亲密的动作，虽然对于这一点，通天晓也感到很不解——毕竟他也是成年很久的机子了——但考虑到大家这另类的爱护并没有恶意，他也就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六面兽也是如此。

“喂我说，到底是我在谈恋爱还是你们在谈啊？为什么整天盯着我不放，我又不会吃了你们指挥官。”当他们又一次在牵手时被强行分开的时候，他发出抱怨，而对此，滑翔机只是淡定地说道：“鉴于你‘前’霸天虎的身份，我们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即便前面加了个前缀，“霸天虎”这三个字一出来，也还是足以让六面兽跳脚：“通天晓不是说了不准再提这茬的吗？”说罢，他还看向了当事机，俨然一副告状的样子：“指挥官，你说，他这种行为，是不是得批评一下。”

换作平时，通天晓或许只会稍作提醒，但这种情况确实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他忍不住要多说两句：“滑翔机，之前说过了，六面兽现在是我们的盟友，像‘霸天虎’这样有损战斗友谊的词，就不要再用了。”

“哦……”滑翔机听了，也只能自认倒霉，没精打采地应一句“知道了”就准备离开，怎料通天晓的议论还没结束：“你等一下，我还没有说完。现在我们和霸天虎比起来， 并没有多少优势，所以要懂得集中一切可以集中的力量。更何况，六面兽本来就是他们的重要战斗力之一，所以你需要调整你对他的态度。”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六面兽也在旁边一本正经地附和：“没错没错。”滑翔机看不下去他那得意的样子，更耐不住通天晓的唠叨，敷衍地点点头后就跑掉了。

“指挥官，你训人还真是有一手。”六面兽笑嘻嘻的要去捉通天晓的手，却被他警惕地躲开了，一个眼神交换后，他们来到了指挥官的办公室。一进门，六面兽就抓住他，把他抵在墙上亲吻。“呼——别的也就算了，你的这群汽车人，管得未免也太严了。”六面兽一边咬着他的嘴唇，一边嘟囔，通天晓却暂时不想和他讨论这些。

“你不要说题外话，一会儿又有人要过来了。”他抱着六面兽的脖子，吮了一下他的舌尖，热情主动的样子让六面兽的火种痒痒的，又同他吻了一阵后，他朝着通天晓眨了眨光学镜：“指挥官，不然我们偷跑吧？来一场秘密约会，像之前那样。”

“偷跑？”通天晓露出疑惑的神情。对于六面兽这一提议的可行性，他深表怀疑。原先他们能见上面，是因为他的同僚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可如今，动不动就会有个谁跟在他身边盯着，想要低调地出行已经没有原来那么容易了。

“你不是过两天要去比尔克星吗，我们可以安排在那个时候。”六面兽看起来信心满满，通天晓却仍然心有疑虑：“可原计划是我和转轮一起去啊。”看着他这样子，六面兽才知道原先他们偷偷见面对他来说有多么“离经叛道”，所以又忍不住凑上来亲了他一口。“这个简单，到时候看我的就是了。”他嘿嘿一笑，然后赶在有人破门而入之前离开了。

出差的那个早上，通天晓拿上公文箱来到机库，而转轮也准时到达。虽然六面兽说了到时候“看他的”，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指挥官，我们走吗？”转轮问道。“嗯，走吧。”通天晓点点头，想是六面兽改变主意了，给他发了条交代性质的讯息后，便打算登上穿梭机。

“等等——”舱门还没打开，六面兽就突然出现了，通天晓对他接下来要采取的行动一无所知，却也还是停下脚步：“怎么了，六面兽？”他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什么，又或是做什么，结果他却看向了在场的另一个机子：“指挥官，我是来找转轮的。”

“诶？找我的？”虽然丹尼尔来的时候，六面兽常跟着他们一块儿出去玩，但转轮还是有些意外。“嗯，地球那边出了点紧急状况。”六面兽一改刚才着急忙慌的样子，淡定地说道，“补天士说你比较熟悉那里，所以让你过去”“啊？可是我正准备跟指挥官去——”转轮将信将疑，六面兽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地球那边比较着急，你快点过去，罗嗦和弹簧都准备出发了。”

事态紧急，加上这次跟着通天晓出任务也只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转轮便不再多问，拿上东西便下了穿梭机，小小的身影刚消失在视域后，六面兽就得意地笑了：“怎么样指挥官，我就说我有办法吧。”

“这也算办法吗？”通天晓无奈地笑了，可当六面兽拉着他的手，将他带上自己的战机时，他却由着他去了。“要开你的战机吗？”自从六面兽来到汽车人基地，他的战机便自动充公了。只不过，考虑到他现在身份较为敏感，这艘战机又引人注目，平时他们也很少开。“是啊，我这艘更快些，这样才不怕他们追上来。”他说完，便发动引擎，为着即将到来的美好时光直冲天际了。

————

刚穿过大气层，六面兽就接到了补天士的通讯，为了让指挥官好好听一听，他还颇为“慷慨”地选择了外放。果不其然，信号一接通，补天士骂骂咧咧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六面兽！你怎么敢擅自行动，还跟转轮说什么紧急情况！你这是在违反纪律，等你回来，我非得……”

他接下来要说的，无非是些惩戒手段，对于习惯了霸天虎严刑重罚的六面兽来说，简直不值一提，所以六面兽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等一下，谁说我是擅自行动，我这不是和指挥官在一块儿嘛。”这是狡辩，更是炫耀，补天士一听，更火大了：“你果然跟老通在一块儿！你基地的活儿还没干完呢，快点给我回来！”他这话刚说完，那头就传来杯子的声音：“这个六面兽，竟然干出这种事情！”

“指挥官，你看，他们多不待见我。”他看向通天晓，抱怨里含着笑意。未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的通天晓只能摇摇头，然后便对着通讯那头说道：“补天士，杯子，你们不用担心，六面兽只是跟着我去开个会，开完我们就回去了。”

“当然得回来！难不成你们还想私奔吗？”补天士如是说道，通天晓几乎能想象得到他脸上的表情。见他说话这么不客气，六面兽也不相让：“你们再这么跟我说话，我就真带着你们指挥官私奔了！”“你试试看——！”“试试就试试！”

眼见他们又要吵起来，通天晓忙又说道：“好了，我们不可能私奔的，放心吧。”指挥官向来说话算话，得了他这么一句，通讯那头才消停了些，通天晓交代了几句，便要结束对话，结果补天士又来了一句：“老通，我们当然少不了你，至于六面兽，就不用带回来了。”“你说什么——！”

即便隔了老远，他们也能吵得不可开交，通天晓几次叫六面兽挂断通讯都无果，只能在一旁扶额，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只得提高了音量夺回话语权，并以一段严肃乏味的训话和一篇检讨的惩戒结束了这场闹剧。

通讯结束后，六面兽就没怎么敢吭声——最近他们顾着对付外界压力，他已经很久没惹指挥官生气了，以至于差点忘记了他的训话属性，这会儿突然挨了这么一顿，自然是有些战战兢兢的。他老老实实地操纵着驾驶手柄，时不时看一眼通天晓，直到终于他开了口：“六面兽，你今天这么做确实有点不妥。”

来了来了。六面兽不自觉地有些紧张，正纠结要不要先跟他认个错，通天晓就又说道：“我知道最近他们对你的态度让你很不好过，但擅自行动是大忌，而且你今天那样说，大家会紧张的。”他语气一如往常地温和，却依旧不失严肃。六面兽知道，这不是打个哈哈或者亲他一口就能过去的。

“我知道错了。”他很诚恳地承认了错误，然后用他红红的光学镜看着通天晓，“我也跟补天士商量过啊，但是他不肯让我跟你一起出外勤。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想了这么个法子。”他这话委屈极了，也无奈极了，通天晓听了，一下就心软起来：“好吧，那、下不为例。”

“遵命！”六面兽认真地点点头，“我回去以后会加倍努力地做事，来弥补这次行动造成的恶劣影响。”他态度诚恳，通天晓正觉得欣慰，就又听他问道：“那我检讨可不可以不写啊？”“不行。”指挥官向来说话算话、公平公正，这种事情上当然不会让步，六面兽见他态度坚决，便只能换个角度：“可是我从来没写过检讨，不知道要怎么写。”

“没关系，我这里有很多可以参考的。”通天晓对他微笑，却让他觉得毛毛的。只见指挥官投射出一个面板，里面竟是一份又一份文档：《啰嗦关于巡逻期间赛车的检讨》《录音机关于深夜大声喧哗的检讨》《滑翔机关于用能量块仿冒品整蛊钢索的检讨》……简直叫他看不过来。

“好吧，我写就是了。”他叹口气，然后便老老实实地朝着目的地驶去。

————

“没想到住宿条件还挺不错。”六面兽洗完澡出来后忍不住发出感慨。这里的清洁室的设施很完善，让他久违地洗了个干净的澡，虽然房间的总体氛围比不上他们在莱克星住的那间，但也足够勾起他的怀念之情了。确认机体都烘干了以后，他便朝指挥官黏了过来：“指挥官，明天才开会呢，你说我们干点什么好？”通天晓转转光学镜，思考片刻后说道：“我还得修改一下我的发言稿，你要不要趁这会儿有空把检讨写了？”

有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不把握，还有比这更扫兴的吗！六面兽差点忘了他原来就是很古板的。不过他虽然不满，却没有表现出来，只引导性地在通天晓脸上亲了一下，说：“你忘了我是跟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了吗？”“哦、当然没有。”通天晓没拒绝他的吻，甚至还凑过去些，由着他把手放在自己腰上，“我只是想把事情先做完。”

“你的意思是，等你把事情忙完，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样的前景让六面兽的光学镜都亮起来。“也没有到‘为所欲为’的程度……”通天晓点点头，“不过也差不多。”“这可是你说的。”有了这样的盼头，六面兽自然来劲，连忙冲到桌子旁边，替通天晓拿出了数据板，又替他把椅子的高度给调好，然后便殷勤地拍拍椅背，道：“指挥官，快来吧。”

通天晓坐下来后，便拿起了数据板，六面兽则跟着拿起了电子笔，在空白的板子上茫然地戳点着。他从来都不是个擅长笔头工作的机子，也不懂得什么叫作检讨，所以写起来自然很难。拿着笔磨磨蹭蹭了好半天后，他还是选择跟通天晓求助：“指挥官，你发几篇检讨给我看好不？”“当然。”通天晓点点头，然后就挑了几篇情辞俱佳的给他发了过去。

“《补天士关于例会上大发脾气的检讨。”一看到这标题，六面兽就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补天士他也写检讨啊，笑死我了，他不是领袖吗。”“只要犯了错误，都得写。”通天晓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但是六面兽的反应还是让他有点后悔选了这一篇，“你不要笑了，之后也不要拿这个去取笑他，知道吗？”

“好好。”六面兽敷衍地点点头，“那你呢指挥官，你也写吗？”“当然。”通天晓点点头。他不只是在公开犯错的时候写检讨，平时自省时，他也习惯写一些复盘性质的笔记。“你都检讨些什么？”六面兽很意外，也很感兴趣，因为他很难想象，通天晓会犯下什么值得检讨的错误。

“这个、就很多了。作战失利、指挥不当、情绪不稳定什么的……”指挥官含糊地说道，“好了，先不闲聊了，你快点读一读，然后动笔写吧。”“哦……”六面兽点点头，遗憾地结束了这个话题。然而， 当他打开补天士的检讨读了读后，他就又忍不住想笑了。

“指挥官，看来补天士脾气也不太好啊。”虽然这点他早就有所领教，但他还以为那只是针对他一个人的。“有时候是吧。”通天晓不喜欢在背后议论，但也不会一味偏袒，“当了领袖压力总是比较大，偶尔发发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领袖很难当么？我怎么觉得，你这个指挥官更不好当。”六面兽每天看着他忙里忙外的，基地里一有什么事情，他们就跑来问他，有时候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吵闹着，他自己脾气都要上来了，可通天晓却始终保持着那副温和镇定的样子。

“你可能还不大明白领袖对于汽车人的意义。”通天晓放下了手中的数据板，这一个动作让六面兽知道， 他们即将讨论的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他不仅需要做一切重大的决定，还需要承担大家对他的期许，就这点来说，是非常辛苦的。”“期许？”六面兽不明白，至少他从未对威震天有过什么期许。

“当大家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就会将希望寄托在领袖身上。以前是擎天柱，现在是补天士……”通天晓说到这里，视线突然就下垂了，“但是有的时候，他们自己都很无奈。”关于那些希望不希望的事情，六面兽并没有多么具体深刻的领会，但他却明白，通天晓和其他汽车人一样，很重视他们的领袖。因为这个，他也愿意稍稍放下对补天士的不满——当然，只是稍稍而已，毕竟他们之间还有一层情敌的关系。

“原来如此。”他点了点头，拿起了电子笔，“只要他不招惹我，我会尽力尊重他的。”听到他的决心，通天晓很高兴：“你明白就好。”

两个小时后，六面兽交上了一份没什么文采却十分真诚的检讨书，他不仅在这里面细细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还坦诚地分享了自己的感受以及对于这次错误的认识。当他在检讨末尾署上自己的名字的时候，通天晓的发言稿也改得差不多了。

“你写完了？那我来看看。”他很等不及要看看六面兽写的内容，可六面兽却一把按下了他的手：“明天再读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说罢，他便一本正经地朝通天晓伸出一只手，要他到床上去：“指挥官，请。”

这样子多熟悉啊，那时候他也是这样请自己在加特尼大厦的楼顶上坐下。通天晓一下就想起了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个夜晚，那个由都市霓虹与夜幕星空构成的浪漫夜晚。为此，他忍不住走上前去，将六面兽伸出来的那只手握在掌心。

“六面兽，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他问。

“啊？”六面兽被这问题弄得有些猝不及防，“怎么突然说这个？”“就是突然想起来。”通天晓轻声说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不在意我的身份的？”他从来不是会在感情上纠结很多的类型，可当你的对象曾经是你的劲敌的时候，再稳重的机子都无法完全战胜好奇心。

“这个嘛……”六面兽抓抓脑袋，处理器飞速运转起来。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本来就不在意身份这种事情，还是因为对象是通天晓所以才不在意。

“我也不知道。”他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在这种情况下尝试花言巧语，“可能很早，也可能没那么早。”他不擅长思考这种事情，但他知道，自己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对通天晓的感情是在莫纳克斯的赌场，但同时他也知道，那并不是自己对他所有感情的起点。

“好吧。”通天晓并未对这一答案感到失望，因为他明白，感情不像时间，从来没有什么具体的分界线。“那你呢？”六面兽反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我的？”根据刚才的问答，他调整了一下自己提问的方式。

“大概是我们分开以后吧。”通天晓也不扭捏，“回来以后，我总是梦见你。”“是嘛！”六面兽得意极了，他还不知道早在那时候，通天晓对他就已经到了朝思暮想的程度了。“那是什么梦？色色的梦吗？”否则怎么解释那晚指挥官一见到他，连表白都没有，就要拆他呢。

“当、当然不是！”通天晓一下就慌张起来，六面兽哈哈大笑，可笑过一阵后，他却听指挥官吞吞吐吐地说道：“至少、不全是。”总是很老成的机子突然露出这种样子总是格外好玩，所以六面兽忍不住想要逗他：“真没想到，一向正经严肃的通天晓指挥官，竟然会在充电室的时候做这种梦，啧啧。”

“六面兽！”通天晓只觉面甲升起高温，六面兽的调侃让他后悔自己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给交代了。“好好、我不说了。”六面兽忙收起笑容，然后揽上他的肩膀，用自己的音频接收器去蹭他，“指挥官，你不用为这种事感到难为情，我很喜欢。”“喜欢什么？”通天晓不明白他的所指。“喜欢你梦到我啊。”六面兽的语气相当愉快，“当然，梦以外的事情也喜欢。和你在战机上拆的那一次，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跟喜欢的机子拆。”

这话是真心的，通天晓感觉得到，为此他胸甲底下的火种怦怦直跳起来。“六面兽……”他低声唤他的名字，想要说些同样浓情蜜意的话，可他的机体却已经按捺不住了，下一秒就将六面兽推倒在了床上。六面兽以为他要采取主动，于是出声提醒：“指挥官，这次该换我在上面了。”“我知道。”通天晓亲吻他的脸，然后便往下，要打开他的挡板，“我只是想给你点补偿。你知道的、最近……”

是啊，最近。因为那群烦人的小汽车，他们多久没有一起过夜了。有时候光是想想他们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六面兽就觉得自己的机体在升温——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啊。可是他又是从来不懂得自我排解的，所以因为这个他也吃了不小的苦头。

“既然你要补偿我，那我就不客气了。”他笑笑，然后就打开了挡板，他的输出管是兴奋的、充满感情的，挡板一收起来，就立刻弹了出来。通天晓低下头，用脸蹭了蹭，六面兽的排气管立刻就喷出了热气——他原先是有点抵触这种事情的，但和接吻一样，当对象换成了通天晓，他就不抵触了。

通天晓在性事中，向来是乐于给予的那一方，所以对于这种事情，他早就已经得心应手了。他熟练地对六面兽的输出管予以搓弄，然后便凑上前去，用自己的嘴唇去吮吸他敏感的顶端，然后又伸出舌头，舔了舔管头与管身的接缝。他经验丰富，所以懂得在舔舐的时候将自己的电解液抹到上面去，好叫每一次摩擦都顺滑黏腻。

“呼——”六面兽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天线。只是简单的预热，通天晓的技巧便足以让他惊讶，他的嘴里吐出暖和的气息，他的欲望在指挥官的唇舌爱抚间膨胀。为了让他获得更好的享受，通天晓伸长了舌头，从他的顶端舔到根部，又自下而上地舔上来，然后吮吸他的整个顶端。六面兽敏感的输出孔被他的舌头灵巧地拨弄，带着浓厚气味的预过载液开始在他的口中逸散。

“很舒服……”被服务的机子低声喃喃，但这还只是最简单的技巧。将他整根管子舔得湿漉漉的以后，通天晓调整了一下姿势，跪在他大腿中间，然后便低下头，将他粗大的管子往自己的置换通道顶。“唔……”顶部刚碰到那窄窄的置换口，六面兽就发出一声轻哼，那紧致的包裹给了他一种对接的错觉，让他忍不住向上顶了顶，而通天晓也相当热情地承接了他的动作。他开始缓缓地摆动脑袋，他精致漂亮的嘴唇在一次次摩擦中变得湿润，这刻苦努力的样子让六面兽既兴奋又情动，他忍不住伸出手，绕到后面去摸通天晓的后挡板。通天晓先是哆嗦了一下，意识到六面兽的意图后便自觉打开了。

像是一种疏解欲望的方式，六面兽将手指伸进他的接口，许久未得到垦拓的蜜穴立刻张合开来，用它黏腻湿润的手感向他的手指表达甜蜜的欢迎。为此，六面兽忍不住轻笑：“指挥官，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忍耐呢。”因为这段时间好像总是他在主动寻求亲昵，如果不是他变着法儿地偷偷对指挥官动手动脚，只怕他们连牵牵手、接个吻的机会都没有。

对于他这句话，通天晓并没有直接回应，却在往里吞的时候紧紧吸住六面兽的输出管，又在往外吐的时候搓弄他的根部。六面兽觉得舒服极了，管子也跟着胀起来，为了报答指挥官慷慨的奉献，他将手指挤进了他的接口深处，同时曲起他的指节，用他轮廓分明的指尖刮弄他敏感柔软的对接通道。

“嗯……”通天晓发出一声呻吟，他也不知道六面兽这到底算是奖励还是捣乱。接口处传来的快感袭击着他的机体，让他感觉双腿开始有些发软，跪也跪不住，于是他吐出六面兽的输出管，开始用手替他撸动，同时配合着舌头，快速而轻巧地在他的顶端撩弄。细密的快感一阵阵地涌上来，六面兽便就着那节奏抽插他的手指，于是通天晓就接口就如同他的管子一般，毫无防备地颤抖起来。

“六面兽，停下来……”通天晓只觉得又一股暖流涌上来，而他就快要夹不住了。明明是为了补偿对方，结果却反过来先享受了一番，这不符合他的行事准则。可是六面兽好像并不在意，通天晓温暖的接口戳起来很舒服，当他顶到某个小小的突起时，就会有一小股润滑液挤出来，就像是触发了什么灵敏的开关，叫他欲罢不能。“指挥官，这也是补偿的一部分。”他一脸坏笑，通天晓只能由着他去，自己集中注意力去舔他的管子。

性爱永远是相互的，当通天晓认真地为六面兽手口并用的时候，六面兽也在认真地挤弄他的接口。强烈的快感相互碰撞，催促双方不断加快速度，通天晓的电解液裹满了六面兽的输出管，而他的润滑液也沾满了六面兽的手指，伴随着一次有力的、火热的吮吸，灵活的手指也顶上了对接通道最敏感的突起，只听两声异口同声的粗喘，通天晓的嘴巴被次级能量液给射满了，而六面兽的手掌也被他接口里喷出来的冷凝液完全濡湿了。

处在接口过载状态的通天晓总是会不住地抽搐，当他双腿彻底发软，就这么趴伏在六面兽身上的时候，恋人的大手环住了他的机体。“指挥官，怎么这就不行了。”六面兽低头对他说道，脸上是舒爽却又稍显不足的表情，“如果是因为太久没做了就这样，那我可得帮你复健一下才行。”

因为想要帮通天晓恢复“战斗力”，也因为不知道下一次能做爱是什么时候，所以六面兽格外珍惜今晚的机会，几乎到了热情高涨的地步。他不仅痴迷于正戏，还执着于爱抚、亲吻，不管下身的挺动多么凶猛，他总会温柔地抚摸通天晓的机体，亲吻他的全身，当他又一次将能量液泵入指挥官的油箱时，他甚至抓起了他蓝色的大手，要他摸摸自己的头。

真可爱。通天晓忍不住想，这让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笑容来。“你又笑什么？”六面兽不解，“你就多摸摸我嘛，等回去以后，想摸都没得摸了。”

“别说这种傻话，他们总会放下戒备的，而且我知道，那一天就快来了。”通天晓对此很有信心，而且他确实也没什么力气了。六面兽说要帮他复健，但做完第二次后，他却觉得一点都没复健起来，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他确实相当乐在其中。

温存结束后，他们抱在一起，舒适的现状让通天晓感到幸福，于是他忍不住露出微笑。“你笑什么？”六面兽问。“没什么。”他摇摇头，然后摸了摸六面兽的头，然后是他的音频接收器、他的脸，“我只是很喜欢。”六面兽一听，也笑起来，红红的光镜也跟着亮着：“那你就别停呀。”通天晓点点头，将脑袋贴在他胸口。六面兽忍耐了很久，这点从他刚才急躁的做法就可以看得出来，可他又何尝不是？有那么一两次，他甚至会怀念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公开的时候，因为至少那时，他们还能常常拥有彼此、享受彼此。

当彼此身上的温度逐渐一致后，六面兽抬起光学镜看着通天晓，说：“指挥官，像现在这样真好。”“是啊，真好。”通天晓看着他的光学镜低声喃喃，“我真的很喜欢。”他语气比先前还要认真，导致六面兽不得不难为情地偏过脸去，“你刚才说过了……”

可是他不知道，这次通天晓这句话的宾语其实是“你”。

几天后，他们回到了基地，通天晓认真地阅读了六面兽的检讨书后，将它作为模范样例，展示在了汽车人的电子公告板上。没过多久，六面兽的检讨书成为了汽车人们讨论的热门话题，但他本人却不引以为傲。

“啊啊啊指挥官！你怎么把我的检讨书放出来了，这也太——！”他咋咋呼呼地闯进通天晓的办公室，只为跟他讨个说法。刚才弹簧调侃他“检讨写得不错，我看了都感动”，叫他恨不得飞到外星球去。可是通天晓却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所有检讨书都需要在公告板上展示的。”听他这么说，六面兽才回过神来：难怪他那时候会把别人的检讨书发给他，他还纳闷通天晓怎么会是那么不谨慎的人，还以为是对自己偏心呢……

“好吧，那什么时候能撤下来啊？”他坐到通天晓桌子上，没一会儿又跳下来，绕着他的办公桌打转，通天晓看着他这又急又窘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三天，挂三天就能撤下来。”“要三天啊……”六面兽一下没了精神。在那儿挂三天，看都被看光了，就算不撤下来也没什么区别了。

“你别沮丧。”通天晓的语气竟出乎意料地淡定，“他们看了你的检讨，就明白你有多委屈了。”“我才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委屈！”六面兽不满地说道，“我是以为只有你看，我才敢那么写的……早知道他们都会看到，我就不……”

“就不写了吗？”通天晓收好桌上的文件，也坐到桌上，“可是杯子刚才来找我，说‘我才知道六面兽单相思这么不容易，以后我们再也不阻扰他了。’”“真的假的！？”六面兽一听，大喜，“他真这么说？”

“是啊。”通天晓笑笑，“怎么样，今晚去我那儿还是去你那儿？”

Chapter 40: 番外三：优先级

Summary:

提要：一些磨合期的矛盾与解决

“指挥官，晚上做什么去？”六面兽在通天晓床上坐下，“我们过一下二人世界呗。”

最近指挥官一直在忙，他也常跟着杯子到处跑，所以也就没有怎么待在一起，今晚好不容易才腾出了一点时间，他决心好好把握一下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可通天晓却说：“他们说晚上要打篮球比赛，我得去当裁判。”“哦？那是什么？”六面兽的光学镜闪了一下。“是地球人发明的一项团队运动。”通天晓对他微笑，然后拉起了他的手，“现在有一些时间不然我现在带你去看看场地？我顺便给给说明一下规则。”“好啊。”六面兽欣然接受。

他们已经过了任何时候都想要亲密接触的阶段，像牵手这种温和的举动对他们来说正合适。通天晓的手心总是很暖和，六面兽喜欢这样握着。他们穿过走廊，穿过大厅，几个汽车人坐在那里检修武器，一看到通天晓来了，便喊他过去：“指挥官，快来看看。“

“出什么事了？”通天晓走过去，飞过山朝他展示了手里的激光枪：“这个锁扣，总是会掉。”“我看看。”他接过来细细端详，六面兽也跟着探过脑袋看，只看了一眼，就瞧出了问题。“哎呀，这个我知道。”他说着就把枪拿了过来，打开激光槽底板后，手指朝着底下的一个小部件怼了一下，就把他还给了飞过山，“你试试，应该没问题了。”

飞过山拿过来拨弄了两下，锁扣果然没有掉，他带着赞叹情绪扬起了眉，然后又掀开瞄准镜，将它展示给了六面兽：“那这个你可以解决吗？准星总是会跑偏。”六面兽看了眼，又拿过来，一边说着“这个也不难”，一边就打开了前半截枪管调试起来。

看着六面兽那从容不迫的样子，一旁的弹簧叉起胳膊看向通天晓：“指挥官，他还真厉害诶。”一听他这么说，六面兽的音频接收器立刻就提高了功率，想要知道自己被夸奖的时候通天晓会作何反应，结果指挥官就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让他好不吃味。

“好了，你看看。”他把枪还给飞过山，然后就准备带着通天晓走人，怎料飞过山又开了口：“长官，你们要去哪儿？没什么事的话，来帮帮忙？补天士说他今天之内得交差，正缺人手呢。”通天晓闻言，看向了六面兽。虽然他还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六面兽知道，他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而且他希望自己点头。虽然六面兽很想说他更想去看一下球赛场地，顺便再让通天晓给他说明一下规则，但考虑到指挥官工作狂的属性，他还是点了点头。通天晓立即露出了欣慰的神情：“那我们就留在这儿帮忙，抓紧速度的话，不耽误的。”

“不耽误什么？”飞过山问，但马上又回过神来，“哦，你说今晚的球赛啊。”通天晓点点头，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后就拿起武器检查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六面兽出走的缘故，威震天已经有一阵没有派霸天虎来基地骚扰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局势因此变得乐观。恰恰相反，这一变动导致其他据点遭遇的军事进攻变得更为猛烈，作战也因此变得更加艰难，所以补天士才会要求他们抓紧时间把这批武器检修好，然后和其他物资一起送过去充实作战资源。

检修武器的时候手里忙着，嘴却很闲，飞过山向来心直口快，还没干多久，就说起了话来：“老实说，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这两天举行球赛，大家不都挺忙的吗。”“就是因为这段时间太忙了，大家的情绪都不好，所以才更需要弄一些活动。”通天晓如是说道。六面兽抬起头看了看，发现他果然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做事不闲聊，闲聊不做事，这是指挥官的习惯。

“那倒也是。”飞过山咂咂嘴，“只是、再过两天多好，我明早还有勘探任务，晚上就不能玩太晚了。”“为什么？”这对于六面兽这个精英战士来说，好像相当难以理解。对于他的疑问，飞过山报以同样的困惑：“因为得充好电，为明天出外勤做准备啊。你怎么连这个都要问”

“哦，这样啊。”六面兽总是在这种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与一般机子的区别，“你要是需要的话，我那边有一条高速充电线可以借你。”他加入霸天虎之前，那东西在部队里就已经相当普及了，不过他是个机体能效超高的六阶战士，所以当初配给他的那条充电线就就一直闲置着。

“高速充电线？还有这种好东西。”飞过山相当惊讶，六面兽却耸耸肩，“对啊，你要的话，晚上过来找我拿。”“好——”飞过山正欲答应，通天晓就开口了：“不行六面兽，你这样给他，他就更会熬夜了。”飞过山的性格他是知道的，要是大晚上闹腾起来，根本就不管其他人是在休息还是在做什么，要是再让他少充几个小时电，那基地不得闹翻天了。

“不至于吧？”六面兽不信，可通天晓一皱起眉头，他就只能乖乖改口，“好吧，不借了。”眼看他变了主意，飞过山忍不住抗议：“怎么这样！？”但是被通天晓看了一眼后，他也只能低下头：“行吧，那算了。”为此，弹簧忍不住偷笑：“飞过山就算了，没想到六面兽你也这么怕指挥官呢。”这话说完，一旁的几个汽车人就都笑了。

“我哪有！”六面兽气恼又心虚，刚想辩解两句，通天晓就打断了话题：“好了，专心做事。”于是几个机子就闭上了嘴巴，安安静静地忙活起来。

多了两个帮手后，进度加快了很多。好一会儿后，六面兽直起腰读取了一下时间，跟着便对通天晓说道：“指挥官，时候不早了，咱们先走吧？”晚点通天晓得去当裁判，到时候他们就没有独处的时间了。可是通天晓似乎不明白他的这份心意，仍低头摆弄着手头的定位枪，等到手头这一把弄完后，才抬起头，说：“这就要走了吗？可是这里还没弄完。”

这是要自己做苦力的意思，六面兽再明白不过。虽然有点不高兴，但是他也明白，比起娱乐，通天晓更看重工作，所以也只能顺他的意：“那好吧。”而恰恰是因为这样，他才赌气似的忙活得飞快，那一小堆武器很快就检修完毕。

“这下可以走了吧？”六面兽站起身，神清气爽，通天晓点点头，说：“嗯，可以了。”得到指挥官的批准，六面兽便搭着他的肩膀往外走，结果还没走几步，后面那几个汽车人就跟了上来，还一口一个指挥官地叫着：“指挥官！等等我们，一起走啊！”眼看他们又要当电灯泡，六面兽二话不说就加快了脚步，通天晓没跟上他的速度，踉跄了一下，六面兽忙伸手去扶。

“你走这么快做什么？”通天晓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在后面喊呢。”他语气温和，六面兽却仍觉得有些郁闷，趁着通天晓回头看那些汽车人的功夫，他松开了搭在对方肩膀上的手，然后便就一个劲地往前冲。“哎，你——”通天晓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想要追上去，身后的同僚们就赶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他给架住了。

六面兽情绪上头，一下就把他们给甩开了，可实际上他并不知道比赛的场地在哪里，所以最后也只能在路口停下来，等通天晓给他带路。“真可恶，一有什么事情就不管我了。”他嘟囔着，不满的情绪因为远远望见通天晓在几个汽车人的陪同下慢慢悠悠的走过来的步伐不断发酵。“什么嘛，根本没有打算来找我……”他立在一棵大树底下，气恼地盯着那几个慢慢靠近的身影，“还说什么会站在我这边……”
他越想越觉得不爽，正想着不然先回去好了，通天晓就发现了他。“六面兽。”他叫他名字，然后就跑了过来，虽然迟了一些，但这确实是六面兽希望看到的，所以他马上就把自己给哄好了，等到通天晓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甚至还迎了上去，说：“你跑这么快干嘛，我又不会飞走。”

“你怎么话都不说一句就走了，还走那么快。”通天晓不解，六面兽也不想显得小气，只移开光学镜，说：“时候不早啦，你赶紧带路吧。”

六面兽没想到，通天晓说的场地，其实就是块长方形的空地，两边各立着一个杆子，上面挂着个篮筐，简朴到甚至有些磕碜。不过这份简朴并未影响到汽车人们的兴致，比赛还没开始呢，场地两边的观赛区已经坐满了人。

“大家注意不要超过白线。”通天晓拿上口哨的同时，站到了场地的边界线上，几个汽车人在他的指挥下立刻安分地往后退。与此同时，六面兽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导致他不得不说道：“六面兽，你也去找个位置吧，比赛快开始了。”“可是我还不懂规则呢。”六面兽也试着在网络上检索相关信息，但是汽车人基地的信号不太好，他没能接上地球的互联网。

“哦，对。”通天晓这才想起来，“那你先去那边等我一下，我过去点个名。”六面兽点点头，在观赛区环视一周，都没找到什么靠前的位置。换作以前，他肯定会随机从前排抓一个机子赶到一边，但是现在在汽车人基地里，什么都得讲究先来后到，所以他只能站到最后面去——不过这也还不大要紧，毕竟和这些汽车人比起来，他的个头算是很高的了。

找到位置站好后，他就等着通天晓，看着他和那些等着开赛的机子说话。“诶六面兽，你怎么没参加啊？看你这样子，应该很擅长这种运动吧。”一旁的录音机说道。“没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篮球这东西。”六面兽心想通天晓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腾不出时间，于是便转头对录音机说，“你给我讲讲规则呗。”

“行啊。”录音机点点头，把椅子朝他那里拉过去了些，“规则挺简单的，这个算团队赛，把球投到对面的的篮筐就能得分，一局下来，得分多的就算赢。”“把球投进去，哼……感觉挺简单的。”六面兽摸摸下巴，录音机闻言，用胳膊肘顶了顶他，“不然你去试试，今天飞毛腿没来，杯子那边正好缺个替补呢。”“也不是不行。”六面兽嘿嘿一笑，想要给指挥官留下深刻印象的想法逐渐在他的处理器成型。

“好了不说话了，比赛要开始了。”录音机说道，六面兽跟着看过去。通天晓戴上了黑色的手套，那是裁判身份的象征，与之相得益彰的，是他平静而稍显严肃的表情。“你家指挥官当裁判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的哦。”前面的爵士突然转过来对他说了这么一句，“你家”两个字让六面兽非常开心，但就面上而言，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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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哔——”又是一张黄牌。

“怎么就又犯规了？”刚才的规则介绍是很粗略的，所以六面兽还不太明白。对此，录音机补充道：“哦，忘了跟你说了，打篮球的时候不可以带球走超过两步，他刚才走了三步，所以黄牌警告。”“这样啊。”六面兽默默记下，同时也将指挥官举起黄牌时那认真的表情刻写在了内存模块。虽然通天晓把他丢到观赛区这件事让他有些失落，但能够目睹他担任裁判时的风采这一事实还是稍微起到了一点弥补作用。

第一局结束后，补天士那队以11分的优势拿下阶段性胜利，当通天晓宣布比分的时候，补天士给他比了个点赞的手势，六面兽都看在眼里。眼看差距如此之大，杯子希望能把钢锁这个不懂的配合的队员替换下来——都怪自己一时拗不过这个恐龙，谁能想到他完全把这比赛当成儿戏了，不仅犯规，还把球丢到他们这边的篮筐——于是他走到裁判身边，说：“指挥官，麻烦你帮我问问有没有谁愿意当我们的替补。”通天晓闻言点了点头，看向了观众席：“有没有谁自愿担任领袖队的替补？”

此话一出，六面兽就动了心思，忙举起手喊道：“我我我——！”“六面兽？通天晓显然很意外他这么快就有信心上场了，“你没问题吗？”六面兽看了眼补天士，又看了眼通天晓，坚定地点点头道：“嗯，没问题！”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通天晓笑了：“好，那你来吧。”

“等着看我表现吧。”六面兽朝录音机使了个眼色，然后便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站到了通天晓身边。“好样的，六面兽。”杯子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年轻机子慷慨的姿态让他相当欣慰。为了给他们一些调整适应的机会，通天晓很适时地宣布：“现在双方可以讨论战术，倒计时一分钟。”

“充电器、转轮，快过来。”杯子朝他们招招手，四个机子就这么抱团讨论起来。“这样，六面兽，你的个头比较大，你负责对付弹簧，转轮你负责牵制啰嗦，然后——”他还没说完，六面兽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慢着！我来负责补天士。”“为什么？”杯子相当不解，“补天士打球的时候很狡猾呢，我更熟悉他的战术还是我来。”
“你或许更熟悉他的战术，但是我有一项他怎么都比不过的优势。”六面兽神秘一笑，然后便自作主张地宣布讨论结束。杯子虽然无奈，但也没有反对，他一向愿意看到这些年轻人做出尝试，更何况六面兽看起来确实信心满满。

倒计时结束，通天晓一声哨响，宣告了新一个回合的开始。只见六面兽一个箭步，跳到了补天士面前。这是个好机会，他要让通天晓看看，谁才是最厉害的。可是补天士比他想象的要灵活得多，他一面运球，一面就绕过了六面兽，跨出两步后，便做出了投篮的姿势。既然还想投三分球，六面兽当然不会允许。他以最快速度来到了补天士面前，在篮球被投出的下一秒将其拦住。

“好诶！！”爵士在旁边欢呼，通天晓忍不住勾起嘴角。六面兽得意极了，拍了两下球后，甚至还把它放在指尖转，通天晓很想提醒他专心比赛，可他是裁判，不可以偏袒，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六面兽的球马上被弹簧给抢走了。

“集中注意力。”杯子的语气好笑又无奈，六面兽有些发窘，连忙跟着去拦截，只可惜弹簧动作太快，马上就把球投进了篮筐，观众席的机子有的欢呼鼓掌，有的则发出“哎呀——！”的叹息。

“可恶。”六面兽低声说道，赶紧就要提起精神，当球又一次落在补天士手里的时候，他立刻就集中注意力，紧跟着他要从他手里夺球，但补天士已经不是新手了，对于这种固执的对手，他有他的应对招数，他左右手变换着，将球放开又带回，六面兽虽然处理器也很灵活，但在球场上这份灵活还不能完全发挥效用，所以他未能在补天士面前争取到优势。

“你这个、家伙——”他有些气恼，换作以前，他哪里吃过这种瘪。补天士好像觉出了他这份不甘，故意笑嘻嘻地说道：“再不来抢，我可要投篮啦。”说罢，就绕过他，往篮筐那边去了。“你等着！”六面兽着急了，忙追上去，补天士在三分线站定了，锁定目标后便把球给丢了出去，六面兽连忙跳起来，变成了翼狼，一口叼住了补天士丢出去的球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调转方向，脖子往外一甩，便将球投进了对面的篮筐。

“六面兽——！”他听到有机子喊他的名字，于是便得意洋洋地变形落地，准备接受来自队友和观众的喝彩，结果听到的却是通天晓的一声哨响。

“六面兽犯规，比赛中止。”他说。

“什么！”六面兽瞪大了光学镜，“我没带球走呀。”他无辜地辩解着，却招来了汽车人们的嘲笑，于是他不解地看向通天晓：“指挥官，我犯规了吗？有规定说比赛的时候不能变形吗？”按规则行事本是通天晓的本能，可六面兽提出的这个问题却叫他犯了难——确实没有规定说不可以变形，但这在长期的比赛实践中可以说是不成文的规定了。

“这个……”他抓了抓天线，手里的牌子不知道是该举还是不该举。就在他纠结之际，补天士走上前来：“老通，他犯规了，你要给红牌还是黄牌？”“我哪有犯规！”六面兽急忙反驳，杯子也走上前来：“六面兽，你别急，指挥官没说要罚你呢。”说完，他便用相当诚挚的眼神看着通天晓，好像想以此来守住自己的团队。

“我们打球，沿用的是地球人的那套规则，里面确实没有提到变形相关的内容。”通天晓有些无奈。汽车人们的载具形态并不像六面兽的翼狼形态那么灵活，当初原样采纳那套规则的时候，他可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一听他这么说，六面兽马上就来劲了：“我就说嘛！录音机刚才也没说不能变形啊。”

见他提到了自己，录音机连忙站起来：“你可别扯我身上，谁都知道比赛的时候不能变形啊。”“就是。”补天士趁机附和，“我们打了这么多次比赛，从来没有谁像你这样耍赖的。”“我才不是耍赖，既然没有这样的规则，就不能算我犯规。”六面兽不卑不亢地坚持着自己的立场，同时还不忘寻求一点外援，抬起手就搭上了通天晓的肩膀，“你说是吧，指挥官？”

“你这明显是在动摇裁判，还说你没犯规！”补天士伸手把他拉开，义愤填膺。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屑用六面兽的方法。把六面兽赶到一边后，他自己也凑到了通天晓面前，睁圆了光学镜就对着他卖起了萌：“老通，从来都没有人在比赛的时候变形的啊，你说是不是？你快点给他黄牌啦，不对，红牌！”

“这……”通天晓看了看六面兽，他正一脸委屈地跟他求助呢。虽然不忍心，但是他的本能确实也不允许他放任对方的行为——刚才他下意识地喊出的那一句就是证明。“补天士，你这就有点太过了吧？”眼看着自己的球员被欺负，杯子也沉不住气了，“六面兽他第一次打啊，不明白规则也是有的。我们最多只能接受取消刚才那一球的得分，想判他犯规，不行。”这算是个比较公允的处理方式，通天晓正欲采纳，六面兽就上来抓住了他的手，说：“那是我第一次投篮，指挥官，你难道就忍心？”

“你又打感情牌！老通，你可不能听他的。”补天士再次举报，就连杯子都觉得他有些得寸进尺，可六面兽却推开了他悄悄在背后戳点的手，然后继续用他小狗般的眼神攻击指挥官的火种。“六面兽……”通天晓吞了口电解液，最后还是宣告了他的裁决：“虽然没有这样的规则，但你有义务按照约定俗成的打法进行比赛，所以刚才那一分，我不能判给你。但是我也不会判你犯规，下不为例。”

“YES！”补天士大喜，杯子也没有异议。相比之下，六面兽就显得有些消沉——这对他来说不仅是输赢而已，更涉及他在通天晓眼中的分量。很显然，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看着补天士得意的表情，他的沮丧更甚，他甚至不知道后面的两个回合，他是怎么打完的，只知道当通天晓给补天士他们颁发那个粗糙的铁质奖杯的时候，他先一步离开了。

回到充电室后，六面兽坐在充电床上，想着通天晓和补天士之间默契的眼神交流，想着通天晓在他们互不相让时，那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他知道，通天晓选择的不是补天士，而是补天士所属的汽车人这个集体，就像他早些时候选择帮飞过山他们检修武器而不是带自己去看场地，就像先前他选择和他们去巡逻而不是和自己去散步，选择看他们的报告而不是和自己聊天。

“跟指挥官谈恋爱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杯子说过的话很自然地在他的处理器响起。那时候他还一头雾水，可这会儿却好像开始明白了——原先他六面兽不仅是六面兽，还是霸天虎，而通天晓也并不只是通天晓而已，他还是汽车人的指挥官，所以他们不能在一起。而现在呢，他就只是六面兽，可通天晓却仍然是通天晓，仍然是汽车人指挥官，所以他依旧不能随心所欲。

哎……想到这里，六面兽忍不住叹气。他是可以不当霸天虎，毕竟身什么的，他从来不在意，可通天晓是不可能、不可以也不应该不当汽车人的。而正是因为太明白这一点，他才感到如此沮丧。

“咚咚——”门被敲响了。“六面兽，你在里面吗？”

六面兽的房门，他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可这次他选择敲门，想来也是知道他不高兴了，这在某种程度上宽慰了六面兽。“嗯，我在。”他走上前去，把门给打开了，“进来吧。”

他的语气有气无力，通天晓听得出来，所以一进门，他就走近了他，要拉他的手。“你来找我干嘛？”六面兽有点高兴，但也只是一点点，“补天士他们赢了比赛，没有请你这个裁判去庆祝一下吗？”“只是打着玩的，哪有什么庆功会。”通天晓语气温和，反而让六面兽有点来气，所以他抽回了自己的手，站到了窗户边，通天晓这才意识到那根本不是重点。

“六面兽，你在生我的气吗？”他靠近六面兽，将手放在他的背甲上，“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犯规的，可是之前确实从来没有人在比赛的时候变形，如果我不取消你这一分，对他们来说就不公平了。”“所以你还是觉得我犯规了。”六面兽不去看他，他怕他一看到通天晓那张脸，他就又不行了。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没犯规，我说错了，抱歉。”通天晓边说着，边上下抚摸他的甲片，六面兽严重怀疑这是他哄人的手段——哪有人会在道歉的时候动手动脚的嘛！为此，他耸动了一下肩膀，把他的手给甩开了，然后才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想你不该只是为这件事道歉。”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会显得有些斤斤计较，但他确实不高兴了，所以他必须说出来——他的性格模块可不会让他在这种事情上忍气吞声。可对于他的这句话，通天晓却感到相当茫然：“我还有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你说呢。”六面兽这才转过来看他，不过不是因为他心软了，而是因为他想更直接地传达自己的不满，“你说要跟我讲规则，可是你没有。要是你肯抽出一点时间跟我说一说，我们或许就不用纠结这么多了。”

“哦……”通天晓这才迟迟地想起这件事，“抱歉，赛前准备出了点状况，我给忙忘了。”“我猜到了。”六面兽嘟囔，通天晓忙哄道：“你不要生气，我现在就跟你好好说一说，怎么样？”

“不用啦，录音机跟我说得差不多了。”六面兽摇摇头，却感觉更郁闷了。一般来说，只要把让他不高兴的事情说出来，他就会觉得畅快很多，可是这会儿说出来了、通天晓也跟他道歉了，他却没有觉得舒服多少，他的火种依旧是沉甸甸的。

“你想让我怎么补偿你？”通天晓拉起他的手亲了一下——这暗示很明显了，如果六面兽愿意，今晚他就任凭处置了，可六面兽却摇摇头：“我不要你的补偿。”“那我该怎么做？”通天晓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摸不着头脑，却不知道其实六面兽也是一样的。他抬起光学镜看了看通天晓，又看了看地板，沉思片刻后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踱着无精打采的步子在沙发上坐下，“我只是有点难受，因为你没办法随时把我放在第一位。我知道，这种事情没法勉强，我也没有想要勉强你。让我生气的是，我竟然会因为这种事情难受，我明明早就知道会这样……我明明是打定主意，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心甘情愿的。”

他说到最后，低下了脑袋，看起来相当失落，通天晓忍不住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后颈：“哦、六面兽……”他也感到难过了，除此之外，还有些残忍地恍然大悟起来——如果不是六面兽这么说，他恐怕从来都没意识到他这一点：六面兽显然是给了他最高的优先级，可他却没能报之以同样的优待。

他想起了这段时间的种种——脱离霸天虎孤身来到汽车人这里的六面兽，殷勤地在基地里忙前忙后的六面兽，因为爱说脏话爱惹事而被自己当众点名的六面兽，一味迎合自己时间安排、在深夜陪着自己加班的六面兽，还有、今晚被自己晾在球场边的六面兽。

哦，我怎么能如此迟钝。通天晓忍不住责备自己。此刻看着身旁垂头丧气的六面兽，他倍感懊悔。“抱歉……我竟然都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低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性，“是我忽略你的感受了，对不起。”“我理解，因为你很忙。”六面兽闷声闷气地说着，依旧没抬起头，通天晓不得不坐到他身边，将他的脸捧起，“谢谢你的理解，六面兽，之后我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在这种时候，语言显得苍白极了。他想让六面兽知道他有多愧疚、多懊悔，更想让他知道他有多感激他一直以来无私的包容，可除了这样单薄的一句话，他什么都说不出来。纠结在三，他还是决定亲吻六面兽，尽管他一向不主张用亲密接触来解决问题——因为那只会将问题延后，而无法真正解决它。

可六面兽似乎不这么想。在不安全感占据上风的时候，他需要一些来自通天晓的触碰来安定自己的火种，因为不管指挥官将他排在第几位，这样的吻、这样的温柔是只有他能够享受的，是他的特权。

“嗯、通天晓……”他在亲吻的间隙低声宣示着自己的决心，“我也会努力不要这么小心眼。”

Notes:

（个人以为）六子和老通都是个性很强的机子，所以我也不愿意看到任何一方一味包容忍让，有矛盾并努力解决才是更符合他们的方式~恋爱不是无忧无虑的玫瑰床，两位好好磨合吧！（慈爱地笑）

Chapter 41: 番外四：色诱记

通过向太空发布无线讯息，汽车人们召回了一批漂泊在各个星球的赛博坦人，并成功说服他们加入。为了加强这一新兴力量的战斗意识，强化团队凝聚力，通天晓特地准备了一系列培训讲座，当听课名单出来的时候，六面兽很惊讶地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什么！我也得去？”他大叫，通天晓却相当淡定地点点头，“当然，虽然你名义上不是汽车人，但行为上却是很接近的。”“可是听课什么的，我不喜欢……”六面兽试图“萌”混过关，但指挥官从来不吃这套。不过为了照顾自家伴侣的心情，他也不会过于强硬，毕竟生闷气的六面兽，还是挺让他头疼的。

“就算不是为了学习，你作为我的挚爱，也该到场支持我吧。”他语气平淡，“挚爱”两个字却像陨石一样击中了六面兽的处理器，他咕隆一下跳起来，凑到通天晓面前，用力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我不去谁去！”看着他这兴奋的样子，通天晓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颇为感慨——杯子教的这招，确实是很好用。

于是几天后，六面兽便欢欢喜喜地带着通天晓给他准备的数据板和电子笔听课去了。

时间一到，指挥官就走上了讲台，在六面兽热切地注视下，他向前来听课的机子们打了声招呼：“大家早上好，首先我想代表所有汽车人欢迎你们的到来，感谢你们加入这场战斗，为赛博坦的和平奋斗。”这种好听话补天士开例会的时候经常说，六面兽早就听得不爱听了，可是主角一换，这一切就叫他入迷——当然，实际上迷住他的并非这些话语本身，而是说着这些话的通天晓。

不过，当他发现身边的机子同样以认真的神情看着他的指挥官的时候，他的火种就开始不舒服了。他转了转光学镜，戳了下身边的那个听得聚精会神的机子，道：“喏，通天晓是我对象。”“啊？”对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宣示主权弄得一头雾水。虽然这偏离了此次培训的目的，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真的假的？”

“当然。”六面兽颇为骄傲地拍拍胸甲，“老实告诉你吧，其实今天我来这里，主要也是为了表示我的支持，我早就通过汽车人的考验了。”“诶，是嘛？你什么时候加入的？”对于新人来说，前辈的经验总是很有意思的，所以通天晓的声音也就渐渐模糊了，成为他们交谈的背景音。

“我还没加入呢，也不会加入。”六面兽托着下巴，全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会给对方带来怎样的影响。“不会加入？那你打算做什么？”那个机子瞪大了光学镜，“当中立派吗？还是霸天虎？”最后这一句是开玩笑的，但六面兽并没有察觉到笑点，反而很认真地说道：“我原来确实是个霸天虎——”

“什么！！”话刚说到这里，那机子就叫了起来，六面兽连忙用眼神警告他闭嘴，同时伸长脖子观察通天晓的反应。刚才的动静不小，指挥官果然皱起了眉头，但考虑到这还只是初犯，他没有发作，也不能发作——初次印象很重要，他必须让他们的新成员知道，汽车人是一个宽容有爱的集体。

“你安静点啦。”六面兽努力压低着音量，“我话还没说完，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这么说，你现在不是霸天虎了……？”对面的一听他的来历，说话就小心了些，六面兽大方地点点头：“是啊。”那个机子很自然地追问道：“你为什么不当霸天虎了？”“这个嘛……”六面兽指了指台上的通天晓，“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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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充电室的时候，六面兽战战兢兢地把数据板交到了通天晓手里——今天上课的时候，顾着开小差了，都没怎么认真听，所以也没多少笔记，不过六面兽觉得这也怪不了自己，谁让那个家伙一个劲地要听他跟通天晓的事情，还那么爱捧场。他原来也不是多爱显摆的机子，可一听人家说“你俩真的很配”，他就乐得什么都忘了。

“哎、指挥官，我头一次听课，还不太习惯……”他扭了一下，像是在耍赖，通天晓却无动于衷：“我看你说悄悄话倒是很习惯。”他站在讲台上的次数那么多，底下的人都在做什么他都很清楚，如果不是太过分，他也不会计较。只不过，他没想到就连昨晚信誓旦旦地说着要支持自己的六面兽都没有说到做到。

见他表情没有缓和的迹象，六面兽忙蹲下来，用脑袋贴着他的膝盖，好声好气地哄到：“指挥官你别生气啊，我明天一定好好听讲，好好做笔记。”“真的？”通天晓当然愿意相信他。事实上， 他不只是希望六面兽能够在场，更希望他能够把自己说的那些话听进去——即便他不做汽车人，汽车人的精神、作风，他还是有必要了解的。

“当然。”六面兽认真地点点头，转了转光学镜后，又说道：“不过你也不要以为我今天光聊天了，其实我也在很认真地宣扬汽车人的精神呢。”“是吗？”通天晓的微笑中带着些许惊讶的意味，光是六面兽会对这方面的事情有所感悟就出乎了他的意料，更何况是向其他机子传达，“比如说？”

“就比如说汽车人指挥官通天晓，高大威武，温柔可靠——”六面兽笑嘻嘻的。这夸奖来得突然，通天晓忙拍了下他的脑袋，让他不要开玩笑，六面兽却摇摇头，“我没开玩笑，我就是这么跟他说的。”“我怎么能代表汽车人的精神，你这话、太不严谨了。”通天晓说着，就起身到架子旁给他拿了一块数据板，“你在这方面的理解不够准确，这样跟别人说，会造成误会的。来，把这本书拿回去看。”

“好吧。”六面兽只好把板子接过来。通天晓布置完任务，就重新坐了下来，六面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板子，说：“你要这么说的话，那理解不准确的就不止我一个了。”“什么意思？”通天晓不太明白。

“这话、一开始我也不是我说的。”六面兽很老实地解释道，“是杯子说的。他说，指挥官身上，散发着汽车人精神的光辉。哎呀，你也知道，我说话没那么有文采的，但是和他这句话的意思也差不多嘛。”“杯子他、真的这么说吗？”通天晓的光学镜恍惚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他一直觉得自己离理想中的汽车人——就比如擎天柱——还很远，但他的前辈却给了他这么高的评价，这实在是……

“骗你干什么。”六面兽伸出手，把他的手掌握住了，另一只手则玩味地晃了晃手里的板子，“所以啊，这个我是不是也得拿去跟杯子分享一下啊？”“哈，我可不敢给他布置作业。”通天晓笑了，笑得有些调皮，六面兽高兴地仰起头，亲了一下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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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事后反省时的决心多么坚定，当下的意志力总是薄弱的。这一次虽然没有新人向他探听八卦，却有一个爱惹事的滑翔机坐到了他身边。一见他在自己旁边坐下，六面兽就问：“诶，你怎么也来了？”滑翔机老早就加入了汽车人，这会儿还来参加培训，实在是很奇怪。

“哦、我啊，之前记过次数太多了，所以指挥官让我再来熟悉熟悉汽车人的章程。”滑翔机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自如，好像一点都不感到难为情，反而是六面兽一听，就撇了撇嘴：“真丢人！”“你还说呢，还不是通天晓的主意，这根本就是——”滑翔机不甘心受他嘲弄，便急忙把矛头转向了别处，想着或许这样就能堵住对方的嘴，可是他却小瞧了六面兽维护通天晓的决心，话才说一半，就被他用胳膊肘在桌子底下顶了一下：“不许说他坏话。”

“这哪里是坏话，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滑翔机耸了下肩，但也没再说了。只不过，安分了没多久，他就又起了个头：“不过说真的，指挥官有时候真的挺古板的，上次我们说要办弹珠晚会，弹珠都买来了，结果他不让，还说什么，现在不是玩乐的时候，可是我看篮球比赛他倒是办得很认真。”这是些再寻常不过的嘀咕，如果换作其他机子，六面兽或许很乐意跟着一块儿吐槽，可偏偏他说的是他家指挥官。

“我说真的，你不准再说了。”虽然他偶尔也觉得通天晓有些古板，但是要他听别人这样抱怨，感觉就不是那么舒服了。为了维护指挥官的形象，他甚至还拿笔敲了敲数据板，很认真地说道：“他那不是古板，是讲纪律。”“普神在上，你这话说的，私心还能再重点吗。”眼看得不到回应，滑翔机也很识相地放下了这个话题，转而从子空间里拿出了一把弹珠，神秘兮兮地说道：“那你看这个！”

“不就是弹珠嘛，有什么好看的。”六面兽一心要听讲，也就不怎么睬他，但滑翔机是打定主意要开小差的，把手里的珠子捧到他面前后，煞有介事地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弹珠。”“哦？”六面兽还是没忍住斜过光学镜，“怎么说？”

“嘿嘿，这就不得不提到我们的大计了。”滑翔机一脸坏笑，然后就偏过脑袋凑到他音频接收器旁，叽里咕噜地跟他说了好一通。一听他是要拿这个去替换飞过山的能量爆珠，六面兽就笑了：“哈，你这主意够损的。”

“可不是嘛，虽然办不了晚会，但也不妨碍我找乐子啊，我跟你说……”滑翔机越说越来劲，六面兽也听得津津有味，全然没有注意到台上的通天晓已经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更没注意到周围的空气已经安静下来，等滑翔机说完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此时的气氛有些尴尬，紧张地抬起头后，果然发现通天晓正盯着他们。

“唔。”他只觉得自己的机体凉了半截，马上闭上嘴巴一句话也不敢说。诚然，滑翔机向来是不怕通天晓的，平常检讨跑操什么的，他被罚得多了早就习惯了，所以即便刚才通天晓已的眼神已经明显是在警告了，他也还是不愿意终止这愉快的闲聊，象征性地安静了一会儿后，他就又打开了话匣：“诶、六面兽，你知不知道上次——”

“你快别说了。”六面兽立刻就低声制止了他。他们已经惹通天晓不高兴了，再不好好听讲，他一定会生气的。可滑翔机已经听不下去了，不仅如此，他还要让身边的机子也听不下去。为了让六面兽陪他聊天，他甚至不惜动用激将法：“你这是怎么了？别跟我说你怕指挥官？”“才不是。”六面兽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却很清楚，自己这话并不完全可信，“我只是答应过他，要好好听课的。”

“诶——你不是说你不当汽车人嘛，那还听这个干嘛？”滑翔机说着，就用胳膊肘顶了顶他，“与其坐在这浪费时间，咱们还不如来玩点好玩的。”“好玩的？”六面兽不解，因而将视线暂时移回了他的同桌身上，“你又想整谁了？”

“喏。”滑翔机朝前扬了扬下巴，他们前面那个机子正托着脸偷偷休眠，“你说我要是突然踢他一下，他会怎么样？”他脸上的笑容贼兮兮的，六面兽当然知道他想干嘛。“你要踢就踢，别带上我。”他立场分明地要和滑翔机划清界限，却不知道事到如今，已经太迟了。

“呃啊——！”前排的机子突然大叫一声，双脚一蹬，发出了好大的动静。“哈哈哈……”随着全班的视线都转移到他身上，滑翔机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六面兽也不想和他胡闹，却也偷偷地抖着肩膀笑起来。

“指挥官，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没坐稳。”那机子自觉站起来，和通天晓道了歉，而通天晓的态度也相当宽容：“没事，你坐下吧。”那机子坐下后，他便看向了滑翔机和六面兽，然后冷冷地说道：“你们两个，站到外面去。”

完了完了，这次是真完了。六面兽警铃大作，想要辩解却也无济于事，只能耷拉着脑袋走到门外。“都怪你……”他无精打采地嘟囔了一声， 然后就再也不跟滑翔机说话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六面兽马上就要去找通天晓解释，可通天晓周围已经围了不少机子，他不想过去引人注意，所以只能到会议室外面等。等到那些机子都散了，六面兽便朝讲台走过去，怎料通天晓看也不看他，直接往后门离开了。

“指挥官——”他赶忙跨着大步追上去，但通天晓听到后，反而走得更快了。六面兽一路紧跟，最后却看着通天晓进了小会议室——哦、差点忘了，今天是开例会的日子。

“哎……”

一整个下午，六面兽都垂头丧气的，没把这个事情解决了，他就没法静下心来。他守在会议室外面，好几次都差点要冲进去，可一想到通天晓最重视纪律，他就又忍住了，只蹲在走廊，在输入框里编辑一条又一条没有发出去的道歉讯息——因为他还是觉得这种事情，当面说才更显得有诚意。

几个小时过去了，会议室的门终于被打开，六面兽唰地站了起来。“指挥官！”他立刻迎上去，但通天晓的态度却平静得有些疏离：“六面兽，你怎么在这里？”“呃、我……我在等你。”六面兽支支吾吾的，一方面是因为通天晓这问题问得有些突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不想在一旁的补天士面前出糗。

“那个、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去我的充电室谈怎么样？”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他很难得没有收起口罩，通天晓大概也不想让他为难，所以还是点了头，只不过他并没有等六面兽，而是先一步走了。眼看着这一切在自己跟前发生，补天士忍不住说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完了，老通生气了。”

“你怎么知道？”六面兽有些惊愕，以为是通天晓已经把早上那事告诉了补天士，结果对方却说：“我只能告诉你，我是过来人。老通平时很少生气的，但是只要生气了，那场面，嘶——”都说平时不生气的人发起火来是最可怕的，果真如此啊。事态紧急，六面兽只能向补天士取经：“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个嘛……我要真说了，恐怕你不爱听。”补天士抓抓脑袋，语气迟疑，六面兽急得催促道：“你说就是了。”“好吧，是你让我说的哦。”领袖看了他一眼，这才伸出一根手指，一脸胸有成竹的表情：“要让老通消气，最好的方法就是——色诱！”

“色诱？”这个词对六面兽来说还是太新奇了，相比之下，补天士就显得相当有经验：“对啊，主动一点，说些好话，做点你平时不会做的事情，再让他对你做些平时不会做的事情。我跟你说，这招真的屡试不爽。”

这话听起来像是什么前任宣言，但此刻六面兽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真的假的？”他将信将疑，“他真的会吃这套？”实在很难想象，这个一本正经的通天晓竟然也会因为这种事情放下原则。“都说了我是过来人，你爱信不信咯。”补天士耸耸肩，然后指了指通天晓离开的方向，“总之你赶紧去吧，别让老通等久了。”“好吧。”六面兽点点头，赶紧追了上去。

被请进屋后，通天晓还是一脸严肃，而六面兽也有些战战兢兢的，“色诱”两个字在他的处理器盘旋，他想起了过去那些主动接近他的机子，并对自己提出疑问：那个是不是就算色诱？他本想先看看通天晓的态度再做打算，可他就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指挥官，你在跟我生气吗？”六面兽这个问题，答案显而易见。通天晓听了，也没否认，点了点头后，叹了口气：“我确实挺生气的。”

其实他很想把这件事稍微晾一会儿，等到稍微没有那么生气了再来处理，可他又忍不住想到这是他第一次和六面兽闹矛盾，如果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就冷处理，恐怕他会心急的。更何况，比起处理自己的情绪，他更希望能先把问题解决了，所以当六面兽来找他的时候，他还是选择控制住情绪，先和他谈谈。

通天晓的回答很干脆，但这反而让六面兽更加无措。他虽然不是性格多好的机子，但以前确实也没把谁惹毛过，就算平时有一些小摩擦，对方也没有重要到值得他如此悬心，以至于在解决矛盾这方面，他明显缺乏经验。

“指挥官，我知道错了。”他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我不该上课玩闹。明明说了要去支持你，结果却说话不算数……”他态度诚恳，想来是已经充分地反省过了，可通天晓却没有马上接受他的道歉。他来到窗边，背对着六面兽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我知道，这种事情让你不太习惯，但我觉得对你的要求也没有很高。昨天你和同桌说话，最多是影响自己，但今天，你们已经影响了整个课堂的纪律。”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落到六面兽的音频接收器里却显得比平时还要严厉。眼看他还有要批评下去的意思，六面兽的处理器不自觉就弹出了补天士提出的方案。

色诱……他悄悄抬起光学镜，去看通天晓一张一合的嘴唇。我该直接吻上去吗？还是先说些好话？他拿不定主意，而通天晓仍皱着眉：“我之所以让你去听课，不只是希望你能在场，更是希望——”

“等一下啦指挥官。”六面兽怪腔怪调地打断了他，拖长的尾音让通天晓下意识一怔，说教的话也因此卡壳，而这则足以让六面兽误以为自己的努力发挥了作用，因而信心大增。他往前走了几步，拉近了他与指挥官的距离，一边回忆着那些曾经向他求欢过的机子的做法，一边笨拙地尝试撒娇：“既然我承认错误了，那你不如给我一些惩罚？”

虽然他的语气和姿态很奇怪，但通天晓还是没有往该想的方向去想，反而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确实得给你一些惩罚，这不仅是为了让你改过，更是为了向其他人表明，汽车人基地纪律严明。”

见他如此不解风情，六面兽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仍在努力卖乖：“哎呀，我说的不是那种惩罚啦。”他开始怀疑这招到底有没有用了——这声音、这语气，他自己听了都受不了。可是一想到补天士的那句“屡试不爽”，他愣是屏着一口气将这一方法贯彻到底。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摸上了通天晓的胸甲，连声调都比平时高了几分，“难道就没有什么，能让你解气的惩罚吗？”

“你为什么突然这样说话？”通天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样的六面兽实在是让他不太习惯，而且他看得出来，六面兽自己都很不习惯。话虽如此，他的反应并没有让六面兽放弃这一战术，反而让他生出了一点斗志。他凑上前去，抱着通天晓就要去吻他，怎料通天晓却伸手挡住了他。

“六面兽，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他的语气有些严厉，表情也变得比刚才还要严肃，“我是在很认真地跟你讨论这件事。”这完全是抗拒的态度，六面兽这才确信，补天士教给自己的这一招并不管用。

可是为什么？不是说百试百灵的吗？他看着通天晓，又想起早前补天士那信心满满的样子——为什么补天士色诱他就肯消气，换成自己就不行了？六面兽从来都不是小心眼的机子，但这呼之欲出的结论却让他醋意大发，以至于当通天晓还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时，他一下就发作了。

“哼！批评补天士的时候，我怎么没见你这么认真！”他说完，就气呼呼地跑了出去，只剩下通天晓愣在原地——这和补天士又有什么关系？

————

六面兽跑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讯息不回，通讯也打不通，虽然他已经是个成年机了，战斗力又强得可怕，可通天晓还是不免有些担心。为此，他还跟补天士请了个假：“六面兽不知道去哪了，我出去找找。后勤那边，你帮我稍微盯一下。”

“诶？六面兽不见了？”补天士似乎相当惊讶，“昨天你们不是还在一块儿吗？”“是啊，但是后来出了点小意外，他就跑出去了。”通天晓看起来相当头疼，补天士也跟着嘀咕起来：“不对啊，昨天他明明还跟我说……”

“他说什么了？”一听他这么说，通天晓忙追问道,“补天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那时候六面兽突然就提到他，确实是很奇怪。听他这么说，补天士立刻就面露难色：“呃、这个……”他抓了抓头，面露难色，直到对上通天晓担忧的表情，他才不得不老实交代了：“好吧，昨天你不是跟他生气了嘛，他问我怎么办啊，我就说……就说可以试试色诱。哎、以前你生气的时候我不是总用这招吗，我以为会有用，所以才告诉他的，哪知道——”

“哦……”通天晓一听，顿时恍然大悟，“所以他那时候是在、色诱我？”难怪他表现得那么奇怪。普神在上，如果不是补天士这么说，他还真没看出来。不过他并没有花太多时间纠结这个事情，因为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六面兽。

“这件事一部分责任也在我，老通，我跟你一起去找吧。”补天士相当热心地做出了这一提议，而通天晓也没有拒绝，最后他们分头行动，补天士负责在基地附近寻找，而通天晓则去他们先前约会经常去的地方。

然而，即便找遍了那些地方，他也依旧没有见到六面兽的身影，就在他再次担心他是不是遇到危险了的时候，补天士打来了通讯：“老通，我联系上他了！”

“太好了！”一听有消息了，压在通天晓火种上的石头也跟着落了下来，“他有没有说他现在在哪里？”“当然！”补天士的语气兴奋极了，跟着就发过来了，“他还跑挺远的，你赶紧回来，给你把穿梭机加满油了，马上就可以出发。”

通天晓回到基地的时候，补天士连引擎都替他发动了。“老通，我已经给你设定好自动驾驶的目的地了，你就放心吧。”虽然为了私事动用穿梭机不符合通天晓的作风，但是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拍了拍补天士的肩膀表示感谢后，他坐上了驾驶座，然后便立刻出发了。

独自坐在驾驶舱的时候，通天晓时刻想着六面兽。虽然他依旧相信，昨天六面兽在课堂上的表现和说话不算话的行为确实让他感到失望，但他多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了。此外，一想到六面兽那笨拙的色诱，他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做出那种举动啊，为什么自己就没看出来呢。

等见到他，一定要好好解释一下。为此，通天晓认真地审视了自己的火种，试图弄清楚为什么过去补天士总能靠色诱蒙混过关，而换成六面兽却不行。他相信这绝不是因为补天士比六面兽更精于此道。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目的地比通天晓想象的要远，早些时候太着急了，竟然连块数据板也没带，以至于他只能在驾驶舱上干坐着，当穿梭机穿过行星带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困意。他看了一眼星图，才发现自己正在朝诺特港靠近。

六面兽竟然跑到这里来了，难道这个地方对他来说也有特殊含义吗？通天晓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地方，当他透过舷窗看到港口的时候，他甚至能想起那时的情形——书店、餐厅、情侣充电所，还有那个大笑着往自己身上贴花瓣香氛片的六面兽。

唔。想到这里，通天晓就更想要快点见到他了。

登陆港口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通天晓在坐标的指引下沿着大路行驶，经过了一段波光粼粼的河岸后，又穿过了两架灯光璀璨的吊桥，这才来到了目的地。

莱克星之约。这是眼前的建筑和处理器里的定位给他的答案。通天晓吸了口气，故地重游的感觉让他的火种怦怦直跳。也不知道此刻待在里面的六面兽是什么心情。他会觉得物是人非吗？

一走进大门，就有一个身高只到他胸口的生物迎了上来，他用一口生疏的赛博坦语和他说道：“欢迎光临莱克星之约，请问您是通天晓吗？”“哦、我是。”通天晓点点头，“你是怎么知道的？”对方一边带着他往电梯走，一边解释道：“我收到了指示，在这里等一个蓝白涂装的赛博坦人。那位先生说，等您来的时候，我就直接带您上去。”

听他这么说，通天晓才确定了。点了点头后，他跟着对方上楼，穿过走廊后，果然来到了他们曾经住过的3327号房间。

“先生，请进。我的任务完成了，晚安。”领路人朝他浅浅地鞠了个躬，然后就离开了。通天晓站在那扇门前，竟没由来地感到有些紧张。他斟酌片刻，才抬起手来，正准备敲下去，门竟然就打开了。他迎面对上了六面兽的脸。

该说些什么？通天晓吞了口电解液，他从来没处理过恋人“离家出走”的情况。不等他的处理器给出答案，六面兽就朝他伸出手：“指挥官，请进。”

他的光学镜闪烁着期待的光，通天晓这才发现他好像没有在生自己的气，可如果是这样，他干嘛要出走呢？虽然困惑，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跟着六面兽走进这间他们曾经来过的房间。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却又如此的不同，原先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的烛光和花瓣在此刻显得恰到好处——浪漫，他甚至会用上这个词。

“六面兽，这是怎么回事？”他大为不解，为什么那晚还气冲冲地跑出去的六面兽，今晚就变得如此浪漫。“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色诱这种事情不适合我。”六面兽说着，从一旁拿出一个大盒子，一边抽掉上面的蝴蝶结，一边说道，“所以我打算用另一种方式来争取你的原谅。”

“我已经、不生气了。”经历了这许多波折，通天晓早就把那些不愉快抛诸脑后，现在他只想关注六面兽正在他身边这一事实。“那怎么可以。”六面兽勾起嘴角，撕掉了盒子上的最后一层包装，“我还没用上这个呢。”

“这是——”通天晓瞪大了光学镜，因为放在那只大盒子里的，正是他最喜欢的波尔多酒。虽然感到不可思议，但他还是确信，这一定不是六面兽碰巧从地球买来的。“我知道，这是你最喜欢的。”他说着就拔掉了上面的软木塞，发出“啵”的一声脆响，酒气进入嗅觉传感器的时候，通天晓只觉得空气都变得甜美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怀疑是补天士透露的，但是一想到先前的不愉快同他脱不了干系，他反而不敢问了。诚然，六面兽获取信息的渠道仍旧出乎了他的意料：“是你自己说的。”“可是我不记得我告诉过你这种事情。”通天晓眨眨光学镜，神情都变得有些迷惘，六面兽伸手弹了下他的鼻子后，笑着说道：“你确实是不记得了。”

他这话听来蹊跷，通天晓只觉得摸不着头脑，六面兽则往面前的那对杯子里倒入红酒，然后缓缓地递到他面前。通天晓接过了，却不急着喝，六面兽见他悬着心，便只好招了：“好吧，是你上次喝醉的时候告诉我的。”

喝醉……如果他不提，通天晓都想不起来了。那时候那几个DJD突然就押着黑影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把他带到了油吧，非要他喝高纯，最后反而是他们先喝趴下了。当然，回去以后，他自己也倒了，想来就是那时候说漏嘴了吧。

“我那时候还说了什么？”他有些不安地看着六面兽。爱喝地球人的红酒算是他的一个小秘密，就这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暴露了，很难不让他感到堂皇。“嘿嘿，我不告诉你。”六面兽和他碰了下杯子，故意转移话题，“他们地球人喝这种酒之前，是不是都得这样碰一下杯子？”

“倒是没错啦。”通天晓努力说服自己，美酒就在眼前，不要纠结太多。细细品味了一下口中醇厚的味道后，他露出微笑：“好香，我真的很久没喝这个了。”“确实还不错。”六面兽是第一次喝地球人生产出来的东西，里面有一种奇妙的气味，他说不上来是什么。

“这是用一种叫作葡萄的水果酿出来的。”通天晓很自然地跟他分享起了红酒小知识，“地球上的水果在没有氧气的情况下会发酵，然后产生香味，酿得越久，味道越香。”“原来如此，听起来比高纯的生产方式复杂多了。”六面兽点点头，这种一对一的小课堂显然比先前的讲座更能够引起他的兴趣，“斯派克跟我说，咱们喝的这一瓶够一百个地球人喝了。”

“哈哈，那倒没错。”通天晓笑了，酒精总是能让他的情感模块更加活跃，“说起来，你得小心，喝这个可比喝高纯更容易醉呢。”“我才不怕。”六面兽得意地挺直了腰板，“我的阈值可高了。”

“这倒是。”通天晓记得，飞镖大赛的时候他也喝了不少，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命中率。他正盯着杯子里的红酒看呢，六面兽就伸出一只胳膊揽上他的肩膀，笑嘻嘻道：“而且一会儿还有浪漫的环节呢，这就喝醉了怎么行？”“什么浪漫环节？”通天晓明知故问，于是六面兽凑过脑袋，给了他一个红酒味的吻。

“唔。”当他们的嘴唇分开的时候，通天晓似乎意犹未尽，六面兽知道他喜欢，所以故意要问：“怎么样？”通天晓愣愣地眨了眨光学镜，相当诚恳地回答道：“比先前的色诱好多了。”

“哎呀！别提那茬啦！”六面兽大叫。

Chapter 42: 相性一百问（上）

Summary:

一场围绕相性的访谈，由黑影担任主持人。

【录像机开始运转】

黑影：（走上前）大家好啊，欢迎观看本次的特别专栏之六面兽与通天晓的相性一百问。首先，请允许我自——

六面兽：（粗暴打断）喂！怎么是你来主持啊，不是说有重磅嘉宾吗？

黑影：喂喂六子，请我来怎么了，我怎么说也是霸天虎最了解你的机子吧，这很合理啊。

六面兽：你……！切——

黑影：（贱笑）哈哈哈怎么样，没话说了吧？（拍肩膀）你就放心交给我吧~（压低音量悄悄靠近）有什么想知道又不好意思问的尽管告诉我哦，我包给你问出来。

通天晓：（因为不祥的预感打了个哆嗦）六面兽，你确定他可以胜任吗？

六面兽：（动摇）（眼神飘忽）呃、应该没问题。指挥官，他虽然不怎么正经，但对这种事情确实还算有一手。

通天晓：好吧，那就交给你了，黑影。

黑影：很好！看来二位对我这个主持人都很满意，那我们废话也不多说了，赶紧开始吧！请问你们准备好了吗？

六面兽：嗯，准备好了。

通天晓：如果没有的话，可以再回去准备一下吗？

黑影：（无视）很好！那我们开始，第一个问题：请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通天晓：通天晓。

六面兽：这也要问，你刚才不是都说了吗。

黑影：啧，你就当我是问给刚转台的观众听的不行啊？

六面兽：不行。

黑影：你这个臭小子，故意刁难我是不是？

六面兽：是又怎样？你别告诉我，后面都是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黑影：你有时间说这些，还不如快点回答我的问题。光是这吐槽的功夫，就够你把名字念一百遍了。

六面兽：要念你念。

黑影：好啊你，这么久没见，比原来更狂了，你等着，看我一会儿不——

通天晓：（扶额） 他的名字叫六面兽。

黑影：（欣欣然）你们瞧，还是指挥官讲道理。

六面兽：哼。

黑影：（强颜欢笑）刚才只是和大家开个玩笑，接下来的问题，二位都会认真回答的。好，第二个问题：你的年纪多大了？

六面兽：呃……反正比他小。

通天晓：嗯，反正比他大。

黑影：你们两个，逗我玩的吧。（注意到六面兽眼色，遂查看私聊面板）（露出了然的表情）哦、这里有一道追加题，是针对指挥官你的。

通天晓：嗯？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种环节。

黑影：有啦有啦，总之你回答就是了。

通天晓：好吧。

黑影：（装模作样地清嗓）请问——你喜欢年上还是年下？

六面兽：（紧盯）（等待答案）

通天晓：嗯……非要说的话，我在这方面没有特别的取向，年龄不过是个数字，思想成熟才是最重要的。

黑影：看来我们指挥官还是喜欢成熟的类型啊。六子，你听到了没，之后可不许再咋咋呼呼的。

六面兽：你才咋咋呼呼的！

通天晓：啊，我得说明一下，六面兽他、还是挺成熟的，

黑影：矮油~~还知道护短哦~~

通天晓：咳、我只是实话实说。快点跳到下一题吧。

黑影：好好好，我不逗你了。第三题——嗯？什么叫性别？算了、这题跳过，请大家见谅~第四题有意思了，请你们各自描述一下自己的性格。

六面兽：指挥官你先说。

通天晓：哦、好。（思索）我想我的性格还是比较严肃的，坚持原则，有正义感，但偶尔也会显得有些古板。

六面兽：你这也太谦虚了。我来说——

黑影：别急，下一题有的是你说的机会。你赶紧说一下你自己。

六面兽：（嘟囔）他说得那么谦虚，倒显得我很自恋了。好吧，我觉得我性子很直，喜欢有话直说，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喜欢啰里八嗦。

通天晓：所以你觉得我啰嗦？

黑影：（看戏）这下有意思了。

六面兽：没有没有！你这样刚刚好。

黑影：你这骗子，还说你喜欢有话直说。

六面兽：怎样！快点进入下一题！

黑影：（耸肩）好，第五题，评价一下对方的性格。

六面兽：（抢答）我先我先！他是个性格特别好的机子，正直可靠，又很有耐心！该温柔的时候很温柔，该严厉的时候，呃、也很温柔！

黑影：你这最后一句话水分有点大啊……

通天晓：我也觉得。

黑影：接下来就请指挥官评价一下六面兽的性格吧。

通天晓：嗯……他性格挺好的，就是偶尔有些急躁，容易冲动，还有就是太爱干净了。

黑影：哈哈哈，你听到没六子，你要戒骄戒躁，不要老是打架。

六面兽：就你话多！（小声嘀咕）指挥官你是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啊。

通天晓：不好意思，我以为访谈的意义在于真实性。

六面兽：嚯！你这话，更扎火种了。

黑影：我倒是觉得他已经很客气啦。

六面兽：那我来个附加题——评价一下黑影的性格。答案：纯纯欠揍！

黑影：你小子——！这题无效！下一题：你们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通天晓：这个嘛……（看向六面兽）应该是在地球的时候？

六面兽：你怎么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当然是在地球。那时候我刚成为六阶，第一次出任务就跟你对上了。

黑影：哦吼~六子，瞧瞧你这不值钱的样子，指挥都不记得了，你倒记得清楚。

六面兽：那怎么了！我就是记得。

黑影：哦？所以这是一见钟情？

六面兽：不是……吧。我那时候只觉得他挺厉害的，想多跟他切磋切磋。

黑影：这就是爱——（唱起来了）

六面兽：去你的！下一题。

黑影：嘶——这道题，不知道指挥官答不答得上来哦。你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通天晓：虽然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但是第一印象还是有的。

六面兽：是什么是什么！（被啰嗦同化）

通天晓：就觉得你、挺难对付的。你的那招影分身，让我很头疼。

六面兽：什么嘛。就不觉得我很厉害？

通天晓：战斗的时候，我尽量避免欣赏敌人的实力。不过非要说的话，确实是很厉害。

六面兽：（满意）（乐得冒泡）

黑影：看你那样儿。（指指点点）那你呢，对指挥官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样的？

六面兽：好脏。

通天晓&黑影：啊？

六面兽：因为你那时候灰头土脸的嘛。可是打了几回合后，我就顾不上那个了，因为你也很厉害，这是我对你的第二印象。

黑影：我差点忘了你是个洁癖。

六面兽：（耸肩）所以我才要提醒你咯。

黑影：好吧，下一题。（翻台本）哎呀，这题有意思了——你喜欢对方哪一点？

通天晓：（脸热）唔。怎么这么快就问这么隐私的问题了。

黑影：这还隐私啊？我还没问你喜欢什么体位呢。

通天晓：（瞪大光学镜）还有这种问题？

六面兽：你给我注意点啊，别问不该问的。

黑影：啧。（使眼色）（低声）我是替你问的啦。

六面兽：（心虚）哦……这种事情、用不着你来问。

黑影：废话少说。这个问题，你们谁先来啊？

六面兽：当然是我来。我最喜欢指挥官训话的时候，那种严肃又认真的表情。

黑影：你变态啊？指挥官，你听到了，回去记得多教训教训他，最好再抽他几鞭子。

六面兽：你说什么——！？

黑影：你不就好这口吗？

六面兽：才不是！你别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喜欢他的表情，不代表我喜欢被训话。

通天晓：喜欢我的表情？我的表情有什么特别的吗？

六面兽：哎……我也说不清楚。你别问啦，该你回答问题了。

通天晓：好吧。（思索）我想我应该最喜欢你的笑声吧。

六面兽：诶？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通天晓：就像我也从来都不知道你喜欢我训你啊。

六面兽：都说了只是喜欢表情啦。

通天晓：好吧。我喜欢你的笑声是因为只要听到你笑，我的心情就会很好。

黑影：你俩喜欢的点还真是很奇特。

六面兽：那也比你好！谁跟你一样，就喜欢看别人后挡板。

黑影：那怎么了？后挡板的艺术你不懂~好了，下一题。嘿嘿，这个更有意思——你讨厌对方哪一点？

六面兽：你这是来搞事的吧，问什么不好问这个！

黑影：这都是地球人出的题，我有什么办法。（低声）再说了，你就不想知道指挥官有什么不满？有则改之啊。

六面兽：（若有所思）那倒是……

黑影：指挥官，这题你先来吧！

通天晓：好吧。我觉得他太年轻了，有时候让我有些招架不住。

六面兽：好吧，这是真的……嗯？指挥官，这个招架不住……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黑影：诶~~没想到指挥官你还挺懂观众爱看什么哦~~

通天晓：啊、我不是那个意思。（闷声）至少、不全是……

六面兽：那你是什么意思？

通天晓：唔。我觉得你有时候有点沉不住气，情绪波动太大。

黑影：我同意。上次我坐了一下他的床，他就把我打了一顿。

六面兽：你还敢说，脏兮兮的就敢碰我的床，害我打扫了老半天。

通天晓：六面兽，这就是你不对了。打他一顿不能解决问题。他坐你的床，你把他赶走就好了，再不行让他给你打扫干净啊。

黑影：就是就是。

六面兽：知道了……

黑影：嘿嘿，指挥官，还是你讲理。来，我们进入下一题——

通天晓：可是这个问题六面兽还没回答呢。

黑影：（自作主张）不用回答了！六子哪敢对你有什么意见啊。

通天晓：那怎么行。我和六面兽一样，都需要了解彼此的想法。你说呢，六面兽？

六面兽：好吧。（叉起胳膊）非要说的话，我觉得你跟某人走太近了，这个很讨厌……

黑影：哎哟，吃醋了。

【正在观看直播的补天士：这个六面兽，他才最讨厌！】

六面兽：要你管。

通天晓：我知道了。不过我跟他就只是同事关系，这个你不用担心。

六面兽：你当他是同事，他可未必……

通天晓：你对我没信心吗？

六面兽：唔、当然不是！

通天晓：那不就好了。不管他怎么看我，只要我只想着你，那就可以了。

六面兽：你这话……好像也没错。

黑影：（看戏）啧，没想到指挥官还真有一套啊。

通天晓：还有其他的吗？都可以说出来。

六面兽：没有了，指挥官，对我来说你是完美的。

黑影：（捂住音频接收器）我的天，这也太肉麻了！你真的是六面兽吗？你不会是汽车人冒充吧？

六面兽：你才冒充的。快点问，晚点我们还要去约会呢。

黑影：知道啦知道啦。第10题，你觉得你与对方相性好吗？

通天晓&六面兽：好。

黑影：（握拳）渣的，我要把你们这些有对象的都拉黑。下一题：你怎么称呼对方？

通天晓：六面兽。

六面兽：指挥官。偶尔也叫名字。

黑影：那你希望对方怎么称呼你？

通天晓：现在这样挺好的，也习惯了。

六面兽：除了六子，什么都行。

黑影：“六子”怎么了？很好听啊。

六面兽：好听你个头。

黑影：没品。下一题：你觉得对方像什么动物？

通天晓：狗。

六面兽：兔子。

黑影：狗我知道，兔子是个啥？

六面兽：（比划）就是一种毛茸茸的生物，头上有两个耳朵，跟他的天线一样长长的。

通天晓：哪有我这么大只的兔子。

六面兽：那也没有我这么大的狗呀。

通天晓：有道理。

黑影：下一题。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会送什么？

通天晓：送他喜欢的东西吧，比如武器。

六面兽：秘密。现在说出来怎么行，我等着下次送呢。

黑影：你还挺有想法。好吧，下一题：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礼物？

六面兽：通天晓。

通天晓：什么……（机体升温）

六面兽：我说真的，这是我最想要的。

黑影：那你呢，长官？

通天晓：那我……想要六面兽。（羞愧地低下了头）

黑影：哎呀~~

六面兽：（心满意足）

黑影：来，第16题。对对方有不满吗？一般是什么事情？

六面兽：又来！跳过跳过！

黑影：好吧，下一题：你有什么毛病？

六面兽：你才有什么毛病！怎么老问这种讨打的问题。

黑影：诶诶诶，你忘了指挥官刚才咋说的了？要沉住气~

六面兽：（咬牙隐忍）哦！

黑影：说说吧，自己有什么毛病。

六面兽：我现在最大的毛病就是想把你揍扁。

通天晓：六面兽——

六面兽：好吧。（收敛）（坐直）我觉得自己太暴躁了，需要反省。

通天晓：我觉得我太啰嗦。

六面兽：（心虚）还好啦……

黑影：好，第18题。对方有什么毛病？

六面兽：啧。

黑影：好，这题跳过……下一题，你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我靠，这都什么题目，天天揭人的短。这真不能怪我啊。

六面兽：那就跳过。

黑影：行行……（翻找）有了有了，第20题，也是我非常感兴趣的一道题——你们的关系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六面兽：这个嘛，当然是亲密无间的程度了。（揽住通天晓肩膀）你说是吧，指挥官？

通天晓：嗯，可以这么说。

黑影：所以你们已经火种融合了？

六面兽&通天晓：还没。

通天晓：火种融合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慎重对待。

六面兽：我同意。所以我们晚上回去融合一下吧指挥官。

通天晓：？

黑影：你看，他都被你吓傻了。

通天晓：其实也不是不行。

黑影：（呆住）

六面兽：哈，你才被吓傻了。（推）快点，下一题。

黑影：哦！（清嗓）咳咳、你们初次约是会在哪里？

六面兽：在我的战机。

黑影：当时的气氛怎么样？

通天晓：嗯……挺热烈的。因为也很久没见了。

黑影：哎哟~再来一题：当时进展到什么程度了？要求详细说明。

通天晓：咳、我刚走进驾驶舱，他就抱住了我，然后——

六面兽：打住打住！指挥官，你还真打算细说啊。

通天晓：我以为——

黑影：哎六子你真扫兴，干嘛不让他说。

六面兽：你再问这些不该问的，我揍你信不信。

黑影：（假装发抖）行呗。下一题，你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准备？

六面兽：啥叫生日？

通天晓：这个也是地球人的说法，类似我们的创造日吧。

六面兽：哦……那个东西，我不记得了。

通天晓：我也不记得了。

黑影：你俩是真的是很像……下一题，哎哟，这个问题妙啊——当初是谁先告白的？（坏笑）六子，是你吧~？

六面兽：是又怎样！

通天晓：（思索）我不记得你那时候有跟我告白。

六面兽：我都说了随你处置了，这还不叫告白？

黑影：你这告白方式还真是清奇啊……（翻台本）好了好了，集中注意力，接下来的几题都很有意思。第28题——

六面兽：（打断）怎么才到28啊，这得问到什么时候。

黑影：你不插嘴的话就会快点。安静听题，你有多喜欢对方？（看戏）

通天晓：很喜欢。

黑影：就这样？

通天晓：我觉得我表达得够充分了。再者，感情也不是靠说的。

黑影：恭喜你，把这题变得好无聊。六子，你呢？

六面兽：我爱他。

黑影：（全身冒静电）咦——你小子，真有一手。

六面兽：（别扭）要你管。

黑影：好啦下一题，你有多爱对方？

通天晓：（酝酿）……很爱。

黑影：真是一如既往地简洁啊。六子，你呢？

六面兽：同样的话别想骗我说第二次。下一题。

黑影：对方说什么会让你感到没辙？

通天晓：嗯……大概是说我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这种话吧。我不知道要怎么证明他这样说是错的。

六面兽：别说话，吻我。

黑影：呕。

六面兽：（翻白眼）这是地球人的梗啦。（看向通天晓）不过这招确实有用。

黑影：你赢了。说说吧，指挥官说啥会让你没辙。

六面兽：我最怕他那句“六面兽，你过来”，每次他这么说，我就知道我又做错事了。

黑影：六面兽，你过来。

六面兽：滚。还有，别叫我六面兽，别扭死了。

黑影：臭小子。下一题：如果觉得对方变心了，你会怎么做？哎呀，怕是有人要酸溜溜啦~（胳膊肘顶顶）

六面兽：（装蒜）你说谁啊，我怎么听不懂。

通天晓：大概会放手吧。

六面兽：喂指挥官！你怎么可以这样？

通天晓：（无辜）如果你真的变心了，我会尊重你的想法。

六面兽：那不行！你首先得质疑这道题——我怎么可能会变心。

黑影：哦？那如果你来回答呢？

六面兽：（认真）我会宰了那小子。

通天晓：六面兽你——

六面兽：然后求你别离开我。

黑影：笑死。那你会原谅对方的变心吗？

通天晓：我不知道，但我会努力。

六面兽：会的。虽然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会变心的人。

黑影：不错嘛，还知道要信任对方。下一题，如果对方约会迟到一个小时，你会怎么样？

通天晓：我会去找他，毕竟安全最重要。不过事后我也会确认是不是受不可抗力影响，如果不是，就罚他写检讨。

六面兽：嘶……我也会去找他。如果他是因为工作让我白等，我可能会生闷气，但是他只要哄我一下就会好。

黑影：我之前迟到一分钟，怎么没看你这么大方。

六面兽：闭嘴。

黑影：好呗。下一题，对方什么时候最性感？我不介意你结合照片进行描述哦~

通天晓：照片就免了……我觉得他、呃……真的可以在这种场合说这个吗？

六面兽：指挥官你说吧，我也挺好奇呢。

通天晓：（捂住光学镜）我觉得他对接的时候，那种游刃有余的样子、很性感。

六面兽：诶——是嘛！（骄傲）难怪每次你都盯着我看呢。

黑影：那你咧？

六面兽：我可不可以不回答这题。指挥官性感的样子，哪怕是口头描述，我也不想给人知道。

黑影：臭小子，还知道吃独食，小心被观众网暴。

六面兽：谁敢网暴我？（举起拳头）我们线下谈。

通天晓：（皱眉）六面兽……

六面兽：（一秒乖巧）我开玩笑的。

黑影：下一题，在一起的时候，哪个瞬间最让你心跳加速？翻译一下，就是哪个瞬间你的火种跳得最厉害？

通天晓：我不知道这个算不算，但是我之前做了个梦，梦见他半夜从窗户翻进了我的充电室，大概就是那个时候。

六面兽：不算不算！怎么能是梦呢？指挥官，你别告诉我，我这个真实的六面兽还比不上你梦里的。

通天晓：当然不是……只是那时候，我真的挺想你的。

六面兽：唔……（机体升温）咳、好吧，反正你梦到的是我。

通天晓：那你呢？哪个瞬间你的火种跳得最厉害？

六面兽：我不知道。好多次我都感觉我的火种要跳出来了。

黑影：那你说个最具代表性的呗。

六面兽：那我分享一个早一点的。就是那次我们在训练场决斗你还记得吧？那时候我输了，挺不爽的，正打算回去，你说：“六面兽，你不想再坐会儿吗？”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的火种跳得很厉害。那是跟你待在一块的时候，第一次有那种感觉。

通天晓：你要是不说，我都没看出来。你那时候看起来很平静。

黑影：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死傲娇。

六面兽：你才傲娇！

黑影：下一题，和对方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让你觉得最幸福？

通天晓：一起躺在充电床上的时候。

六面兽：我也是。

黑影：（调侃）你说的恐怕不是单纯的“躺”吧~

六面兽：龌龊！（小声）好吧，你说得没错。

黑影：哈哈哈哈，就知道！来点八卦的，你们吵过架吗？

通天晓：吵过。

黑影：指挥官你真的很不自觉。这看起来是个选择疑问句，其实是个简答题啊，简答题。

六面兽：去你的简答题。才不告诉你。（指指摄像头）还有你们！

黑影：行吧，那之后怎么和好的总可以问吧？

六面兽：我认错，表达改正的决心，然后他原谅我。

黑影：那如果是指挥官惹你生气呢？

六面兽：……都是我惹他生气。

黑影：笑死，就知道。下一题，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吗？

六面兽：啥叫转世？

黑影：没文化。就是死了重来。

六面兽：哦！那当然还得做恋人。

通天晓：我赞成。

黑影：下一题——终于要完了——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通天晓：任何时候。

六面兽：我也是！

黑影：烦人烦人，你俩咋就这么肉麻。下一题下一题！你表现爱情的方式是怎样的？

通天晓：大概是陪伴吧，和他一起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

六面兽：围着他打转。

黑影：难怪指挥官把你比成狗。

六面兽：（骄傲）我乐意~

黑影：（撇嘴）来，让我听听这题的答案——什么时候会觉得“对方已经不爱我了”？

六面兽：你是真损啊。

黑影：所以有没有？

六面兽：当然没有！

通天晓：我也没有。

黑影：你俩这样不行啊，观众要看的是八卦，是爆点，你们这样甜甜蜜蜜的，收视率上不去的。

六面兽：收视率关我屁事。

通天晓：六面兽——

六面兽：哦。（慌忙改口）收视率关我什么事。

黑影：下一题，你觉得和对方相配的花是什么？

六面兽：蓝色丁香。或者说，所有漂亮的、蓝色的花都很适合他！

通天晓：栀子花。

六面兽：嗯？为什么？

通天晓：很香，白色的花朵看起来很纯净。

黑影：听起来是挺配的。下一题，嘿嘿——你有什么事情瞒着对方吗？

通天晓：唔。六面兽，我得跟你坦诚，当初我说我有制约六阶的方法，其实是骗人的。

黑影：什么！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好几天睡不着觉，全赖你！

六面兽：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通天晓：啊？

六面兽：你喝醉那次我蛮问了一下，没想到你真的说了。

通天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六面兽：嘿嘿，让对方以为自己手里的牌没被看光，这不是很有意思吗。你可以把这个当作我隐瞒你的事情，扯平了。

黑影：那你至少告诉我吧！我提心吊胆了好久！

通天晓：我倒没看出来。

六面兽：就是。你不是还想拆他来着？

【此刻观看直播的汽车人们：这个黑影！下次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黑影：黑历史就不提了……下一题，在对方面前会感到自卑吗？

通天晓&六面兽：不会。

黑影：你们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私密？啧，问的什么废话，都来参加访谈了，肯定是公开啊。来，第50题了，答完这题我们就下班——

六面兽：诶，那另外50题呢？

黑影：这个嘛……嘿嘿，我跟编导说了，那些内容太私密，就咱们私底下录，不直播了。怎么样，哥对你好吧？

通天晓：私密？

黑影：对啊。还是说指挥官，你不介意在全宇宙公开你的敏感点？

通天晓：呃、我介意……

六面兽：我更介意！（拍黑影肩膀）够意思，这次算我欠你的。

黑影：诶~光说怎么行？你得有点表示。（搓手指）

六面兽：知道啦，回去给你转账行了吧。来，最后一题。

黑影：你觉得和对方的感情是否能维持永久？

通天晓：能。

六面兽：当然能！

黑影：很好！（伸懒腰）那我们的访谈就到这里，后面的50题就先不公开啦。不过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我的主页，我会在年底出一本关于他俩的书，完整的访谈内容也会收录在里面哦~

六面兽：什么！不是不公开吗！

黑影：好吧，半公开。而且是只公开给那些真正关心你们俩的人。

六面兽：（握拳）

通天晓：你确定这种内容可以过审吗？

黑影：嘿嘿，所以我直接不去审了。我是不是很机智？六子，你也不用给我转账了，就拿你的稿费抵吧哈哈哈……（猖狂笑）

Notes:

感谢黑影的主持和宣发，剩下50问将会作为隐藏内容，在本子里和大家见面！
目前本子已经在打样，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蹲蹲后续（群号：770525669），之后会在LOFTER（ID：Mejuny）的合集里更新本子信息~
感谢支持！

Chapter 43: 番外：混沌关系

Summary:

提要：一个霸王爱而不得的故事，很酸很酸（x
在我的笔下，六阶的关系不存在左右（）

乱七八糟。

在霸王的梦中，一切都乱七八糟，但实际上，他的梦与现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六面兽……”他的机体是兴奋的，心情也是兴奋的，身下白绿的涂装和那双闪烁的红色光镜和冲击着他的理智，“你不是最爱干净吗？怎么办，现在一塌糊涂了。”他边说着，边将六变腿间的次级能量液糊开来，抹在了他的白色的大腿。

“渣的，你别……”六面兽知道这本就不会是一场干净的对接，但长久以来的习惯还是让他抓住了霸王捣乱的手，“都说了、我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

“可是是你自己答应要和我拆的，你早应该做好心理准备。”霸王笑了，输出管继续往里。他看得出来，六面兽对这种事情的经验并不如寻常霸天虎那么丰富，但恰恰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同样的，霸王也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把这个家伙弄脏。自从六面兽的手指碰到他的额头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

那些激烈的动作结束后，房间里就只剩下霸王的喘息声。对于六阶来说，拆卸的强度几乎可以不作数，但出于烘托气氛的目的，他并没有刻意去控制自己的置换强度。

“六面兽。”他伸出一只手，放在了一言不发的六变身上，“你现在在想什么？”

六面兽盯着天花板沉默了两三秒才缓缓地说道：“我在想，刚才忘记检查清洁室的设施了。”

“哈，你果然是对这种事无感。”霸王勾起嘴角，那是离开充电所前，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天以后，他们还和过去一样保持着同事的关系——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如此。

“六子，你来啦。”霸王还是会在六面兽出现在油吧的时候第一个迎上去，而六面兽也会点点头，然后带着一种警惕的表情接过他手中的饮料。

“最近怎么样？”

霸王喜欢搭着他的肩膀，再顺便凑近些闻一闻他身上隔离膏的味道。

六面兽的气味淡淡的，却总是能精准地钻进他的嗅觉传感器。有时候走在他走过的路上，霸王甚至能从风中感受到他的味道。

“还行。”对于这种问候，六面兽总是反应平平，但霸王不会因此怀念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同事和同事刚认识的时候，总是最包容最捧场的，即便是六面兽也不例外——因为这个爱答不理的六面兽对他来说更真实、也更有趣。

“那个、手拿开吧，好热，不舒服。”六面兽很少叫他的名字，就像他现在也很少叫他“六面兽”。

“哦。”霸王表面不在意，却在撤开胳膊的时候，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迷上六面兽的？霸王自己也说不清楚。可他偏偏就是很喜欢看见六面兽，喜欢故意用他的杯子惹他生气，喜欢在任务结束的时候抹他一手的炮灰，喜欢看他皱着眉头说“脏兮兮的，不要碰我”。

但说到底，他不只是想要犯贱，他想要的是六面兽像之前那样，因为忍无可忍而替他擦掉额头上的污渍，然后嫌弃地说一句“啧，你能不能自己注意一点”。

但是六面兽没再那么做过，无论霸王怎么邋遢，怎么不修边幅，他都只会耸耸肩，跟一旁的黑影说：“霸王他就是那个样子。”那时候霸王才发现，原来自己和黑影一样，都只是六面兽的一个同事而已。

“六面兽，威震天要我去斯特里星，你要一起去吗？”

“你出任务，喊我干嘛？”

六面兽对不感兴趣的人或者事，从来都是很无情的。

“没啊，随口问问。”

“行吧。”六变耸耸肩，却在隔天他出发的时候出现在停机坪。霸王以为他是想通了，决定跟自己一起去，结果他说：“那边说是有不错的清洁剂，你有空给我带几瓶。”

“知道了，看到就给你买。”霸王答应得很随便，却在回来的时候给他抱了整整三大箱，都是他喜欢的味道。六面兽爱干净，霸王愿意看他洗得干干净净的，那样或许哪天亲自把他弄脏的时候，他会更有成就感。

“你也买太多了。”六面兽很无奈，也只好让他进自己的充电室。看着房间里简洁清爽的布置，霸王的火种跟着就变得痒痒的。

“六面兽，你说我费劲给你带了这么多东西，你要怎么报答我？”他绝对是一时冲动说出才这句话的，又或者说，他自信自己吊儿郎当的态度能让六面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跟我拆一次怎么样？”

“哈，行啊。”

六面兽果然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但是霸王并没有因此感到焦虑，毕竟他和六面兽还可以当很久很久的同事，总有一天，他会很认真地做出这个提议，而六面兽也不会再用这种随便的态度来答复他。

“算了。你有空的时候去给我打扫房间吧，那样更实际点。”

“才不要。你那里肯定乱死了。”六面兽撇撇嘴，霸王忍不住就笑了，正打算找个地方坐下来，就被他拦住了：“不准碰我充电床。”

“那你倒是买个沙发。”霸王慢悠悠地在他的屋子里打转，“客人来了，你让他坐哪？”

“我这里从来不接待客人。”六面兽边说着，边把清洁剂放进一旁的柜子叠好。霸王的光学镜因为他的话亮了一下：“这么说，我是例外咯？”

“算是吧。不过下不为例。”六面兽仍蹲在那，霸王抱着胳膊跟他闲聊。等收拾完后，六面兽站起来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霸王问他要不要去吃东西，他说要打扫卫生，然后还跑到清洁室给他拿了一盒东西。

“这是什么？”

“洗剂球。”六面兽指了指上面的文字，“就当一物换一物了。”

“那你得多给我几盒吧？”霸王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地上那几个用来装清洁剂的大箱子。

“知道了。”六面兽语气无奈，到底还是笑了，“给多了我还怕浪费呢，你用完了再来找我拿吧。”

“也行。那你到时候要准备好沙发。”

“干嘛要。你以为我还会让你再进我家门？”

“用了你的洗剂球也不行？”

“这个嘛……到时候再说。”

眼看他松了口，霸王笑了，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甲。

“走了，六子。”

他以为只要他们都还在霸天虎，他就可以通过一点一点的接触和六面兽变成同事以外的关系，而他也确实一直这么尝试着，可他没有料到，其实这种设定也有可能突然结束。

明明只是又出了一次任务回来，黑影的口中就多了一个新的话题。

“我跟你说，威震天给了六子一个小汽车，他护得跟什么似的，天天给他跑腿，还不准我碰他，整个一护崽的架势。”

“小汽车？”霸王很意外，却又不能表现得很意外，“威震天怎么会让他看管俘虏，那也太大材小用了。”

“哪里会，你不知道，那个小汽车不是别人，是通天晓。”

“通天晓。”

霸王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在他们算不上多也算不少的对话里，那个名字是高频词。

“我跟你说，汽车人里也就一个通天晓能打，其他的我都看不上。”
“这次又跟那个通天晓对上了，渣的，他踩我那一脚，我还没报仇呢。”
“哈，今天打得很痛快，也就他能跟我对上几回合了。”
“下次我要用影分身，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因为这个缘故， 一种古怪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处理器。

“是嘛，听说他长得还不错，不然我们去看看？”

风流无耻早就成了他的面具，当他戴上这张面具的时候，六面兽从来不会怀疑，更不会给他任何礼遇。

“你们这两个臭煤球，都给我滚！”

即便隔着房门，他的声音听起来也还是怒气冲冲的。霸王不知道六面兽到底有没有买沙发，也不知道那个汽车人到底是躺在那里，还是躺在六面兽连坐都不肯让他坐的床上，更不知道六面兽的那句“到时候再说”还算不算数。

“臭小子，重色轻友！有了那个小汽车，就不管兄弟了！”

回去的路上黑影一直骂骂咧咧的，霸王却很淡定：“你就消停点吧。走，我请你喝高纯。”

那次以后，他就不见踪影了。他跑到濒卫星去，在灯红酒绿的巷子里混了一个多月，黑影——这个他所谓的“兄弟”——给他打了一次又一次通讯，一直到打到第18次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要求助六面兽。当他们终于在油吧找到霸王的时候，他距离超载也没差几杯了。

“六面兽……你终于来了六面兽。”他借着酒劲，去搭他的肩膀，六面兽虽然没躲开，脖子却歪向另一边，好像不想闻到他身上的气味，霸王知道自己这种时候做什么都可以，所以机体一歪，就朝他贴得更近了些，确定他怎么也躲不开后，才放松了机体，任由自己挂在他身上。

“哎，他又醉糊涂了。走走走，我们赶紧把他带回去吧。”黑影皱着眉头，想要过来扶，却被霸王甩开，于是最后只能由六面兽自己抱着。

坐在后排的时候，霸王故意装得很醉的样子，战机一转弯，他就往旁边歪，所以六面兽不得不伸手扶着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这对他来说实在不是多舒服的体验，所以没过多久，他就跟黑影提议：“咱们换一下？”

“不要——”霸王清醒又糊涂地咕哝着，伸手就抓住了六面兽想要撤开的手，“……你比较香。”

“切，说得好像我很臭一样。”黑影在前面吐槽，六面兽却笑了：“你就是很臭。”

大概是因为霸王那一番忘恩负义的言论，所以回到基地后，黑影把他留给了六面兽：“六子，你负责把他送回去吧，我不管了。”于是六面兽就揽着霸王的肩膀，歪歪斜斜地穿过走廊，把他送到了家门口。

“诶，开一下门。”他耐着性子摇了摇霸王的肩膀，霸王这才装出一副回过神的样子，艰难地抬起手进行了扫描。

“总算到了。”六面兽一边嘟囔着，一边把他拽进去。在这之前，他还从来没去过霸王家里，所以当他看到一间不同于他想象的房子的时候，他惊讶极了。

“没想到、你私底下还挺爱干净的。”他笑笑，以为这话只能说给自己听，却不知道霸王也悄悄勾起嘴角。

“好了，躺下来充会儿电吧。”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霸王扶到床上躺好。霸王悄悄掀起光学叶片看，才发现他在床上铺了两块清洁巾，这会儿正垫着膝盖在他床上翻找着充电线。

“六面兽——”他含糊地唤着他的名字，然后便伸手要抱他。六面兽被他一个拉扯，跌躺在了床上。

“你喝醉了。”他拉起霸王的手，把它们收到主人的胸前，“还是快点充电吧，我也累死了，回去还有另一个家伙要我照顾呢。”

然后霸王便不闹了。

因为擅自出走，隔天霸王就被罚去看管矿井。虽然待在矿洞里的日子很无聊，但他也不乐意看黑影发在六阶群里的消息。什么同居、什么汽车人保姆，他不感兴趣。

通天晓。

他一直想着，要是能亲自会会那个汽车人就好了。可是真的和他碰上后，他发现那一点意思都没有。

玩飞镖的时候，六面兽帮通天晓作弊，给他做示范，在休息的时候搭着他的肩膀和他说悄悄话，还在他正中靶心的时候默契地朝他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霸王知道他输得一败涂地，所以游戏的输赢也跟着变得没意思了。

“六面兽，别把别人当傻子。”

他知道，如果继续和通天晓硬碰硬，场面迟早会陷入僵局，到了那个时候，很难说自己会不会把他们作弊的事情说出来。可这并不是霸王提前离场的原因。他之所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完全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嫉妒了。

即便他再无耻，也知道嫉妒这种事情是很逊的。对于六面兽来说，自己这份醋意，只是又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为了掩饰自己的这份心情，他尝试着像黑影那样，带着调侃的滤镜去看待六面兽与通天晓的关系。当黑影坦言自己差点要拆了通天晓的时候，他用幸灾乐祸掩盖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可惜，或许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六面兽反而能在自己身边待得久一点。不过这只是霸王纷乱思绪中的一个想法罢了，他知道六面兽不会在意那种事情。

如果霸王真的有勇气回忆，他会发现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六面兽，而六面兽只留给他一个为了找通天晓说清楚而急匆匆的背影。再之后，他们就只打过一次通讯。

“你们现在到哪了？”

“你问这个干嘛？”

“你要是不甘心想复赛，我随时奉陪。就咱俩，一决胜负。”

“好啊。不过两个人多没意思，把他们几个也叫上吧。”

其实如果霸王愿意，他依旧可以像黑影那样，在不改变阵营的前提下和六面兽保持联系，和他交流一些零碎的日常，再听一些酸溜溜的恋爱细节，可他们的最后一次通讯让霸王明白了，其实六面兽并不是什么都不明白，恰恰相反，他是太明白了，明白霸王对他的感觉，更明白他自己对霸王的感觉，所以他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处处小心回避。面对这样的六面兽，即便是霸王，这个霸天虎里最无所顾忌的机子，也不得不放弃。

至少这样，或许某天在战场上碰上面的时候，他们还能有理由和对方打一声招呼。就像普通同事那样。

Notes:

其实我也很喜欢这对，有时间的话， 会开坑（）

Chapter 44: 番外N：今后，也要幸福地生活（上）

Summary:

七夕贺文。除了黑影的“黑历史”，还有他的未来。塔恩也是本篇的主角之一。

自从访谈结束后，六面兽总挂心着一件事情，那就是火种融合。

虽然他从来不觉得他与通天晓的感情需要靠火种融合来确定，但如果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变得更加亲密，那不是更好么？为此，他特地向征询黑影意见——虽然他不情愿，但黑影确实是唯一合适的人选了。

当然，在那之前，他需要先听对方说些废话。

“渣的，你不知道那个威震天有多可恶。他一听说我约了你们访谈，马上就让我把你给带回来，说是要当众处决你。不过你也知道，哥哥我是最讲义气的，我直接就告诉他：没门！六面兽是我兄弟，我不会做这种事！”

“真的假的？”对于他慷慨激昂的演绎，六面兽将信将疑，“你确定你没有跪在他脚边求饶？然后准备在下次访谈的时候把我给卖了？”

“六子，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好吧，我是没那么硬气，但威震天也知道我的啊，谁给的钱多，我就听谁的。我跟你说，上次的直播点击率可高了，打赏也多，光是战斗舰我就收了好几艘。而且啊，很多观众都留言说‘我又相信爱情了’，哈哈哈你俩现在成了赛博坦最瞩目的情侣了，感觉怎么样啊～”

“我才不需要这样的虚名。”六面兽咕哝着，“我说你也悠着点吧，要是威震天真恼了，你就等着回归火种源吧。”

“他才不会。现在你走了，霸王也不做事了，六阶里面他就指望我了。再说了，诈骗干的也是差不多的勾当，我也没看他怎么着。再不济，我也可以去投靠你嘛~”黑影的语气吊儿郎当的，六面兽这才放下心来：“那先说好，来这里可没有工资，没准还要倒贴。”为了让指挥官开心，他隔三岔五地就给汽车人购置各种武器装备，如果不是家底厚，还真负担不起。

“哦，那我再考虑考虑。我一般都得收出场费的，倒贴有失我的身份啊。”黑影笑嘻嘻的， 然后又转过话题：“说起来，你之前不是说别联系嘛，这会儿怎么想起来要打给我啦？”

“哦、就是有点事情想问你。”六面兽摸摸鼻子，不自然的语气让黑影立刻听出了端倪：“哎哟，还不好意思上了。是情感问题吧？我跟你说，你这可就问对人了，想当初——”

“少废话。”六面兽不想被他嘲笑，所以粗暴地掐掉了他的话头，“我就是想问你，火种缔结仪式——”

“呀呀呀！原来上次你说的是真的啊！你真的打算跟指挥官融合火种了。”一听到火种缔结，黑影就兴奋了起来，六面兽忍不住扶额道：“是啦……你反应别这么大。我就是想问问你……你那时候是怎么做的？分享一下成功案例呗。”

黑影曾经缔结过一次火种。隔天他兴高采烈地跟他们分享了当时的经过，但那时候的六面兽只觉得这种恋爱的事情很酸，所以没怎么听。听到他的问题后，通讯那头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响起那烦人的声音：“我就知道你当时没认真听！”

“是啦是啦。”六面兽轻轻叹了口气，“不然我也不用来问你了。”现在想想，他还是挺后悔的，毕竟如果他当时有认真听，这会儿他也不必揭黑影伤疤了。他抓了抓音频接收器，闷声闷气道：“我听别人说，火种缔结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想认真一点。就是追求一下那个什么——哦、仪式感。”

“可以嘛，还知道仪式感，看来你真的有在认真谈恋爱哦。”黑影似乎很欣慰，因为触及到敏感话题，六面兽没有吐槽他这过分老道的语气。

“如果想要仪式感，那肯定要选个合适的场所啊，然后好好布置一下。不过怎么说呢，以指挥官的性子来看，应该也不能太铺张，所以咱们只能走创意路线。”

“你说的竟然还挺有道理的。”六面兽真情实感地表达了他的看法。他还以为黑影是个只知道耍滑头惹人生气的家伙。

“那可不嘛！哥不给你露两手，你还真以为我光耍嘴皮子了。这样吧，你这事儿我再替你想想，你也去探探指挥官口风。就我过去的经验来看，这种事情一方面要做得让人惊喜，一方面也得水到渠成，不然搞了半天，最后对方不乐意，那可是超惨的……！”

“听你这语气，怕不是被拒绝好多次了。”六面兽见他情绪无异，也就放心地和他开起了玩笑，结果黑影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啊，那个家伙架子大得很，我提了好几次都没答应，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那时候那么高兴了吧？哎——还是指挥官好啊，要是你提出来，他肯定一下就点头了。”

“我可说不准。”六面兽耸耸肩。虽然那天访谈的时候，他说“也不是不行”，但回来以后，他却没有再提到那个话题。因为“火种融合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慎重对待”，所以六面兽也选择按兵不动。

“好啦，就先这样，我有想法了就会联系你，所以不准屏蔽我！”黑影的语气微微上扬，六面兽准确地料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事成之后，记得给我那个，知道吧？”

“知道了知道了。”六面兽无奈极了。

结束通讯后，黑影伸了个懒腰，然后便离开了阳台。这段时间，寂寞一直是他的常态，加上有人久违地和他聊到了那个家伙，所以他决定去油吧喝一杯。

————

六面兽离开以后，霸王也很少露面了，所以待在油吧也就不如先前那么有趣——DJD那几个家伙，原先跟他也没什么交情，又不懂得讲八卦，除了喝东西就是打牌，实在没什么意思。诚然，一个人坐在这种地方只会显得很可怜，所以他还是决定忍耐一下。

“你们又在这儿玩儿呢。”他走过去，在桌子旁看了看，“算我一个呗。”

“行啊，这把快结束了。”提萨拉斯也不小气，一边抽出一对小牌丢出去，一边说道，“还是老规矩，你先去给我们点几杯喝的。”

按照他们DJD的“习俗”，中途想要加入牌局的人，就得负责接下来的饮料。

“什么嘛，又来，你们这规矩也该改改了。”黑影很不爽，掏腰包这种事情他是最不爱做的。看他他嘀嘀咕咕的，海拉斯啧了声：“那你到底玩不玩？想玩就去买。”

“知道了知道了——”黑影耸耸肩，正准备往吧台走，就被塔恩叫住了：“黑影，我不用了。”“哦、好。”他转过身来，样子看起来乐得很，“正好省一点钱。”为了将损失最小化，他又看向其他几个机子，问：“还有没有谁也不要了的？”结果得到了清一色的否定答案。

“切、真的是——”他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那什么、那边那桌，要四杯最便宜的，然后我要一杯醇厚精酿。”他点完单，就坐在一旁的高脚椅上等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六面兽提起了那个家伙的缘故，他想起了那久远的往事。

“黑影，你真的很烦诶。”

他总是喜欢抱怨，抱怨自己对他动手动脚，可黑影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对，两个人约会，贴一下怎么了。而且只要一看到他，自己就忍不住想要黏过去，说到底，都是因为对方太可爱了，错不在自己。

“我怎么又烦了？”他总会嬉皮笑脸地凑上去讨他嫌，因为他皱起眉头鼻子的样子很可爱，然后那家伙就会伸出手，把他的脸推到一边，无奈又气恼地说一句：“滚啦。”可是如果黑影真的站起身，装出一副要滚的样子，他又会伸手拉住他。

“等一下，你还没买单呢。”

“你这家伙。”

除了他，大概没有谁可以让黑影心甘情愿地掏腰包。

随着招待机把杯子放到面前的动作，黑影眨了眨光学镜，喝了一口又沉思片刻后才冲对方扬扬下巴：“那几杯你先帮我端过去。”

高纯的味道让他很自然地想起了六面兽拜托他的事情——哈，那个臭小子，没想到也有这一天呢。

他以为六面兽永远不会长大，结果他也到了和他喜欢的机子——还是一个比他大很多的机子——缔结火种的时候了。黑影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甲，因为一方的死亡而断裂的火种链接不会留下任何印记，但他总是会隐隐地感到疼痛。

“诶黑影！要开新一把了，快点过来啊。”提萨拉斯在喊他，其他几个家伙则美滋滋地喝着他刚点的饮料。

 

今晚黑影运气不好，总是在输，塔恩出的牌他老压不过，海拉斯的牌又轮不到他接，所以一脸输了好几局。

“我说、你们是不是作弊啊？”这是个很体现牌品的问题，一听他这么说，沃斯他们就发出了嘘声：“哎，有人输不起了。”

“我才不是输不起，就是问一嘴，没有就算了。”黑影耸耸肩，朝身旁的塔恩打了个手势：“塔恩，计分板拿来我看一下。”塔恩照做了。

“我算算，二四六八……我靠，玩了这么多把吗？”上面那排象征着落败的叉号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咱们玩的几倍的来着？”

“50倍为基数。”塔恩说。

“渣的，你们也没说啊？”

“你也没问啊。”提萨拉斯笑得毫不留情，“你不玩了是吧？不玩就结算。”

“哎……”黑影很不甘心，但是他知道，继续玩下去只会让损失加重，“输这么惨，我直播赚的钱都不够抵的。”想当初，他和六面兽打配合，哪次不是赢得盆满钵满。可惜他那无情的六子啊，已经离他而去了……

“说起直播，我也看了，还挺有意思的啊。”卡隆笑笑，同时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计分板，示意他快点交钱，“六面兽也是个怪胎，竟然真跟着那个汽车人跑了。”

“那怎么就怪胎了。”海拉斯一边理牌，一边漫不经心地应道，“至少那个汽车人是真好看。”

黑影听了，只勾起嘴角笑了笑——还是他会说话。

“那什么、你后面还直播吗？”海拉斯冲他挑眉，“看起来挺好赚的样子，不然我投点钱，支持一下你？”

“切——我又不是没那个本钱，还要你来投资。想分一杯羹直说。”黑影撇撇嘴。开直播算是他的新爱好，发现好玩的主题的时候，他就会开个直播，一方面是为了赚点小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找点事做。上次那一期完全是为了跟风现在流行的情侣档，没想到一炮打响，他的主页热度就蹭蹭地往上冒，他趁热打铁做了几期，但数据并不可喜。

“我短时间内不打算再开了，没什么好的内容。你也知道，不是所有机子都像六子他们那么有看点，我得再发掘一点新的。”

“你要看点啊，有啊。”提萨拉斯说着就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看我怎么样？”

“你？”黑影瞪大了光学镜，然后就笑了，“哈哈哈你开玩笑吧。”

“干嘛。”提萨拉斯似乎理解不了他的笑点，“我没开玩笑。”更糟糕的是，此话一出，卡隆他们也跟着笑起来了。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看点？”黑影努力憋着笑，“你是跟汽车人谈恋爱了，还是有什么才艺可以展示？”

见他语气嘲讽，提萨拉斯就有点恼了，抬手就拍扁了桌上的一个杯子，那动静引得油吧的机子们纷纷侧目。

“干什么，开个玩笑而已，你还生起气来了。”海拉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直播可以自己整嘛，我给你打赏啊。”

“得了，不稀罕。”提萨拉斯硬气得并不彻底，停顿片刻后，才说道：“不过我倒是需要一个撑场的。”

“知道了。”海拉斯了然地点点头，下一秒却叫人大跌光学镜，“卡隆，你去。”

“滚。”

眼看他们都在说笑，黑影趁机准备开溜，结果一直旁观的塔恩突然就出了声：“黑影，你账还没算。”

“嘘——！”他连忙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安静，可是已经太迟了。

“你小子。”提萨拉斯伸出一只手抓住他，“别想跑。”

于是黑影就这样赔掉了他的直播所得。

————

回到充电室后，黑影瘫坐在沙发上，准备好好琢磨一下六面兽的事情。虽然他嘴上说着什么“好麻烦”“跟我有什么关系”，但实际上，他很喜欢这种有什么事情可以忙活的感觉。六阶三人组在形式上已经消亡了，在同伴缺席的情况下，他当然不介意找点事情做，更何况还是可以让他和昔日老友保持密切联系的事情。

为了寻找灵感，他回忆起了他曾经设计过的一系列缔结邀请仪式——没错，那时候为了让那个家伙满意，他从邀请就得做得很有仪式感。

包下一整间餐厅什么的都是常规操作了，他甚至常常需要一连包下几个晚上，只因为说不准他家那位会不会在出门前五分钟改变主意，决定一整晚瘫在沙发上吃能量脆片和气泡饮料。

“你不觉得这样也很爽吗？而且不管怎么样，最重要的是咱俩能待在一起呀。”

他不管想做什么，都能说得冠冕堂皇的，黑影早就习惯了，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绝对不是他喜欢被虐，只是就像人们常说的，无语到极点就会想笑，而他觉得笑一笑挺好的。

出于想要惊艳对方的想法，他没有止步于包场这种谁都能想到的主意。事实上，他的浪漫想法确实可以说是霸天虎里最多的了，比如乘坐滑翔机在高空中近距离观看星光蜉蝣，比如故意仍他生气，让他来追杀自己，然后中途安排几个Seeker替他点燃他亲手设计的烟花，又比如把对方专门用来打击自己的气枪子弹换成他最喜欢的水晶，这样他就会消气了——不过那不是什么好主意，水晶拿来当子弹，杀伤力可比原来强多了。

总之，黑影总是热衷琢磨这样那样的小惊喜。那些惊喜好像打动了他，因为他每次都会笑中带泪，可又好像不足以打动他，因为在那之后他还是会拒绝自己的火种缔结邀请，然后狡诈地说一句：“我不答应你，这样你才会更珍惜我。”

“你这家伙。”黑影总会半开玩笑半气恼地说，“不答应的话，账单A一下。”

“切~~就这样你还指望我跟你缔结火种啊。”

黑影不知道为什么他朝自己吐舌的样子会那么可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愿意一次又一次为这种没有结果的事情费尽心思。说到底，同居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不需要那些虚头八脑的仪式——毕竟，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早些时候六面兽问他的成功案例，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会成功。他们明明就只是和平常一样待在家里吃东西看电影而已。

“诶、脆片没了，你去拿点呗。”那家伙说这话的时候，还踢了他一脚。电影正到精彩处，黑影不想离开，但对方似乎没有暂停的意思，所以他只能麻溜地站起身，到厨房去找。

“这个是吧？”

“不是。”

“那是红色包装的？”

“嗯。”

“那个你都吃完了啊。”

“那你去买啊。”

“懒得出去，你凑合吃啦。”

“……”

“行行，知道了。”

只要他搬出这一招，黑影永远的都没辙。

“你先暂停，等我来再看，知道吧？”出门之前他还不忘拍一下他的头顶，结果被他伸出脚绊了一下，差点没趴到地上去。

“你尽管绊，摔残了看谁给你买。”

“去去去——”

按理说，大晚上的要么就舒舒服服地窝在家里，要么就找个热闹的地方玩一玩，可黑影偏偏两样都捞不着。经过便利店隔壁的油吧的时候，他忍不住停下来听了听里面的舞曲，但还没听几个音，就马上想起了自己的任务，于是急急忙忙地就走进了自动门。

“真的是，大晚上还叫我出来跑腿。”

一路上他都嘀嘀咕咕的，不过走进公寓楼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期待起对方拿到想吃的零食时脸上那种兴奋的神情。

“你的英雄回来了——”他推开门，做了个浮夸的动作，怎料那家伙正看到精彩处，只敷衍地朝他招了招手，说了句“废话少说”。

“诶，你怎么又没等我。”黑影把袋子丢过去，动作粗鲁，力气却没看起来那么大。

“还不是你太慢了。”他打开袋子，拿出两包能量糖，“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你不是什么都想吃吗。”黑影懒得跟他多说，只在沙发上坐下，试图将电影情节串起来，“保险起见，都买点咯。”

也就是那个时候，那家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们来缔结火种吧。”

那是黑影这辈子最开心却也最摸不着头脑的时刻。

所以，他好像也没什么诀窍可以传授，因为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那时候对方到底为什么突然就愿意了。

“什么为什么，你再问就算了啊。”

直到现在，黑影都记得他说这话时的笑脸。

————

隔天一早，黑影被威震天叫去议事厅。现在六阶就剩他一个“可用之才”了，所以他接到的任务也变多了。

“黑影，塔恩这次跟你一起去飞泽星。”

“诶？为什么？”他还从来没跟他们DJD的一起出过任务。

“什么为什么。你已经去了好几次了，都没谈成，这次至少也带个人撑场。”威震天这话倒有点关心的意思，但黑影并不领情。

“老大，你这是看不起我啊？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你说呢？”威震天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六面兽的事情你就让我很失望，更早之前就更不用说了。”

哼。在其他机子面前被质疑能力，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虽然塔恩不会像提萨拉斯或者卡隆那样嘲笑自己，但黑影还是觉得有点不爽。

“行吧，那他不准干涉我的行动。”他抱着胳膊，语气颇为傲慢，“还有、如果我这次顺利完成任务，那之后我还是要自己出外勤。”

这当然只是为了面子。就个人取向而言，他倒还是很希望有个伴儿的，尽管不是塔恩这种伴儿。

“你以为你是谁？还跟我讨价还价。”

威震天没给他商量的机会，黑影觉得面上更挂不住了——所幸，塔恩只是跟个石头一样杵在那里，没有太大反应。

从议事厅出来后，他准备去检查一下战机上的物资，结果一路上回头三次，都看到塔恩跟在他后面。

“塔恩，你跟着我干嘛？明天才启程呢。”

“同路。”

比起霸王或六面兽那种欠揍的风格——就比如“谁跟着你了”“少自恋了”之类的——塔恩这个回答简直简洁到不可思议。

“哦……”黑影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有些尴尬。

“明天开我的还是你的？”塔恩问。

“什么？”

“战机。开我的还是你的？”

“只能开一架吗？”

他实在很难想象跟塔恩长时间待在一个空间会是什么感觉，而且还是密闭空间。

“那样更低调。”

“好吧。”他快速地盘算了一下。飞泽星远得要命，一路开过去的话，烧油还是其次，光是收费港就要过好几个。算清楚了这笔帐，他就拿定了主意：“那就开你的吧。”

“好。”

塔恩点点头，然后就朝自己的战机走去。虽然经常看他们进进出出的，但DJD的战机黑影还是第一次见，所以他也跟了过去，打算看看这些家伙的座驾是不是比他们六阶的要好。

“嚯，你这儿竟然还有等离子降温仪。”他伸手拨弄了一下开关，想也没想就吐槽道，“威震天太偏心了吧，我不干了。”

“威震天大人是最公正的。”塔恩几乎是立刻回答道，“这台降温仪是霸王输给我的。”

“笑死，你也跟霸王赌啊。”黑影在他的驾驶舱上坐下来，四处张望，“怎么不赌钱？”

“他一定要跟我赌。”塔恩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是稍微一想就知道，他当时一定也很无奈，“他说要玩骰子，结果把两粒都摇出去了。”

“哈哈哈——这种事，也就他干得出来了。”黑影笑了，塔恩这种淡淡的陈述方式自带一种喜感，让他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他在驾驶舱座里坐了会儿后，发现对方一直在后面忙活，于是便回过头问他：“你在干嘛？”

他从来都是安分不下来的，如果有热闹，他就会跟着去凑热闹，如果没热闹，他就会自己弄出一点动静来。

“在忙。”

塔恩这话说了约等于没说，黑影有些自讨没趣，却还是不安分地跑到后面去看，发现对方正在往架子上补充一些日用品。

“你也用这个牌子的牙膏啊。”他没话找话，塔恩点了点头，又挂上去一条毛巾。

“吼，你平时也用毛巾？”黑影好奇地探头探脑，塔恩转过头来看着他，像是很不解。

“哦、我的意思是，你是用毛巾擦面具，还是擦脸？”

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总是会吸引他的注意力，这似乎让塔恩有些无语，所以他没有回答，继续默默地收拾。

“你干嘛不理我？”黑影蹬鼻子上脸，用胳膊肘顶顶他，“面具还是脸啊？”

“脸。”塔恩还是终于还是给出了答案，却没想到黑影反而更好奇了：“那你是把面具摘下来洗？”

这话说出来，他都觉得自己是个白痴，所以他拍拍自己的嘴巴后，又问：“那你什么时候洗？我都没看过你面具底下长啥样呢。”

“你不需要看。”塔恩说着，调整了一下面具，也不再整理手里的东西了，“明天你还是开你自己的战机。”

“啊？为什么？”

黑影大为不解，却在下一秒被塔恩“请”下了战机。

————

隔天一早，塔恩来到停机坪。黑影还没来，他就站在外面等，结果一直到了约定时间，他都没有出现。塔恩不想超过预定的时间，所以给他打了通讯过去。然而，等对面接起来的时候，他却在身后听到了那句清晰无比的“喂”。他连忙打开舱门，发现黑影竟然就坐在他的副驾驶座里。

“塔恩，早啊。”他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出现并不符合常理。

“你怎么在这？”塔恩不是什么很有幽默感的类型，黑影的突然出现不会让他感到有趣。

“我的战机坏了。”黑影笑嘻嘻地说了个谎。塔恩没说什么，也坐进了驾驶舱。

比独自旅行更无聊的是和塔恩一起旅行。换作平时，黑影会把音乐开个震天响，一边哇啦乱唱一边往前飙，但现在他是在塔恩的战机上，如果还那样大吵大闹，恐怕会被塔恩一脚踹出去。于是为了打发时间，他又点开了平时爱看的节目，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灵感。

“对了塔恩。”他看了没一会儿，就又跟塔恩搭起话来，“你平时爱看什么直播啊？”

“我不看直播。”塔恩这语气，跟震荡波发明的机器人没什么区别了。

“那综艺节目呢？”

“不看。”

“那你看什么？”黑影开始感到有些郁闷了，“电影？还是纪录片？”

塔恩不吭声了，只摇摇头。

“什么啊，你这也太无聊了。”黑影在惊讶的时候，说话从来是不过处理器的，“那你平时在家都干嘛？总不能发呆吧”

“看书。”

“看什么？《和平之路》？”

“那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本。”

黑影忍不住扶额。想要叫他书呆子，却又叫不出来。

“那我问你，上次六面兽和通天晓那场直播你看了吗？”

“哦、看了。”

“真稀奇。”黑影甚至可以把这当作一种荣幸。

“你觉得怎么样？”

“你把信号隐蔽得很好。”

那时候他追踪了好半天，都没能找到他们的具体位置，最后不得不在半径五百公里的范围搜索，却还是无果。

“我靠——！你是为了这个才看的？”一想到自己直播的时候，这家伙正在千方百计要找到他们的所在地，他连冷凝液都要流出来了。

“不然？”塔恩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

“你还真……变态。”黑影这么说着，突然就觉得毛毛的——下次访谈的时候，可得换个地方了。

“你为什么违抗威震天大人？”塔恩问他，说的应该是他拒绝把六面兽带回来那件事。

“什么为什么。”黑影抓抓头，虽然不确定这样解释塔恩能不能懂，但他还是说了：“六面兽是我兄弟，兄弟是不能出卖彼此的。”

“你是个霸天虎。”

“但在那之前，我是黑影。你难道就没有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人吗？”

“当然有。威——”

“威震天除外。”

“那没了。”

“就知道。”黑影好像很无奈，叹了口气后，他悄悄看了眼前面的玻璃，上面模模糊糊地倒映着塔恩的脸，又或者说是他的面具，那个熟悉的轮廓让他变得有些忧愁。

他又想起了他的老情人，那个在化装晚会上扮成塔恩，故意把他叫到偏僻巷子的家伙。他以为他自己演得很好，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黑影感到紧张，可他不知道，跟着他走了两步，黑影就认出他的步伐来了。

“塔恩，我喜欢你很久了。”

当时他故意这么说，等到那家伙气急败坏地摘下面具的时候，他就哈哈大笑：“你还以为你骗得过我啊？你一走路就露馅了！”然后他们就抱在一起，欢笑吵闹，也不去管什么化装晚会了。

“哈。”想到这里，黑影忍不住勾起嘴角，对着那模糊的影子发了会儿呆后，他说：“塔恩，我喜欢你很久了。”

Chapter 45: 番外N：今后，也要幸福地生活（中）

距离上一次通话已经过去很久了，可黑影那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六面兽不得已，只能自己托着下巴坐在沙发上想法子。

“六面兽，你坐在那儿想什么呢？”通天晓当然不会注意不到他那冥思苦想的神情。

“哦、没什么。”六面兽摇摇头，忙换上一个松弛一点的表情，“我在想，今晚几点开饭。”

“饿了？”通天晓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能量棒，替他撕掉了包装之后，递到了他嘴边，“先吃点零食。”六面兽看也没看就张嘴咬了一口，尝到味道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斯派克调侃他们的那句“老夫老妻”，然后便腾地坐直，说：“我自己有手呢。”

“那你怎么不知道饿了要拿东西吃。”通天晓笑了，六面兽撇撇嘴，转过头不去看他。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六面兽侧过身来问通天晓：“指挥官，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仪式感吗？”

“仪式感？”通天晓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了这个，“你是说在诺特港的时候吗?”

“嗯。”六面兽眨了下光学镜，说：“那时候我刚想问你，就被叫走了，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你喜欢仪式感吗？”

“这个嘛……”通天晓陷入沉思，好一会儿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他转而问他：“你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就是今天听他们聊天说到，所以有点好奇。”六面兽确实不懂得如何巧妙地引导话题，不过幸运的是，汽车人基地里有一大群什么都聊的小汽车，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很轻松地把一切归结到他们身上。

“他们有的说，仪式感没什么意思，白白浪费时间精力，但是也有的觉得挺好的。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他说得认真，通天晓不由得莞尔，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胳膊后，说：“我想我还是挺喜欢的。只不过现在是战斗时期，时间和资源都很紧缺，所以我不认为这是追求仪式感的好时候。”

“原来如此。”六面兽喃喃，并将他的话记下来，打算作为之后和黑影讨论的参考。不过没等他记完，通天晓就看向他，问：“你呢六面兽？你喜欢仪式感吗？”

“哦，我啊……”他漫不经心地拉长了音调，因为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处理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我还好。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直来直去的，对我来说简单直白就是最好的。”

“我看出来了。”通天晓笑了，笑得意味不明。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六面兽总是因为说话太直而引起矛盾。比如有一次，阿尔茜心血来潮换了个蓝色涂装，他看到的时候想也没想就说“还不如原来的”，一下就把她给惹恼了。后面又有一次，丹尼尔在基地里做飞行器模型，他也是一点不过处理器就说：“一看就飞不起来”，直接就把丹尼尔弄哭了，气得斯派克差点没冲上来打他。凡此种种，不可胜数。

有了先前的经验，指挥官早就知道六面兽不是个懂得委婉措辞的机子，甚至还因为他说自己“直来直去”的这份自知之明感到非常愉快。

“你那是什么表情？”六面兽当然看得出来，他又在嘲笑自己了，为了报复他这可恶的行径，他翻身跨坐到了通天晓身上，抓着他的肩膀问：“你又在笑我了是不是！”

“哈——没有、没有……”通天晓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一点藏不住。

“还笑、还笑！”为了泄愤，六面兽低下头，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脸颊，叫他一下笑得更厉害了。六面兽一看他笑得停不住，觉得又气又好笑，就一个劲地亲他、咬他天线，直到他笑够了停下来。

“好好、我不笑了。”通天晓蓝蓝的光学镜盯着他，白色的手掌摸着他的脸，“我觉得你这样很好。而且、我也没什么资格笑你。”毕竟他以前也是这样的——不谙世事、心直口快，现在之所以变得细致敏感，完全是因为他有义务和意愿去照顾大家的感受。

“你这样说就对了嘛。”六面兽这才满意了，“像我这样直白些不是很好么，总比那些憋着坏的家伙强啊。”看他越说越有底气，通天晓点点头，又差点笑出来：“对、像你这样最好。”

六面兽虽说不会看脸色，但通天晓的每个表情代表什么意思，他却是十分清楚的，所以他没信他的，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后，就从他身上滚下来，躺到一边去了：“不跟你说了，充电！”

“好，充电。”通天晓朝他凑近了些，将手臂穿到他腰间，喃道：“晚安，六面兽。”

“晚安。”

————

“塔恩，我喜欢你很久了。”

这当然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话。黑影只是希望，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旁的机子也可以摘下他的面具，露出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然后气呼呼地说：“找死啊你！”

可是他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塔恩只是塔恩，他没有摘下他的面具，更没有任何反应——黑影以为他会一拳头甩过来，而那样至少也是有点像他那死去的恋人的。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他颇为诧异地问道。塔恩则很平静地说：“很显然，这是谎话。”

“哈、你还真不好骗。”黑影视图用一个玩笑来消解这苦涩的余味，可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回归到回忆本身。

“这是我跟我前任开的一个玩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跟塔恩说这个，或许他的沉默煽动了他，让他觉得就算讲出来也没有关系，“之前化装晚会的时候他扮成你了，我为了惹他生气，就故意这么说。”

“为什么？”塔恩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惹他生气。”问出这个问题的塔恩有一种很奇特的笨拙氛围，黑影却只敢把它当作错觉——如果他真的不开窍，他就当不了DJD老大了。

“非要说的话，应该是因为他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吧。”他总是会想起那张带着愠色的脸，以及自己拿着充满诚意的礼物给他赔礼时，对方没能憋住的笑。

“哦。”

塔恩的回答出乎意料地简短。黑影还以为他们可以这样聊下去呢。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问：“你就没有过那种感觉吗？想要做点什么，影响对方的情绪。”

“有吧。威——”

“打住打住。真是服了你了。”黑影连忙伸出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正式宣布，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不想听到你说威震天的名字，不管我问什么，你都不准把他列入考虑范围，那太没意思了。”

塔恩没说话，也没问为什么。黑影差点怀疑他是不是这样就没话可说了。

“所以、除了那谁，你还有没有？”

“有。”

塔恩说完这个字，就不再说话。不管黑影怎么问，他都不再回答。

“我靠，你是想吊死我吧，话说一半天打雷劈你知不知道?”

黑影很崩溃，如果六面兽在，他一定会好好跟他吐槽一波，但现在他就只能跟这个疑似发声器故障的家伙待在一块。

————

晚上充电的时候，塔恩把副驾驶座打平了，让黑影在那里充电。虽然那里也没什么不舒服的，但黑影还是很不爽他没有把充电床让给自己——至少也得装模作样地问一句表示一下吧？他又不会真霸占他的床。

“塔恩，你就不问问我躺不躺得惯这个？”他颇为不满地问道。

塔恩看了他一眼，“躺得惯吗？”

“躺不惯！我跟你换。”黑影想着，就先这样提，如果他不同意，就让步到轮流用充电床，反正塔恩肯定不像六面兽那么洁癖，还介意别人碰他的床。

然而，塔恩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随便。”

“好好好！”黑影说着，就屁颠屁颠地拿着充电线坐到他床上，塔恩则站到镜子前，像是准备洗漱。

“哎？你要刷牙？还是洗脸？”黑影立刻就凑了上去，“是不是得摘面具？”

他确实有点烦人了，他自己都知道，可是塔恩依旧毫无波澜，只点点头，说：“看过我的脸的人都死了。”

“嘶——你什么意思？”黑影还是没退开，“你是想叫我走开，还是想说我是个例外？”

他最擅长死皮赖脸这一套，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甚至敢骚扰这个DJD里最不好惹的家伙。

塔恩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放下了牙刷。他转头走进驾驶舱，背影看起来竟有些郁闷——黑影都不知道他竟然还会郁闷，而且还是被自己搞郁闷了。虽然有点惊险，但他更多地是感到得意。

“塔恩。”他来到这个DJD身后，拍了拍他背上的炮管，“你就摘下面具给我看看呗。我保证不说出去。你看现在六子走了，霸王也老不见踪影，我正缺个兄弟呢，你给我看看，我们当兄弟怎么样？”

为了达成目的，他的花言巧语一刻没停。

“当我兄弟好处可多了，你看六子就知道，那谁都发话了，我也没把他卖了，这么讲义气的兄弟你上哪找，你说是吧？”

塔恩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面前的一个点沉默着。这沉默是如此彻底，黑影甚至怀疑自己可以趁他不注意，直接把他的面具扯下来——可是出于他仅有的一点想要尊重对方的心，他没有那么做。

“你不想跟我当兄弟也没事，当朋友也行啊？我可不是肤浅的机子，你长得好看还是难看，对我来说都没关系的。”

他一边说，一边摸他的肩甲、他的履带，就像他以前跟六面兽耍赖的时候一样，摸着摸着，塔恩就站起来了，说：“别逼我。”

咕——

黑影吞了口电解液，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触到他逆鳞了，于是忙收了手，陪笑道：“好好、当我没说。”然后就一溜烟钻到床上去了。

————

提心吊胆的一夜过去后，黑影迎来了与塔恩同行的又一天。之所以说提心吊胆，是因为他一度担心塔恩会在他充电之际对他痛下杀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担心归担心，他还是休息得很好的。从某个层面看，他是个很粗线条的家伙。

“早啊。”他拿着能量罐头，在副驾驶座上坐下来，“咱们快到了吧。”

“嗯。”

“你是一大早就起来了？”

“嗯。”

才这么两个来回，黑影就看出来了，塔恩好像比原先更沉默了——是因为生气了吗？按理说，他只有在有人对威震天不敬的时候，才会发火，平时基本上没什么事情能动摇他的情绪才对。难道面具真的是他的禁忌话题？想到这里，黑影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

“好了，你也别生气了，我就是好奇嘛，不给看就不给看。”他又带着他那厚脸皮的劲儿去拍他肩膀，塔恩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淡淡道：“我没生气。”

“是吗？”黑影故意伸长脖子，动作夸张的对着他的脸看来看去的，“我怎么看都觉得你是生气了。”塔恩受不了他的骚扰，腾出一只手来捏住了他的脸，把他掰到一边后才说：“这里行星碎片很多，我需要专心驾驶。”

“哦！那你不早说！”黑影忙坐回位置上，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紧张，“你好好开啊，我不打扰你了。”

他们抵达飞泽星的时候，就有人在港口接应他们。黑影本以为这事儿挺难谈——毕竟他之前也来过两三次，怎料他们刚到地方坐下，对面的代表就说：“我们很愿意接受威震天阁下开出的条件。”

哦吼，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黑影大喜，跟他们把合约签了以后就准备回去，结果对方说邀请他们吃一顿，庆祝一下今后的合作。

“去不去？”他向来爱占小便宜，只是这次塔恩也在，他多少顾忌着。不过塔恩也没让他失望，依旧是回了那句让他欢欣不已的“随便”。

吃饭的时候，黑影情绪很高，毕竟吃了两天的能量罐头，能换个口味总是好的。

“塔恩，你怎么不吃啊？别跟我说你到这里还是只喝能量补充液哦。”他有意照顾他这味沉默寡言的同事——因为他隐约能感觉到今天的事情之所以如此顺利，和他的在场脱不了关系。可塔恩并没有回应他的热情，照旧用吸管喝着手里的那杯提纯饮料。

“你真不吃？那这个给我行不？”他伸手指了指塔恩面前的能量方糕，那个口感很顺滑，他不介意再吃一块。

“行。”塔恩把盘子推过去。

饱餐了一顿后，黑影就开始犯困，招待的人很自然地提议让他们歇上一晚再走，黑影又走过场一样地问了塔恩的意见，塔恩的台词还是不变——随便。

“哎呀塔恩，没想到你还挺好说话。”黑影喝了个半醉，也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只一手搭上塔恩的肩膀，说：“下次那谁要是还叫你跟我一起，我就不拒绝了，哈哈哈哈……”

“都行。”

塔恩扶着他，把他送到了充电床上，正打算撤开手，黑影就神经兮兮地抓住了他，咕哝道：“明天、明天咱们几点走啊？”

“都行。”

“哎——你怎么也没句新词啊？”他摇摇头，“说点别的来听听。”

“那就十点。”

“十点太早了……”他侧过身，将自己的机体调整成舒服的姿势，跟着便含糊不清地说道：“九点吧。”

“都行。”

塔恩说罢，便把他的手拨开，然后来到了清洁室。

黑影下线了，这对他来说刚好。他摘下面具，凝视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一张很标准的脸，没有他们猜测的伤疤，也没有什么特别凶狠的特征，就只是一张平静的赛博坦人的脸而已，平静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做出什么表情。

他不知道黑影为什么那么好奇，但这份好奇心并不让他感到讨厌。

————

返程的时候，照旧是塔恩负责驾驶，黑影则窝在副驾驶舱，在那块他常带在身边的功能板上写着他替六面兽盘算出来的方案。

早些时候六面兽来信了，说是通天晓挺喜欢仪式感的，但是又不提倡在这种时候过分追求仪式感，不得不说，这正和他所预料的一样，所以他想着，既然不能在明面上下太多功夫，那不如就假装一切都是巧合好了。什么命中注定啊、天赐良机啊，就是这个理儿。

他一边咬着电子笔笔头，一边低声嘟囔，写了几行后，抬起头问塔恩：“你觉得流星怎么样？”

“什么？”

“就是、看到流星的时候，你会许愿吗？还是觉得信这种事情很俗气？”他个人是很喜欢啦，但总归会有点担心这招已经不新鲜了。

“我不会许愿。”塔恩的答案并不让他感到意外。

“你就没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黑影觉得他真的是一点浪漫因子都没有。

“这是两码事。”

“哎——”六阶仰起头发出低吼，就好像光是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寡情的机子存在，他就已经痛心疾首了，“你还真的是油盐不进啊。我问你，你这么不解风情，到底谈过恋爱没有？”

“没。”塔恩意外地坦诚。

虽然平时从没看他跟谁有过持续的关系，但黑影还是感到很意外。怎么说呢，塔恩戴着面具这点确实让人不是很来电，但就他所了解到的，像他这种高冷又有实力的机子，还是很有市场的——先前还有几个跟他有点交情的机子跟他问塔恩的通讯代码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又给吓跑了。

“我说、你不会真的喜欢威震天那老头吧？”他皱着眉，害怕得到一个肯定答案。

“我信仰威震天大人。”

“那你怎么从没谈过恋爱，霸天虎里这么多机子，就没一个你看得上的？哎呀——你可不要跟我说，你跟六子一样，都喜欢汽车人哦？”

“别开玩笑。”塔恩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黑影自知这话有点过了，抬起一只手说，“我说错话了，撤回。”

按理说，知道自己说错话，就该老实闭嘴了，可是他安分没一会儿，就又嘟囔道：“也是了，就你这样天天把威震天挂在嘴上，要真谈了，很难保证你对象不吃醋。”

他说完，又笑了：“哈、而且你也不会哄人，他不气死才怪。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这并不有趣。”

“干嘛？戳到你伤疤了？原来你想谈啊？”黑影有些讶异，但语气里更多是调侃，说着他还晃了晃手里的板子，说：“来，你喜欢什么类型，告诉我，我帮你发布出去啊。”

塔恩没理他。

“又不说话。”黑影撇撇嘴。

 

战机开到一半的时候，后面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吓得黑影马上跳起来：“什么动静！”

“散热系统要停摆了。”塔恩头也没回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是老毛病了，偶尔开久了会有这种情况，只要找个地方停一下，散散热就行。

“我靠，你知道怎么不早点修修？万一飞到一半炸了怎么办。”黑影也算是有经验的了，但还从来没像他这样，明知道战机有问题还硬开出来。早知道就开他自己的了……

“不会。”塔恩调开星图，找了个小行星准备降落，黑影问他得停多久，他说两个小时。

“那还行。”他边说着边走出了舱门。

“呼——”伸了个懒腰后，他回过头看塔恩，“你还真别说，坐了大半天，活动活动挺好的。”

塔恩没说话，拿着块数据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你在看什么？”黑影又探头探脑起来。

“《论角斗之精神》。”

一听“角斗”两个字，黑影直接翻了个白眼，想也知道那是威震天写的。

“我说你真的是，一天到晚威震天威震天的，就不能想点别的？”

他是真的有点郁闷。好不容易有个伴儿一起出门，结果他就只念着他们那个老大。

听他吐槽完，塔恩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问：“这就是你说的有意思？”

“什么？”

“没什么。”塔恩摇摇头。

————

综合考量诸多方面的可行性后，黑影和六面兽制定了一个初步的方案，黑影将其取名为“俘获指挥官火种大作战”。当他骄傲地宣布这个名字的时候，六面兽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你这名字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取他性命呢。”

“废话少说啦，我们先来对一下准备工作。”这事毕竟关乎六面兽的幸福，所以黑影认真得不得了。他拿出板子，点开了里面的一个文档，“来，红色的这些我来负责，绿色的就交给你了。”

“我看看……”六面兽咕哝着，把板子拿过来，“第一，找一个适合散步的地方，要求视野开阔，没有闲杂人等。第二，准备好到时候要说的话，不要太长，整个过程只能持续两分钟。第三，提前把时间腾出来，同时行程保密，以免有人打扰。第四……”

他没再念下去了，因为黑影真的写了很多内容，大到行动地点，小到着装建议。六面兽读着读着，觉得嘴巴干干的，抬起头后推了下他的肩膀，就好像他很不满似的：“你还真是会给我找活啊。”

“那可不。”黑影得意地晃动肩膀，然后向他展示了更长地一串清单，“我的活比你还多呢。来找你之前，我才刚跟诈骗商量好。那个坑人的家伙，非要我把酬劳翻三倍，才肯把下一个档期换给我。不过幸好是换到了，不然得等到明年了。”

“这么热门吗？”六面兽颇为惊讶。“是啊，我听他说他们过阵子好像还要去克罗蒂星给人办乔迁宴席，哈，真的是什么活都接。”黑影笑了，拍了下大腿，然后站起了身，“那什么，还有什么地方不懂没有，没有就散了吧，我真的挺怕威震天盯着的。”

“一阵子没见，你胆子怎么变这么小了。”六面兽笑了，“果然我不在，你就没底气了吧。”

“笑死，你把你哥当什么人了。我才不是怕威震天呢，我是怕你被发现了。”黑影说这话的时候，眉毛都抬起来了，“上次直播的时候，塔恩一直在追踪呢，想也知道是威震天的意思。你马上就要跟人家融合火种了，可千万不能出事。”

“你上次说过了。”六面兽本来是有点不爱听的，但是想想他也是在关心自己，就又别别扭扭地说了声：“我会小心的。”

黑影跟那家伙已经阴阳相隔了，想来他真的很不希望自己和他一样吧，这点六面兽想得到的。

“嗯，那就这样，我先走了。到时候我会在霸天虎基地替你盯着，嘿嘿，就等你好消息了。”他说完，就往洞穴外走去，还没走两步，就又回过头，说：“到时候好好表现，知道吧？”

“知道了。”六面兽摆摆手，装出嫌弃的样子，黑影朝他撇了下嘴，然后就走了。

Chapter 46: 番外N：今后，也要幸福地生活（下）

最近几天，黑影忙得很，他一面要替威震天跑各种地方，一面还要跟诈骗扯皮，只要六面兽那件事还没谈下来，他就没法安心。

“啧——”

诈骗把报价单发过来的时候，他暴躁地抓了抓头。虽然这钱最后也是六面兽给他报销，但他就是看不惯这家伙坐地起价的样子。什么人员调动要花钱、档期调整要花钱，都是借口！

把通讯面板关掉后，他歪过头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诈骗真是个精明的炉渣。”他自认为已经很懂得生意场上的切磋之道了，但遇到这家伙后，他发现真是机外有机。

“塔恩，你替我揍他一顿行不？但别揍死，留他一口气给我办事就行。”

这当然是玩笑话，但塔恩却很认真地回答道：“只有威震天大人可以叫我做事。”

“行吧。就知道指望不了你。”

塔恩是个无趣的家伙，他早就知道了，但他以为他们“组队”这么久了，塔恩也该知道要在他开玩笑的时候捧场了。

“塔恩啊，你的情感模块还在吗？”

“在。”

“哈——”

黑影发现，自己又被他那奇异的说话方式给逗笑了。

————

最近有一件事总是困扰着通天晓，那就是六面兽这两天总是站在角落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是走过去问他吧，他又只会否认，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今天一早起来，他又看到六面兽站在阳台，走来走去的不说，还抓耳挠腮，一副苦恼的样子。是犯什么错了吗？这是通天晓的第一反应。六面兽或许是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情却又怕被自己训话，所以才这样独自烦恼。

为了不给他造成负担，也为了更好地解决问题，他决定有所表示。于是他轻手轻脚地来到阳台，从后面抱住了六面兽。

“唔。”六面兽吓了一跳，忙转过来看他。

其实以六变的敏锐度，是不可能察觉不到身后有人靠近的，只是他一心背词，根本没有多余的内存去观察周围的环境——这其中或许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已经完全习惯汽车人基地的环境了，就算不那么警惕也可以。

“指挥官、你醒了啊。”他以为他起得已经够早了，没想到还是没能给自己争取到多少时间。

“嗯，你不在旁边，我总是很快就会醒。”通天晓这样说，倒叫六面兽有点不好意思影响他休息了，“你这么早就站在这里做什么？”

“哦、没什么。”尽管已经受不了这种隐瞒了，但为了关键时刻的胜利，六面兽还是继续含糊其辞，“就是出来、吹吹风。”

“真的？”通天晓能像这样说话，已经是很明确地在表达自己的怀疑了。六面兽有点兜不住，转了转光学镜后，决定顺水推舟：“确实是有点事情，不然明天晚上我们找个地方散步，再好好聊一聊吧？”

“得等到明天吗？”通天晓更希望有什么问题能马上解决，但六面兽当然只能点点头，“嗯，一定得到明天。”

“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通天晓点点头。因为想起了黑影交代过的事项，六面兽又补充道：“我要说的这件事很重要，你千万不可以放我鸽子。”

“嗯，一定。”

————

大概从中午开始，黑影就守在了停机坪。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他差不多从现在开始就得盯着霸天虎们的行动。虽然这都是他心甘情愿做的事情，但像个木桩子一样杵在那里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感慨：“六子还是欠我太多了。”

差不多是刚入夜的时候，他看到远处有个机子走过来，于是连忙迎了上去，准备找个由头拖住对方，没想到好死不死，来的是塔恩。

“呃、嗨，塔恩！你来这儿干嘛呢？”他故作轻松地和他打招呼，结果塔恩却给了他一个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威震天大人让我去取回汽车人基地周围片区的监视器。”

他边说着，边就往自己的战机走，黑影忙拦住了，“诶诶诶——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来做呢，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再说了，汽车人那边，原先都是六子负责，现在他不在了，怎么说也应该是轮到我这个六阶来吧。”

塔恩没说话，只看着他，黑影顿觉心虚，却还是迎着头壳说道：“你快回去吧，我替你去一趟。”说着还伸手去推他，结果塔恩就像个铁塔一样，纹丝不动。

“你有什么企图？”他的发问毫不留情。鉴于他们最近一起出任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黑影觉得他的边界感实在是太强了。

“我能有什么企图啊。”他笑笑，还不忘去拦他的路，但塔恩还是绕过了他，黑影没辙了，只能大步赶上去，抢先一步踏进了舱门。

“那什么、塔恩，你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

虽然威震天说了这事不急，但塔恩还是不愿意有一丝拖延。他也没管黑影要说什么，径直就走进了驾驶舱，准备发动引擎。

“有、有啊——”

黑影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骂骂骂咧咧——该死的六子，为了你，老子豁出去了。然后他就一把抓住了塔恩，把他推到墙上。如果黑影知道那一晚的情形，他会发现自己此时的动作和六面兽把通天晓推到墙上的动作如出一辙。

塔恩大概也没想到他会来这出，最初几秒还愣了一下，黑影感觉自己的处理器有点烧断片了。

死了死了。这下是真死定了，不仅如此，他还很可能要拉着六面兽和通天晓陪葬。

怎么办，快想想办法。他的处理器焦急地运转着，正思索着这会儿要是笑嘻嘻地松开手表示一切都只是个玩笑，他还能不能留下半条命，塔恩就抓住了他。

“你想跟我拆？”

“什、什么？”

黑影愣了下神，这才意识到他俩现在这动作是真的很暧昧。

好了，这下虽然不死，但也差不多要完了。他从来没把塔恩纳入他的可拆卸清单，这会儿听他这么问，只觉得处理器都要炸了。

冷静、冷静……

意识到自己不能表现得这么生硬后，他连忙说道：“呃、也不完全是，我的意思是——”

话说到这里，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接。塔恩一看就是做上面的那个，而很不巧，他自己也是，黑影几乎是立刻意识到，现在他是在自己的机体和六面兽的幸福之间做抉择。

“呃——拆倒也不用，我最近在禁欲，真的！但是那个……牵牵手、散散步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这是他最大程度了让步了。他虽然没什么节操吧，但也不至于跟谁都行，更何况还是这个DJD头子。不过现在他更担心的，是塔恩会作何反应。老实说，就算他说他不喜欢前戏，黑影也不会很意外。

听他说完，塔恩便静静地看着他，一直到他开始感觉有点焦急了，他才问道：“在那之后呢？”

“啊？”黑影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做到底的意思吗？”

一切就像是进入了赛点，任何一句话、一个行动都有可能改变今晚的走向。

————

“六面兽，这里风景还挺不错的。”今夜万里无云，走在山顶的小路上的时候，通天晓的语气非常愉快。他们很久没有一起散步了，像这样放松心情，并排慢慢走着，让他感到无比幸福。

“对啊，如果再晚一点，还会有很多星星可以看。”六面兽故意放下诱饵，然后用相当平常的语气问道：“指挥官，我们留在这里赏星星怎么样？”

“可以啊，不过前提是你得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通天晓的任务意识还是一如既往地强，即便吹着晚风，踏着小道，还和恋人手牵着手，他也不会忘记他们此行的目的。

“哦，当然。”六面兽瞧瞧看了眼时间，距离行动的时间还有两分钟，足够他酝酿了，”前面有一块大石头，不然我们去那边坐下说吧。”

“哦，好啊。”通天晓点点头，六面兽就这么牵着他，一面慢慢地往前，一面在他的处理器最后过一遍他准备好要说的话。

来到石头边上的时候，他们挨着彼此坐下来。像这样挨得近了，通天晓才突然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

“你今晚喷香水了吗？”他有些意外，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他很少看六面兽喷香水，上一次还是他色诱自己那一晚。

“啊？嗯……”六面兽没想到这个事情被关注到后看起来会这么刻意，尴尬地抓了抓头后，他说：“出来的时候看到了，顺手喷了一下。”

“很好闻，既然买了，果然还是得拿出来用啊。”通天晓因为他身上的味道感到愉快，下一秒就歪过头靠在他肩膀上。夜色开始变得浓厚而温柔，叫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他们坐在训练场上吹风的情形。他闭上光学镜享受了片刻的宁静，然后才开口道：“六面兽，你要说的是什么事情？”

六面兽并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他只是指了指天空，说：“指挥官，你看！”

通天晓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远处出现了一些小小的、移动的白色光点，随着距离的缩短，它们开始在夜幕中拉扯出一条条洁白的线条。通天晓看了许久，才终于有了把握：“是流星雨！”

“是啊，流星雨。”六面兽说。但实际上，这并不是真正的流星，它和太空碎片擦过大气层没有什么关系，而是诈骗和他手底下由三千名飞行员组成的流星雨部队的杰作——接到任务的时候，他们会背上闪耀着银色光芒的火箭包，一个接着一个，顺着流星划过夜空的路线高速飞行，在漆黑的夜幕上留下一道道银色的轨迹，为他们的观看者献上一场浪漫而美丽的流星雨表演。

一道、两道、三道……成百上千，交织如履。即便是在太空看过无数壮丽美景的六面兽，也不由得为眼前的一切感到激动。

多美啊，它不是自然的巧合，而是上千个飞行者的默契配合，是这世间难以复刻的绝美景象——黑影确实不是只会耍嘴皮子而已。

看着那一颗颗流星，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感动。他以为事先知道了，就不会感到惊喜了，可他的火种却激动地跳动着。在银白色的星光中，他揽上通天晓的肩膀，说：“指挥官，许个愿望吧。”

他突然什么台词也不想说了，他就只想许一个愿望，一个只有通天晓才能替他实现的愿望，那就是他六面兽要和通天晓缔结火种，然后永远在一起。

“好啊。”通天晓闭上光学镜的时候，六面兽的火种跳得更厉害了。

他可以很冲动，非常冲动，但在这种重要的时刻，他却紧张了起来、犹豫了起来，因为这个问题太重要了，他的幸福、通天晓的幸福都寄托在上面。他吞了口电解液，轻轻地握住通天晓的手，正欲开口之际，他听到通天晓说：

“六面兽，我希望我可以和你一直在一起。我们缔结火种吧。”

————

“什么！！”通讯那头的黑影惊呼道，“被指挥官抢先了！！？”他简直不可思议，自己为了六面兽能成事，什么都豁出去了，结果这小子竟然不争气！？

“你搞的什么鬼啊，你知不知道——”黑影说到这里，不知怎么的就压低了音量，“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帮你，都做了什么啊？”

六面兽虽然不明所以，却也没多管，毕竟黑影总是那样鬼鬼祟祟的。

“哎，我也没办法，我就酝酿一下，刚要说出口，他就先问出来了。”他边说着，边慢悠悠地踱着，他的火种还因为昨晚的事情有些郁结。

说到底，他就是希望自己能多表现出主动性，但是面对通天晓那张真诚的脸和那句“今晚的流星雨就像是上天带来的启示， 让我意识到我不能再犹豫”，他根本就没法说出真相。

什么上天的启示……那是我的铺垫啦……

非要说的话，当时的他真的有想要掩面痛哭的冲动。准备了这么久，就怕出什么岔子，他以为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被打断了，结果进行是进行下去了，却被指挥官给截胡了！不过，一想到昨晚和他缔结火种时那种美妙的感觉，萦绕在六面兽处理器的消极情绪便烟消云散了。

没错，他是有火种伴侣的人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他勾勾嘴角，笑了：“但是嘛，最后结果是一样的，所以也没什么不好的。”

“是啦……恭喜你了臭小子。”黑影当然不会真的嫌他不争气，毕竟缔结火种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指挥官有这份自觉，恰恰证明了他们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听着六面兽在那头傻笑，他也替他高兴，但转念一想，他又差点哭出声来：“你跟指挥官是快活了，我就完了。”

“你怎么就完了？”六面兽不解，“话说昨晚出什么事了？你怎么都没回我的消息。”

“哎——这个、我就不说了，你只要记住，我深藏功与名就行了。”

含泪留下这句话后，黑影就掐断了通讯。

真是万幸。一切都很顺利，诈骗那边没有出岔子，霸天虎也没有去捣乱，六子成功地和指挥官缔结了火种，即便是躺在自己旁边的塔恩，也不用担心……

没错……不用担心……

他没感觉有哪里不舒服，这不符合他的预期——难道是他把塔恩给拆了？不可能吧！如果真是这样，他绝对死定了。

“黑影。”

他正琢磨着要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身边的DJD老大就叫了他的名字，黑影一个哆嗦，尴尬地转过头去：“什、什么事啊老大？”

“你为什么叫我老大？”

平时只有卡隆他们会这么叫他，但是黑影现在觉得，他恨不得当他的小弟，至少那样，比其他的什么关系都简单多了。

“呃、没什么，顺口一叫。”

他干干地笑了笑，正准备起身，塔恩就伸过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虽然没有触电，但黑影还是感觉浑身发麻，他努力回想昨天发生的那些事情，但那只到一半就结束了，他还是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下线的。

“那个、塔恩，咱们昨晚没做什么吧？”

没错，昨天为了拖住这个家伙，他很草率地说了一些话，导致塔恩信以为真。

“嗯，我想做到底。”这是当时他给黑影的答复。

“而且、你前天还和一个Seeker过夜了。”

附带一把戳穿他“禁欲”谎言的利刃。

想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会满足于浅薄快感的类型。不仅如此，据小道消息称，塔恩把他折磨犯人的那一套带到了充电床上，每个跟他拆过的家伙都生不如死。所以一听他这么说，黑影就发出了一声哀鸣——完了，他好像没得跑了。

“你是认真的？”他控制不住挑起一边眉甲，确认塔恩点头后，他说：“那你得答应跟我做全套的。”

对于他的这个要求，塔恩有些不解，做到底和做全套，不是一个意思吗？

“哦、我是说，咱们得先去散散步，然后喝点东西聊聊天，熟悉一下对方，然后才能上床。”

这是黑影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最好的拖延方法了，他甚至还抱着一丝侥幸——没准到时候可以找借口说合不来，然后今晚就无事发生了。

嗯，没错。就这么办。

对于他的要求，塔恩感到很意外。黑影平时在这种事情上的态度是什么样的，他多少了解，虽然不会给他贴上风流多情的标签，但他确实发现他这一系列要求循序渐进得有些古怪。

这是什么特殊待遇吗？他当然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好了，我们走吧。”黑影还是决定在露馅之前赶紧行动，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塔恩虽然还处在怀疑的状态，但还是跟着他走了。

眼看黑影只是低着头一味往前冲，DJD头子不免困惑，当他们走进一条巷子的时候，他不得不去抓住他：“散步的话，应该走慢点。”

但凡黑影再快一点，他们都跑起来了。

“呃、我平时走路就这个速度。”黑影艰难地狡辩着，被塔恩这么点了一下，他才发现自己这样根本就没有起到拖延时间的目的。拐了个弯后，他把人带进了一家油吧——这是他们“前戏”的第二个环节。

事实上，他已经有一阵没和其他机子单独来喝东西了——当然，为了上床的情况除外，以至于和塔恩面对面坐下来的时候，他都感觉有点冷场。

“那什么，你最近都忙什么呢？”这话说出来后，他自己都觉得无语。最近他们都一起出任务来着，还用得着问吗？他恨不得给自己颁个“最不会找话题奖”。

“除了跟你一起执行的任务，主要是一些清理工作。”

清理工作。塔恩的用词向来带着一种黑色幽默，黑影点点头，说了句“原来如此”，然后就再也挤不出一个字了。很显然，面对一个他不感“性”趣的机子，他平日里那些幽默风趣，一点都调用不出来了。

好不容易等喝的东西端上来的时候，他们俩碰了个杯，塔恩问他：“加入霸天虎之前，你都做些什么？”

他主动挑起了话题，而且还是一个真正值得交流的话题。为此，黑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哦、做点生意。”

“军火生意？”塔恩记得，因为他听霸王提起过。

“差不多，也卖点情报。”黑影抓抓头。

“好赚吗？”

“当然！”一说到这个，六阶的光学镜都亮了起来，“我可不做不赚钱生意。”

“你很喜欢钱？”

六面兽在的时候，塔恩经常听他调侃黑影，说什么“我给你五百，让我踢一脚你的后挡板”，黑影几乎每次都说：“行啊，给你打个折，一千块踢三脚，来不来？”总之，这类玩笑话很多，但六面兽没有哪次真的踢了上去。

“喜欢啊，不喜欢的话，我干嘛来这里？”黑影冲他笑笑，就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军火生意不比当霸天虎好赚？”

“差不多吧，但是当六阶更有派头啊。”黑影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交谈的状态，他甚至激活了他内存模块里那些很有年头的记忆节点，“以前我不会看人，总是被诓，有一次拿了一批假情报去卖，害得那些人差点被团灭，然后我也差点被打死。当上六阶之后，就没人敢那样糊弄我了。”

“还有人能糊弄得过你。”塔恩的声音里好像带了点笑意，黑影很意外地抬起头，“你不是把我当成什么很狡诈的人了吧？我只是圆滑一点，但是该少的东西，我从来不会少，更不会卖假货。”

“商人的诚信。”塔恩喃喃，稍微明白了为什么六面兽愿意跟他玩到一块儿。想到这里，他举起杯子和他又碰了一下。尽管靠过来的杯子里仍插着吸管，黑影还是开始感觉到他其实是一个很懂得提问和倾听的人，而这恰恰是他现在需要的——一个能够聊天的伙伴。因为这个缘故，他渐渐抛开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那你呢？你加入霸天虎之前是干嘛的？”

“只是一个无名之辈。”塔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却好像包含着很多没有道出的故事。黑影盯着他的面具，问：“就没有什么可以分享的？”

“你想听的话，我可以跟你说说我当狱警的故事。”

“好啊，如果有意思的话，下次直播我就请你来访谈咯。”这当然是玩笑话，但塔恩还是很赏脸地点点头。

杯子被喝空了，又满上，等黑影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边拍着塔恩的腿一边哈哈大笑了。

“笑、笑死我了——”他伸手抹了下光学镜，因为那里有两滴清洁液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塔恩说的东西，总是踩在他的笑点上。或许他是真的太久没人陪了。

他好不容易不笑了，就看见塔恩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杯子。高纯已经喝完了，只剩下冰块在里面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差不多该走了？”

这个问题，将他拉回了他的本职工作——他读取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到点了，六面兽并没有汇报任何异常，这是一个好兆头。

“哦、行啊。”他站起身，好像没有一开始那么不情愿了。

不得不说，塔恩在分享过往这种事情上意外地很慷慨。在此之前，他都没有意识到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机子对所谓的“前戏”很有耐心，这甚至可以说是一种霸天虎部队里很难见到的风度。

“去充电所吗？”他可没法想象塔恩站在自己家里的情形。

“都行。”

这几乎可以说是他的口头禅了。如果不是这样，黑影都不知道原来“随和”这个词，也是可以跟DJD扯上关系的。

带着一点微醺状态下的愉快情绪，他搭着塔恩的肩膀往外走。他们个头差不多，塔恩的体格甚至比他还要大一些。

“诶你知道吗？我对你们这种大块头，真的很感兴趣哦。想当初，如果不是六子先下手了，没准通天晓就是我的了。”

这些话都是真的，但此刻他说这些，并不是为了烘托什么情绪。一路上，他的嘴就没停过。他说的话塔恩听进去了，但是没做评价。

“不过你也不要以为我只喜欢大型机，我前任就不是、他个子小得很。”

黑影说着说着，就和塔恩刷卡进了门，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突然就很想把那些毫不相关的事情拿出来说，但是塔恩的沉默又让他突然有些懊悔。

“我说这些，你不爱听吧？其实他都死了这么久了，我早就不在乎了。”

“是吗？”

塔恩把他带到床边，黑影分出一绺神，思索着自己该不该争取一下上位，但最后他还是决定先回答对方的问题：“嗯。过去的都过去了。”

塔恩点了下头，让他躺下，他们在充电所暧昧的灯光下对视。

“塔恩，你有想过吗？一直和一个机子在一起什么的。”

他发现他很想要讨论一下自己曾经有过的那些纯情的愿望，因为在其他家伙面前讨论这种话题的话，一定会被嘲笑的，但是只要塔恩戴着面具，自己就看不透他的表情，这给了他一种不被评判的安全感。

“没有。”

塔恩的回复一如既往地平静，然后他的手就落在了黑影的胸甲上。

要做了吗？真的会做到底？黑影的处理器因为这种陌生的触碰而陷入了疑问——比起这个，他或许更习惯塔恩用枪口抵着他，又或者是把他的胳膊架在身后推着他走，尽管那并没有发生过。

“我现在也没有。”

他看着那张面具，猜想着藏在那底下的会是一张怎样的脸，但是下一秒，他又将这些猜想抛开了，因为那并不重要。

反正是要做到底了。他几乎是认命了，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到很抵触，他只是觉得有点可惜，自己才刚开始觉得他们可以当朋友呢。他已经孤独太久了，他不知道他是否可以找到过去拥有过的那种感情，但他也不会太过纠结，因为他还没做好准备。比起那些认真的、专属的感情，他更需要的是陪伴，是六面兽和霸王曾经给过他但他不再拥有的陪伴。

没错。一个朋友。他需要一个朋友。但是现在，他的愿望好像要破灭了。

他突然想起了霸王，想起他和六面兽的友情。他忍不住去想，要是霸王没有喜欢上六面兽，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尴尬了。这个问题很自然地引出了另一个疑问——如果他现在停下来，是不是也能防止他与塔恩之间的友情，又或者说是那些还未发展为友情的东西变质？

然而，就在他纠结着是否要有所表示的时候，塔恩先一步停下了他的动作。

“怎么停下了？”他问。

这只是为了不暴露自己想法而提出的问题。但为了尽可能地防止对方反悔，他坐起了身。

“我们可以再聊聊天。”塔恩说，“像朋友那样。”

呼——

此刻黑影感到庆幸，但已经不是一开始他以为的那种庆幸了。让他松了一口气的，不是塔恩对他的“赦免”，而是他还有机会拥有一个朋友的事实。

“我不是一个适合恋爱的机子。”塔恩说。

“哈哈，‘恋爱’这种字眼从你嘴里说出来，真的很怪。”黑影从床上跳起来，到角落的冰柜里拿了两瓶高纯，“但这不影响我把你当作兄弟。你知道吧，今后我罩着你。”

“我罩着你还差不多。”

又一次干杯，这次是为了友情。

“哎哟，吓死我了！”听他说完，黑影直拍胸口，“一上线就看你躺在旁边，我以为我们——那啥了。”

“没有的事。”

“那就好。”黑影这才放心笑出来，下一秒就拍了拍手，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鉴于你现在已经正式成为我的兄弟，我跟你分享个八卦：昨晚六子和指挥官缔结火种了！”

“是吗？”塔恩显然还没有学会如何讨论这种事情，对于这激动的分享，他只是平静地说了句“恭喜”。

“哎，你这——”

他的反应让黑影颇为无语，随便换个Seeker估计都能跟他原地转三圈，但考虑到对方是塔恩，他又努力克制住了吐槽的欲望。

“算了，要你有什么大反应还是太勉强了。”他站起身，轻轻拍了下他的肩甲，颇为语重心长，“你还有很多要学的，慢慢来吧。”

“嗯。”塔恩点点头。

黑影是个难缠的家伙，也是个可爱的家伙。至少在他从旧日的创伤中恢复过来前，塔恩很愿意先当他的朋友。

Notes:

到了故事的最后，除了想纪念爱情，也想赞颂一下友情。
我很喜欢黑影，但是随着六通故事的展开，他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孤独的境地。同人创作总是带着性缘的属性，一个完美的恋人或许是大家所期待的，但是对于黑影来说，他还需要很多的时间、很多的友情，至于这份需求能否朝着塔恩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就看他的努力啦~
公开的番外到这里就结束了，《一尘不染》正式完结，感谢大家的支持！

另外，未公开番外将会有两篇：
1.《醉酒伤身》
简介：本篇时间线紧跟《色诱记》。还记得我们说过的“波尔多酒喝多了会产生废液”吗？此乃失禁Play之先声~
2.《隐藏的访谈环节：相性100问·下篇》
简介：在公共平台看不到的地方，黑影火力全开，深挖小情侣在充电床上的种种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