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不努力只能成为e国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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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人，”亚瑟刚下车就开始眼神涣散了，“今天不是你家的工作日吗？”
“是啊，”王耀自然地扫码带他进景区，“但现在可是旅游旺季啊，人肯定少不了的，习惯就好。”
旺季？亚瑟很想问他一句什么时候不算旺季，明明从他落地那一刻开始王耀就反复丢他自己迷失在人来人往的潮水里。
罪魁祸首对此却理直气壮。亚瑟在假期第一天飞过来，下飞机才看见王耀暴躁的消息说志愿活动走不了让他自己打车过来。短短两行字被扯碎了反复咀嚼，亚瑟最后在一连声的问询里摁灭了屏幕，抬头报了王耀家的地址。
也许王耀吐槽的对，他们这几年实在是有些懒散，休假的次数直线上升。亚瑟推了推眼眶上没什么用的平光眼镜，看着这时候兴致倒是高起来的王耀再一次疑惑他这个学上了好几年、学校换来换去却还在上大一，到底有什么一定要坚持的理由。
不过每次提时王耀也不听，照样丢他自己在家无所事事。
王耀的怨气在一连几日爬起来上早八、回来总能看到亚瑟刚睡醒的邋遢模样时达到了顶峰。他忍无可忍喊着“柯克兰你再窝着当宅男就滚回去你看你现在天天一点儿形象都不在意”，干脆利落地请假给两个人买了第二天的高铁票。
没有行李，只是一天一夜的短途旅行，甚至缺少周密的计划。亚瑟把护照递过去时明显感受到惊讶的打量，罪魁祸首这时候探头过来比个“嘘”的手势，“一次旅行。”
“祝您旅途愉快。”一个甜美的笑容。
亚瑟坐下来时还觉得恍惚，看着侧边的王耀又想笑。王耀善心大发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他，自己则刚上车就忙着打字，亚瑟看到他不停地在把几张图片放大仔细研究，“你在干什么？”
“本田菊，”王耀的回答没头没脑，“他在逛街，问我要不要Chiikawa的新品。”
王耀很喜欢的那只黄色怪叫兔子？亚瑟看到放大的图片上一排连一排的毛绒小家伙们。王耀的家里也放了不少，甚至专门弄了好几个个柜子摆他的怪叫兔子、没嘴巴小猫和一些亚瑟不认识的家伙们。
他的那把钥匙上也挂着一个。王耀一脸严肃地让他把钥匙交出来时，亚瑟还以为他终于决定要给家里换成密码锁、省去了他偶尔还会忘带那把单独的小钥匙时的麻烦。
结果王耀只是摸出一只白色的、大眼睛、做工有点粗糙甚至认不出是仓鼠还是熊的东西给他挂上，说扭蛋扭多了赏你吧。
照片还在叮呤咣啷一股脑塞进来，已经蔓延到了三丽鸥宝可梦轻松熊，柯克兰找准了时机果断加入，“我可以帮你买jellycat。”
迷茫的眼神转过来，“我最近……最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他咳了一声，“而且我在这儿也可以买，用不着你从伦敦带过来。”
那兔子也可以在这里买。亚瑟脑子里嘀咕，表面上还是镇定自若，“新款怎么样？沙丁鱼罐头，里面的鱼是可以拿出来的。”
王耀开始拿一种古怪的、含着笑的眼神打量他。预感他脑子里没在想什么好话，亚瑟立刻把目光转到窗外，装出一副被吸引的模样。演技实在是有些拙劣，王耀很快就憋不住咧嘴笑了，冲着他又举起手机。
还没等亚瑟反应过来，手机就被骤然怼到眼前。屏幕上的金发男人嘴唇微抿，光影映衬得淡色的睫毛更淡，绿眼睛亮得摄人心魄。
出来前王耀勒令他既然是休假就不许穿的那么正经，于是亚瑟穿的只是一件衬衣和深灰色休闲裤。出门前王耀在他身上比比划划，最后笑嘻嘻摸一把随便塞进去的衬衣说这样就好，用不着再戴乱七八糟的配饰。
“不错吧？”王耀还在笑，一双眼角上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发到你的ins上怎么样，配文就写生长在大西洋的湿润水汽下最忧郁的一枝玫瑰。”
“王耀，”亚瑟叹了口气，他开始痛恨这是在公开的环境下，既不能直接咬他一口也不能跟王耀像两个孩子一样拿抱枕扭打成一团，只能咬牙切齿地把他的手机扣下来，“你想让我被斯科特他们嘲笑到再也没脸回去吗？明明你有几百种方式可以让我不好过——何必要用这一种？”
这简直就是对他今天种种遭遇的提前预告。
王耀绝对不是什么一心向学却年年读大一的乖乖学生，那双眼睛斜过来一下就能猜到一定在打坏主意。柯克兰此时无意识地开始神经紧绷，把王耀从早上开始的每个举动都翻出来，发现居然每一件事都很可疑。
比如他把自己拉到人流量如此之大的热门景点，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再比如王耀此刻问他要喝什么，也很难不琢磨一下是不是真的只是在问饮料。
“你快点，”迟迟没得到回答，王耀不耐烦地瞪过来一眼，“要不然我就帮你点。”
“这么多人，你一定要喝这杯咖啡吗？”亚瑟凑过去看饮品单。店里拿着取餐号的人很多，看起来少说要等十几分钟，就为了一个设计的确有点特色、但拍张照后还是要丢掉的杯子？
“不要这么扫兴！”侧腰被用力地捣了一下，“体验、重在体验？好吗？”
好吧、如果这也算是体验的一部分。亚瑟冷眼看着店里同样在等待的两个年轻女孩频频回头来看他和王耀，闭上眼都能猜出来下一句是什么——
“您是王耀先生吗？”
——看，果然来了。
伪装都是自欺欺人。平光眼镜挡不住亚瑟·柯克兰的绿色眼睛，宽大的卫衣兜帽也挡不住王耀的黑发。
更何况王耀根本不在意被认出来，自然地接上下一句话。在得知王耀正在犹豫选择什么时，一位女孩热情地询问了口味偏好要给他推荐、顺势提问方不方便合影，聊得高兴王耀也跟着一起笑起来，转过头时那双琥珀色眼睛里闪烁着碎光。
亚瑟突然心下一紧，转身就想往店外走。
“你们认识他吗？”无辜的声音飘过来，王耀笑眯眯地用一句话就抓住了想溜走的老外，”这可是柯克兰哦——亚瑟·柯克兰，很有名的，你们看过他拉小提琴的视频吗？在YouTube上有几千万播放量呢——”
亚瑟开始磨自己的后槽牙了。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条视频到底是从哪里传给了王耀，再被王耀传进某个有五个人的群聊里，又在其他三人的一直催促下被阿尔弗雷德传上了YouTube，再被搬运到全世界。
怎么能捂住王耀的嘴？亚瑟在围绕着自己的讨论越来越多的细碎声响里发愣。王耀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合影时又把他拉来当成背景摆件。
“谢谢您，柯克兰先生，”两块巧克力和一只可爱的挂件小熊塞进王耀手里，“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
这笑容实在是干净又真诚，牵动着亚瑟也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公开露面时最不会出错的微笑来，“私人行程，女孩们，只是享受一下我的假期。”
“这就是你的目的？”
等他们终于拿到那杯可可碎片牛乳，亚瑟已经不再去数到底有几个人冲他们微笑或者挤眉弄眼。王耀只喝了两口就皱着眉把杯子塞过来，亚瑟不明所以地尝一口，跟在楼下零食店就可以买到的袋装巧克力牛奶根本没区别。
“什么？”
从店里出来王耀就沉迷于给照片选一个合适的滤镜，头也不抬差点儿撞到亚瑟身上。这不安全，亚瑟皱着眉按住他的肩膀转个方向，把人引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琥珀色的眼睛终于看过来，“一直强调这是你的假期，有这么不希望被人打扰吗？”
顿时被噎住了，“不、我只是……”
“那现在也晚了，”王耀没给他时间继续思考措辞，“恐怕我们还没出门多久，偶遇你的消息就传得满天飞了。你得对自己的知名度有点认知，柯克兰先生。”
递到眼前的手机是对这一结论的最好佐证。即使抖动的视频画面也能辨认出是在景区的大门口，他又跟王耀抱怨了两句天好热被王耀瞪了一眼。顶到最前面的一条评论就发布在几分钟前，说刚刚也偶遇到了他们但是因为是私人行程希望大家不要再去打扰，言辞很真诚，说不定就是给王耀推荐饮品的其中一位。
亚瑟并不是反感与人接触，毕竟漫长的时间他们一直在与人作伴，早就练就出一套各自熟练的营业模式来。怎么说，当好吉祥物，这对现在的他们一点儿也不困难。
一点儿也不困难——但凡王耀现在还有点良心，就该发现他马上就要迷眩在叽叽喳喳的人群里。亚瑟终于没憋住去捏一下他的手腕，指肚按住那块突出的骨头磨蹭，“还要去哪里？”
“逛景点啊，”王耀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然呢？”
冰块撞在塑料杯壁上咣当咣当响，王耀盯着景区地图看得出神。绿眼珠转转决定趁机给自己夺回一局，亚瑟把冰一样的指尖贴上他的小臂。怕他弹开，又用力捏一下。
果然王耀像只炸毛的猫狠狠把他甩开，瞪着眼睛想来踩他的脚，“你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亚瑟反问，“看什么需要看这么久，你不认识这里吗？”
意料之中的一个白眼。“拜托，”王耀撇撇嘴，“我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嗯？”
上扬的尾音勾得人心里痒痒，亚瑟盯着他没动。王耀在他的注视下摸了摸鼻子放弃继续研究，嘟囔着算了我们去蹭个导游听听。
不知道第几次王耀领着他直直钻进人群里后，亚瑟的精神真真切切地开始恍惚了。
什么不熟悉、不认识、忘了，全都是假的，这就是王耀的阴谋，一起只针对亚瑟·柯克兰的、没准会持续上一整天的漫长恶作剧。
王耀搪塞起来干脆利落，转身自然得像一滴水融进海里，一本正经地给周围的人讲什么审美意趣、东方哲学。淹没在人群里的身形依旧挺拔，声音不疾不徐，墨色的头发束起来垂在肩头，眉眼用最细的狼毫笔沾了淡墨反复勾勒，笑起来却是一抹胭脂被晕开，散在微微荡漾的水波里。
亚瑟的眼皮剧烈地跳动起来。
“不过、最美的风景总是藏在身边哦？不信的话，就看看陪伴在身边的人吧，”声音里带上了点揶揄，“请看，站在那边的、我们知名的柯克兰先生，不也是一道美景吗？”
——他就应该刚才抬腿就走。
等王耀终于过足了瘾放过他，亚瑟已经在一连串的招呼和笑脸中麻木了。如果不是环境差别太大，他真要怀疑自己是在面对一连串的记者和闪光灯。可偏偏那一张张脸上的笑容也是真诚热情，不合适、也根本没办法让他摆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来。
“怎么了？”人流退潮了一点，王耀终于笑嘻嘻着凑过来扯一下他环抱着的手臂，“不要这么紧张，也没对你怎么样啊。”
“又要干什么？”胳膊环着没动，被扯了一下也不肯放下来，“你别想再折腾我。”
“吃点东西去吧？”还是可恶的、只有咬一口才能解气的笑，“你不饿吗？”
捏着塑料杯的指尖泛白，剩下了大半的巧克力牛奶早就被融化的冰块稀释得过分寡淡，滑进肠胃里也不舒服。亚瑟本想假装无意把它遗忘在哪个垃圾桶里，可王耀这时候心疼起花掉的几十块钱来，鼓着嘴一边喝一边唉声叹气，又开始领着他到处乱窜，找那家他一定要吃的铺子。
“要两个梅花糕。”
终于找到机会，亚瑟眼疾手快把杯子塞进垃圾桶。
“现在有咸的和芝麻的，要吗？”
“豆沙的呢？”
“要等。”
“那等一会儿吧？”王耀转过来问，“我想吃豆沙的。”
等待无所谓，吃什么也无所谓，亚瑟没有意见，反正是享受假期。王耀看起来终于累了，不再执着于捉弄他，低着头玩那只意外得到的毛绒小熊挂件，努力把两只小短手举过头顶，看着小熊的滑稽样子笑。
“幼稚。”亚瑟瞟一眼王耀给他展示的成果做出了评价。
“彼此彼此，”王耀不以为然，“你也不见得有多成熟，柯克兰先生。”
无聊的斗嘴当然分不出胜负，于是谁都默契地没有再接话。亚瑟眯起眼睛感受风吹过脸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河道两侧的灯笼温柔地亮起。
这一时刻真是难得的放松与舒适，浅浅的困倦感占据了大脑，一个脑袋悄悄蹭过来。
“有点累了，”王耀靠过来含糊着，“吃点东西我们就回去吧。”
亚瑟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王先生，你给我们计划住的地方了吗？”
“没有，”王耀睁开一只眼，“太火爆了，没能订上最好的房间给你，怎么办？柯克兰先生不如跟我露宿街头吧？”
“豆沙的好了——”
无聊又即将升级的冲突被打断了。王耀去拿他们的两块梅花糕，走回来时手里又多出来一块。
“芝麻的，”他看起来有点困惑，“老板说送给你的，希望你能在这里好好享受假期。”
闭上眼就猜得到是偶遇他们的帖子已经被飞速传开了。亚瑟还没回答，热气腾腾的甜香升腾上来，亲昵地缠住他的鼻子绕圈，再毫不客气地狠狠扯一下他的肠胃。
——好像确实有点饿了。
两块梅花糕一左一右塞进手里，“送你的，你得都吃完才行。”
没吭声，亚瑟下意识就把这个小东西凑到了嘴边。又甜又软的面团黏住牙齿，底下的外壳酥脆，豆沙的内陷却柔软绵滑，带着细腻的甜味缠住他的鼻子绕圈，再毫不客气地狠狠扯一下他的肠胃。
——好像确实有点饿了。
两块梅花糕一左一右塞进手里，“送你的，你得都吃完才行。”
没吭声，亚瑟下意识就把这个小东西凑到了嘴边。又甜又软的面团黏住牙齿，底下的外壳酥脆，豆沙的内陷却柔软绵滑，带着细腻的甜味缠住他饱受摧残的神经。
”小心烫。“王耀也咬一口含含糊糊着。
晚了，亚瑟错觉自己是瞬间被这个小东西狠狠揍了一拳。他没控制住发出了这一天最大声的一声惊呼，手指按住上颚冲着王耀嘶声道，“你怎么不早说？”
“你笨啊？”王耀乐了，冲着张贴在门口的温馨提示努努嘴，“你没看见？还是真饿了？天啊，柯克兰、好歹也活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被口吃的烫着？”
却在看见亚瑟还龇牙咧嘴地倒吸气时凑了过来，“没事吧？”他伸手想来碰亚瑟的嘴，“给我看一下。”
顾不得什么形象，也顾不得还会不会有人把他们认出来，亚瑟乖乖地任凭他翻开一点点上唇冲着被烫到的那一块软肉吹凉气，还带着甜香的呼吸缠在一起。
可惜这里并不适合接吻——亚瑟看着他凑近的睫毛不合时宜地胡思乱想，王耀很快直起身子，“我给你弄点冰块吧。”
不等亚瑟回答他就跑了，径直进了隔壁的另一家饮品店，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个塑料杯，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冰块。
“我说吃东西被烫着了，直接就给我装了一杯，”好不容易甩掉的冰冷又回到手里，“看来他们也很有经验，真不知道该不该夸这种贴心。”
吃一时间是没办法继续吃了，冰块在王耀的虎视眈眈下塞到嘴里，亚瑟只能摆摆手把那块没被动过的芝麻馅梅花糕又转回王耀手里，被王耀拿着四下看看、笑眯眯地冲一个小女孩招手。
女孩的妈妈显然早就认出了他们，凑到耳边跟女儿说两句悄悄话，王耀成功用那块梅花糕换回了一句有些怯生生的谢谢。
“小心烫哦，”王耀笑眯眯着又来指指旁边一声不吭的金毛老外，“可别像这个笨哥哥一样。”
“我会小心的，”小姑娘答的一板一眼，“谢谢您，王先生。”
“你认识我呀？”王耀佯装惊讶故意逗小孩。
“我知道……”她看一眼王耀，又看一眼旁边端正的亚瑟，“我在电视上……手机上都见过您。”
王耀的眼睛又瞄过来，亚瑟盯着半空不跟他对视。
“那他呢？”意料之中的提问，王耀今天不指着一边的金毛脑袋问上一句一定是浑身难受，“这个笨哥哥认识吗？他也上过电视哦，跟我一样。”
“真希望我听不懂中文。”亚瑟闭上眼，他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这样希望了。
脸上的触感重新把他拽回地面，是王耀笑眯眯地跟小姑娘再见后又来戳他。亚瑟只觉得到处都是凉冰冰的，连脸颊都被冰得发麻，王耀温热的掌心就在这时贴上来，“发什么呆？真被烫了一下烫傻了？”
灼烧感早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胸腔里满涨的热意。亚瑟假装无辜着慢慢摸上贴在脸上的那只手，“很痛啊。”
“干什么？”王耀虚张声势着想要抽回手，挣了一下没能挣开，干脆顺势开始捏他的脸，“你这样、难道在撒娇？柯克兰？”
亚瑟一下子难以回答，只是继续按住那只手没动。王耀的眼睛在渐渐黑下来的天色里亮得过分，看得他喉头一动，最后还是只拉到嘴角碰一下。
“不是要回去吗、走吧？”
Chapter 2: 包粽子需要手把手教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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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糯米、粽叶、蜜枣，”购物车里的东西点又被兵点将数上一遍，“花生家里还有，咸肉粽的话……濠镜和嘉龙今年也不过来，就不包了。”
王耀抬起头来，“应该不缺什么东西了吧。”
“应该？”亚瑟有点不确定。王耀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吗？
果不其然被斜了一眼，目光顺着绿眼睛的方向看向熟食柜里炸糖糕，“怎么？你想吃？”
“不，”亚瑟收回目光，“家里不是还有……”
——为什么还一定要自己包呢？后半截问句被咽回肚子里，亚瑟决定自己还是闭嘴继续任劳任怨推车。
早在一周前王耀回来就拎了两盒包装精美的粽子礼盒，说是这学校给教职工的节日福利、居然还分给他一份。
又一天王耀被守株待兔的邻居阿姨叫住了，笑眯眯端来一盆自己家包的蛋黄鲜肉粽和咸鸭蛋，王耀站在门口跟人家扯半天家长里短，又哐哐哐跑回来把自己的粽子礼盒拎出来、硬塞出去一份。
而外来人口亚瑟柯克兰旁观了整场粽子交换游戏，在结束时还被拖出来给人说了句字正腔圆的谢谢。
“有空就还是想自己包嘛，”王耀倒是听出来他没说完的半截话，“自己包的不一样，吃不完就送人。”
亚瑟没吭声只是点头，送谁？见者有份人人都能来领一个王耀包的粽子？王耀的目光很快又转回到柜子里的炸糖糕，“买几个吧，干嘛不好意思？难道你还怕我会拒绝吗？”
你拒绝的又不少。亚瑟眯眯眼睛，不想在超市里跟他发生什么无聊的争执。如果是在王耀家里、或者别的什么相对私密的地方，那这种不见得一定要分出高下、但又时常出现的争执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化解，比如亲对方的嘴角或者没头没脑地把人抱进怀里，显然这些手段现在都不适用。
还好王耀及时带着装好的炸糖糕回来了，“这东西以前是这个价格吗？”
他翻看着标签嘟囔，“蔓越莓馅？什么时候创新出来这种东西？还卖这么贵……”
王耀又想凑过去把车里的东西都翻一遍检查价签，被亚瑟眼疾手快抢过来那盒糖糕丢进车里、顺势阻断王耀的视线，“管它呢，我付钱就行了吧？”
“真的啊？”王耀一下子就笑眯了眼，“这么大方？那我得再拿几个、别的也可以吗？家里的零食柜应该填充一下了——你也付钱吗？”
王耀就是故意的吧——亚瑟看着结账时莫名其妙多出来半车东西只想叹气，在王耀又拿回来一盒荔枝美滋滋地拿肩膀撞撞他时只能磨磨牙，偷偷在那双亮得出奇的眼睛下嘀咕一句老狐狸。
假期的第一天就该睡懒觉。
被王耀一大早制造的动静吵醒时，要说柯克兰肚子里完全没怨气也不太可能，更何况他们昨天晚上本来就睡得晚，按现在窗外的亮度推算，也没睡几个小时。
亚瑟睁开一只绿色眼睛时只看到了敞开的卧室门，细碎的响动已经了好一阵子，他闭上眼睛试图催眠自己忽略这点响动、又听见拖鞋在地上蹭过的动静，王耀顶着一头蹭得凌乱的头发回来了。
“你在干什么？”这次睁开的是另一只眼睛。
床垫陷下去，王耀重新爬上来抱住他，哈欠连带着他的声音都变了调，“我把米泡上了。”
王耀的手缠上来还在轻轻拍着，拍得他意识又开始模糊，彻底断线之前亚瑟挣扎着开口，“我睡觉不需要哄——”
拍打突然加重两下，微有些恼怒的嗓音卷着薄被勾上来，“闭嘴，睡觉。”
再睁开眼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亚瑟摁亮手机时还在恍惚，息屏再摁亮一次——没错，确实十一点了。
计划中的丰盛午饭直接泡汤，亚瑟又打了个哈欠，使劲眨眼挤出眼里的一点潮气。面前的人从模糊再到清晰，同样刚睁开的眼睛还带着点倦怠，茫然地跟他四目相对。
紧接着王耀就憋不住笑起来，一边用手使劲蹭着脸一边来推他，“快起来、看你的样子——几点了？怎么能睡这么久 ？还好不是一睁眼发现太阳下山了——”
思绪漂浮着思考那个“在信任的伴侣身边大脑会降低对外界的警觉性”的研究结论到底是否可信、还是只是如王耀所说他们这些年愈发懒散了——很快亚瑟就自暴自弃地抓了把头发，反正他的假期还没结束，谁能对他说什么？
于是更加放任自己的柯克兰相当自然地就把人扯过来一点，一个吻直直落在那张因为愣神而微张的嘴唇上。
换回了王耀一巴掌把他拍开，嫌弃着让他赶紧去洗个脸清醒一下。亚瑟去摸那管牙膏时隐约还听见王耀在问他想吃什么要不点外卖吧，等水声终止、亚瑟把自己收拾得勉强也能见人出来，王耀已经改变了主意，哼着歌在厨房准备煮泡面。
鸡蛋、鱼丸、脆皮肠，再加上一把豆芽和王耀认为必不可少的绿叶菜，红通通的汤汁收得浓郁而黏稠 。芝士片平铺在膨胀的面条上，被热气烘得微微融化，王耀满意地拍拍手，“想喝什么？”
“让我来吧。”柯克兰想挤进厨房，厨师对此没意见，厨房的主管权交换，王耀开始给自己找下饭剧。
边吃东西边看电视不见得是个好习惯，但这几年也属实是懒得再争了——怎么说呢，偶尔放下一些坚持也是不错的体验。更何况每每这个时候王耀就会紧紧地贴着他，肩膀挨着肩膀，呼吸混着心跳。
只有坐着等食物送进嘴里依然不是个好习惯，更何况严格来说他现在就是在王耀家里蹭吃蹭喝，只能更勤恳地帮王耀干活。亚瑟把锅端到客厅、还有他倒的两杯牛奶，唯一贴心的是王耀的那杯加热了。
电视里海绵宝宝哇哇大叫着展示它的涡轮发动机锅铲，王耀挑了一筷子面条吸溜进嘴里转过来含含糊糊，“没人会在吃泡面时配牛奶，你没看到冰箱里有汽水吗？”
“那个不健康，”柯克兰强词夺理起来，“我们又不年轻了，平时需要注意补钙。”
“别带上我，”王耀看起来要用那把涡轮发动机锅铲削他，“我可没想承认这个。”
“为什么不能买一个洗碗机？”
等亚瑟洗完碗、溅上汤汁的台面也被清理干净出来，王耀的粽子生产线已经轰隆轰隆开始运行。他一边往粽子上缠线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答，“租的房子你还要求那么多，房东可是连宠物都不让养。”
“你想养宠物？”亚瑟走近两步，“猫？狗？还是别的？不是很奇怪的话我可以帮你照料一下。”
“算了吧，”王耀哼一声，“我还没闲到需要养个宠物陪着。洗手了吗？过来包粽子啊。”
两片叶片叠在一起，在王耀的手下灵巧地翻成了一个漏斗，放入一点糯米，再加上花生和蜜枣，最后用泡的晶润的糯米封层。亚瑟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再一翻叶片捏住了口、扯了截细线扎扎实实地捆上，只是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这个——这算是成功了吗？看起来身体过于瘦小。
“哇，柯克兰，”王耀凑过来赞叹，“这是什么？粽子宝宝吗？”
不等亚瑟反驳他就直接上手来抢，又加进去几颗花生和一小把糯米——这瞬间给瘦小的身体打进了超级血清，不需要适应就变成了一个大块头家伙。
要说这也不是亚瑟第一次尝试包粽子，上一次时王嘉龙和王濠镜也在。亚瑟在王耀一步一步、或者说手把手的指引下费劲地包出来一个，一抬头那边王濠镜和王嘉龙已经杀红了眼，都试图把粽子摞得比对方高。
迟来的胜负欲在此刻被诡异地点燃——亚瑟憋着一口气又拿两片粽叶，叠在一起、折一下，该死，王耀是怎么做的？
“漏米了喂！”隔壁的粽子工厂停工了，“把米压实！两边捏进去、口要封紧啊！你想煮的时候给我变成一锅米粥吗？”
王耀又凑过来想帮他做个完美的收尾、又或者是试图直接这个把可怜的小东西毁尸灭迹。本就贴近的距离更进一步，睫毛伴随着呼吸震颤。
动作再一次比脑子更快，亚瑟直接扣住他的后脑勺亲上去，拖拽王耀陷进一个绵长而又湿漉漉的吻里。
第一次还可以解释为是冲动，同样的场景第二次上演就是预谋。
第三次王耀把整片粽叶拍到了他脸上。
准备食材的过程很麻烦，但也不是无法忍受；而利用食材进行创作的过程确实美妙，彩色的蔬菜、肉类和块茎类在火焰、流水的配合下会演奏出曼妙的乐章，这是亚瑟柯克兰至今依然对厨房保有充足热情的秘诀所在。
而酣畅淋漓的表演之后往往只会留下灾难的现场。如果这是在自己家里，亚瑟还可以安慰自己这是想要得到好作品必然要付出的代价、发呆一会儿再认命地把杂乱的厨房一点一点重新恢复整洁。
可现在他在王耀家——王耀每每这时就会夸张地捶着自己的腰背或者小腿，说着我实在是太累了、这就拜托你了，柯克兰？你知道的，做饭的人从来不刷碗。
不知道王耀这个从来到底有没有依据，亚瑟只一恍神觉得王耀这样倒真像是养了个宠物，想换取必要的生活资源就意味着猫咪偶尔要向人类出卖一下肚皮——又或者是像真正的、能有那一纸证明的伴侣？
亚瑟麻木地清洗着盆子，王耀用的东西也太多了，一个盆子装糯米，一个放粽叶，小的装花生和蜜枣，这么多锅碗瓢盆凑在一起，话筒都不知道该递给谁。
小家的厨房本就空间有限，王耀这时候又抱着胳膊、幽灵一样从他身边挤过去侵占亚他的个人空间。王耀揭开锅盖，香味不打招呼就直直捣进亚瑟的鼻子里——甜味、米香，还有草叶香？
“好烫，”王耀捡出来两个粽子，龇牙咧嘴着又把锅盖盖回去，“先尝尝，等放凉了更好吃。”
指挥家柯克兰还没放弃自己的表演，王耀再次从后面飘过时还空出只手来捣了他一下，“快点吧，也就几个盆子而已，你怎么能这么慢？”
等亚瑟举着两只湿漉漉的手从厨房出来，刚刚好就迎上王耀那一双有点迷茫的、像块剔透蜂蜜糖果的眼睛，“抹茶芋泥奶酪粽子？现在的年轻人喜欢这种口味吗？”
蜜枣粽已经剥开了放在盘子，在亚瑟挨过去时被王耀叉掉一个角顺手一转方向塞进他的嘴里。蒸熟的糯米软糯粘连，渗透着甜蜜和若有似无的香气，一点简单却又直白的满足突然从身体深处冒出来。
“有时候会觉得是不是我太保守，”王耀自己也夹一口，声音都被粘连得含糊，“但是我确实更喜欢传统的口味。以前我还吃过只有糯米的粽子，要沾着白糖一起吃，味道也很不错。”
“居然开始讨论这种话题，”亚瑟假装认真思考，“难道说、你真的需要补钙了？”
两条胳膊锁喉一样缠上来，“是不是让你在我家过得太好了，柯克兰？”
当然不是——亚瑟举手投降，王耀阴恻恻的声音一下子落下去，指尖稍稍用力捏了一把他的侧脸，“不是最好——帮我按一下肩膀，好酸。”
【王耀：大家吃粽子了吗？[图片][图片][图片]】
等亚瑟看到王耀在公开账号上发布的新照片时，他们已经彻底收拾完残局顺便收拾了自己后舒服地躺在床上，王耀的一条腿还相当霸道地伸到他这半边来挤占地盘。
这是充电，在这种氛围下精神和身体自然就切换到放松模式。任凭那条腿搭上来没动弹，亚瑟点开图片一张一张滑过去，是一张早上刚刚泡上的糯米、一张他费劲包出来的两个粽子和王耀包的摆在一起的合照、还有一张中午吃泡面时鼓着嘴吹气的王耀——是他拍的，被王耀要走了自己发出来。
热评第一又是王嘉龙：【怎么有几个粽子长得这么丑？】
Chapter 3: 骑三轮能追上crush吗
Notes:
国设朝耀和普通大学生王春燕的怨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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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晚会？”
这简直是亚瑟待在中国的这段时间里听到最有趣的笑话。他又一次拧开了水龙头，本想就这样顺势结束今天的清洗工作，可王耀守住门口寸步不让，大有不好好做完就要把他脑袋也一起摁进水池子里的意图，只能把碗筷通通再冲洗一遍。
“对啊，”此刻这个诡异话题的发起者正靠着门框在剥荔枝，水润晶亮的果肉整个塞进嘴里，连带着声音也被那股含糖量过高的汁水泡得黏腻，“学院自己办的，说我怎么样也是学院的一员应该参与一下，你想去也可以一起哦。”
亚瑟还是觉得匪夷所思，“可你在这个学校才刚上了一年学。”
难道该说王耀能在这里踏踏实实上完一年、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吗？尽管按照计划他还会继续在这边待上几年，只不过接下来可能要轮换上几个学校，亚瑟·柯克兰至今也不是很能理解王耀为什么要这么折腾自己——拜托，他们的年龄可都够大了，清闲一点不好吗。
王耀看起来可不这么想，歪着脑袋一脸苦恼，“可是人家小姑娘都来邀请我了，说起来我应该叫她学姐……大二的小姑娘，还是文艺部的部长呢，能办一场晚会不容易，参加一下也不错啊。”
“那你去干嘛？”最后一个盘子也终于冲洗干净在碗架上放好，亚瑟甩着手上的水珠朝门口走两步。
他本想去客厅里舒舒服服坐在沙发上跟王耀继续这个话题，结果王耀还是堵在门口一动也不动，红色的荔枝外皮被他扣的七零八落，像塑胶跑道的碎渣漏在地上，“……演讲？”
在毕业晚会上演讲？
亚瑟只想笑。这也不是第一次，之前开学时王耀就被学校邀请作为优秀新生发言，王耀拿到稿子试着先念一遍还舌头打结，撇着嘴吐槽我又没参加高考、上学纯属闲得无聊，到底哪里优秀了。
谁想出来的还来让王耀干这个？亚瑟识趣地闭嘴，身为社会闲人——至少暂时是这样——他对于王耀目前还在积极融入年轻人生活的行为没有什么发言权，只含住被塞进嘴里的果肉顺势将堵在门口的人转了个方向，推着他往更宽敞的房间走。
唯一不同的是这回没有人给他写好稿子只需要他出卖一下自己的形象念出来，可偏偏王耀自己深陷在节目第一轮审核都过不去也太丢脸的恐慌里，居然真的在抱着电脑给自己写发言稿。亚瑟凑上来看一眼被他冥思苦想半天才敲出来的几行方块字，再回头不出意料看见那双清亮的琥珀色眼睛里此时满是痛苦和绝望。
“我不是好学生，”他自言自语着，“作业我都没认真写过，我就不能享受一点特权吗？”
“换一下吧，”实在是看不下去，亚瑟按住他还在机械动作的手，“没有人会想在毕业晚会上听到这个，你来讲也不行，王先生。”
不意外换来了一记羞愤又懊恼的眼刀，王耀试图把电脑塞给他，“你来给我写。”
这下真的是更离谱了，亚瑟迅速一闪身躲开他。“我拒绝，”他故意优雅地坐到沙发另一头重新捧起自己的杯子，“我比你更不知道你家的年轻人喜欢什么。”
王春燕是个挣扎在痛苦的大学生活里的大二学生，为了加一点可怜的综测分咬咬牙竞选了什么文艺部部长，结果顺水推舟一样被推上台，本就稀少的休息时间这下更是少的可怜。
这也有点好处，比如极大地锻炼她的组织能力策划能力——都是放屁，王春燕一边在频发的天降急事里一边把能骂的都骂了个遍，也没少了他们学院里的某位身份很特殊的学生。
她能跟王耀熟识起来也是因为同样的一次天降急事——他作为新生代表的讲话稿被指派给王春燕写，同时也带来了她要提前来学校准备迎新工作的噩耗。正瘫在家里吹空调吃西瓜的王春燕叫苦不迭，紧接着手机就叮咚一声，一条好友申请弹进来。
【隔壁老王：你好，我是王耀。】
一口汁水充沛的西瓜啪地就掉在了桌子上。
此前她绝对想不到自己能这样跟王耀产生联系，尽管她关注了对方的几个公开账号，还会看他那些不知道可信度能有多少的记录生活微博，但这个名字更像一个远在天边的符号，跟她的生活扯不上关系却又息息相关。
等她手忙脚乱抽了好几张纸勉强把桌子擦干净，这条好友申请还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忐忑着点击通过后王春燕决定先发制人，先给他丢过去个表情包，结果半天才收到回复。
居然还是条长语音。
王春燕一时间有些无语。她讨厌收到长语音，尤其是在这种明显是要交办任务的情况下，对后续工作真的很不方便。王春燕习惯性地点了转文字。
这一转直接弹出来好几行，也不知道该不该夸他普通话好，每一句都识别的很精准，王耀好像很诚恳地在跟她说这不是他的本意、但是院方提出来了也不好意思拒绝，让她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差不多就行了。
王春燕看完之后又听了一遍这条语音，发现王耀还真只是在诚恳地建议一点没有自己的任务自己来的意思，只能又麻木地一边礼貌回复一边想王耀的普通话确实好。
他也许不知道这个东西写完还得交给学院里管宣传的老师看一眼、不可能是王春燕随便差不多就行的，这也情有可原，但他没过几天又来问她申请住校外怎么写理由就是纯招人烦。
王春燕只能回他一句“你只要提这个要求根本没人谁会拒绝吧？”
隔壁老王还给她一个金发的模糊人影表情包，仔细辨认一下还戴着眼镜。王春燕无语了。
所以，在一年之后的毕业晚会上想到拉这个自带光环的人来撑撑场面、起到一个物尽其用的效果，不也很自然吗？
要说这一年王春燕也跟王耀熟悉了不少，时不时地还能在学校里偶遇一下这位相貌年轻又清秀的学生——如果可以这么称呼他的话——混在人群里，似乎只有更温润、更内敛一些的气质使得他与周围的人又像是被一层薄薄的塑料薄膜隔开。
但王耀可比她想象中的好相处许多、甚至于偶尔也跟她缺德一下，王春燕邀请他来毕业晚会也就只思考了一下便答应了。紧跟着下一句就是能不能带校外人士来参观他们排练，他的一位对之前的工作产生了极大不满的朋友最近正赖在他家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可以让他过来帮忙，要说不可以他也会把人薅过来的。
王春燕一时间真是无言以对，尽管王耀说不要告诉别人、就把他当普通人就好，但是偶遇的帖子在网络上爆开也没过去多久，都不用想就猜得到王耀暗戳戳指代了半天的这个朋友是谁。
【到了说一声，我来接你。】
亚瑟又读了一遍这条十多分钟前发来的消息，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任何信息后抬起头眯起眼睛四处搜寻——来接你？视线里年轻的面孔三三五五地凑在一起，也有目光短暂地在戴着墨镜、金发被风吹的杂乱的人身上停留一下，但没有谁的脚步为他长久地停下。
王耀又跑哪儿去了？
在等待了太久眼皮酸涩而眨动的同一瞬间，一辆使用痕迹很重、车身上喷涂着白色号码破破烂烂的深蓝色铁皮三轮车突突突瞄准了他直撞过来。亚瑟闪身躲开的时候真的很想借机扭头就走。
可偏偏王耀一手努力控制着车把，一手还在冲他乱挥，呲着大白牙怎么看怎么傻地在喊他，“亚瑟——”
离开就好。亚瑟叮嘱自己，没有人知道他来过这里，只要现在离开一切就还有挽回的机会。
只一犹豫就错失良机，王耀那傻得冒泡的笑容已经瞬移到了面前，亚瑟站在驾驶座的正前面深深皱起了眉，”这是什么？”
“三轮啊。”
没人想知道这种废话，亚瑟后撤一步又在计划逃跑路线了，“为什么要骑这个？”
王耀又是一挥胳膊，“王春燕找保安借的，本来是用来搬道具的，这会没人用，我就说让我骑骑。”
接着他故作严肃地一偏头，“走啊？带你兜风去。”
“你真是、总让我出乎意料。”亚瑟本想痛苦地闭上眼，转念想到戴着墨镜他也看不见，只能站着一动不动表示自己的抗议。
“得了吧，”王耀倒是实打实地冲着他翻个白眼，“你还想让我怎么接你？开直升机？”
王耀给他打来电话硬要拉他参加排练结束后的聚餐时，亚瑟其实才刚从一场漫长的午觉里醒来，正抱着自己的茶杯在发呆。对突然打来的电话完全是本能一样在听，还是在王耀危险的“你在干什么？不会还在睡大觉吧？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死亡三连里调度起了最大的精神，匆忙应答几句爬起来把自己收拾得不像是一下午都在虚度光阴的人。
那现在的场景、也可以解释为他在做梦吧？亚瑟在王耀灼热的目光下终于是慢吞吞爬上了他旁边还留有一大块空地的驾驶座，在大脑诡异的空白里盘算得买张票把王耀拐走，反正他也要放暑假了，再这么待下去、谁知道他还能干出来多少离谱事 ，连弗朗西斯听说王耀最近的乐趣是年轻人的毕业晚会都摸了摸下巴表示真是想不明白这种上古老人为何越来越返老还童。
很快他的注意力又因为王耀开始吐槽排练现场到底有多混乱而被带跑。大约是谁都觉得硬在里面塞一场很难不严肃的演讲实在是奇怪，甚至都没坚持到第一轮审核就被砍掉了，但也没让王耀跑了，立刻又被塞进了另一个节目里。他自己讲的时候显然也是松了口气，只不过接下来对新节目的描述又让亚瑟的一口气不上不下地憋在了中间——合唱、钢琴伴奏，王耀是站在前面的领唱之一，传达对毕业生的祝愿。
听起来就像大杂烩，还是捡到什么算什么强行烩在一起的那种。第一次被拉来看他排练时亚瑟还有点兴趣，最后麻木着好不容易在一群人啊啊呀呀啦啦啦里揪住王耀，逼问他到底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参与这场景。
扮演大学生已经深深入戏的家伙白了他一眼，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幽幽道：“学分不够。”
这就已经很离谱了。眼下离谱的事还在继续，亚瑟看着他熟练地一脚油门又突突出去，再次庆幸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来表情。
——不过这副模样的王耀实在是好玩，能让他偷拍一张发到群聊里还不被王耀杀了吗？
聚餐的地方也要有讲究，不能离学校太远、兼顾年轻人的娱乐需求。尽管如此亚瑟也没预料到推开门是个被浓烈辛辣香味直冲满怀的KTV包厢，已经有人在抱着话筒忘情歌唱。
眨眼之间王耀就扑到人群里去了，“人还没来齐你们怎么就开始吃了！王春燕你不够意思！”
“你还好意思说？”一个清脆又响亮的嗓门穿透了满屋子的噪音，“一圈人等了你那么久！耍大牌啊？再给你点不就行了？”
亚瑟的目光几乎瞬间就锁定了谁是王春燕。丸子头扎得高高的圆脸女孩正一边冲王耀嚷嚷一边眼疾手快在锅里抢肉片，王耀一屁股挤到她旁边的空位瞪眼，“一片也不给留？太无情了吧？”
他也听王耀提到过这个名字好几次，知道王耀人还没在学校就先欠了王春燕这个理论上确实是他的学姐一个人情，尽管并不是出自王耀本意；知道王春燕一开始跟王耀的接触还算是彬彬有礼、多打了几次交道后就开始忽悠王耀仗着自己身份特殊给他们加点学分造福一下大家；知道王春燕在崩溃着拉扯一摊子毕业晚会凑不够节目、但王耀怀疑她就是想整点噱头强行一定要把王耀塞进某个节目里，演讲、诗朗诵、或者乱炖的大合唱，形式不重要，反正她说王耀就在台上站一晚上也完全可以。
该怎么去界定这段联系呢？对王春燕来说也许是在大学认识了一位相处不错的同学，对王耀来说则是浩浩汤汤的湖水里的一圈涟漪，不是剧烈的动荡引起，只是风吹过又归于平静。
王耀谈起这点时正一滩烂泥一样躺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嘟囔着在背分给他的歌词，脑袋毫不客气地把亚瑟的腿拿来垫在底下当枕头。这种谈论过很多次、每次的结论也都大同小异的话题很快就让两个人都不想再提，王耀摁灭了屏幕转为盯着亚瑟的眼睛，亚瑟顺势就去亲他的唇角。
明明是一模一样、但现在的神情里多了点狡黠的脸还在等待亚瑟的回应，他旁边的那个空位应该就是自己的了——亚瑟是想第二次试图跑路的，可惜王耀显然比他更清楚他的意图，直接抢过来旁边人的麦克风大喊“别放跑那个老外！”
Fxxk。亚瑟想，王耀有病，绝对的。该考虑买点补剂了，他们两个都吃点。
在盘算着是该补脑子还是补身子时他就被真的按住了——说按住也不准确，只是不容拒绝地引导他去坐到王耀旁边、也就在中间偏了一点的空位上，同时被阻断了逃跑路线。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在王耀差点被旁边王春燕抡了个大圈的胳膊甩到、身子一闪几乎全部撞进亚瑟的怀里时落地，一句“难吃”贴着亚瑟的耳朵，像打火机的火苗飞快燎了一下。
王春燕耳朵倒是意外地灵，“你说什么？”
“难吃，”王耀提高了点声音顶回去，“你怎么选的这个地方啊？少看点种草帖子吧。”
根本没看见王耀什么时候弄来了已经涮好的菜自己偷偷尝了一口，亚瑟只在王耀理直气壮地开始跟这位应该被称为他的学姐的争执里又叹了口气。
视线越过那个扭来扭去不安分的后脑勺，背景里跟王耀吵得中气十足的大眼睛女孩此刻却是一阵令人起疑的小声轻哼，“这是……是学姐选的，说能吃也能玩，适合我们。”
话音融化在噪杂的背景音里，但蕴含在其中的扭捏已经昭然若揭，只有需要多吃点补剂的家伙还在不依不饶想继续就“聚餐到底该不该吃好”而争个高下。亚瑟找准了时机在桌子下使劲捏一把王耀也许是无意搭在自己腿上的手，怕一下不够，加了点力度再来一下。
注意力确实短暂地分给他了一点，王耀瞪了他一眼，视线迅速又移到了锅里咕嘟咕嘟裹挟着底料不断上涌的泡泡上。
“真的难吃。”他赌气似的小声嘀咕。
亚瑟也是只想翻白眼叹气了。只需要稍稍多留意一下就能看得出来，王春燕只要一提到那位学姐就肉眼可见的不自然，眼睛小心翼翼地往右侧的方向瞄两下、在对方即将抬起头的前一秒慌慌张张地移开假装自己在看摆在前面的一桶青菜。
浅浅的好奇突然冒了起来，他凑到王耀的旁边小声问，“那边的女生是谁？”
“什么？”专注于烫熟的食物的家伙险些被烫到，顺手一筷子戳进亚瑟的盘子里，“哦，是马上要毕业的学姐，我们在一个节目里呢、她也是领唱，你不记得她吗？”
视线交汇的一瞬间王耀冲她露出一个微笑作为招呼，对方短暂愣了一下也弯弯眼睛，在新的旋律响起时举起了话筒。亚瑟在肚子里嘀咕王耀这种才是正常的反应，而王春燕——王春燕现在又开始偷看在唱歌的人看得出神——像这样一下子娇俏得像只小猫绝对是心里有鬼。
自顾自下结论时王耀因为听见了熟悉的旋律而兴奋起来，到处找话筒想要加入即将到来的高潮唱段，传到面前时被亚瑟眼疾手快截断了运输线，在王耀玩味的眼神里直接杵到了王春燕脸前。
王耀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目光来回在他和那边已经进入状态的两人合唱上打转，最后一眯眼睛也笑得像猫——只不过是一肚子坏水只爱搞破坏的那种——凑过来跟亚瑟悄悄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亚瑟想顶回去问他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傻，最后之在合唱声中悄悄在下面抓王耀的手，再没进指缝里。
散场后王耀还是坚持不懈找到那辆破三轮骑上，也没忘了一手一个拎上亚瑟和王春燕。亚瑟自觉在前面驾驶座上坐得板正，王春燕被他丢到了后面，憋了一晚上的怒喊在车才开出去两步就立刻爆发，随着风被扯碎了丢到后面。
暗恋故事，少女心思。这样的故事重复而又相似，只有王耀像是被极大地欺骗了感情一样在控诉，控诉王春燕根本就是私心只是想跟暗恋对象一起还非要拉上他，还让自己以为是非他不可。
王春燕蹲在车上傻笑，喝了不少气泡鸡尾酒的年轻女孩脸涨得通红，眼神也是虚飘的落不到实点，“没有……我、我不是，嘿嘿……”
“她应该记住下次不要喝比这次量要多的酒。”亚瑟吐出来一口卷进嘴里的风冲着王耀喊。
“行啦年轻人有些经历必须要有！”王耀也喊回来。
“我不想干啦——”后排的王春燕死鱼打挺弹起来扣住扶手直起身子，迎接风暴一样张开双臂，“什么破晚会——烦死人了！我不干了！我要去表白——”
三轮车正好碾过减速带发出一声巨响，嚣张的气焰一下子颠散了，“我不敢……她要毕业了，她不可能接受我的，我不敢……”
“王春燕——”王耀大吼，“你坐好！”
指针早已滑过午夜十二点，没有马车也没有水晶鞋，只有王耀一扭车把一个急转弯差点把三个人都甩出去摔得头颅碎裂明天就登上头条。亚瑟死命抠住他的手臂稳住自己的身子，在后面的王春燕咚的一声跌回去发出愤怒的一声叫骂里、王耀在加速中胡乱飞舞甚至于在抽打他的发丝里，终于因为这个疯狂而又顺理成章的夜晚大笑起来。
夜风吹的人身上冰凉，，一瓶带着冷意的矿泉水突然贴到脸上激得亚瑟瞬间就从昏沉里清醒。王耀像个神出鬼没的地鼠从另一侧冒出来，把水塞进亚瑟手里，自己咬在嘴里喝的却是一杯西瓜汁。亚瑟不免为他的特殊对待皱了下眉，“哪里来的？”
“那边有啊。”王耀冲着花花绿绿的摊位努努嘴，“问你喝什么，你自己说的只喝水就行。”
他嘀咕一声爬上来，在明明给两个人坐都还算充裕的驾驶座上试图要跟唯一的热源紧紧贴成一团。手指对相贴着的皮肤温度已经不太敏感，亚瑟张了张嘴本想再说句什么，却是一个哈欠先跑了出来。
王耀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挤眉弄眼故意变得嫌弃，亚瑟只当没看到。要说他这几年也算是养出了不熬夜的习惯，身体早就准时准点在向他抗议。
另一个家伙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吸管虽然还被咬在嘴里，杯子里的液体也没见动一下，王耀贴过来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流挠得侧颈和耳后一阵轻痒，“你觉得她能成功吗？”
亚瑟把身子稍稍塌下来一点换来王耀满意的一声哼哼，更心安理得地拿他当起人形靠垫。视线从一垂眼就能看到的那只握着西瓜汁的手移到更远处的路灯下，午夜的小吃一条街还是闹哄哄的，这边在大锅猛炒，那边王春燕的表情被时不时路过的人遮得闪烁不清。
尽管知道根本不可能听到，亚瑟还是放轻了声音，“不能。”
“为什么？”靠着他的脑袋开始昏昏沉沉往下坠了，“你怎么这么不盼着年轻人好？”
“你才是，”亚瑟反问他，“现在开始喜欢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了？”
肩膀上的脑袋动了动，“其实我还认识别的王春燕，”王耀没接他的话，“很多年前，再到现在。”
一瞬间周围的热闹和凉风都被抽离了，一个巨大的果冻把他们连带着屁股底下的这辆破铁皮三轮一起包裹进一层滑溜溜的隔膜里，只有被甜味的果汁搞的黏糊糊的手在故意蹭他。
“王耀，”亚瑟按住那只手严肃地喊他，“你觉得我们是不是真的有必要买点补剂什么的？”
“你怎么这么讨厌？”王耀直起身子来，果汁推搡之间换到了另一个的人的手上，“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你说话太难听被你家赶出来了，才一直不好意思说？”他捏住鼻子拿腔拿调，“拜托、柯克兰先生，您去干点别吧，别在这里给我们提要求了——”
王春燕回来的正是时候，亚瑟差一点就顾不得这是在外面要在他不肯见好就收的模仿秀上亲他。女孩目光涣散着走过来，丸子头被她扯散了任凭风把头发吹得打结，手里拎的塑料袋哗啦哗啦响。
如果说她在王耀的“你不说一定会后悔的”“她马上就要毕业走了你哪里还有机会呀”这一通忽悠、再加上骑着三轮一路追上了暗恋对象的鼓动下像只斗志昂扬找准一切时机想要冲出家门历险的家养猫，现在就是一团被外面的风吹得炸了毛的潦草毛团。
这放在更长的时间里，也许只是一场阵雨，伴随着重力自然降落在地面。眼下的潮湿确实实打实的在蔓延，亚瑟只能在尴尬的沉默里努力捞出来一句还算是安慰的话来，“你还好吧？”
“嗯，”她迟钝着吸了吸鼻子，突然又献宝一样把手里拎着的塑料袋举起来展示，“她给我买了蜂蜜柚子茶！还有水果——切好的！”
“她真好。”王耀开始熟练地哄自己家小孩。
“但是她说她不喜欢我，”王春燕又一撇嘴，“她说、说不会留在这边的……”
“嘘——”王耀竖了根手指跟她说悄悄话，“不早了，你想不想回去睡觉了？明天我们不是还要排练吗？”
“不排了，”文艺部长豪气地一挥手，“我要放假！放假一天——后天再说！后天！”
“就一天？”亚瑟也很难判断王耀这么问是失望还是在哄小孩开心，“不再多两天吗？部长？”
重新把自己的蜂蜜柚子茶和水果都抱回怀里的王春燕还真的顺着认真思考了一下。“不能，”她拒绝，“马上就要演出了，一天都不该歇。”
“回寝室睡觉吧，”再谈下去恐怕就要失败，王耀把话题拐回最初，“我送你回去。”
“不用，”王春燕抹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全甩到脑后，警惕地后退两步，说出来的话跟亚瑟的心声也不谋而合，“你别想再忽悠我。”
王耀举手表示自己绝对不会，甚至还捣了一下亚瑟让他也展露一下诚意。亚瑟犹豫一下冲她扬了扬西瓜汁，“干杯。”
“干什么杯你有病啊——”
笑声就这样一瞬间爆发，炸毛毛团又开始上蹿下跳。王春燕一边笑一边哐哐拍自己借来的三轮车，突然在被自己制造出的噪音里如梦初醒一般大叫，“完蛋了！”
接连遭受声波攻击，亚瑟觉得王春燕可以去跟阿尔弗雷德比拼一下谁的嗓门更嘹亮。
“车忘了还了！”
大叫还在继续，王耀也痛苦地捂住耳朵，“别叫了……我去帮你还，在哪儿借的？”
“你说的！”王春燕像是捞住了救命稻草，“邓叔的，你认识吗？南门的保安！”
“南门？”王耀也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两只大鹅开始在路灯下呱呱呱吵，“你还要我再跑那么大一圈！”
“我不管！”足足被坑了一个晚上王春燕现在才开始跑路，“你帮我——你自己说的！我失恋了我需要自己回去静静！”
眼见她灵活地窜过一个个人头，亚瑟叹了口气明知故问，“怎么办？”
“能怎么办？”王耀瞪着眼睛转回来，憋不住两秒自己弯弯眼睛笑起来，“要不要吃夜宵？”
“不去还车吗？”
“都几点了？”王耀理直气壮，“反正都已经晚了，明天再去还也不能怎么样。再说，人家邓叔估计早就下班了。”
他又凑过来瞄准了亚瑟的痒痒肉捣一把，感觉到亚瑟一瞬间的慌乱顺势把他推得不得不从三轮车上下去站到地上，“活动活动吧，吃点夜宵再回去？我看你才是最该吃点补剂——”
Chapter 4: 是爱心便当不是死亡司康
Chapter Text
亚瑟发誓，他一开始真的只是想做一份、呃，就不说完美了，至少也能看得过去的食物。
起因是王耀的一句调笑。
“喂，柯克兰，”王耀铲起来一勺炒饭塞进自己嘴里，在椅子上用一种诡异而扭曲的姿势坚持不懈转过来问他，“你在我家混吃混喝这么久，是不是也得给我点回馈？”
亚瑟也挖一勺炒饭。中午留下的半锅剩饭被王耀架在火上利落翻炒几下端出来一份堪称完美的晚餐，每一粒米饭都晶亮油光，炒的松散的鸡蛋和带着甜味的香肠粒，更奇妙的是出锅之前王耀丢进去了一包辣条——亚瑟吃这种东西时一般都是王耀从包装里拆出来指头捏着塞过来，舌尖把红彤彤的一根卷走再顺势扫过王耀沾上辣油的指腹。刺激之余带着甜味的味道很奇妙，充满韧劲的口感更是令人着迷，而王耀居然把这个加进了锅里——亚瑟震惊了一下，但不可否认这使得看似普通的炒饭变得口感更为丰富了，王耀简直就是天才。
也难怪亚瑟对今天晚上的晚餐展露出了极大的兴趣，这氛围也很奇妙，他和王耀既没有肩并肩也不是面对面，而是错开了斜对着坐在他这间本来就不大的出租屋里的餐桌上。电视里在放着美食节目，探寻某个城市街头经历三代人传承的地道面馆，没人理会这点背景音乐，甚至没有人说话，好像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食物上。
沉默的金发老外再一次动勺子的时候，王耀偏过来头，眼睛看着他盘里缺了一角的炒饭弯弯地眯起来，支着脑袋也往自己的嘴里塞一口，慢吞吞嚼了半天才开口，“这么好吃？你就这么喜欢吗？”
亚瑟向来乐得捧他这个场，何况王耀做的食物总是很好，看起来随心所欲连调料都是乱放一通却总是能拿出好像发着金光一样的东西，中华料理，果然神奇。亚瑟也就顺着他答一句，“很香……你都放了什么？”
“你想学？”王耀还是懒洋洋的，“什么特别的也没有……除了油放多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个东西放进去还挺好吃的，是吧？”没等亚瑟回答，王耀用勺子拨弄出一块红彤彤的诱人方块，把上面沾着的米粒拨掉，“看到有这种做法就试了一下……要不然说还是网友聪明，炒出来意外的香啊。”
甚至考虑到了食物口味可能会太重干脆一起搭配了饮料，亚瑟盯着面前的一杯酸甜适中的柠檬红茶没忍住笑了一下，“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什么？”王耀自己先喝了一口饮料。
“就像这样，”亚瑟想了一下如何解释，“我们好像只单纯地在吃饭，谈论的话题也是关于这一餐的食物，很奇妙。”
不需要找什么额外的话题来缓和气氛或者是拉近距离，只是坐在一起享受晚餐。
放下杯子的手顿了一下，杯子和盘子边缘不小心相撞发出清脆一声。王耀的胳膊勾回来重新撑住脑袋，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亚瑟，嘴角再一勾起就让人只想亲他了。没等亚瑟摸摸鼻子再多解释两句，王耀就抢先轻笑一声，“这种东西也能让你感性一下，怎么回事啊？还真是年龄到了吗？”
对，这才是正确的、王耀的回答——亚瑟耸耸肩准备继续放任自己流连在这种氛围里，王耀就伸过来一只手要捉他。亚瑟不明所以也伸过去手，被王耀用了点力气捏住，一张嘴却就故意在找事，“不过你说得也没错……对了亚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何况现在我可是管你一日三餐呢，你就准备这样只享受不还我点什么吗？”
牙齿狠狠咬住一块香肠丁磨了磨，亚瑟想反驳他最近又没少帮王耀干活，还尽心尽力地帮他纾解身体上的不适，看见他还是没骨头一样在椅子上拧成一团最终没忍住、问了句在肚子里憋了半天的疑问，“你这个姿势难道就不觉得难受吗？”
这就是此刻亚瑟站在厨房里的起因。
王耀今天会比平时的时间更晚回来，他说过，一节亚瑟没记住名字的课，老师很严厉有各种花样抓逃课的学生，他总不能不给年轻人做好榜样。此时倒是正中亚瑟的下怀，他可以不收任何干扰完美实现自己的计划：给王耀做一顿晚饭。
当然，他也不准备做什么复杂的东西。王耀的厨房里常备的食材都更符合他的口味，而亚瑟恰好对中餐的烹饪过程也有些好奇，总之，他在看到某个“手把手教你做可爱又好吃的小熊饭团，厨房小白也能学会”的教学视频时，就决定用这个给王耀一个惊喜。
绝对不是因为在视频的结尾刻意展示了用番茄酱画出的爱心，也绝对不是因为画外音的“快学会这道菜做给喜欢的人吃吧”，只是因为这个真的很简单而王耀也真的喜欢——没错，上一次的炒饭两个人都很喜欢，这次只是多出了一步、用模具做出来小熊头转盘即可。
亚瑟努力回忆了一下王耀是怎么做的，他也旁观过几次王耀的制做过程，王耀的手法堪称狂野，对亚瑟来说不那么具备参考意义，但至少可以跟着他的步骤来。亚瑟甩掉手指头上的水珠湿漉漉地滑几下，从收藏夹里找出来教学视频，端端正正摆在旁边。
第一步，把准备好的食材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
这真是给完全不懂如何与食材打交道的人的教程，而他很擅长这些——保险起见，亚瑟正式动手之前还是尽力回想了一下王耀的样子，熟练的中国大厨一边把食材切成小块一边还能瞟两眼摆在旁边的电视剧。能老老实实完成就算成功，这种有可能失误的举动不学也罢。
第二步，把鸡蛋打散，锅里加油，快速把鸡蛋炒成蓬松状，切碎盛出备用。
一下子就上难度了。亚瑟潇洒把鸡蛋壳一次就成功扔进垃圾桶里还在想，这不是在刁难别人吗？至少他是个经验非常丰富的厨师，知道要怎么炒鸡蛋——等下，王耀没有打蛋器吗？
王耀似乎都是用两根筷子代替这个工具的，亚瑟虽然也会用，但熟练程度可远远不及甚至能用筷子把头发别起来的某位。王耀曾经还故意想给他买个小孩子练习使用筷子的宝宝专用训练筷，当然又被亚瑟气急败坏捉住手腕咬上去逼问他到底谁才是更笨蛋的那个，被他问得急了王耀就吭哧一口咬上亚瑟的肩膀含含糊糊说你烦不烦——打住，现在不能想这个。
眼下亚瑟只能把两根筷子抓在一起小心翼翼戳进圆润完美的橘色蛋黄里，看见蛋液顺从地变了颜色还有些庆幸。幸好这会儿王耀不在家，不然真不知道又要被他笑成什么样子。
再接着，在锅里加上油，把鸡蛋炒熟。唯一的意外是王耀使用的并不是分装过更好掌控的喷油壶而是大大咧咧的一桶，一不小心咣当、倒多了也能理解吧？
等王耀拎着亚瑟点名要他带的蜜瓜回来时，迎接他的就是这样噼里啪啦的一幕。关门的动作因此而顿了一下，亚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发出来一声有点恼怒的抱怨，这老外又在家里不老实干什么？
连鞋都没顾上换，王耀果断直奔厨房，正看见亚瑟略显狼狈地跟锅保持了几步安全距离还在揉搓自己的手臂，而锅里滋滋啦啦的十分欢快，搞得王耀一时间选不出来应该先关心哪个。眼疾手快先窜过去关了火拯救马上就要糊掉的鸡蛋，王耀这才凑到头发和蓬松的蛋饼一个色的老外旁边，“怎么了？”
亚瑟顿时像是抓住了救星，“好痛。”
绿眼睛颇有些可怜巴巴，甚至隐隐还萦绕着一点水汽，乖乖站着任凭王耀检查他的手臂。
还好只是一点点泛红，没有烫到起泡，王耀从他闪烁其词的描述里没怎么费劲就拼凑出了前因后果——想来就是这个热衷于钻研厨艺的家伙又不死心，想偷偷试验一下却忽略了鸡蛋加入烧得过高的油温里会激烈的爆发，这才不慎波及到了他一点。
王耀直接条件反射数落了他两句，想吃什么就不能等他回来吗，何况亚瑟在这呆的这段日子里又没少了他吃的喝的，抓了块冰块来帮他敷一下时亚瑟才不服气又可怜地嘟囔，“谁让你……谁让你说我只在你这儿享受的。”
本就被冰得有些麻木的手一抖，在两个人的体温烘烤下变得滑溜溜的冰块啪叽一下就掉到了地上，想再去拿一块手却像黏住了一样抓着他的胳膊没撒开，王耀干脆把凉冰冰的指尖贴上亚瑟手腕内侧薄薄的皮肤，一抬眼看见亚瑟抿着下唇还微微鼓着嘴又想笑——这是无意的还是他刻意在使用自己极具欺骗性的手段？亚瑟到底知不知道他有时候真是可爱得过头了？
勉强收拾好了金色的麻烦，王耀才顾上看一眼锅里的东西。成品居然还不错，呈现出金黄而蓬松的形态，托了亚瑟加了太多油的福，比起炒鸡蛋更像是在炸鸡蛋，王耀顺手抄起锅铲把过于大块的蛋饼切碎，“还不错，亚瑟，真的……不过连鸡蛋也炒不好的话，你就彻底告别烹饪界吧。”
那一瞬间的绿眼睛里燃烧起的绝对是争强好胜，亚瑟强行挤过去就要抢王耀手里的铲子。
王耀倒是乐滋滋地又给他让了位置，丢下一句“你先什么都别做等我过来”从亚瑟身边挤过去。快速换了拖鞋丢掉外套重新回到厨房，柯克兰小学徒真的听话地在等他，一只手拿着锅铲另一只手还举着手机，正紧皱眉头看着屏幕。灯光下他的头发亮的像个灯泡，害得王耀稀里糊涂就被美色迷了眼，走过去先抱住这人吧唧亲了一口，勾住肩膀蹭一下才瞟见屏幕上亚瑟一直在看什么。
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看到厨房小白一下没忍住，王耀噗地笑岔了气，伸过去点点屏幕上的小熊脑袋，“你就想给我做这个？”
这个距离他能清楚看到亚瑟的耳朵迅速腾起的红色，不知道是因为被人调笑还是因为过于童心未泯的小熊形状炒饭。王耀只顿时心情大好，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故作老成，“行了，你就别看这个了，我教你做更好吧？厨房小白？”
被擅自定性为厨房小白的亚瑟想反驳，然而在王耀面前属实是没有挣扎的余地，只能不服气地拨拉几下已经切碎了的鸡蛋块，“我也没有那么差吧，只是偶尔会出意外而已。”
王耀又乐了，这嘴角从进门开始就没下去过，干脆捣他一下塞过去一个碗制止亚瑟把可怜的鸡蛋切得更碎，“是是，你今天做的真的还可以，你进步了、别戳了行不行，就一点鸡蛋你想给它弄成糊糊啊？”
不可否认，卖相上确实还看得过去，没有糊掉已经是了不起的胜利，王耀也就一下子忽略了亚瑟柯克兰下厨房的另一个致命问题，只被这幅黄澄澄的样子蒙蔽了夹一块放进嘴里——苦，咸得发苦。
他脸上的表情一定是瞬间凝固住了，王耀恍惚着看见亚瑟也愣了一下，立刻凑过来问他还好吗怎么了，声音像是唱诗班在脑子里给他唱赞歌了，庆祝王耀进入一个白花花的盐世界，他费力忍住才没有咳嗽出来，“你、你放了多少盐？”
“适量。”亚瑟说。
“适量？”王耀的嗓门忽一下飙升。
“这上面说适量……”绿眼睛开始发飘了，“我不太确定是多少，大概一勺就是适量……”
冷静，王耀，你要冷静，你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水平这才是正常发挥没什么可惊讶的——王耀摸过茶杯猛灌两口，这才感觉舌头重新了自己口腔里，抹一把嘴角冲着罪魁祸首嚷嚷，“难道你做别的东西也这样？你做司康饼也这样？烤面包呢？”
“适量，为什么要说适量，”亚瑟颇有些恼火，“就不能直接说需要几克盐几克糖吗！精密掌握用量才是做出最完美料理的办法吧？”
这也就是你为什么时常会捧出一些扫一眼没问题、结果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的东西的原因？王耀也不止一次围观过他一个人在厨房里捣鼓，谁能解释的清为什么这家伙每次打开烤箱有种开盲盒的刺激感，是表面上具有欺骗性的坏东西还是彻头彻尾的坏东西都是随机。
没把这些读作疑问实际上就是在调笑的问题说出口，王耀迎上稍显沮丧的绿眼睛觉得现在还是顺着他的毛捋比较好。没办法，谁让亚瑟明明被说服了要远离他的厨房还是因为王耀的一句打趣而违背了禁令，谁让亚瑟只是想给他做一份可爱的小熊造型的晚餐，再因为这点小差错刺激他就有些太不道德了，还是得呵护一下外国友人的心灵。
他只能又拍了拍亚瑟，从系着围裙的身体后面探出来脑袋，看清亚瑟准备得整整齐齐的食材又乐了，“继续吧？愣着干嘛、照你这个速度，我得什么时候才能吃上我的晚饭啊？柯克兰大厨？”
后半程在王耀的监督下总算是正常了不少，不论是用盐和酱油调好味后让王耀尝一点确认没问题才放心的米饭，还是仔细削去了皮切成适合一口吃下的蜜瓜，以及亚瑟额外多煎了一些外壳焦脆的香肠块，都还算相安无事地一起躺进了盘子里。
围观了这些操作流程的王耀只想问问亚瑟柯克兰难道是有强迫症不成，怎么能每一步都精细得过了头，切个瓜还得保证每一块都方方正正的、就不能直接抓起来啃吗？眼睛再一眨看见亚瑟变魔术一样拿出来一个小熊形状的模具时直接呆住了，连偷捏了一块蜜瓜塞进嘴里都忘了嚼，“哪儿来的？这个？”
“买的，”亚瑟又有点底气不足了，“前两天就买了，今天下午才送到，所以今天给你做这个……”
过分啊，好过分，王耀只想挡住脸无声偷笑了。就因为一个视频、一句玩笑，有必要偷偷上网还专门卖个模具吗？到底是谁想吃这个小熊饭啊？
眼睛再一挪过去，亚瑟也举着这过于童心未泯的模具摆烂了，“你快点、王耀，你到底吃不吃？”
吃啊、怎么不吃？先不说王耀也好奇亚瑟柯克兰的刺激盲盒在添加了王耀的经验后会跟中式料理产生什么奇妙反应，单就这个人抿着嘴像是还有点赌气、带着手套直接抓起米饭往模具里按的模样就让人不忍心拒绝。
更别提王耀也听见了那句隐藏在视频最末尾的“做这个给你喜欢的人ta一定会喜欢”，他还有什么理由再跟亚瑟说不呢？
王耀索性就抱着胳膊乐滋滋地看他摆盘了。先在旁边整整齐齐码好炒鸡蛋和煎香肠，尽管王耀无情指出这两样东西已经咸得不需要再搭配什么酱，可柯克兰大厨有自己的流程，严格按照教学到空隙里挤上一坨潦草的番茄酱。
紧接着，把压实定型的米饭从模具里倒出来。从这里就开始出现差错了，一只胳膊率先抛弃了身体掉下来。
王耀又没忍住笑得吸了口气，沉浸在自己的美食艺术里的柯克兰大厨浑然不觉，小心翼翼解救出小熊的身体和胳膊拼接在一起，沾了点番茄酱开始尝试给小熊画上脸蛋。
眼睁睁看着他弄出来两小团白米饭充当小熊的眼睛，用番茄酱点了两个点，下面添上一条长一些的弧线——已经完全变得诡异了。
“你这个……是不是有点吓人了？”没意识到自己还是嘟囔了出声，眼见亚瑟不为所动还要继续往熊脸上加鼻子，王耀伸手扯了他一下，“喂！亚瑟，哪里的小熊有这么吓人的嘴啊？”
反倒亚瑟被他扯得手上动作一乱，原本控制得还算均匀的番茄酱一下子抹开一大摊，真变成了大张着、不幸歪斜了的血盆大口。
绿眼睛立刻盯住他。
王耀若无其事咳一声不看他，“那什么，自然界的熊都这样，很凶的。”
亚瑟还是没动，视线愈发灼热，绿眼睛里面的幽怨也越来越明显，王耀最终没憋住抢先夺过来模具，“挺可爱的，真的！让我也做一个呗，我也想玩——”
身份顺利对调，变成了亚瑟抱着胳膊看他捣鼓。见王耀一次就成功做出来一只完美无缺的熊还颇有些不服气地瘪了瘪嘴，亚瑟指着有些凄惨的那份冲着王耀毫不讲理起来，“你吃这份。”
“凭什么？”王耀当然是反对，按照亚瑟的步骤也开始给熊画脸，没有意外插手，一路顺利，熊冲着两个人露出完美的笑脸，“我要吃长得好看的。”
他得意洋洋直起身子把滑落到身前的黑色长发重新甩回，王耀还想端起来盘子冲亚瑟展示一下。厨房里的空间本来就有限，亚瑟隔着他只有一步远，王耀直起身时已经迅速缩短了这一步距离把他围困在柜台和亚瑟柯克兰中间。
两只手不打招呼就从后面环上来，呼吸骤然间拉近到耳边，亚瑟的声音被黑色头发淹没得含含糊糊，“喂！哪儿有那么差！要不是你突然吓我，我肯定会做的很好看的……”
——啊、哦。
王耀真是想跟他掰扯掰扯不要什么事都跟他扯上关系，他可没让亚瑟给他做爱心晚餐什么的，再说了柯克兰突然在家里做饭这种事情让其他几个知道了谁不得紧张一下？阿尔弗雷德也许不会，弗朗西斯则要嘲笑他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放弃，真是精神可嘉。
相比之下，亚瑟这次只是做出来了个造型有点惊悚的东西。至少没什么其他的麻烦，而这又不是给小孩子吃的——区区一个口吐番茄酱的柯克兰小熊，王耀都犯不着给它上筷子。
柯克兰本尊还在贴着他，完全赌气一样隔着家居服咬他肩膀一口。王耀脑袋里在这个放松的环抱里一路跑偏，没来由想起来亚瑟的一个笑。
只是为了一顿能一起享受的晚餐。
王耀莫名其妙也笑了一下，笑声在此刻显得有些破坏气氛。抢在亚瑟再次抗议之前，王耀就这样保持着环抱的姿势转了个身，扳着亚瑟的下巴让绿眼睛和自己正面相对，“这确实很有趣，亚瑟。”
亚瑟显然没反应过来，王耀也不打算再跟他翻起来之前的对话。这点在心里窜起的奇怪波动要解释起来可就太麻烦了，不如换种更简单的方式，凑上去先结结实实啃在他的嘴唇上。
Chapter 5: 猫为什么一直响
Chapter Text
亚瑟是被身上有些沉重的压迫感惊醒的。
他迟钝地睁开眼，从压住他的东西底下奋力扭身钻出来，视线在黑暗里意外地清晰，亚瑟睁大了眼去看旁边一团黑乎乎的山包。
原来是王耀在睡梦里翻了个身，把半边身子全压了过来。这很常见，其实王耀的睡相一点儿也不好，亚瑟觉得自己没被他在梦里拍上一巴掌纯粹是因为王耀这几年愈发懒散了。
他紧跟着抽动了一下自己的胡须。
——等等、胡须？
好像有什么不对。虽然他们很特殊，但大多数事情都跟普通人没什么不同，胡子长出来要刮，头发长了就剪。怎么可能会抽动胡须？
亚瑟想拍醒旁边睡得瘫成一滩的家伙，伸出去却是一团毛绒绒的花朵形状，肉垫不轻不重地拍在王耀的肩膀。没能唤醒他，反倒王耀嘟囔了一句什么顺势再抓一把被子压过来。幸亏亚瑟足够敏捷，才没有被王耀的胳膊砸得天旋地转。
不会有人在深夜走进柯克兰家的卧室，自然就不可能有人看到一只黄白相间的折耳猫此刻正蹲坐在枕头旁边，低头看着跟被子纠缠成一团的黑发男人。
再仔细看，这只小猫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郁闷、甚至有些苦大仇深了。
甩来甩去的尾巴轻轻卷回来盖上脚面，亚瑟开始思考这一天究竟是有哪里不对。
这是他们回来的第、第二天还是第三天？
经历了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亚瑟唯一的念头就是累。
尽管王耀调笑他只是坐飞机又不是让他来开飞机、在天上的时亚瑟不也只是吃吃飞机餐然后睡觉吗？或者再跟王耀说上几句悄悄话，任凭自己的手指被王耀翻来覆去捏着玩，但还是好累——巨累、无敌累。
反正他们都不年轻了。亚瑟在掏出来自己的编织材料包时还被王耀鄙视了，悄悄凑过来问他柯克兰宝宝、你多大了，怎么没有申请儿童服务？结果后半程他自己也无聊得不行，抢过来尝试勾出来个小包——至于有什么用，王耀冲他翻个白眼说给你装毛绒熊。
亚瑟只能抬手帮他把垂落下来的头发撩上去别在耳后，本意是想别挡了视线，可被王耀顺势抬头看一眼就显得这动作平白多出了点味道，手收回来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干脆就保持着指尖按在黑色发丝里的动作凑上去亲一口。
倒是王耀被他弄得一惊，眼睛小心翼翼瞟了一圈。漫长的飞行时间总是难熬，人们也都能给自己找好东西打发时间，没人关心这对暂且可以称之为异国恋情侣的小动作。
“怕什么？”亚瑟故意装得读不懂他眼神里的潜台词，“你都要跟我回去了，还怕在飞机上被人偶遇吗？”
琥珀色的眼睛闻言是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手上干的动作倒是另一回事。毛线团被暂时放下，王耀勾勾手示意他再靠过来一些，迫不及待把温热的气息故意吐进亚瑟的耳廓里，“那你就亲啊，只碰碰嘴唇算什么？”
他就是算准了亚瑟也不会真的在这里搞出什么太出格的举动——自由是不假，但一些该注意的两个人也是默契地在维护。亚瑟只能磨了磨牙把毛线球丢回他脸上，“睡你的觉吧。”
比起某两位一年里恐怕有一半时间都钻在无信号区域根本找不到的极限运动爱好者，亚瑟柯克兰的这次休假倒是显得安全了很多，至少每次打来电话找他，一般情况下都能找到人，还被王耀嘲笑你怎么像没长大的宝宝还要查岗一样。只不过在这边当大学生陪读也快陪了两个月，明里暗里已经催促了亚瑟好几次，再想装没听出来也没借口，亚瑟只能去问还在睡懒觉的大学生接下来还有没有其他事。
卷着薄被的一角还迷迷糊糊的王耀只揉了揉眼睛，“没事啊，我不都放假了吗，能有什么事……社会实践我也不去，我又不要学分，爽得很——”
声音含糊着含了一块水果软糖一样黏糊，更何况这种话本来就有歧义，也不能怪他是故意歪曲。亚瑟凑上去在他露出来的半边肩膀上亲了一口，“那昨天晚上呢，爽不爽？”
事实证明王耀这会儿是真没睡醒，要不然才不会听见这种话还是贴着他只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缩回被子里又想闭上眼时被亚瑟眼疾手快捞出来——不许睡了，要去赶车。
临出门前又堵在家里交换了好几个绵长的吻，直到最后一刻才踩着点坐到了高铁上。王耀一边给自己慌慌张张跑散了的头发重新绑好一边来瞪他，金毛老外这时候理直气壮当没看见。他已经按王耀的吩咐准时喊他起床了，虽然方式有些粗暴，但不也及时把两个人送上了车吗？
王耀瞪了两眼也知道自己没什么道理，一张嘴又打了个哈欠。
“有这么困？”眼见他又闭上眼睛了，亚瑟没忍住。
“怪谁啊？昨天晚上谁非得不让我睡觉的？哎——”琥珀色的眼睛突然睁开鬼兮兮地凑过来，“我知道上了年纪的人睡眠会越来越少，你、你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你也到时候了，柯克兰先生？”
从亚瑟真的买回来一些补剂之后这简直就成了绕不开的话题，王耀嘟囔着有病吧你怎么真去买，钙片维生素鱼油倒是一个挨一个老老实实塞进嘴里，再故作惊讶地喊着“哇噻眉眉，我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连我的肌肉都变大了！”
全是胡扯，连跟他多讲两句都有点费力气。在家里时亚瑟会直接堵上那张被温水泡得水润的嘴唇，往往会觉得还不够解气，再追上舌尖啃一口。
但此刻在公共场合只能任凭王耀得意洋洋占据一回合的上风——无所谓了，亚瑟划着手机忽略他的调笑，反正王耀马上要跟他回伦敦去了，有的是时间给他找机会报复。
可等到报复的时机真正到来已经过去了一周多——他先跟着王耀在北京又待了几天，然后是漫长的空中飞行，看到盛开的绣球时亚瑟都有些恍惚，还没来得及感慨点什么就听见旁边的王耀嘀咕了一声，“累死了，下次绝对不要来了。”
明明你刚才还在嘲笑我凭什么累，而且明明你之前也很期待还自己计划行程——这些话亚瑟都没说，两个人直接陷进床垫里跟柔软的织物化成解不开的一团。
直到再晚一些，被吵醒的亚瑟才打着哈欠揉掉眼角的潮气，顺手接了哥哥的电话。
这之后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亚瑟隐约记得更晚的时候难得几个人一起相聚在了斯科特的酒馆。刚讲完亚瑟在中国几次倒霉经历的王耀和柯克兰兄弟们一起大笑，搞得亚瑟一边暗暗磨牙一边拧他的手，再然后喝得都有点上头的他们好像开始——比拼魔法？
对了，比拼魔法。
应该是威廉得意着在亚瑟不务正业到处乱跑的时间里，他找到了一本古老的魔法，几个人开始围观那本皱巴巴还掉页的书到底靠不靠谱。王耀不怎么感兴趣，晃荡着杯子说他也可以把一张纸变成看起来经历了几百年的时间的样子。至少这点上没人质疑他，亚瑟伸着舌头费劲念了一遍上面记载的咒语，根本没有任何光点从魔法书上溢出来，话题很快又转向了别处。
没有任何诡异的地方，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威廉尝试的魔法。亚瑟发现自己适应的比想象中要快上许多，他已经完全接受了爪子的感觉——不接受也没办法，他试图再次用猫爪推推王耀，原本能够自然把对方揽进怀里的动作此时却显得柔弱无力，更像是在王耀的胳膊上踩了踩。
想要叫醒王耀，一张嘴也是一连串的咪咪嗷嗷。
没办法了，总不能深夜摇人来拯救变成了猫的亚瑟柯克兰，再说他想给万恶的罪魁祸首打个电话现在都是难题。好在他的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亚瑟蹲着郁闷了半天，最终还是抖了抖耳朵打了个哈欠，小心翼翼绕开王耀的胳膊和头发——如果还躺在原本的位置睡觉，那他一定会被胡乱翻身的王耀压死。
亚瑟转了几圈最终只在枕头旁边卧下来，尾巴勾回来盖住猫鼻子，耳朵努力把变得更噪杂的声音屏蔽在外面，绿色的猫眼睛紧紧闭上尝试再次入睡。
猫的梦境也跟人截然不同。亚瑟在一片长满了巨大绿色叶片的灌木丛里晕头转向，鲜红的浆果看起来甜美多汁又充满危险，折耳小猫只能努力循着穿透进来的微弱光亮想从遮罩住天空的绿色下钻出来——突然一只手撕开梦境捉住了他。
睁开眼睛亚瑟才意识到压住他的不是什么巨大的叶子，只是滑溜溜的薄被，在睡梦里被王耀一卷一起裹上来。而此刻比起人类要更柔软的身体正被王耀两只手掐住举起来，亚瑟看着他蹭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和瞪得快要比猫眼睛还大的眼，尾巴在空中甩了甩，一张嘴却只能有气无力地喵一声。
被强行从睡梦里拖拽出来的脑袋还不怎么清醒，就连亚瑟也没立刻想起来王耀其实还有个相当实用的特殊技能。他精准从简短的一声猫叫里读出来了复杂的含义，“亚瑟？”
完美适配小猫脑袋的绿眼睛愣了一下，喵喵声顿时变得激昂，让王耀听了都眯眯眼睛笑起来，“对，我听得懂……你别急、慢慢说，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这真是一个很好的问题。这场面想来想去都觉得只可能是威廉，猫咪咪咪喵喵着跟王耀把这些控诉了个遍。此刻能和动物交流的神秘东方人是他唯一能发泄的对象，眼看着黄白相间的折耳猫越来越激动，猫爪子一挥、差点要直立起来跟他说话，王耀努力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猫爪子一直在他腿上踩来踩去，像是故意又像是太着急而根本没意识到，王耀没忍住挠了挠猫下巴，眼看柯克兰猫咪舒服得想眯起眼睛又像是紧急触发了什么防御机制，嗓子里的呼噜呼噜声被硬生生截断，王耀撇撇嘴丢开亚瑟的手机低下头跟绿眼睛猫咪对视。他刚刚跟威廉通了个电话，对方对弟弟的电话接起来却是王耀有点压不住笑意的声音也没怎么惊讶，却在听说亚瑟身上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有些毛绒绒的麻烦之后立刻激动起来，喊着我很快就带着魔法书一起来就挂断了电话。
想更近地贴上来方便偷听的亚瑟两只前爪都踩在了王耀身上，急于弄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的小猫一个疏忽就被人再次掐住。王耀直接给他来了个过肩摔，更小也更柔软的身体被轻易掀成四脚朝天的姿势，亚瑟的后背都陷进了被子里，王耀一脸狞笑，毫不犹豫把脸埋进猫肚皮里。
吸猫，爽。
但对小猫来说，这刺激可是一下剧烈得过了头，“王耀！”
折耳猫激烈地大叫，惊慌失措地弹腾着爪子想逃跑却只被身上的人类压制得更彻底。试图抓挠他的头发也没能成功，小黄猫还是彻底放弃了挣扎，任凭王耀把他当成一块布来擦自己的脸。
王耀直起来身子后更想笑了——猫眼睛里透露出来一阵浓郁的委屈，就好像王耀刚才对他做的是什么欺骗小猫感情的坏事一样。在亚瑟反应过来之前小猫鼻子上被抢先亲了一口，王耀又顺手把他抱进怀里一起倒下去，下巴自然贴上毛茸茸还热乎乎的小猫头，连声音里都好像混上了一大团猫毛，越发的含糊还粘稠，“亚瑟……嗯？亚瑟、你这样子真可爱……”
当然了，王耀向来喜欢这些东西。亚瑟犹豫着还是主动用脑袋蹭蹭他，立刻让王耀更满意地摸上小猫的后背，一开口却让亚瑟想还是狠狠咬他一口算了，“怎么办啊？亚瑟，你吃什么啊？我是不是应该、应该带着你去买点猫粮？”
我就算能吃我能消化吗！忍无可忍，亚瑟转过脑袋就冲着王耀的手轻轻咬一口。
一人一猫又在床上赖了半天才起来，王耀对小动物的喜爱超乎想象，如果不是亚瑟在被他揉来揉去里骤然醒悟、挣扎着总不能用这幅样子见时刻会突然袭击的威廉唤醒了王耀，王耀甚至想抱着他在床上躺上一天。
猫咪是不需要洗漱了，刚刚挤上牙膏的家伙又叼着牙刷跑出来，蹲在亚瑟面前跟他嘟嘟囔囔着，“亚瑟，你怎么洗脸啊？你会洗脸吗？舔舔爪子再蹭蹭——啊！你会不会用猫砂啊？”
绿色猫眼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被蹂躏得毛都有些凌乱的折耳猫低低哼了一声，从床上灵巧一跃跳下来，还得到了一个飘着牙膏泡泡的夸赞。折耳猫从王耀身边走过时还故意踩了一下他的脚——毫无威慑力，只让王耀看着故作优雅一步一步走去客厅的小猫笑得更高兴了。
“真的是魔法？“王耀有些惊讶。
等威廉带着魔法书终于现身时，亚瑟已经抗拒不了猫咪本能、更何况这也让他觉得更有安全感而直接一摊融化在了纸箱子里。王耀好端端路过他时突然伸手把装着猫的纸箱拖走，吓得亚瑟条件反射一样弓着身子弹起来。意识到只是恶作剧立刻气恼地甩着尾巴喵喵叫，王耀这时候又开始装听不懂了，把亚瑟的”王耀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全部过滤掉，专心致志翻着又黄又破的书页研究。
“变形术，我没想到会成功，这还是第一次。”威廉也在纸箱子旁边蹲下来，想要来摸摸小猫头立刻被呲牙瞪一眼。
不好意思，亚瑟还在为哥哥轻易在自己身上实验魔法、而这魔法竟然该死地灵验了而耿耿于怀。第一次成功？第一次就是成功把自己变成了只折耳猫，害得他今天的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亚瑟立刻喵了两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亚瑟在生气，”王耀立刻帮他转达，“他说你是笨蛋。”
这一下让亚瑟直接跳过去踩了刚才还不搭理自己现在又来拆台的家伙两脚，被王耀喜滋滋按住他摸一把猫脑袋。
“真抱歉，亚蒂，”就连威廉也凑过来试图挠柯克兰猫咪的下巴，“虽然理解你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但是至少让哥哥拍张照片还是可以的吧？”
亚瑟努力忍住不一爪子拍到他脸上，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王耀身上转头冲着他喵喵，“不行，他拍了照片一定会到处乱发的！到时候我要被他们嘲笑上一辈子！”
“亚瑟说不行，”王耀尽职尽责帮他翻译，“但是你可以偷拍，我会假装没看见的。”
亚瑟只想一爪子把两个人都抓的挂彩，心如死灰任凭王耀的手摸上来顺着毛捋。“没有办法恢复吗？”王耀终于问了点靠谱的，“他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对啊对啊——绿色猫眼立刻盯住了哥哥，迫切着想知道答案终于在另一位柯克兰有些热切的眼神下低头让他摸摸脑袋。
目的达成的威廉立刻回答，“应该不会，呃、说实话我的魔法很一般……不过比起亚蒂还是好一点。”
折耳猫立刻抗议起来，被王耀一巴掌摁在脑袋上打断，亚瑟在他持续的抚摸下升腾起来一丝烦躁，干脆直接冲着他的指头浅浅咬一口。
“干什么！”王耀看着手上的小牙印，“坏猫。”
坏猫心满意足，甚至冲着王耀又小小地龇牙咧嘴一下，那模样明显是在耀武扬威：我还可以咬点别的。
威廉看了一眼自己的蠢弟弟继续说，“所以我猜也持续不了多久，最多一两天。不过能成功我还是有点意外……看来值得钻研一下。”
“我想不是，”王耀迟疑了一下，“我不是想打击你们任何一位，但是当时大家都喝得晕头转向，恐怕没人真正看清你们干了什么……总之亚瑟当时也非常亢奋想要尝试这个新魔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你们两个一起口齿不清地念了咒语，刚巧你们的魔法光环撞到哪里反弹了回来——”
“……噢，”威廉震惊，“你是说亚蒂把自己变成了猫？”
晴天霹雳。猫的脚步都虚浮了。
“更准确来说，是你们一起，”王耀又把发黄的魔法书举起来对着光看看，“看来也不用担心了，这上面说变身的时长取决于魔法师施加了多少魔力，如果是你们一起合力才把亚瑟变成猫的话……那我猜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也许很快就会大变活人了吧。”
一猫一人大眼瞪小眼，确信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原来不是我魔法变强了”的失落，亚瑟冲哥哥愤怒地一呲牙，在威廉再度伸过来手想挠猫下巴时直接一扭头跳走重新钻回箱子里。
“他好像很习惯啊，”围观了这一幕的王耀真切地开始担忧，“你说他不会是真的想一直当猫吧？”
回应是亚瑟猫咪不耐烦地抽了下尾巴，他当然不是真的想当只猫，只是活了这么久、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被魔法暂时变成了猫而已，本来他今天的计划也只是和王耀睡醒后去附近逛逛。他们才刚回来，还需要点时间适应，但是出现了这种意外，延后一下行程而让折耳猫能够在家里安安生生待上一天也不是不可以。
前提是别有人故意给他找事——说的就是某些人，威廉离开时还恋恋不舍，但折耳小猫柯克兰自始至终都不愿意从箱子里再出来一下。
“嘿，亚瑟，”送走了客人，王耀拐回来蹲在旁边试图跟他商量，“出来吧？他没有拍照、真的！我看着呢！”
谁会信你们——亚瑟抽动一下耳朵不理睬他。没拍照是不可能的，两个人默契十足彼此掩护围着亚瑟偷拍了半天，甚至互相交换了猫图。黄白色小猫看在眼里却无力反抗，只能固守着自己的纸箱委屈巴巴地化成液体猫饼，全然无视了这个尺寸对于他的体型、就算是猫也有些狭窄，王耀不得不怀疑他是真的入戏在当猫咪。
想法顺嘴就溜了出来，“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什么……猫粮还是算了吧，我给你煮两只虾？”
箱子里的柯克兰猫咪差点又咬一口伸过来想摸他的手指头，王耀听明白了抗议的喵喵声，依旧坚持不懈摸上小猫后颈发愁，“那怎么办？你总不能真的吃猫粮吧，你能吃的下去吗？”
小猫牙果断咬他一口，忍耐只会让王耀越来越过分。亚瑟龇牙咧嘴着还是被他按住肚皮拖起来，王耀顺手把他放在柜台上真的开始研究给小猫弄点更适合他现在这具身体的食物，水咕嘟咕嘟冒起泡来时一把抓住猫不耐烦在移动的爪子。
“不要碰哦，”王耀警告他，“小心烫到你的爪子。”
比起照顾宠物，王耀现在更像是幼教了——不管哪个身份都很离谱，亚瑟甩甩尾巴估计了一下高度跳下去，小猫再一次擦着王耀的腿走出去，一副遭受重大打击萎靡不振的模样。
等王耀真的煮了几只虾追在后面伺候这位猫大爷吃完，再糊弄自己吃完饭，连猫都已经挨着他昏昏欲睡了。这纯粹是真的在放暑假、刚巧又缺少了监督的某位学生太过放松，边吃饭边点开了部电影——史诗大片，三个小时。看了一半王耀自己就瘫在了沙发上一副没骨头的样子，折耳猫趁机爬上来，爪子无情踩过王耀的腿又踩上腹部，亚瑟转了几圈试图给自己找个最舒服的姿势。
“别踩我肚子，”王耀痛苦地睁开眼，“拜托亚瑟，下去好吗？我要吐了……真的。”
亚瑟猫咪看起来个头算是中等，却是只实心猫，两只前爪压上来颇有些分量，踩得王耀刚刚被食物填满的肚子又痛又难受。倘若不是王耀还有点忍耐力，恐怕早就哇的一下吐到了小猫头上。
到时候就又是满屋子的鸡飞狗跳——王耀使劲忍住，抬手胡乱去扒折耳猫的身子。亚瑟顺势挪挪自己的爪子，不像人类希望的向下，而是直起身子来踩到王耀的胸口。明亮的猫眼睛一眨不眨跟他对视，紧接着黄白相间的毛绒绒猫脑袋垂下来，讨好一样蹭蹭王耀的侧脸。
别赶我走——没被小猫喵出来的含义还是被王耀读懂了，好嘛，只是想挨着人一起而已，谁又能拒绝一只猫咪呢？
王耀只能甜蜜地叹息一声，低头亲了亲他的小猫头顶，任凭亚瑟把自己当成软垫踩了一通，才最终选定了王耀的膝盖，两只爪子勾回来踹在身下舒舒服服地趴下来。
这大概是变成小动物为数不多的好处了。王耀的手搭上来有一下没一下地顺折耳猫的毛，又牵扯的身上的小猫发出一连串的呼噜。能这样赖在王耀腿上也是猫的特权，机会难得，就应该好好利用，亚瑟在这种放松的氛围下又想闭上眼了。
鬼鬼祟祟的手指头反复几次试图塞到小猫揣着的两只前爪中间时，亚瑟忍无可忍睁开眼。已经数不清这是咬他的第几口了，尽管亚瑟几乎没有用力气，可王耀还是嗷一声开始装委屈，“你到底是小猫还是小狗啊？怎么能这么爱咬人？”
是人、人也想咬你一口的那种——没等亚瑟再对他抽下尾巴，王耀抓住他的两只前爪又把亚瑟抱起来了，路过一片吃剩的盘子往卧室走，“你也困了对吧，那我们先睡一会儿？醒了再收拾这些可以吧？”
随便。亚瑟扒在他肩膀上喵了一声，反正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要是睡了一觉他还没变回来，那王耀只能自己收拾他留下来的烂摊子。休息一下也好，猫可都是碎片化睡眠，亚瑟确实困了。
再一次醒来王耀仍旧是被身上诡异的触感弄醒的。
跟毛绒绒热乎乎的触感完全不同，亚瑟的半边身子都大大咧咧着压过来直接把他压得差点没气——王耀狂拍熟悉的人类脸蛋把他拍醒时还有些恍惚，不该在睡前抱着猫咪亚瑟的，差点自己把自己玩死。
没能亲眼见到魔法消散的一瞬间还是有些可惜。亚瑟茫然睁开一只绿眼睛，不再是猫咪圆润的眼睛，而是锋利收敛得更为妥帖的人类瞳孔，“……耀？”
“啊，”一张嘴连王耀都又打了个哈欠，眼看着旁边的人迷糊了一会儿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瞪大了眼弹起来，一脸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王耀，被掀翻丢开的胳膊重新搭上来勾住他，脸侧的金色发丝蹭得王耀只想笑，“恭喜你啊，重新做人了。”
亚瑟还果真顺着他的调笑嗯了一声，一副还在大脑重启的傻样子任谁看了都想乐，跟躲在箱子里逃避现实的猫咪也没什么不同。还没等王耀再逗他两句什么，他先皱着眉不知道是不是在真心感慨，“做人的感觉真好。”
这家伙时不时就会冒出来这么冷不丁的一句差点让王耀噗一声笑出来，在被瞪一眼之前抢先装作若无其事，“是啊，当人很好的，那请问柯克兰人类，你现在想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还没等亚瑟用人类的脑子认真想想这个问题，先被偷偷顺着摸上他的下巴的手吸引走了注意力。王耀一脸若无其事，手上像摸小猫一样继续挠他两下，一张嘴还颇有些遗憾，“亚瑟，你这样、是不是不会再咕噜咕噜的了？”
这一脸的遗憾实在是真切，堵得亚瑟一口气都差点没上来，干脆抓起来作乱的手咬一口。王耀立刻响亮地哎哟一声，“干什么啊！还以为你是猫？要不要再去给你煮两只虾吃啊？还是真弄点猫粮？”
像是回应他，亚瑟的肚子真的咕噜一声。要说他这一天就只吃了几只王耀给他撕碎的虾，变成猫时还凑合，现在变回人对这具身体可真是不够看了。王耀简直是提醒了他的身体还有饥饿这种感觉，肚子再咕噜一声实在有些响，王耀又捏着被角凑过来笑了，“这种咕噜的话就不用了吧，柯克兰？”
他还能再说什么呢？只能把叹气咽回肚子里，可眼前这家伙支着脑袋笑得实在是狡猾，亚瑟干脆凑上去碰到他的嘴唇，决心先给自己讨回来点别的再说。
Chapter 6: 过生日到底是谁在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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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我对过生日没有什么想法，”王耀躺在沙发上眼睛也不抬刷手机，“你知道的，一般那一天我会很忙的。”
“嗯。”亚瑟应了一声，顺手捡起来王耀翻腾中踢掉的Kitty抱枕硬挤到旁边坐下来。突然多出来触感成功惹得王耀的眼睛从屏幕后面探出来了几秒，慢吞吞着故意曲起腿，不等亚瑟坐近一点就哐当一下砸到他腿上。
确实如此，每年这些针对他们的特殊日子都会很忙，恐怕世界上大多数和他们一样的生命都有过相同的体验。王耀这么说不过是想打消这一帮人密谋给他过生日的主意，亚瑟面对他的试探时只能装聋作哑也开始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假装他们的计划没有被王耀猜到。
从上次跑来伦敦就赖在了亚瑟家的、也同样是本次秘密行动的一员的弗朗西斯冲着他俩噫了一声，“你们太烦了，能不能坚持一天不这样？我们把明天定成亚瑟柯克兰和王耀禁止接触的日子怎么样？”
没人接这句话，两个人默契地一起沉默，亚瑟在王耀发来一串敲他脑袋的表情包下开始帮他捏家居裤下的小腿。被弗朗西斯光明正大拍一张发到群聊里寻求有人一起吐槽，竟然意料之外得到了相应。
【伊万：哇，你们现在都在柯克兰家？】
【伊万：我能一起来吗？】
亚瑟啧了一声，“死胡子，你能不能别乱发？”
“你都好意思干这种事了，还不好意思被我说吗？”弗朗西斯飞快回怼。
【弗朗：我被柯克兰绑架了，他逼我吃他做的饭啊！】
【弗朗：快来救救我吧万尼亚，哥哥好惨啊，本来以为小耀在能吃点好的，结果怎么天天还是垃圾啊。】
【亚瑟：？】
王耀一下就乐了，手上飞快打字想插进已经哄吵起来的群聊里，弗朗西斯不是你自己在听说亚瑟跟着我学了几招后兴致勃勃非要围观他做饭的吗，就算成果长得还是有点勉强，但人家也在进步好吗？要用发展的眼光看事情，今天的柯克兰不是往日的柯克兰——
还没等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维护一下，亚瑟抢先叮呤咣啷发招了，一连串的图片一股脑全甩出来迅速把几个人的对骂刷了上去。王耀仔细一看，全是他前一阵子跟着王耀赖在中国时王耀做来糊弄他的东西，过程很粗暴，成果让亚瑟柯克兰连连称赞，搞得王耀也不知道该不该为此满足一下。
底下是阿尔弗雷德在叫：【阿尔：你们在干什么啊！！在背着我吃什么好吃的！！布拉金斯基你也要去亚蒂那里吗！那我也要去！！！】
【王耀：别来。】
【阿尔：为什么！！王耀你针对我！】
【王耀：我为了你好[邪恶的柯克兰司康.jpg]】
【亚瑟：王耀你又发这个干什么！】
【伊万：确实是邪恶的没错啊。】
【弗朗：……算了吧小阿尔，万尼亚不来，你也别来。】
【弗朗：留哥哥我在这里承受这一切就够了，记得想念哥哥，记住我说的话。】
“弗朗西斯——”亚瑟恼羞成怒，“既然你在这里呆的这么痛苦，干脆现在就滚回去吧？”
“我才不要，”紫眼睛得意洋洋地冲王耀挤眉弄眼，话头一转还是冲着亚瑟，“你啊，你可别是忘了跟我说了什么吧，这可都是你的主意啊小亚瑟——”
眼见亚瑟柯克兰面对这样的调笑只是一反常态抿住了嘴，事至如今王耀再猜不到这几个人一定是背着他密谋了什么、而亚瑟从一开始的那句“今年准备怎么过生日”就是别有用意的话，怎么说，那还真是连亲他的嘴都下不去口了。
只不过王耀还是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每天舒舒服服过自己的度假生活吃吃喝喝玩亚瑟——戳破这点小秘密远没有看他刻意掩饰有趣，干脆就坐等着看这粗眉毛到底能背着他搞出来什么东西。
可就算早就预料到这幅场面比起惊喜更是惊吓，等王耀真的看见一群浅色的脑袋出现在自己面前、甚至有两个还是跟着他一起降落时还是想骂人了。
金色呆毛戴眼镜的那个灿烂地冲他们几个挥手，嗓门大得过路人都侧目而视：“嗨——你们太慢了吧！让我等了好久！王耀你是在自己家也会迷路吗？”
旁边的伊万眼疾手快拿手里的奶茶包装袋糊上了他的脸，转过来冲着他们笑眯眯，“这个味道很不错啊，小耀。你怎么表情这么不好啊？”
“你们这帮家伙怎么混进我家的？”王耀深吸口气。
“不需要混啊，”白色毛毛熊真情实感地疑惑，“不能直接来吗？”
一句话堵得王耀无言以对，顺势再被架到了车上。四个人争执了半天才决定出来座位排序，亚瑟无视弗朗西斯的“你怎么可以让我们三个坐后排这根本不合理”而守护了自己副驾驶的位置，也没忘了凑过来帮还没反应过来的司机扣好安全带。
王耀愣了好半天才努力消化完现在的情况，不死心扭过身子正迎上后排一群颜色各有不同的眼睛，旁边的绿眼睛沉默着假装在专心研究导航。
“你们想干嘛啊？”王耀直接盯上了罪魁祸首，绿眼睛转过来很无辜似的抓住他的手捏一下。
“啊，也不想干嘛吧，”弗朗西斯还不知道此时亚瑟已经交了底，继续坚持维护亚瑟给他们安排的设定，“我们就是想来玩玩，对吧？”
“休息一下嘛，”伊万插进话来，“小耀不觉得很有趣吗？一次旅行耶，只有我们五个，哇。”
有趣？王耀只想翻白眼，亚瑟在上飞机前大概是觉得不会再出什么差错才终于跟王耀说了实话，旅行、五个人一起、顺便就当是给王耀提前庆祝生日了。怎么说的来着？反正你到时候会很忙、我们也不可能来跟你祝贺，不如趁着现在你家还算是旅游淡季的时候痛痛快快玩一把。
不想承认他说的有道理，更不想承认的是这样两个人待在一起——虽然现在又多出来三个——的时间再次被延长竟然让他有点窃喜，王耀鬼使神差也就没再提出什么异议，让还带着红茶温热气息的嘴唇短暂跟自己的嘴唇接触了一下。
只不过亚瑟说他计划好了一切，这也能算是计划？落地了差点连另外两位人在哪儿都找不着，王耀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真想抓过来这人的胳膊狠狠咬一口，碍于后面滴溜溜的几双眼睛才变成只狠狠瞪了他一眼。
“别说这些废话了，”阿尔弗雷德急吼吼着打断电光火石的目光交流，坚持不懈从后排斜过来一根倔强的金毛，“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哪里？真是个好问题——所有的目光理所当然都汇聚到了副驾驶上亚瑟柯克兰身上，其他人是因为亚瑟是这场行动的发起者，王耀纯粹是冲着他撒气。
“先——去酒店？”顶着一圈灼热的视线，亚瑟谨慎地出声。
“该死，”王耀终于没忍住骂了一声，“你们就是针对我！居然还要我给你们开车，这哪儿是给我过生日，根本就是抓我给你们做苦力！”
“我问了你要不要去换个临时驾照，”亚瑟插嘴，“你说没必要。”
王耀又被堵了一句，亚瑟提出来这件事的时候他正在亚瑟家里挖冰淇淋桶打算泡进自己的茶里，对亚瑟的提问只当是心血来潮，左右想来这人顶多再在这边待到月底、也没什么场景用得着亚瑟柯克兰亲自开车上路而顺口否决了，再被亚瑟一皱眉头问他在干什么一打岔而彻底忘了这回事，谁知道是在今天给自己挖了个坑。
“没办法，”弗朗西斯探过来一个长毛脑袋，“就算能开也让人很不放心啊！你说对吧？我呢既不想坐小亚瑟开的车，也不想坐小阿尔或者万尼亚的车，你一定也不想让这几个人在你家的路上横行霸道吧？”
事至如今还能怎么办呢？王耀只能冷笑一声认命了。比起放任这群人制造可能会搞出来的混乱，还是自己来掌握大局把他们全都甩得头晕脑胀让这群老外见识一下他的手段更好。
结果堵车害得他们在路上耗掉了更长的时间，终于到达住处时王耀已经没心情再跟他们掰扯掰扯，站在房间里发呆时被紧跟在后面的金毛脑袋一撞顺势圈进怀里，亚瑟的声音含着笑就黏上来了，“怎么了？”
王耀闭着眼睛摇摇头，任凭被抱着就想一软身子往下倒，亚瑟赶紧收紧了手臂捞住他，顺着吻在王耀的侧脸，“累了？我们先休息一下？”
没人舍得从身体相贴的暖意里挣脱出来，居然艰难地维持着这个姿势开始走，两个人的步伐要完全一致才能不绊在一起，没走两步王耀就乐起来，抓着环住他的胳膊嘴里自顾自嘟囔着“左，右，左，右”，听得亚瑟只想咬他一口——什么意思，真在这童心未泯上了。
眼见两人的统一节奏挑战即将胜利，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被迈快了的脚步绊倒跌进柔软的床垫里。混乱中王耀的腰侧被狠狠硌了一下，没忍住吃痛嘶了一声。
压在身上的身体倒是很快翻走了，手摸上来还有些歉疚似的徘徊在后背上拍拍，王耀看着亚瑟躺在身侧歪斜过来的绿眼睛又想笑，支起来身子凑上去碰碰他的鼻尖，声音里故意带了点揶揄，“怎么、柯克兰先生，你连走路也走不好了吗？”
亚瑟反驳回来之前又抢先一步先亲上抿起来的嘴唇，手顺势就摸上了王耀因为手腕上凸出的骨头。气氛愈发升温，亚瑟想这不接个吻真是浪费。
哐哐哐的砸门声紧急叫停了试图加深的碰触，阿尔弗雷德喊着亚蒂的大嗓门隐隐约约穿透过来。王耀发誓自己绝对看见了绿眼睛眼里一闪而过的烦躁，没忍住胳膊一弯倒下去笑起来，“喂、亚瑟，柯克兰？这可是找你的，开门去——”
亚瑟无声叹了口气，再一看王耀已经翻了个身拽起来一点被子盖上真的就要就这么睡过去，门外愈发噪嚷，听起来人数也增多了。起身之前亚瑟还是先凑上去在他唇角落了个浅浅的吻，这才揉了一把金发低声骂了一句去开门。
王耀闭着眼睛又差点乐起来。怎么办呢？这个家伙有时候就是这么可爱，让人偶尔也会怀疑一下他到底多大了、怎么还能跟个普通的人类小孩似的。
隔绝开的争执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一看见门打开立刻几个人都围了上来，阿尔弗雷德凭借嗓门大抢先出击，“亚蒂！亚蒂你评评理！他们两个让我睡婴儿床！婴儿床！你说这对吗！我比弗朗西斯还要强壮啊！”
“谁说的？”被点名的弗朗西斯立刻激烈反驳，“让你单独住另一间怎么了！只不过是床小了一点，哪里就是婴儿床了！要不你来跟万尼亚一起睡这边我去睡那间！”
“哦呀，”伊万认真思考，“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半夜可能会梦游哦，把琼斯踢下去就不好了。”
亚瑟根本没搞懂发生了什么让这三个人突然互相敌视，“你们干嘛了？”
“再找一个人，”阿尔弗雷德一把推开亚瑟，“找王耀！让王耀来评——”
“天呐！小阿尔！”弗朗西斯在后面摆出一副做作的大惊失色状，“你应该问一下再进去啊！万一这两个人刚才在干什么让人没眼睛看的事怎么办！”
——没眼睛看？
亚瑟在这诡异的场景里很想质问一下到底什么是最没眼睛看的，再看一眼还是觉得这一切太超乎常理，无可奈何像寻求安慰一样脑袋一转往王耀肩膀上蹭，想一闭上眼就再也不睁开了。反而王耀兴致勃勃着指挥面前几个上身脱得精光的肌肉男摆出各种姿势，方便他们从各个角度彰显自己的肌肉，对亚瑟伸过来想抓点什么的手敷衍地分给他两根手指。
“我觉得还是伊万的更壮一点吧。”仔细对比了半天，王耀给出了结论。
“什么！”阿尔弗雷德立刻激烈抗议，“换个姿势！再来！王耀你不许偏心！”
“我哪儿有偏心？”王耀一脸无辜，“我说的是真的好吗？不信你让亚瑟说——”
蓝眼睛循声盯住一直在试图让自己在这场混乱里的存在感接近于消失的亚瑟，阿尔弗雷德欢呼一声甚至想扑来拉他，“亚蒂你也来！你不是也一直都在健身吗！来展示一下成果——”
为什么？亚瑟一张嘴就想反对，这愚蠢的活动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为什么从争论谁该睡小一点的床演变到评比谁的肌肉更大块，这帮家伙们确实都有病，王耀！你为什么又要真的陪他们玩！你不许再笑了——
“他就算了吧，”王耀笑眯眯着转过头，手顺势摸上亚瑟的手臂捏两下，“不是你说的吗？不许偏心，亚瑟也加入的话我很难保证能做到啊？”
行、王耀，你厉害。亚瑟被这意料之外的一句搞得脑袋都有点蒙，在弗朗西斯爆发出的哄笑声里莫名连耳朵尖也开始发热，根本不知道这帮人到底是怎么被王耀赶走、王耀又是怎么打着哈欠重新爬上来，熟门熟路再次摸上亚瑟的大臂内侧开始又捏又揉，意识还在左右夹击的肌肉冲击下恍惚。
王耀已经贴在他耳朵边笑起来了，“怎么了你？难道你还会吃醋吗？这也太幼稚了吧，亚瑟？你可千万别承认啊。”
倒不见得是真的有什么醋可吃，他们又不是小孩子，对于关系和感情早就更成熟也有着一套彼此心知肚明的处理方式——王耀的手悄无声息移动到了胸口处，指尖开始不怀好意地打着圈转，亚瑟立刻把捣鬼的手控制住，“行了……再摸就别睡觉了。”
王耀故作惊讶，“不给摸了？好小气啊，不是练得也不错吗？”
闭嘴。亚瑟直接钳住还不老实想抽动的手咬了一口。
“干嘛不好意思？”挨了一下倒是老实起来了，“那能给我抱吗？睡觉的时候抱着总可以吧？”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他们两个都喜欢在睡觉时抓点什么东西，而活生生的家伙可比毛绒熊好玩多了。只不过眯起来的眼睛实在是狡猾，惹得亚瑟也不想那么轻易就顺了他的意，脑袋歪一下贴上王耀的脸侧故意着，“这么喜欢的话，耀也锻炼一下吧？健身还是很有必要的，选择一种喜欢的锻炼方式坚持下去对我们是有好处的，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有锻炼啊，”王耀眨眨眼又开始说胡话，“这都怪你，要不是你们非得拖着我不让我回学校，这时候我可得去训练呢。”
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王耀顺手抓过来被子往亚瑟身上糊，“睡吧，柯克兰宝宝。”
再睁开眼，世界黑得像王耀用头发缠住了他的眼睛，糊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亚瑟愣了会儿才伸了伸手想去捞点什么，旁边的人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黑暗里的呼吸声格外清晰。亚瑟稍稍一动弹，王耀就卷着被子翻过来了，一开口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黏糊，“你醒了？”
嗯。亚瑟呆愣着点了点头，张嘴刚想回应一句，一个哈欠抢先跑了出来。
黑暗里看不见王耀的表情，可声音里流出的一点刻意的嫌弃还是无法忽视，滑溜溜还有些凉的头发蹭上了亚瑟的胳膊，“还没睡够？刚才弗朗打电话过来，你还没醒，我就没喊你。”
打电话？打电话来干什么，亚瑟这会儿脑袋是真还在放空，顺嘴嘟囔着问了一句。
“还能干什么？”王耀好笑着拍了一副呆瓜样的家伙一把，“他们饿了，说先出去找点东西吃，你倒好，只知道躺在这里睡大觉，连饭都不给人家吃，你可真行啊柯克兰，到底是不是你安排的这场旅行啊？”
说着他一伸胳膊啪嗒摁开了开关，像是想下点狠招逼迫亚瑟清醒。亚瑟在猛然亮起的灯光下眯着眼缓了会才抓起来自己的手机看，群聊里被阿尔弗雷德铺天盖地刷满了控诉，最新的几条已经开始夸赞王耀家的麦当劳非常不错，中间穿插着几句弗朗西斯的“天呐你们还没醒？我快拉不住这两个人了，小耀你们快来吧伊万想扎进河里游泳啊”。
除了混乱根本没有第二个词可以形容这个局面。王耀已经一骨碌坐起来了，看着旁边绿眼睛盯着屏幕时一脸茫然的表情又好笑，顺手就拍在了亚瑟的肩头，“快点起来，我也饿了，你怎么安排的啊？居然就让别人吃这个，弗朗西斯又得攻击你好久了。”
结果已经迟到了的第一顿正式食物还是快餐。几个人挤在一起实在是显眼，亚瑟一眼就看到了堆成小山的薯条，有人还没心没肺地冲他们挥手，“哦！你们终于睡醒了？”
不想理会别有深意语调奇怪的问题，亚瑟在留给他们两个的位置上坐下来时也想感慨怎么能睡这么久。王耀已经捏起一只派咬一口，龇牙咧嘴着转过来冲亚瑟提问，“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醒来他们还简单冲了澡才出门，王耀没把头发扎起来，连眼睛都带着层潮湿的家伙此时颇有些狼狈地被烫得鼓起嘴在嘶气，舌尖一闪而过。赶紧再咬住派把溢出的内陷舔进嘴的模样看的亚瑟只想亲他，王耀也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眼睛一眯还没开口就被响亮的一声啧打断了。
“太讨厌了！”弗朗西斯闭上眼大叫，“我就说过，绝对不要跟正在约会的人一起出来！你们这样时间也不短了吧，怎么还没看烦对方？”
王耀立刻转向了他，“有道理啊，”他故意装出来一副苦恼的样子，“那个怎么说来着，冷淡期？亚瑟，你说我们是不是确实该吵下架提升一下感情浓度？”
不用提升了，亚瑟真是不想陪着他们胡说八道，干脆捏了根薯条开始嚼。王耀很快吃完了那只派越过他拿纸巾，“少抽点啊、不健康。说真的，亚瑟，你还计划了什么？”
少抽点什么少抽点——亚瑟差点被呛的咳嗽一声，捏着薯条的手顿住了，迎上王耀夜晚灯光下颜色更深的眼睛一时间无言，被逮住了机会无情戳穿。
“他才没计划哦，”伊万凉嗖嗖着，“柯克兰只说了让我们来，接下来干什么可完全没说过。”
“没错耀耀，”弗朗西斯添油加醋，“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什么也没有让我们来也就算了，来了还不给我们吃饭害得大晚上出来吃快餐，小亚瑟只知道躺在房间里睡觉！”
“那正好，”这反而正中王耀下怀，直接无视这些控诉也无视了他在陪着亚瑟睡觉的事实，“我们爬山去吧？现在吃完出发，速度快的话十二点我们就能开始上山了。”
“……什么？”亚瑟呆了一下。
“这太棒了！！”阿尔弗雷德咽下嘴里的鸡肉兴奋地一拍桌子，“我们要去你家那些很危险的山吗？我肯定是最快爬上去的那个。”
“不是，”弗朗西斯试图调和一下，“我们现在爬上去干嘛啊？”
“看日出啊。”王耀揉着纸团一脸理所当然。
“我不认同哦，”伊万抓了把薯条拍到阿尔弗雷德脸上，“我会比琼斯爬的更快。”
阿尔弗雷德大叫一声还想就谁的体能更厉害再辩驳一番，跟紫眼睛对视一眼的瞬间两个人又莫名其妙对上了脑电波，阿尔弗雷德在汉堡胚上扒出一个洞伊万在薯条上沾上番茄酱，笔直戳进汉堡里开始叫，“王耀！王耀你快点许愿吧！”
“你们是真的有病是吧？”都不需要亚瑟叹气，几个人的笑声都压不住王耀的一声怒骂。
所以，不还是没有反对的余地吗？坐上车时王耀还走走流程再次认真询问了一下他们的意见，反对无效也没人真的反对，很快几个人要在鼓点又重又爽的音乐里蹦起来把车掀翻，被王耀勒令不许再听这种听点舒缓的。效果很好，还没开始就差点昏睡过去没了斗志。
真正站到山脚下亚瑟还是恍惚了，是谁想出来在半夜爬上山顶看日出这种活动？怎么还偏偏有这么多人都乐意赴约，身边的面孔大都热情洋溢，甚至还有人大声回应阿尔弗雷德的招呼，“嗨！”
王耀最后吸了一口手里加了双倍浓缩的咖啡，空杯子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掉进垃圾桶里，连带着也许还能再挣扎一下的希望也一并噗地熄灭。
只能庆幸没有真的在凌晨去挑战极限攀登什么险峰，王耀拉他们来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景区，开发完备，补给充足，距离城区也不远。防止他们真的熬不住，上山前王耀主动给每个人都买了杯咖啡——场面立刻变得混乱，几个人争先恐后都想抢先报出自己的口味，阿尔弗雷德喊着要喝最大杯的奶昔。而王耀对自己最狠，超大杯的双倍浓缩咖啡被他举在手里像举个水桶，亚瑟怀疑他喝完明天一天都可以不用睡觉了。
“你真的没事？”看了好几眼还是没忍住，亚瑟贴上去跟王耀说了句悄悄话。关爱老年人，人人有责。
”没事啊，“王耀眼睛亮的让人疑心是咖啡因已经开始起作用了，”我早就对这东西免疫啦，不下点狠招恐怕真的扛不住。”
“那你还说爬山。”还是大半夜来爬，尽管亚瑟此时脑子也是刚睡饱了十分清醒，不妨碍他仍想反对王耀的这个举动。
“这不是没事干吗，”他冲着亚瑟撅撅嘴，“一整天就这么浪费掉也太可惜了吧，我现在确实不困，已经睡够了。”
睡够了还喝这么多咖啡——这句也没说出来，王耀掏出来手机兴致勃勃着，“难得能来一次，拍个照吧？”
脑子里还停留在对王耀的反驳，脸立刻就熟练地凑过去了，屏幕里金脑袋和黑脑袋刻意拉开了点距离，王耀的另一只手顺势比了个耶，按下快门的瞬间被另一个金毛脑袋发现。弗朗西斯一个狠力摁上他俩的头想让他们贴在一起，有意无意地手下一滑咚的一声磕得生疼，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在干什么啊！”亚瑟立刻就叫出声了，“胡子！你真的有病就赶紧去治治，让王耀明天就去给你挂个号——”
弗朗西斯对着熟悉的跳脚撇了撇嘴，“喂！哪儿有拍合照还要距离那么远的，哥哥好心帮你一把还不行，恩将仇报啊小亚瑟！”
“谁用得着你帮忙啊！”
“都闭嘴！”王耀捂着脑袋大叫一声打断，“都过来、一起拍总行了吧？那两个家伙呢？不会已经跑得看不见了吧？”
“我在哦，”伊万神出鬼没从另一边冒出来，“但是琼斯不见了，别管他了吧？”
“这孩子怎么到处乱跑？”王耀皱眉，“别让他跑丢了啊！我可负责不了！打个电话找找啊！”
“丢不了吧，”亚瑟眯起眼睛仔细搜寻一圈，“他又不是真小孩。”
话音没落阿尔弗雷德就跟浇了水立刻发芽从地底下长出来一般冒出来，“王耀！那边有登山机器人耶，可以帮助你爬山——你是不是需要一个？亚蒂呢？还有弗朗吉？给你们一人买一个怎么样？”
这死小孩完全是在挑衅了——一句话惹得三个人空前团结，王耀说着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每天都吃钙片鱼油维生素啊一边结结实实给了阿尔弗雷德一拳，紧接着被弗朗西斯在另一边也补上一下，轮到亚瑟时已经没什么能干的了，只能冲着蓝眼睛摇了摇头探口气。
阿尔弗雷德不甚在意地耸耸肩，“真的是担心你们啊！”
“担心留给你自己吧，”王耀回他，“小心我走到半山腰把你推下去。”
“什么？”稍微一碰就炸开了，伊万开始虎视眈眈准备时刻上前钳制住阿尔弗雷德的动作，“你怎么可以这样！！只是开个玩笑！你不可以这样做！王耀你太无趣了！”
这一下真是心累又无语了，王耀再次举起手机，比划了半天发现想把这几个人都圈进框里怎么都有点费劲，干脆把手机塞进伊万手里，“能不能拍了能不能拍了？”
结果还是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才勉强拍成了这一张合照。五个人一开始对着镜头站得僵硬又笔直，反复试了几个角度都不好，摄影师主动出谋划策要给他们找个姿势。王耀凑在同样黑发黑眼的年轻人身边瞄了一眼就憋不住大笑，痛快地连连比OK。
不能怪亚瑟不信任他，实在是前车之鉴太多了——被王耀掰着胳膊伸直了比成斜线，连接上前面已经兴致勃勃蹲下的阿尔弗雷德和后面一堵墙一样的伊万时，亚瑟又想转头走人了。
王耀按着他呲牙乐着举平了双臂，一个歪斜还岔口的五角星眼疾手快就被定格下来。
“求你了，千万不要把这张照片发出去。”
眼见王耀开始放大了图片挨个嘲笑这些人的表情，亚瑟盯住自己被弗朗西斯故意撞了一下导致记录下的只有他皱着眉头龇牙咧嘴的扭曲表情，心如死灰地闭上眼跟王耀商量。
不说还好，一说王耀就只注意到他了，照片放大缩小反复看了好几次，一副又想笑又担心亚瑟为此而恼羞成怒的模样，“不是、亚瑟，你这表情也太丰富了吧？”
要是你被撞一下差点倒地、费劲保持平衡稳住身子还得兼顾你那个倒霉的五角星，你也只会被拍到这幅表情——这些回敬他的话一句也没说出来，亚瑟捉住王耀还想把他单独截图下来的手强行让自己的绿眼睛和他对视，声音也刻意压低了，“耀。”
再怎么着他也是能拿得出几个对付王耀的招式的。还想再嘲笑他两句的家伙一下子瘪了嘴，迎着明知道是故意在撩按他的绿眼睛佯装生气了，“好啦、我不发还不行吗！”
亚瑟不动声色摸上他的手臂时还在嘟囔，“小气鬼，”王耀故意看他一眼嘟囔得更大声了，“本来也没打算发啊，这么有包袱，你累不累啊？”
“谁有包袱？”弗朗西斯插进话来，“小亚瑟？”
回答他的是亚瑟斜楞过去的一眼：我跟王耀说话你挤进来干什么？
“他有什么审美，”弗朗西斯不理会亚瑟继续嗤一声，“一年四季只会穿他的西装三件套，老气横秋的家伙。”
“阿尔弗雷德有包袱，”好在王耀还有良心，摁灭屏幕顺手也帮亚瑟维护了形象，王耀一抬头又抓狂了，“等等，他们又跑哪儿去了？”
猝不及防把他们最后的退路堵死了的是王耀手机上弹出来的视频通话，黑暗里看不见伊万笑眯眯的模样，动静也只能勉强听清，“啊、你说我们怎么不见了？哦，琼斯嘴硬着一定要跟我比个高低，我们就先出发了，没告诉你们吗？那一定是我忘记了——哎呀小耀，琼斯在炫耀他已经超过我两个台阶了，你说我要不要反超回来呢？”
别说王耀了，就连亚瑟也只想翻个白眼了，无奈迈开脚步跟上同伴的步伐正式踏上了台阶。弗朗西斯叹了口气，“我以为耀耀备着什么后招，这两个人跑上去我们可以轻松反超他们。”
“我倒是想啊，”还走在前面两步的王耀头也不回，“你看看几点了好不好，人家缆车就不下班的吗？”
心血来潮的挑战缺乏及时应对各种情况的预案，而不在计划之内的差错往往在这时候来的频繁。第一个意外是他们还没开始爬山就弄丢了两位队友，第二个是刚走出去几步突然落在头上的一滴水。
风裹挟着雨滴分布的不怎么均匀，队形已经变成了弗朗西斯在前、亚瑟跟着王耀稍微落后两步，两个人旁若无人又开始说悄悄话，王耀掰着指头跟他算他有学生证买票可以半价，但他们一群金毛鬼子都没有，这到底是来给他过生日还是纯来给他找事亚瑟柯克兰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弗朗西斯的喊声从来没有时机如此恰好过，“下雨了！”
“下雨了？”王耀的注意力迅速被吸引走了，眯起眼睛看漆黑一片的天，“没有啊！”
连亚瑟也跟着质疑他，刚下车时还能看到星星呢，几个人还说到山顶会更好看，怎么可能会下雨，再说下雨又有什么可稀奇的。
两滴水珠不偏不倚，一滴落在亚瑟头顶，一滴落在左侧脸上顺着往下滑。
“真下雨了！”旁边王耀也被雨滴袭击了咋呼起来，“怎么会下雨！天气预报明明说是晴天啊！”
“你旁边那个家伙还没教会你不要信天气预报吗？”弗朗西斯也提高了声音，“这绝对是你的原因！亚瑟柯克兰！”
“喂！”亚瑟加入，“现在是吵这个的时候吗？”
“就是你啊，”王耀话音一转开始附和，“大西洋水汽下最湿润的玫瑰——”
“你快闭嘴吧行不行？”亚瑟高喊。
“干什么啊？”弗朗西斯也喊，“关心下无辜的被雨男袭击的哥哥吧行不行？现在是爬还是不爬？”
关于爬山看日出的可行性分析研讨立刻开始，三个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开始认真感受吹来的风。
“雨很小啊，”亚瑟先开口，“都不需要打伞。”
“柯克兰不许讨论这个话题，”弗朗西斯一把推开他，“你什么时候都不打伞。”
“确实没多大，”王耀眯起眼睛看看天空，夜风吹得他宽松的外套呼啦呼啦响，亚瑟觉得他应该再拿把羽毛扇子扇两下才对，“不知道是哪里吹来的，应该很快就停了……继续走吧，山里天气本来就多变，下大了就看看前面有没有卖雨伞的，还有两个人在上面呢！”
这才是问题关键，前面悬着的两个人害得他们就是想打退堂鼓也得再好好掂量掂量、认真思考一下到底能不能受得了这两个人嘴里和嘲讽根本没区别的关切，亚瑟确信在彼此的眼里都看见了一闪而过的“绝不能被这两个家伙嘲笑”。
再一次怀疑王耀肯定是还有什么隐秘的能力没讲过，随着爬出去几十级台阶后原本就稀疏的雨滴也被风吹得无影无踪。亚瑟转过头刚想再跟他说两句什么，王耀已经又开始扒拉身边的人形拐棍了，”我不行了……“
亚瑟心领神会放慢了脚步，让王耀抓着他的胳膊呼哧呼哧着把身子靠过来，“才刚出发没多久啊……王先生，真的考虑一下加强锻炼吧？只吃补剂好像也不行啊？”
夜晚的光线很差，只有偶尔出现的一点灯光给他眼里添了点颜色，王耀的黑头发几乎要融化在在微弱的光线里，听声音猜测他一定又在冲亚瑟瞪眼睛，”你少来、你以为你有多年轻吗？补剂也是你说要吃的，现在说没用的还是你，怎么这么能给我找事啊？“
亚瑟当然知道他又在揪住一点点话头故意跟他搅和，干脆一垂眼睛装起委屈来，“我又没有说错，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吗？”
”谁需要？”王耀还在假模假样生气，“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哦——”亚瑟眯起眼看漂浮在黑暗半空中的光带，故意拖长了声音再捏一下抓着自己胳膊没撒开的手，“不需要的话，那也别抓着我了吧？“
眼前又亮了一下，王耀瞪他的一眼在突然出现的灯光下变得清晰。手上倒是果真松开了，嘟囔着”你看不起谁啊死眉毛我自己当然能爬了”，憋着股劲猛窜两步追上两个人拉拉扯扯之间丢下他们一段距离、此时已经走到了平缓地段的弗朗西斯，两个人一起站住了喊亚瑟，“快点吧、柯克兰，你到底行不行啊——”
亚瑟也顿了一下看前面两个家伙，王耀不知道在得意什么冲着他又眯眼睛又偷偷吐一下舌头，转头跟弗朗西斯扯着嗓子大声商量，“我们歇一会儿吧？顺便等等柯克兰、啊！你说他不会太阳都出来了还没追上我们吧？”
一路上走走停停，再互相斗上几句嘴，本来也没多艰难的路程被拖得无比漫长，王耀的这点小得意没能维持多长时间，再爬完一段又喊着累往亚瑟身上靠过来。这次一赖上就不愿意再起来了，哼哼着示意亚瑟手里的烤肠举起来给他咬一口——这画面怎么说呢？可真是肉麻的恶心，还有点习以为常的配合与纵容。
这一幕当然逃不了被调笑的命运，弗朗西斯摇摇头一脸的嫌弃，“不是吧你们，难道还是第一次吗？亚瑟，你前一阵在王耀家都在干嘛啊？”
“吃好吃的，”王耀迅速抢答，嚼着烤肠含糊扯开话题，“这里的一般啊，别挑剔，等回去了我给你们露两手。”
直到到达山顶之前的最后一个休息点，他们才终于见到了几乎要走散全程的另外两位同伴。不知道阿尔弗雷德和伊万达成了什么诡异的共识，两个人难得心平气和一个笑眯眯一个笑嘻嘻地站在小吃摊前等着他们，王耀一爬上来就先被架去买了五根烤肠，本着关爱小孩子还买了两个冰淇淋，被阿尔弗追着问他不想要这个能不能换成可乐。
“确实一般，”伊万捧着自己的冰淇淋认真点头，“比我家的差远了。”
反正只剩了最后一段路，也没必要着急。休息的时间越拖越长，发起这场深夜运动的家伙此时开始摆烂了，靠着亚瑟一动也不动，被亚瑟怀疑偏下头看一眼——没睡着，还睁着眼呢，大概是真的累了，盯着地砖缝在发呆，身体倒是不含糊贴得紧，再被凉风一吹，这点带着温度接触让人还有点眷恋。
跟他们同样想爬到山顶看日出的人越聚越多，路过时开始有人冲着他们喊，“快走啊！要赶不上日出了！”
“哎，”王耀慢腾腾地露出个笑回应，吃完的竹签塞进亚瑟手里，连丢垃圾都懒得自己去，“马上就来啊，马上就来。”
最后一段路程简直是通往天上的阶梯，又高又陡，天色已经慢慢亮起来，亚瑟能够看清王耀的脸了，休息了半天呼吸平复了不少，可脸色和那一头黑发都还蒙着点潮气，融化进山间朦胧的水润里。
就算是说好了最后一段五个人一起走，可王耀还没走上两步就哎哎哎着来抓他，亚瑟只能陪着他落在后面，身边涌来了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漂染成浅色的头发跟王耀一样高高抓成个马尾，在风里吹得凌乱。
“很漂亮啊，”王耀挨着他哧哧笑，“是不是？”
亚瑟点点头，顺手又抓了一把这位确实应该多关照一点的家伙，尽管也知道王耀的体能不至于差劲到这种地步，可就是诡异地担心他会脚下一软骨碌碌滚下去，搞得亚瑟更忧虑地揪紧了他。
而王耀跟旁边人聊天聊得热火朝天，已经互相分享起了一会儿下山要去哪个店吃早餐，被手腕上突然紧了一下的触感惹得终于偏过头来看了这位金头发一眼，立刻笑得贼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干什么？我这不是打听一下，一会儿带你去哪吗？”
我只是担心你被人撞到再出什么事、传出去就不好听了好不好，腹诽一句也没说出来，亚瑟挑了点别的提醒他，“你先看看他们几个在哪儿吧。”
“什么啊，”王耀循声抬起头，在起码得有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搜寻到那几个惹眼的浅色脑袋时眼睛顿时瞪大了，“什么时候跑到哪里去的？不是说好了一起走吗？这群人怎么一个个都不听话！太讨厌了！”
暂时的分开肯定是别有用意。就算没有事先串通好，亚瑟在另外三位似乎有意在一开始就加快了的诡异步伐下也隐约猜到了，在只差最后几级台阶时很有先见之明地慢下来两步融入旁边的人流里。抢先他一步爬上去的王耀站定了身子还想回头来跟亚瑟说点什么，劈头盖脸就被丢了一把树叶子碎片。
“Happy birthday！”阿尔弗雷德扯着嗓子在嚎。
“to you——”混杂了弗朗西斯和伊万的声音总算是能听出来调了，再加上围观人的笑声和口哨声。
“快闭嘴吧你们要死啊！”这是王耀崩溃跳过去想挨个捂嘴。
“原来是过生日啊？生日快乐——”这是刚刚跟他们一起上来的马尾辫女孩。
“生日快乐！”
细细碎碎的话语如潮水般卷来，把五个人都包裹在浪潮中间，亚瑟心里居然诡异地暗爽了一下——王耀折腾人那么久，终于是轮到他一回了。
紧接着被人群中间墨色稍淡的眼睛直直盯上，亚瑟摊了摊手表示这和我无关我也不知道。王耀的表情变换了好几下，最终无奈地一闭眼，自暴自弃一般开始喊，“谢谢谢谢，我不过生日是他们要害我，谢谢谢谢……哎呀不要再说了！我不过生日啊！”
又被按住拍了张照，王耀说出发时都拍了现在也得拍一张这才叫有始有终，动作相当粗暴一把把假装若无其事看风景的亚瑟从人群里揪出来，他旁边的那个长头发共犯立刻就熟练地扒拉上亚瑟的肩膀了，动作行云流水，按住他的手力度明晃晃着在威胁说谁也别想跑。
好在被起哄的眼睛里都流露出了点生无可恋的王耀此刻还算有良心，没再逼着他们摆出什么诡异的五人拍照打卡姿势，只是直直地、一本正经地站着。结果还是收到了帮他们拍照的年轻人的哄笑，给王耀展示照片时还在比划，说这样截下来换个背景，他们五个就是完美的表情包。
快别给他建议了吧——他们五人的群聊里确实飞满了各位的表情包，表情丰富夸张因而总是容易被针对的阿尔弗雷德占了最大头，排第二位的就是时常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被放大了嘲笑又总是一脸羞愤的亚瑟柯克兰。等王耀回头真的把今天的照片一个一个截出来，恐怕连睡着了梦里都是满天飞舞的扭曲大头照。
闹完这一通终于是消停了，五个人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合适的地方，视野不错，能完整地观赏到天边愈发耀眼的色彩，再被阿尔弗雷德和伊万的身体一挡竟然还隔出来块相对独立的空间。王耀又挨过来了，嘟囔着山顶的风好大有点冷，手悄无声息就塞进了亚瑟的兜里，侧一下头对上他在逐渐亮起的天光里也亮起来的绿眼睛，“好困，我能不能站着睡一会，太阳出来你就喊我。”
“双份浓缩也不起用？”亚瑟也偷偷捏一下口袋里的手。
“都过去多久了啊，”王耀吐吐舌头故作咋呼，“就是有用也消耗掉了好吗？”
“看来下次需要多加两份才行。”
“算了吧，”王耀又故作疲惫，甚至给自己锤了锤腰，“还下次？一次就够了，放过我的心脏吧，好吗？”
亚瑟没吭声，眼睛垂下来看一眼凌乱的黑色头发，山顶上的风很大，吹得头发都糊在脸上。而王耀就静静地站在这处不大的空隙里，随着日光一点一点升起来被打上一层浓烈的金色光彩。
“耀。”亚瑟下意识喊他。
“嗯？”声音有点含糊，懒洋洋着任凭亚瑟又用力掐一把他的手。总不能让这人真的睡了吧，站在山顶上就睡觉，真是不怕被挤下去出点什么事。
本该说点什么温情的，可亚瑟在眼前的景色和胸腔里胀起的热意下竟然一时间组织不出来语言，在王耀一抬眼有些疑惑的目光下鬼使神差着，“要不要再给你唱一遍生日歌？”
王耀的脸立刻就黑了。“差不多行了柯克兰，”他咬牙切齿凑上来想捂亚瑟的嘴，“站这看风景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我可以唱。”阿尔弗雷德自告奋勇。
“你也闭嘴，”王耀迅速一扭头，“安静，你们说话就是污染这个气氛。”
“风景不错，”弗朗西斯也加入污染气氛的队伍，“好像有段日子没这样特意看过日出了，突然来一下，搞得我还挺感性。”
轻盈的一句感叹，也没想得到同伴们的回应。他们只是难得安静地一起看着鲜艳的一点跃升出翻涌的云层，绚丽的色彩铺开蔓延，耀眼得人眼睛都有些痛。亚瑟再一次伸出手，偷偷碰了碰王耀垂下来的手背。
“太阳升起来了。”
王耀循声朝着他侧过一点头来，亚瑟感觉他的目光长久停留在自己身上，又或者只有一瞬。日光升起，飞鸟的翅膀掠过他们，跃入身后广阔的世界。
“是啊，”王耀说，“又是新的一天了。”
Chapter 7: 小心垃圾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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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移动：尊贵的客户您好，天气转凉，添衣御寒。您的贴心管家提醒您，您所在的地区即将出现气温下降，并伴有大风和降雨，请注意及时添加衣物，防止着凉。订阅更多消息请点击链接，祝您生活愉快。】
突然收到这么一条消息的时候，亚瑟眼前花了一阵。
倒不是说他看不懂中文，可眼前出现这么一堆换谁都得愣上一会儿。再说他不是刚回来吗？
再愣一下亚瑟就反应过来了，不如说罪魁祸首根本没想隐藏，王耀的熊猫头像大刺啦啦就悬在一边，再上面一条还是亚瑟奇怪他怎么半天也没个动静、在忙什么？
于是先顺着给他的这条垃圾消息回了一句：【耀，骗人至少也做得隐蔽一点吧，连短信都不是。】
在他那边消失了整整一下午的家伙现在倒是回得很快，字都懒得打，王耀直接甩过来一条语音：【你傻啊粗眉毛，我发短信多贵啊！】
喊得中气十足，连明明是自己先骚扰亚瑟的都不管了，亚瑟再叉一口菜塞进嘴里，正准备继续回他时又顿住了。打字多麻烦，想聊天？不如也换个更直接的方式。
视频通话的邀请被晾了一会儿才接起来，亚瑟倒也不急，继续叉点牛肉塞进嘴里嚼，听见那边终于有动静时绿眼睛从绿菜叶子上移过去，立刻不着声色皱了下眉。
“干什么啊？”王耀瞪着他，那边的天倒是黑了，只开了一盏床头的灯，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是胡乱扣着，脸上就更别提了，眼睛还像不太能聚焦似的使劲在眨巴，就差把“没睡醒我很迟钝”写在脸上了。
“刚醒？”亚瑟瞟一眼就懂了，“喝了多少？”
“你怎么这么厉害啊，”醉鬼还噗嗤乐起来了，“这也能看出来？你监视我？”
这还需要监视？任何人看一眼王耀的呆瓜模样就能猜到，亚瑟继续盯着他没动，见他还是睁大眼一脸单纯无奈着手抬起来点了点脸侧的位置。
王耀这才对着屏幕后知后觉捂一下脸，戳上脸侧时自己都憋不住笑了，“好吧，我刚睡醒呢！睡的时候是三点多了，怎么一睁眼就到现在了？”
正好是亚瑟醒来之后王耀半天都没动静的时间，亚瑟拨弄着碗里的食物猛然间也没什么胃口了，“你自己喝的？”
王耀偶尔闲着没事也会自己喝两杯，说着小酌怡情但坚决反对亚瑟柯克兰喝酒，义正言辞亚瑟每次喝完酒就得发点小脾气他可真是没办法处理。如果真是要认真喝点王耀也不含糊——他们五个还没各回各家前，某位热衷于此的笑眯眯熊类不就坚持一定要喝一场吗？不还是王耀陪他喝到了最后，亚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床上去的。
所以这一次应该也得有个什么由头。不算难猜，谁让王耀的日程就没空出来过、他们几个刚走王耀的两个弟弟就又来了，过生日再加上过节，这来看他一趟就能抵上两次。
亚瑟就这么跟王耀打趣的时候他还没离开王耀的小房子，被王耀斜一眼再瞄准了亚瑟的腰侧捣用力一下，“来一趟又不容易，不一次够本多浪费啊？”
确实如此，亚瑟也就坚持着一次够本，送走了其他三个还又赖了好几天，这才不得不打道回府——走之前也没忘了把王耀顺走送他去机场，趁着时间还早躲在车里多接几个吻。
话说回来，王耀的身份现在是个学生，他的两位弟弟可不是，就这样几个人喝得烂醉也没人觉得不对劲。王耀继续在视频里乐乐呵呵的，“哪儿能啊！自己喝多没意思——这不是嘉龙濠镜都在吗，中午我炒了好几个菜呢！还炖了锅排骨汤，说喝点那就、呃，喝了点。”
这已经完全超脱一点的范围了吧？眼前这个人、说不定还没完全醒酒呢，说话都是含含糊糊的带着点鼻音，连眼神也是跟完全清醒的时候不太一样的，直勾勾着、甚至都有点热烈地盯着屏幕里的亚瑟。
亚瑟自然不会放过这一点不同。“怎么了？”他故意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拇指的指腹擦过唇角，“我脸上有东西吗？”
反而王耀一点没有被抓包的窘迫，指头理直气壮着戳到屏幕上指挥起来，“有啊！你往那边摸，左边、再左边！你在吃什么啊柯克兰，都沾到脸上去了，有这么好吃吗？”
明知道什么也不会有，亚瑟还是听话地跟着他的指挥摸了个遍，另一只手叉起块小番茄冲着他晃晃，“你看呢，还能吃什么？”
他可没有像王耀那样，四菜一汤还得配上酒。那边王耀举着手机笑意更深了，一张嘴还是先打了一个哈欠。
就算隔着屏幕，亚瑟脸上一瞬间的变化还是太明显了，王耀又不爽了，“你皱什么眉啊？”
这才回去几天，都敢明晃晃着嫌弃他了？真是蹬鼻子上脸，皇帝太宠爱妃子就是没好处——
结果亚瑟只是顿了一下，屏幕里的绿眼睛挤出来一丝可怜对准了他，声音都被刻意捏得无辜而且轻柔，“没事，耀……我也想吃你做的饭。”
一瞬间地动山摇，王耀把他掉在床上的同时一翻身带着被子滑落，手机也跟着哐当一声。亚瑟的眼前彻底陷入黑暗，紧接着就是王耀稍显懊恼的一声哎呀，然后是翻身的声音，伸长了胳膊把他捞起来。
“我感觉都不会走路了，”这下他不得不从床上起来了，王耀坐在床边跟亚瑟咕哝，甚至还能看到身后纠缠成乱糟糟一团的被子一角，“难道真的是老了？”
只是你最近喝醉的频率稍微高了点吧——没等亚瑟挑挑眉给他提出这个猜测，就看见王耀挠了挠睡得炸毛的头发，举起来他脚步开始走，人都像是在云里轻飘飘的，“算了、带你做饭去，我得整点醒酒的。”
结果还是亚瑟柯克兰在这边提醒，冲着打开的冰箱门发呆的王耀才想起来他是要拿个柠檬出来。王耀再豪迈地一把抽出来刀要给柠檬切片更是让亚瑟看得心惊胆战，总感觉王耀在这种状态下恐怕下一秒就会切到自己的手指头，再被捕捉他脸上诡异神色的王耀刀尖对着一指，“你是什么表情啊？”
你有什么不满意，有本事就说出来。视频这时还很会找时机卡顿了一下，定格在王耀瞪眼的一帧，像个鼓眼鱼一样滑稽。
于是亚瑟干脆也笑了，“不是，你行不行啊？你要不算了吧，王老先生，让你家那两位谁来给你服务一下。”
王老先生气得干脆哐当一下把刀拍回到案板上，“行啊、亚瑟柯克兰，你才回去几天？就敢这么挤兑我，我看你真是本事见长——“
喊完几声自己也憋不住笑，王耀重新开始挑柠檬籽，絮絮叨叨着跟亚瑟聊开了，”他们没在我这儿住，嫌弃我房子太小了。这几天一到饭点就过来敲门，你说讨厌不讨厌？哎不对啊，怎么今天还没来？不会也睡过了吧？”
亚瑟这会儿是真真切切想从屏幕里伸过去只手抓住王耀晃晃了：你问我、你确定？你到底醒了没？
不过机会难得，亚瑟还是故意冲着他扬了扬嘴角，“来看你还要自己出去住酒店……耀，你可真行。”
肉眼可见的，对面往杯子里丢柠檬片的动作就这么停下了。王耀呆了一会儿才继续挖出来一勺蜂蜜，伸手去拿水时顺带送了亚瑟一个白眼，“那不是、条件有限！过年去北京不就有地方住了嘛！”
热水哗啦啦倒进杯子里，王耀肯定是故意的，手机立在紧挨着茶杯的地方，在亚瑟听来就像王耀把热水浇到他头上一样。
再看一眼，杯子上的蓝色矢车菊他可认识，亚瑟自己也有一个，是粉色的郁金香，是他跟王耀一起闲逛时买回来的。王耀举着两个杯子还惋惜了一下怎么不是粉色的玫瑰，被当时正帮他拿着奶茶的亚瑟精准一戳，正好堵住王耀还想念叨点什么的嘴。
房子小点也没什么不好——先不说王耀这两年大半的时间都是一个人暂时留在这间租来的小房子里，至少这样亚瑟每次来的时候不正好名正言顺地躺到王耀的床上去吗？王耀可没有第二张床，总不能让他去躺沙发吧。
不对。亚瑟在王耀半天没见他动静疑惑着看过来时一激灵，他本来不就是名正言顺吗？
这乱七八糟的念头说出来只会让王耀有新的乐子，亚瑟张张嘴还是说了点更靠谱的，“要不，你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
到底是喝多了还在睡，还是已经自作主张干什么去了？猜是猜不到的，直接问更简单，就像亚瑟早些时候给王耀发去的简单直接的问号。
王耀还是抱着杯子一动不动，一副被热气熏傻了的模样，亚瑟提了点声音叫他一声才如梦初醒一样喝一口，被停留在舌头上的温度烫得皱了下脸，“行啊，我、我现在问吧。”
也不懂为什么他要在这里给王耀打一通毫无营养的视频通话，王耀现在还把他晾在这儿自顾自切出去给弟弟们发消息。午饭早就吃完了，亚瑟只能无聊地用指节轻叩桌面，试图敲出来一段连贯的调子。
接连持续的小声撞击终于成功唤回了王耀的一点注意，他很快再次顺手把亚瑟平放到台面上去了。这次连他的脸都看不到了，亚瑟只能看着天花板，听见王耀大约是走远一点，扯高了嗓门跟他说话，“他们说没事，不过太晚了就不过来了，刚点了外卖一会儿吃点，”后半截声音又低下去，自言自语像是在赌气，“还点菜，明天要吃松鼠鳜鱼，还要吃粉蒸肉，我去哪里给他们搞啊？”
听起来完全遗忘了还有个人在这边一样，亚瑟不得不继续尝试给自己争点存在感，“耀！我也要吃——”
“你吃什么？”王耀猛然提高了嗓门，重新走回来拿起手机，脸又一次出现在亚瑟眼前，“都不许吃，明天我也弄点菜叶子糊弄糊弄他们。”
“这个很好吃的。”亚瑟不服气。
王耀跟他大眼瞪小眼，坚持了几秒憋不住先认输了，隐约还笼着一层雾气的眼睛此刻要流出炙热又黏腻的蜜糖来。“那你吃吧，”他举高了亚瑟扫视一圈厨房，给亚瑟展示他不知何时已经利落切好的葱花，“看到了吗？我有排骨汤，这个也很好吃。加上葱花，我就可以享受我的晚餐了。”
无聊的比较，幼稚的争强好胜。再次被放倒在台面上时亚瑟也笑起来，又喊一声他，“耀。”
丢下他忙着给自己盛汤的家伙只是嗯了一声。
“午休时间要结束了，”虽然这么说，亚瑟此刻也并不急着走，“我下午还有其他安排呢，想让我带你一起去吗？”
那边这才是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动静一下子叮呤咣啷变大了，王耀几乎是把碗重重丢在一边慌慌张张过来找他，“抱歉，我、我忘了！你那边都几点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我又没事——”
“你醒了吗？”王耀好像忘了谁主动发起的视频通话，亚瑟还是不急着挂断，手指点了一下屏幕看起来就像是戳一下王耀的脸。
“醒了啊，”王耀老老实实点头，急于证明干脆凑近了给他展示，“我的脸都不红！肯定是醒了！”
王耀明明喝酒也不怎么上脸——亚瑟没反驳，点了点自己脸颊右侧盯着他没动。
脑袋还迷糊着的家伙这一次反应居然意外的快。王耀也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小片切碎的葱叶被夹在指缝带下来。
“你忙你的去吧！”他还莫名其妙恼羞成怒起来，作势就要挂断电话，“再见！”
“耀！”
突然的一声算得上今晚最响亮的一句，王耀手一抖画面也随之一颤，没有切断视频转而捂一下心口装出一副被惊到的样子，“死眉毛你要干嘛？你想吓死我？”
少来了，明明眼睛里的笑都藏不住。亚瑟再扫一眼他佯装心跳过速的模样，决定还是不跟他慢悠悠兜圈子了，亚瑟直奔主题，“我要订阅。”
“什么？”罪魁祸首呆了一下，好像自己都忘了一开始的恶作剧。
“我要订阅，”亚瑟重复一遍，“更多消息，天气，食物。”
还有关于你的——不用说，他相信王耀能懂。
王耀这下肉眼可见地慌起来，差一点没拿住手机让亚瑟在空中旋转三周半再坠落，转个身还被脚下一绊哐当撞上柜子边缘，疼得他直吸气，一边摸自己膝盖一边冲着亚瑟龇牙咧嘴，“都怪你，柯克兰！”
谁能想得到他在自己家里还能给自己来这么一下，隔着这距离亚瑟既不能帮他看看被撞击的地方也不能嘲笑他怎么还笨的像小孩，绿眼睛面对借着还没完全散掉的酒气耍赖的琥珀色蜜糖也无端飘出来点没底气，“抱歉，还好吧？”
王耀确实是有意想和他胡搅蛮缠，把那个什么订阅更多信息打岔过去。怪就只能怪他醒来时躺着看了一眼手机，先弹出来的是亚瑟的消息，后面紧跟着就是这条短信。
没有什么别的意味，王耀盯着屏幕感觉眼神都聚焦不了，愣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着复制下来转移到对方的聊天框里，又删删改改额外加上了句“订阅更多消息请点击链接”给亚瑟发过去。
反正想不到回他什么，随便发条垃圾消息算了。
做完这些王耀就躺着发呆了。真躺着，纯放空，他在黑暗里盯天花板，再一摸身上连衣服都没好好穿，扣子扣得乱七八糟，脑子空荡荡着只能盘算一下再躺一会儿就起来弄点什么吃的，结果隔着陆地还隔着海的视频就这么直接甩过来了。
本来以为他都没在意这条消息的，怎么东拉西扯了半天还能提起来？王耀撇撇嘴，这才抬头看还显得着急的亚瑟，“没事……只是撞了一下，还好。”
“你什么时候能记得小心一点？”他还责怪起来了。
王耀不想接他的话，在短暂的沉默里灵光一现还是挂了算了，他都磕了一下，这什么破问题就揭过去吧，反正亚瑟不是还有事要做吗？
正准备动手，亚瑟又冷不丁反问一句，“那我订阅成功了吗？”
订、订你个头！王耀现在只想握紧拳头狂砸他的头，还是念在隔着这么远亚瑟柯克兰想做什么也有难度的份上、才勉强暂时放过屏幕里揍不到的金毛。
再说了，他发出去的时候就没设想过亚瑟会怎么回复吗？
“成功什么啊成功……”王耀卡壳了半天还有点不情不愿，嘟囔一声立刻又虚张声势瞪他，“你这家伙，你还想要什么更多的东西啊？”
听见意料之中的回答，亚瑟是真的要笑了，看着屏幕里黏在脸侧的几根黑头发只想帮他拨开再贴上去舔吻。他看了眼时间加快语速，“等我一下好吗？我很快就回来。”
“谁要等你，”王耀移开眼睛，捧起杯子喝了口蜂蜜柠檬水，“我这边可是晚上好吗？一会儿我就要睡觉了，你自己玩去吧。”
“耀，”刚才还着急的家伙这时候又显出十足的耐心来，“你刚刚才睡醒、而且足足睡了一下午，恐怕短时间内你都很难再次入睡，我很快就会回来，所以、等我一下，嗯？”
结尾上扬的一声像是绒毛在围着耳尖打转，将这一块区域骚扰的莫名其妙发痒还发热，王耀想捂又觉得这动作太过明显，恐怕只会让亚瑟更得意，干脆用杯子遮挡住脸、甚至都没对准亚瑟所在的方向大叫，“知道了知道了！你到底走不走？不走你也就别挂了，你下午什么也别想干！”
那边又是轻轻笑起来，王耀等了会儿听见没动静了才敢小心翼翼挪开杯子，刚探出眼睛就看见亚瑟无声做了个口型，这才跟王耀挥手再见。
确认过这次是真的挂断了、亚瑟绝对不可能听到，王耀才终于是敢捂着脸小小嚎了一声。什么啊，什么又是等你又是爱你的，亚瑟柯克兰什么时候这么能腻歪人了？
该庆幸他的两位弟弟们没来吗？不然一定又要针对王耀的表情打趣上半天。王耀捧着杯子只觉得指尖都在发烫，咽下去的蜂蜜水将甜意润浸了身体各处，烘的心口也涨满了暖意。伸了几次手才敢去碰立在一边的手机，王耀一手端着自己的晚餐一手拿着手机出去，纠结了半天摆盘还给自己削了个苹果做搭配，终于满意了举起手机拍一张。
【王耀：[图片]】
【王耀：尊贵的用户，恭喜您订阅成功！】
Chapter 8: 小心突然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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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是正常的时间，但是手机上真实弹出来一条来自亚瑟柯克兰的语音。
虽然疑惑了一下、王耀还是没多想就点开了，突然炸开的声音还没等他仔细听一下就已经惹得脸上莫名有点发热，捂住出声孔小心翼翼地四下看一圈——没人，他才刚醒呢，家里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还趴在被窝里的王耀这才放心了点，挪动挪动翻个身再点开听一遍。熟悉的声音此刻被软糖粘连了一般含糊，有点哑，还带着笑意，短短地说一句耀、有点想你。
一大早听见这种话还是太犯规了，也别怪他藏在被子底下的耳朵都染上了烫意。王耀顺手先给他发去了个问号，紧接着反应过来现在是早上九点刚过一点，他也才刚醒，这家伙那边的时间可不太对。
这么晚还不睡，在干什么？
手上要敲的字更多了。还赖在床上脑子都有点转不动，王耀慢吞吞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打：【你在干嘛？怎么还不睡觉？】
又等了一会儿才收到回信，亚瑟柯克兰这个惯常喜欢打字或者直接通话的家伙居然一反常态又发过来一条语音，点开一听这家伙恐怕也有点微醺了，飘忽着说两句就得喊他声什么：【我没事、蜜糖……我在、我在斯科特这里、喂！】
后半截淹没在一阵杂乱里，王耀翻个白眼，干脆也学他直接一个视频甩过去了——大早上、不对，大半夜发什么神经，你们柯克兰们就只知道喝酒是吧？
视频倒是立刻就接通了，画面上露出来还是对熟悉的绿眼睛，被酒精熏蒸得脸上都浮着一层红，眼神也飘忽着，“嗨，耀！呃、早上好？”
早上好什么早上好，两个人谁那边也不是还在早上好的时间。王耀噗一下就笑出来了，“你还可以？你这是干嘛了？”
“我没、当然没事！”王耀已经看见抖动的屏幕里闪现出来的其他几位柯克兰了，“闭嘴、我在跟王耀打电话……喂！别碰我！”
“嗨！”一个熟悉的脸冲破亚瑟的阻碍挤进来，威廉冲着王耀眨眨眼睛，“别担心、我们的小少爷很好！亚瑟！你干什么——”
另一位柯克兰的脑袋被迅速揪离了画面，亚瑟又一本正经着冒出来了，“我没喝多，耀！你要相信我！是斯科特、是斯科特今天晚上硬要拉我们来的，呃、你今天不忙吗？”
倒是难为王耀从已经晕乎的人嘴里挤出来的几句勉强拼凑出前因后果了。兄弟之间的聚会，一时兴起多喝几杯对柯克兰们也是合情合理，再被这位柯克兰借着酒劲跟他发来句没头没尾的呢喃、直接撩拨得人耳朵一痒，搞不好亚瑟突然这么干还少不了他几位兄弟们的功劳，王耀可是听见旁边刻意压低了的哄笑了。
“我没事，我才刚醒呢，上午没有课，”没忍住伸手碰了一下屏幕里使劲眨眼的傻样，王耀有点遗憾不能真的摸到柔软的金色发丝，“你呢？你那边都几点了，你们还没玩够？”
年纪可都不小了，还准备学小年轻们通宵不成？
亚瑟咕哝了一声，再一次拨开想凑过来听的脑袋，干脆捂着听筒径直站起来躲开自己的几位哥哥，“我倒是、我早就想走了！不让我走，我今天就留在斯科特这边……哦，不对，是我们几个都留在这里。”
王耀大概是没忍住对着屏幕微微蹙了下眉，对面的绿眼睛肉眼可见地混乱起来，“呃、我没喝多，真的！他们确实灌我了，但是、但是也手下留情了……好吧，他们说我不喝酒也可以、不过也不能轻易放过我，得受点惩罚才行——”
哦？王耀抱着手机翻身直起来，顺手捞过来个独角兽抱枕搁在后面当靠垫，舒舒服服地继续跟现在连想逗逗他都得隔着距离和时间的家伙开玩笑，“那你是、受惩罚了？所以来给我发消息？”
消息再往上划划，还停留在亚瑟踩着点给他发来的晚安，王耀睡着之后又发来了一句“斯科特约我们见面，这家伙肯定不会这么好心只约我们聊聊天联络感情吧”，隔了一阵变成了一张晚餐照片。亚瑟惯常没有什么吃饭要让手机先吃的习惯，精心安排的摆盘已经被他破坏了才想起来拍一张发过来，顺带附上两句品尝后的感想。
当然，这些全都发生在王耀已经睡着毫无意识的时刻。
比起曾经柯克兰们喝多了互相逼迫对方脱掉衣服的场景，眼前这个画面还算是正常。大概是自己也知道醉酒后的失态会十分恐怖，最近这些人收敛了很多，兄弟聚会因此显得文明又友善。眼前的亚瑟只是脑子迟钝了一点、头发凌乱了一点，不算麻烦，甚至有些可爱，他正眨着眼像是有些费力地在理解王耀的话，“什么？不是、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王耀故意问，“难道还真的是你想我了？”
他又诡异地沉默了一阵，只能听见背景里在呼喊亚瑟和愈发吵闹的笑声，叫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亚瑟这才不太情愿似的开口，“哦、是，他们是让我给你发条消息，怎么了？还打赌我会不会收到你的回复，以为谁都像他们一样吗？你当然会回应我的！没有他们也是一样！”
当然、当然，王耀乐呵呵地作势隔空弹弹这家伙的头，“你就没想过我没看到怎么办？那你可就输了。”
“随便，”亚瑟又是愣了一阵，突兀地一张嘴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我只想睡觉……”
这就对了，这才是醉鬼的真实反应。王耀这下可真是憋不住笑了，看着亚瑟还真的在那边抓着手机闭上了眼睛连肩膀都笑到在颤抖。笑声在亚瑟自顾自地闭了几秒钟、再度睁开略显气恼地瞪他一眼后才收敛，王耀都没意识到自己声音轻得像哄小孩，“好好、去睡吧？你那边都几点了，你们可真是能熬。”
还是先安静了一阵没反应，绿眼睛在又一次快要合上之前猛地用力睁开，颇为认真地盯住了王耀，“你、你得回我，耀……”
这家伙每次单独念他名字的时候声音总是哑着还有点含糊，只想把王耀的耳朵也跟他黏在一起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带着就每每栽在他这一招上。仗着这个角度亚瑟看不见，王耀小心地搓了搓耳朵想缓解点越发明显的热意，瞟见屏幕上亚瑟还在抓他本就折腾得够乱了的金发，这才贴近了小声回他，“好了、亚瑟，我也……我也有点想你。”
换谁看都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聊天，也许是有点额外的黏糊，但这绝不是王耀能预料到他又一次不打招呼就跑来的前因。
已经凉下来的天气很舒服，下课后王耀也不急着回去，反正家里没有客人，王耀也不打算做饭，顺路拐去小公园踩了会儿已经积聚起来的落叶，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才拎着打包的一大份鸡柳年糕薯条、一大包糖炒栗子和一桶超大桶水果茶悠哉悠哉溜达回家。上楼时正碰上吃完了晚饭准备下楼去散步的邻居阿姨，站在楼梯口拉着王耀聊了几句天，神神秘秘地说你家好像有人哦、我还以为是你早就回来了呢，原来不是啊。
说者无意，王耀心里可是实实在在咯噔一下，王嘉龙和王濠镜来找他过节赖了半个多月才走，刚清净了没几天这是哪位——好像也不是很难猜——又大驾光临了？
看见门口处果然是熟悉的一双鞋王耀彻底摆烂了，踢掉自己脚上的鞋只穿着袜子就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没忘了先扯着嗓子预告一下，“亚瑟柯克兰！你干什么呢！来也不说一声、我可没给你准备晚饭——”
拎着的东西刚在茶几上放稳了，王耀正想推门看看这人躲哪儿去了神神秘秘的，一转身就直接撞进了怀里，被亚瑟顺势收紧手臂，嘴唇紧跟着就贴上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买了什么好吃的？”
“没你的份，”脖子被他呼出的气流惹得又热又痒，王耀动了动胳膊示意他松开点，“什么意思，搞突然袭击？”
“突然吗？”绿眼睛里的疑惑过于刻意，亚瑟倒是听话地撤开了手，“不是你说想我了吗？”
先不说是谁先发来的消息又是谁打通的电话，王耀怎么也想不到不久前那次借着醉酒、又像是撒疯又像是撒娇的视频会有这么一个后续。明明上次醉鬼昏睡了接近十个小时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醒来只一本正经着跟王耀抱怨了两句头疼以后绝对不跟他们这么玩了、熬一次夜得休息上两三天他才能缓过来。王耀叼着买果切给的塑料叉子笑，手上飞快地回过去下次你们不还是这样，柯克兰真是好样的。
谁知道他装了几天正常人，又突然被冲动驱使直接跑来给王耀制造麻烦了。王耀这才明白过来这两天他似乎有意在保持安静的目的是什么，一反手揪住这家伙的衣服，“你早就想好了吧？还说是我想你、谁先发的消息啊？”
并不严肃的质问只换来亚瑟也抓上他的手装无辜，贴到嘴边碰碰指节，“太匆忙了，我没来得及跟你说……怎么办，耀总不能赶我走吧？”
赶走？那当然是赶不走的，先别说亚瑟前一阵已经在王耀租来的这间小房子里住了不短的一阵子，就连这家伙带着的钥匙上皱巴巴小仓鼠挂件还是王耀亲手挂上去的，赶他出去转一圈亚瑟就能自己回来。
王耀咬下嘴唇怎么想都还有点不服气，转而掐一把亚瑟的脸，“我不管你吃饭的。”
“那没关系，”被捏着脸也不耽误亚瑟冲他露出个很有迷惑性的笑，“我自己来也可以。”
别说亚瑟口中的自己来是亚瑟柯克兰亲自下厨，还是他熟门熟路解锁了王耀的手机看可以点什么外卖。王耀换了身衣服出来还是觉得像做梦，灯光下金发碧眼的亚瑟是梦里的玫瑰花，恍惚着走过去扎开冰块已经融化了的水果茶猛吸两口，凉意和甜味才让王耀终于确认自己醒着，身边这个会动的家伙也是真的、活的，顺手瞄准了亚瑟的亚瑟捣一下，“你就没事干吗？”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一帮子颜色各异的人之前，王耀终于也是没顶住绿眼睛的诱惑答应了陪他去过圣诞节。只不过现在距离圣诞节还有点早，这次见面可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王耀疑惑地再捣他一下，“真的假的？”
亚瑟还在划拉他的手机，对王耀的问题居然奇异地理解了他的意思，“真的，我就待两天，后天就走。”
言外之意就是真人、会动会喘气的，别再怀疑了赶紧想想这两天怎么打发他，来一趟也不容易。
“真是不嫌折腾，”王耀撇撇嘴继续轰隆轰隆吸水果茶，一侧脑袋看见亚瑟还在看，神情颇有些严肃，一劈手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别看了，干嘛呢？你刚过来就想查手机？”
只一句话就惹得两个人一起笑起来。亚瑟也摸出来手机举到王耀面前，“怎么办，我的也给你查一下？”
“没兴趣，”王耀翻个白眼推他一把，横过去的胳膊被顺势抓住，不紧不慢开始磨蹭手腕的骨头，“选了半天选出来了没啊？选不出来你就别吃了，饿一顿也没什么。”
还真是响应了王耀的那句“我不管你吃饭”什么也没点，亚瑟表示他已经在飞机上吃过了还不饿，转而专心致志开始剥王耀带回来的一大包糖炒栗子。技术不得窍门，好几个都被他抠成了两半，王耀叉一根撒了芝士粉的薯条送到他嘴边，瞟见一眼立刻有点无语，干脆拍一把亚瑟的手让他别剥了、我买的东西给你真是祸害了，碎成这样让人怎么吃啊？
亚瑟无辜地眨眨眼，对于送到嘴边的食物心安理得地咬下来，胳膊再顺势着一伸长搭到王耀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混杂着芝士粉甜味的话是理不直气也壮，“那别吃了，我费这么大功夫过来，你就只让我陪你吃饭？”
吃饭怎么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你凭什么不愿意陪我吃饭？王耀被他再一动胳膊就彻底圈住了，再看一眼不速之客嘴角的笑意只想翻个白眼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异地恋刚见面，感觉还没跟对方熟悉起来呢，这人就已经自顾自地想讨点什么甜头了，干脆抓两半亚瑟剥出来的栗子直接塞进他嘴里。
结果别说陪吃饭，陪聊陪抱陪睡一条龙服务也一个没少。王耀睁开眼看见从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里挤进来的阳光，亮度和旁边的一颗金色脑袋差不多。
明明昨天晚上就已经抱着他相当强烈地彰显了存在感，可王耀睁开眼还是缓了一下才从亚瑟柯克兰是真的空降过来了的现实里反应过来。摸过来手机看了眼时间，早饭是赶不上了，赶在午休高峰期来临之前去吃午饭应该还可以，王耀抬手拍一把旁边的人催他起来。
意外的是亚瑟已经醒了，只不过闭着眼睛还在装睡，被王耀拍了一下立刻挨上来了，还带着点懒散的鼻音缠住他，“早。”
不早了，王耀又想翻白眼又觉得这对话怎么似曾相识，短暂的迟疑里没能制止亚瑟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看着他支起来身子去捞前一天夜里乱丢的衣服、裸露着的皮肤上还带着点暧昧的印子又想捂着脸嚎一下，到底是不是做梦啊，怎么到现在了都感觉还没醒。
也就顺手，真的是顺手捞起来亚瑟的胳膊举过来咬在他手背上的一层皮上。没用力气，这个地方的痛觉本身也不明显，但亚瑟还是委屈地痛呼一声，凑过来不知道是在真心发问还是纯耍流氓了，“怎么了，还要咬啊？”
没等王耀捏出来句话骂他，就看见亚瑟有些迷茫又真诚地抬眼，顺势拉着王耀的手按在他的肚子上揉了一把，“我好饿。”
那不是肯定的吗？王耀又想翻白眼，结果手下传来的触感实在是有些好，没忍住先摸了两下，换来亚瑟好笑着按得更用力。亚瑟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呃、这是多久了？没正经吃上饭先不说，还拉着王耀硬要践行他的锻炼理论，饿？怎么没饿死他。
突兀的一声咕噜声实在是有些响，王耀呆愣了一下在亚瑟笑意更深的注视下发现自己也是肠胃空空，咬牙切齿狠拧了一把亚瑟的肉，“起来！饿还不起床，准备躺着等天上给你掉午饭啊？”
出门的计划暂时延后，王耀试图翻找出点东西先垫垫两个人都空荡荡的肚子。之前弟弟们来时给他拎来的一堆月饼还剩了不少，王耀摸了个普通的蛋黄莲蓉月饼，又摸出一个云腿的，想了想折回来再挑个拿铁咖啡口味的，让这家伙品鉴一下现在的新口味，不过柯克兰的意见也没什么值得参考的就是了。
没留意亚瑟已经自然地摸上了王耀的茶叶罐子，等王耀还算精致给月饼上切了两刀方便他们捏着吃，亚瑟已经抢先给两个杯子里都加上了茶和奶，按耐不住的炫耀心思让王耀扯了下嘴角也没说出来什么。
好吧，今天就迎合一下这家伙的口味。
再从王嘉龙坏笑着给他拿来的一小袋油柑里抓了一把——绿色很浅淡的小果子，嚼起来还算脆爽多汁，可惜味道又苦又涩，但嚼着嚼着就从舌根处泛起来甜味，正适合给亚瑟吃完拿来净净口。
大概是真饿了，几块月饼风卷残云就消失了，连本想捉弄他一下的小果子也只是惹得亚瑟表情短暂扭曲了一下，让王耀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尝出来味道，唯一能暴露出真实波动的就是亚瑟坚决不再碰这个东西，转而又开始剥剩下的栗子。放了一晚上的糖炒栗子已经凉透了，外壳上的糖黏糊糊地粘住手指，王耀换好了衣服正看见他皱着眉岔开指头跟王耀说好恶心，又一劈手夺过来，别剥了，赶紧走吧。
直到坐上电梯亚瑟嘴里还在嚼着，王耀好笑地扒拉他一下，亚瑟乖乖一摊手展示出来还有两颗栗子。完好无损，剥得干干净净，被王耀一拍掌心果断没收。
想去的面馆就在不远处一拐弯的小街上，两个人索性也不再找什么代步工具，慢悠悠地走过去。秋天的天气最为舒适，气温不冷不热，天空是高远的蓝色，阳光照得树上从绿色到金黄再到橘色，落在身上也暖烘烘的。
这种暖意下就只让人想闭上眼睛，王耀真的站住了脚步一动不动享受阳光包裹整个身体。突然飘来的阴影把正面亮光遮蔽住，王耀不满地睁开眼正对上阳光底下格外明亮、连颜色更深一些的瞳孔都看得清清楚楚的绿眼睛，“别在这里睡……你还没睡醒吗？”
懂不懂什么叫享受、你这家伙不是也很喜欢晒太阳吗？王耀瞪他一眼，“你没醒吧？你清醒过来没有，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吗？”
“知道啊，”亚瑟依旧挡着他的太阳没动，“我是清醒着过来的，但是我现在不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怎么可能不知道，”王耀又一抬胳膊拍他试图让他让开点，“你熟得很。”
居民区旁的小街聚集了很多小店，全是经历了街坊邻居多年检验的美味，临近午饭时间就热闹起来。亚瑟柯克兰先前在这边待着时都能自己下楼给王耀买早饭，何止是熟，几家常去的店恐怕都要认识他张脸了。
“老样子？”眼看着他们进来，老板熟练地招呼。
“老样子。”王耀看看菜单再看看亚瑟，金毛老外只盯着窗外飘落的叶子发呆，对午餐没提出来任何异议，被王耀扯一下外套袖子才回过头来看一眼，理直气壮着就要提意见，“我要喝花生汤。”
金毛老外都主动开口点菜，何况亚瑟尝过一次之后就对这个念念不忘，王耀没有不答应他的道理。只不过这个画面再看几次都还是觉得有趣，亚瑟就穿着件王耀买给他、一直留在这边的软趴趴帽衫跟他一起挤在店面不大的小饭店里吃饭，唯一格格不入的可能就是亚瑟笔直的腰板和慢条斯理的动作。
亚瑟正捏着两根筷子专心致志在搏斗，冷不丁被一勺子杵到嘴边，下意识直接张嘴含住迎上王耀笑眯眯的眼。
凉的，甜丝丝的，还有浓郁的花生香味。
“你就这么喜欢这个？”王耀美滋滋抱着碗吸溜吸溜开始喝。
“甜的，”亚瑟含糊一声，“很好吃。”
一顿饭倒是吃得很安静，王耀中途抬头瞄他一眼，亚瑟丝毫没察觉王耀的目光，好像真的只是专心致志在吃面前的一份面。没一会儿下班的放学的都涌进来，小店里一下变得噪杂，来来回回的人喊着同伴想要在有限的地方找一个座位。被一位拎着孩子的家长有些抱歉地询问能不能一起拼个桌时王耀刚巧把最后一口扒进嘴里，一抬头看见亚瑟正支着下巴看他，旁边的小孩毫不掩饰在盯着亚瑟的一头金毛看，亚瑟对此毫不在意，迎上王耀的目光冲他挑挑眉。
王耀没来由就被哽了一下，扯张纸顺带也扯一下亚瑟的胳膊，拖着他迅速逃离人越聚越多的小店。
“你干什么呢？”刚拐过弯王耀就迫不及待质问他，“一直看着我、想吓死我？”
亚瑟闻言只是笑，声音慢悠悠的惹得人耳朵发痒，笑够了才挨进了距离、飞快在王耀耳朵边留下一句，“想亲你。”
这更是惹得人脸上发热了，王耀捂一下耳朵又憋着点气瞪他一眼。好在亚瑟柯克兰虽然这几天一直在犯糊涂，这一刻脑子还算清醒，只笑了一声就迅速撤开了回到进可攻退可守的距离。
不想让这人这么好过、也确实是现在就回去也太浪费今天的好天气。王耀一转头又拽上亚瑟的胳膊，硬生生把他想往家走的方向截断，一仰头笑得颇为真诚，“别急着走啊，柯克兰先生，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懂不懂？而且这可是你说的、多锻炼一下对我们都好？”
一拐再一拐，亚瑟就被他拖进了湖边的小公园。这个时间正适合他们来转悠，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开了，少数的几位也闭着眼沉浸在阳光里，没兴趣探寻角落的小路上经过了谁。这正遂了某些人的心愿，拽着王耀抓在他胳膊上的手不紧不慢就往下滑，滑进指缝里扣住了。
王耀也就跟着一回头，冲亚瑟眯眯眼睛笑，“来追我？”
说着作势拔腿就要跑，被亚瑟更用力拉住了，沉默了半天的人终于开口，“耀，这时候不适合剧烈运动。”
谁想听你再讲养生知识。王耀撇撇嘴想针对他毫无风趣再小题大做几句，忽地就看见金色和绿色一起凑近，嘴唇上迅速被另一种触感覆盖住。
这外国佬居然敢扣着他接了个吻才放开——王耀刚分开一点就立刻喘息着四下偷瞄，被亚瑟的指腹再蹭过嘴角，“没人，我看过了。”
那也不行！一时放纵只会让他越来越过分，现在就敢在公开场合亲他、下一步真不知道敢干什么——王耀迅速推了他一把让亚瑟的身子转个方向，紧急切断两个人的视线避免再交汇到一起引发什么不得了的反应。
落满已经变黄的叶子的路上静悄悄的，亚瑟说得对，树影能完全遮蔽住他们，这里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王耀再看了他一眼，亚瑟抿着嘴盯着地上的叶片任凭王耀带着他往前走，脚步拖拖沓沓，可扣住的那只手还不依不饶的。
再一次被他的这副模样蒙蔽了双眼。王耀一边唾弃自己回回都吃这个亏一边主动凑过去亲了亲亚瑟的侧脸，再顺势晃一晃和亚瑟握在一起的手，这才问出来一直在心头打转了一天的问题，“你到底怎么了？突然过来，还真只是想我了？”
嘴上审问，不耽误他脚下踩上一片已经干枯的树叶，发出酥脆的一声响。王耀立刻来了兴趣，再迈步时有意去踩深色的叶片，一不小心迈得太大，堆积的落叶被冲劲带得一滑，吓得亚瑟猛然用力拽住他才没跌坐在地上。
“喂！”亚瑟无语又想笑，“不用这么急着想跟我展示你身体很好吧？”
王耀撇了撇嘴，再看一眼周围还是空荡荡的连个人影也没有，干脆一转身直接抱住了旁边这具身体，手不打招呼就往亚瑟的帽衫下面钻了，“回答我！”
又是一段沉默——王耀想在这段沉默里赖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了。暖意都分不清是阳光还是亚瑟带来的，吃饱喝足，太阳暖和，睡个午觉多好。
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亚瑟动了动，可能是在吻他的发顶，“累啊，所以就来了。”
“你累什么，”王耀又是无语，反驳的声音被压在亚瑟的动作下都闷得有点没气势，“就你一天天的那副样子，还好意思说累？编谎话也编点好的吧，柯克兰。”
“好吧，”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无聊、没事干、我想你了，可以吗？你觉得哪个理由更好？”
王耀继续闷着笑，“都很差劲。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想想，快点。”
“还有，”亚瑟的声音又低下去，“你、你答应我的，你没忘了吧？虽然还有很久……”
没忘、那当然是没忘，还在夏天王耀跟着他在伦敦时就约好了等到冬天他会再来，和亚瑟一起待一阵过完他的整个圣诞节假期。王耀既然答应了他那就是一定要赴约，可中间空出来的还有个不长也不短的秋天——托突然袭击的亚瑟的福，现在连这一段空白都被填满了。
也别怪王耀莫名其妙抱着他只能笑出来了，再被亚瑟赌气一样勒紧了手臂直把人勒得更紧。王耀疯狂拍打他的后背让亚瑟放开自己，距离好不容易退远一些才终于是感觉能顺畅呼吸了，却又在绿眼睛飘过来看一眼时差点堵得憋了口气，“我没忘……我怎么可能忘？亚瑟，你来一趟就是想提醒我这个？”
是该说他太冲动好，还是太会借题发挥好？亚瑟显然不会承认这个，不加计划没有提前预兆的突然袭击只给王耀的生活里突然增添了一堆麻烦，但是——他凑上去再碰碰亚瑟的唇角——但是这样也不错？
至于他其实也偷偷计划好了、要比和亚瑟约定好的时间更早一些过去——那就还把它暂时当成个秘密，等到时候给亚瑟来个突然袭击吧。
Chapter Text
直到王耀双脚踩上地面、被夜风猝不及防灌了个满怀，他满心高涨的热情才终于冷却了一点。王耀费劲掏出来手机看一眼，还是没有回复。
于是，王耀刚刚才降落在跟他隔着巨大的大陆板块的城市，身体都还没能反应过来呢，脑子就已经抢先一步生上闷气了。
要说就为了这点事跟亚瑟柯克兰生气也有点没道理。亚瑟又不知道他要过来，两个人是早就约好了、王耀得过来找他没错，可距离那约定的日子还有差不多十天呢——不打招呼跑来搞突然袭击，听起来是粗眉毛的那位更喜欢干的事。
但王耀这次可跟粗眉毛那位毫无计划跑来呆了两天，就别说亚瑟醒了没、连王耀自己也感觉在做梦一样的那次不同。他确实早早就打算给亚瑟这个惊喜，若要说原因，大概得倒回到亚瑟还在中国的某个夜晚。他靠在床边在令人昏昏欲睡的暖色灯下很可惜地跟王耀说圣诞节时反而可能会冷清一些、也许不是那么有趣。王耀假装不在意，指头在屏幕上滑着头也不抬反驳他这有什么，这么多年你还没过够吗？况且我们家过年也是啊，你看除夕哪家店铺还开门啊。
可要是再多讲一点私人方面的原因，那就是绿眼睛看着他时太过具有诱骗性，好像会施展生长魔法，迅速让王耀心里原本只是一个小芽的念头哗啦啦抽条，长成棵横亘在脑子里怎么也绕不过去的树。
他可比柯克兰考虑得周到多了。王耀不服气地对比起来：他请了假，走了该走的流程，虽然根本没有人真的管他；还提前跟亚瑟套话得知了他最近的行程，不过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和兄弟们见见面再和他的朋友们联络联络感情，王耀自己也差不多；真正临近出发时王耀更是掩耳盗铃了，提前随便编了个理由掩饰自己可能会违背一贯的生活作息的反常行程，甚至在刚刚还装出一副前一天奔波了整整一天昏睡到现在的模样。
当然，亚瑟到现在还没回他这条装作刚睡醒时给他发去的消息。
眼见距离亚瑟家越来越近，原本只有一点点的紧张也无可避免在越攀越高——亚瑟不会不在家吧？果然还是提前跟他招呼一声更好？但那样还算什么惊喜？
好在姗姗来迟的回复终于来了。【眉毛：你醒了？休息得好吗？现在醒了一会儿还能睡得着吗？】
王耀看着一连串的问号已经没了回复的力气，果断拨过去一个电话，一张嘴都理直气壮还带点命令似的：“你、现在，去门口站着。”
对面沉默了一下颇有些迷茫，“什么？”
一声就让王耀乐了，好心再给他解释两句，“去站在门口等着我——我马上就到你家了，还睡什么睡啊。”
又一阵沉默之后那边骤然混乱起来，王耀听见叮铃咣当的声响，不知道亚瑟打翻了什么东西恼怒地低呼一声。实在是有些吵，王耀果断挂了电话，反正已经通知他了，再等一会儿就要见到人了，心安理得地不看消息也不回复起来。
没多长时间他就见到了熟悉的房子，而亚瑟真的就站在门口等他，看见黑色头发的人裹紧了外套目标明确直冲过来皱紧了眉，上上下下打量着像在确认这到底是谁。
王耀索性也反看回去，扫了两眼隐约有点猜到亚瑟为什么半天没回消息了——这人手上还沾着面粉呢！甚至脸上也糊着一块，亚瑟举着双手站在门口没动，脑袋转回来看着已经自顾自进门的王耀颇有些迷茫又困惑，还是被王耀拽住拖进来才不可置信似的喊出声，“耀？”
“哎，”该说不说，看见他这副傻样王耀又想笑了，“干什么？忘了我叫什么了吗？”
眼看着王耀熟门熟路丢了外套摸进他的厨房想看亚瑟又一个人在偷偷捣鼓什么，绿眼睛雕像才终于消化完了钻进来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地鼠的事实，“你怎么、你现在过来？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可惜，亚瑟大概是在烤饼干，王耀看着已经运作起来的烤箱瘪了瘪嘴，为没来得及拯救的面团短暂祈祷了一下。也许这家伙这次能做出来个还不错的玩意呢？王耀直起身来，“我才刚来，你怎么就惦记上让我走了？”
亚瑟先抬手用手背在自己的脸上蹭了一下，没蹭掉，反而把原本一小块黑乎乎抹得更开了。自知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有些滑稽，亚瑟迎上笑起来的王耀先自暴自弃了，“我不是、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知道，知道，”嘴上安抚他，也没耽误王耀打开他的冰箱拿个酸奶出来，“能不能先给我弄点吃的再说这个？我都要饿死了！”
不光脑子先切换了模式，身体也跟着适应得很快。王耀带着厚厚的隔热手套打开烤箱时还一阵恍惚，哪儿想得到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天上飘着、而亚瑟自言自语似的在两个人的对话框里问王耀对他的晚餐有什么提议。别说王耀那会儿还在飞机上吃焦糖爆米花，就是平时王耀也难给他什么有用的提议。
再一垂眼睛就被烤盘上黑乎乎的几坨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亚瑟柯克兰新烤制出的武器准备丢过海峡砸弗朗西斯的头？
“曲奇，”亚瑟有点恼火，“看不出来吗？”
“全是黑的？”王耀怀疑地盯着几个黑煤球子。这家伙要说也不是什么都做不好，甜点做出来还是凑合的，真的只是曲奇的话，说不定还能吃？
“我加了可可粉，”亚瑟冲他矜持地抬抬下巴，“还有巧克力块和巧克力碎，本来是想在晚上喝茶的时候配上一块。但是你来了，第一块就让你尝尝吧。”
什么啊？王耀只想笑。曲奇饼的模样也还算看得过去，除了个头太大了像几坨球丢在了烤盘上。王耀尝试捏起一块尝尝味道却被温度逼退，转而先掰下来边缘的一点饼干碎放进嘴里尝尝，“本来就该是我的。”
味道居然还可以、好像有点糊了？怎么还有点发苦——没等王耀再仔细砸吧砸吧味道，就被突然行动起来的亚瑟逼近两步挡住，手上按住王耀的后脑勺直接就撞上嘴唇了。
这个又急又热切的吻才终于算是唤醒了两个人的意识。嘴唇移开短短的距离，呼出的热气都还交缠在一起，王耀就看见那对粗眉毛皱了皱，抢先抬手在他鼻尖上用力刮了一下，“干什么，你还不情愿？”
到底谁才是费尽心思坐飞机跑过来的？亚瑟柯克兰明明只坐在家里吃饼干，凭什么有意见？
绿色好像又深了深，亚瑟一张嘴居然还敢带着点委屈似的，“你怎么不和我说一下，不想让我去接你吗？”
王耀被他这颠倒黑白着实给堵了一下，“我是……我学你的好不好！你不就喜欢干这种突然袭击的事吗？”
“我那是想给你惊喜！”亚瑟不服气反驳。
“我也是啊，”距离还是太近了，王耀感觉一张嘴就能咬到他的下巴，“我学你嘛、这不也来给你制造惊喜了吗？”
该死的、这绿眼睛里竟然还闪出点犹豫，王耀又有点不爽了，“干什么，你还有别的安排？”
不都问过你了吗！你自己说的没事、跟哥哥们去乡下过秋天也去了，还没跟欧洲朋友交流小精灵但那又占用不了你多长时间，真有事也得靠边站站，分个顺序他可是最先来的——
乱七八糟的怄气全被他抱上来埋进王耀颈窝里的动作搅散了，烤好的曲奇饼散发出香甜的气味，连亚瑟的声音也闷着发黏，“不是……那你、你还回去吗？你待多久啊？”
甜味直逼得人脑子糊涂，王耀向后仰了仰想从这过于热烈的气息里撤离一点，又反被亚瑟更紧地贴上来。连心口都被金发惹得又热又痒，王耀只能努力深吸几口气，“不走，暂时不走……不是陪你过圣诞节吗？我没事、我最近都可以待在这里。”
再迎上笑意过于明显的绿眼睛，这才慢了两秒反正过来被他套了话。王耀张张嘴还想让他别那么得意，就被挨着侧脸蹭一下的金色发丝惹得没脾气了——算了，本来他也就是不走嘛。
疲惫感后知后觉袭击了身体，等姗姗来迟的晚餐终于送到时，王耀已经快裹着亚瑟的毯子陷进沙发里睡着了。亚瑟布置好了餐桌过来叫他，王耀更是连动都懒得动了，闭着眼就问亚瑟为什么不能躺着吃饭。
“我猜猜，”事实证明亚瑟现在是真的心情好，连这种话也要回他，“因为你会被呛到、那我就会很麻烦。快起来，耀，吃完饭好好睡一觉——难道你想要我抱你过去吗？”
甚至说干就干。王耀还用力眨着眼睛想挤出来眼眶里的一点湿意，被他俯下身不讲道理着试图把胳膊塞到王耀的毯子下面。尝试自然是失败了，另一位无论如何也不想配合，王耀一借势扯着他的衣领把人拉得更靠向自己，咬上去时还差点害得亚瑟失了平衡。
要是两个人能一起从沙发上滚下去，只能解释为不是老眼昏花就是老胳膊老腿不听使唤。亚瑟应该是在混乱里笑了，放弃了他那个不着实际的念头转而在王耀的嘴边响亮地亲了一下，“别在这里睡，嗯？会着凉的，快起来吧。”
怎么跟之前亚瑟在他那边待着王耀看不惯他悠闲硬要叫他起床时一模一样。王耀一边心里嘀咕，一边终于在他挤在自己身边锲而不舍的小动作下不情愿地翻了个身。
哐当一下——直挺挺就翻到了地上。
好在厚厚的地毯接住了他，但王耀还是被这突然的一下砸得尾椎骨生疼，直接就冲着还一脸震惊的亚瑟叫开了，“你干什么！柯克兰、你谋杀——”
亚瑟也被吓得一个激灵，一晃悠直接跪在地毯上来看他什么情况，“不是、怎么了？还好吧？”
好？王耀又气又憋屈，原本的一点瞌睡全都吓跑了，大老远跑过来吃也没吃上睡还不让睡，他才刚到了能有几个小时，现在甚至还负伤了！越想越气，王耀脑袋一热干脆一低头冲着亚瑟就撞了过去。
这到底是多大的人才会干出来的事情？意料之外的进攻让本就只有一边膝盖跪在地上的亚瑟瞬间就被撞得失了平衡，身体努力歪斜几下还是没控制住倒向一边。亚瑟没忘了扯一把害他出洋相的罪魁祸首，王耀再被他一拽胳膊直接跟着一起倒下去了。
这不是幼稚吗？脑袋在亚瑟胸口撞了一下惹得他一声闷哼，连王耀的头发都在翻滚里被压到疼得差点儿流眼泪。王耀想从这堪比打架的混乱里挣脱开，刚一动弹就被亚瑟敏锐发现了动作，果断也一翻身压上来。
“你干什么——”王耀立刻就叫开了，“重死了、我要吐了！你快起来！亚瑟！”
旧伤未愈再添新伤，还是亚瑟柯克兰真的想现在就跟他打一架？王耀趴在地上只觉得这场景比起教学楼下两只胖墩墩的大肥猫打架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亚瑟比起那只大肥猫还是要灵敏上许多，王耀努力挣扎着他还能再凑上来就这么顺势咬一口耳尖。
于是王耀立刻又无计可施了，自暴自弃趴在地上脸都埋进柔软的毛毛里。没坚持两秒就憋不住想笑，声音闷得粘稠，“让我起来、你快点下去！”
亚瑟也贴着他耳朵闷笑两声就松开了，一翻身紧挨着躺在了王耀旁边，一双绿眼睛里此时是刻意的假正经，“怎么了，王先生？不是说过喜欢我的这张地毯吗？”
喜欢是不假、那喜欢也不能是这么用。王耀冲他翻个白眼，感受到这人的手已经不打招呼摸上了腰侧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差不多行了吧，还要干嘛啊？”
“不是，”亚瑟脸上流露出点心虚，“你真没事？没什么不舒服吧？”
当然没有，我好得很，摔了一下短时间有点疼，但是又没事、还真拿我当老胳膊老腿啦？王耀只支起脑袋盯上侧过来的绿眼睛，没憋住笑一声也瞄准了他的腰侧戳一下，“快起来吧、我要吃饭！我饿死了！这就是你招待客人的方式吗，柯克兰？”
都说了是招待客人，晚餐必须得完全顺应王耀的喜好，餐后甜点却是亚瑟抬高了下巴端上来的柯克兰曲奇。王耀捧着杯热红茶看着他孔雀开屏一样把那块曲奇转来转去要面对他展现出一个最完美的角度，没太懂这个黑乎乎的玩意有什么必要分出个正脸侧脸来。
先前被王耀扣下来一角尝尝的那块则被亚瑟留给了自己，此刻捏在手里已经故作矜持着咬了一口冲王耀点点头，“这次真的很成功。”
王耀举着巨大的曲奇饼对着灯照照，再慢慢挪过来挡住亚瑟的脑袋，“你怎么把它烤熟的？”
这也太大个儿了，快赶上一块桃酥的大小，又比桃酥还厚上不少，简直是一座山，真别怪王耀怀疑他，换谁能不问一句，“里面真的熟了吗？”
他刚才只捏了边缘的一点点饼干渣，可没完整地尝上一块，谁知道里面会不会藏着柯克兰的毒药。
亚瑟看起来不是要用那块饼干泡进茶里而是要砸在他头上，“你们绝对是对我有误解。”
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抱怨被王耀听得一清二楚，亚瑟的目光又实在热切，亲手制作出的东西想要得到反馈是理所当然，王耀只能认命着把黑色小山送到嘴边咬一口。
——好像、确实还可以？
居然能称得上香甜，不是硬邦邦的、而是更软的口感，躲藏在里面的巧克力碎块让咀嚼的过程更加有趣、味道也更富层次。等王耀砸吧了砸吧再咬一口，就开始觉得甜度超标了。
甜食嘛，永远都是第一口是最美味的，后面的就不一定了，况且这里的甜食也许普遍都存在着这个问题，也许不能怪亚瑟。
亚瑟还在看着他，绿眼睛里都快燃烧起来了，王耀努力咽下去这一口赶紧去摸自己的茶杯，“挺好的，你真进步了。”
猛灌两口热茶终于冲淡了嘴里打转的甜味，眼见他还有点骄傲似的拿饼干泡进茶里，王耀还是没忍住疑惑，“你就不觉得太甜吗？”
“这种季节，不是正需要甜食的时间吗？”亚瑟的回答还真有点道理，“夜晚的时间来一杯热茶再配上一块甜食，我想不到这有什么不好。”
“对你的牙不好，”王耀故意笑着，也学他掰一小块饼干泡进杯子里，“等你牙疼的时候就要哭了，柯克兰小朋友。别担心，我会陪你去看牙医的，你可不要哭鼻子哦。”
甜食时间确实很棒，连空气里飘的都是甜蜜气息。两个人怼了几句之后就安静了，亚瑟黏黏糊糊着又来磨蹭王耀的手，眼睛还若无其事着看屏幕上晃动的人影，不怎么确信似的小声再问一遍王耀确定是真的能在这边待到年底，得到因为回答了太多次而不耐烦的答复后才终于是老实了。王耀再瞟过去一眼，他已经专注着在日程本上重新安排行程，略显潦草的字迹写了一行涂抹掉再写一行，甚至还计划了要和柯克兰家的几位兄弟再加上王耀一起享用圣诞晚餐这种看起来还有些遥远的事情。
“喂！”王耀有点无语，“你现在就计划这么多，下面是不是还要安排我给你们做什么菜了？”
“不要，”最小的柯克兰拒绝得干脆利落，“他们会自己填饱自己的肚子的，不需要我们管。”
“那你还专门强调一下圣诞节晚餐？”王耀质疑。
“那也不需要我们管。”亚瑟蛮不讲理。
突然响起来的铃声打断了对话，两个人对视一眼，还是亚瑟指了指王耀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看清屏幕上的名字连王耀都嘀咕起来了——作为少数知道他最近鬼鬼祟祟的行程的人之一，王濠镜凌晨醒来居然没立刻睡过去而是拨了个电话来关切一下王耀有没有顺利落地，至于自己家大哥也不小年纪了还能干出来只是想搞个惊喜就直接把人空投过去这种事——嗨呀，懒得说，谁能管得了这两位啊。
倒是王耀在旁边亚瑟的围观下接电话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起来，打着哈哈闲扯了两句让弟弟赶紧去接着睡觉就挂断了。事情总不会像着王耀想看到的顺利发展，亚瑟还真是听出来了，连捏着笔的手都一顿，干脆丢开了笔直接又过来抓王耀的手了，“耀，你早就计划这么做？嗯？故意一直瞒着不告诉我，其实早就想给我惊喜吗？”
王耀只想唾弃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能被他这上扬的尾音给挠的心里发痒，想挡一下脸又想搓一下耳朵，结果几个动作自己打起了架，一时排不出来顺序干脆推了亚瑟一把，“起来——你没事干就去找点事、别在这儿拉着我陪你熬，我都要累死了！”
早晨再睁开眼睛时，就算王耀清楚自己现在在哪儿，还是无可避免地愣了会儿神。
旁边没有人，看来亚瑟早就醒了。
王耀翻了个身侵占上另一侧的位置，这一觉他睡得踏实又沉浸，连梦都没做，完完全全就是在给身体补充精力。就连亚瑟柯克兰昨天晚上都没给他找事，只在王耀泡澡时进来了一次——听见动静王耀条件反射紧张了一下，眼见这人正经穿着衣服半信半疑着一挑眉，结果亚瑟只是看他半天没动静怕他在浴室里睡着了。
是贴心？还是另有计划？王耀躺着开始犯嘀咕，他可没看到亚瑟后半截日程本上列出来了什么计划，不过亚瑟也不会变态到这种事情也要列个表吧？
而且亚瑟居然都没抱着他赖床——这绝对有蹊跷。
正想着金毛脑袋就飘进来了，一同进来的还有一股直冲鼻腔的好闻气息。太香了，香得王耀直起了上半身怀疑地盯着他嗅嗅，“什么味道？”
亚瑟像是被他的问题逗笑了，挨过来亲一口王耀的侧脸，“是早饭，我给你做的。”
不是？王耀呆了一下，也就没能制止亚瑟捞来个枕头放在他身后的动作。这到底是什么日子，他才过来了多长时间、有二十四小时吗？怎么就如此密集地吃上了两顿亚瑟柯克兰做的饭，他还能顺利待到新的一年吗？
“要起来吗？”亚瑟对他心里的担忧浑然不觉，只顾着帮他再掖掖被角，“还是你想在这里吃早餐、我给你端过来？”
就算再怎么无法无天还被默许甚至于纵容，真的躺在床上吃饭仍旧是王耀容忍不了的事情。最终王耀还是跟亚瑟一起坐在了餐桌前，先别提能成功起床少不了和亚瑟的一番拉拉扯扯，王耀真的打着哈欠坐在餐桌前还觉得有点似曾相识——怎么这场景就跟亚瑟去他那边的时候差不多呢？只不过当时是亚瑟下楼去买回来早饭给他摆上桌，油条豆浆小笼包，反正花样很多，亚瑟柯克兰自己想吃什么就买什么，王耀不在口味上做要求。
眼前的这盘食物稍显得有些不同。煎得滋滋冒油的培根、香肠，颜色烤得相当明亮鲜艳的番茄，撒了胡椒的烤蘑菇，还有最不可少的煎薯饼和焗豆子。颜色很好看，摆盘也够讲究，王耀拿起来筷子还有点匪夷所思，“都是你做的？”
“当然是我，”一大早亚瑟又开始恼怒了，“不然是谁？你做的吗？”
事已至此当然得顺着毛哄，王耀先挑了薯饼夹起来咬一口。成果意外地不错，焦脆的外壳咀嚼起来在脑子里炸开的声音让人心情瞬间变好，“你进步了嘛！我在夸你呢，这个也是你做的吗？”
亚瑟又被他这相当直白的夸你惹得诡异地一愣，咳一声掩饰还不够，干脆摸起来茶杯遮住嘴喝一口，这才假装平静着开口，“当然。很简单的，只需要把马铃薯刨成薄片再加一点淀粉就可以了，是我把它反复捏成一个饼的——王耀！你笑什么、不许笑！”
对不起、对不起，王耀的头都快埋进自己的一盘食物里了，捂着脸肩膀还控制不住剧烈抖动，索性也不再忍耐声音，直接笑够了才迎上那双写满了困惑和强忍着郁闷的绿眼睛，一开口先咳嗽了两声
“我不是、咳咳，不是想笑你……”
只是怎么想不都觉得这场景有些太有趣了吗？亚瑟柯克兰当然可以做好这顿早餐，这本来就是他应该能做到的，就算跟这些东西再怎么合不来，在反复了这么多次的尝试里早也该摸到点精髓了吧？
不如说现在就是亚瑟柯克兰才艺展示的时间。眼前这盘东西每个卖相都还算不错，除了边缘处有一些焦糊，无伤大雅，不吃就好了。王耀再咬一口只觉得心情在唇齿间蔓延开的香气里越发升高，看向亚瑟时都有些飘乎了，“亚瑟，你蛮厉害的嘛。”
“你怎么了？”亚瑟一皱眉，“一大早就喝醉了吗？”
“我夸你呢！”王耀撇撇嘴，“夸你也不乐意、不夸你也不乐意，你到底想干嘛啊？”
冲着王耀的方向伸过来的手诡异地顿了一下，最后只是帮王耀把额前滑落下来的头发撩起来别在耳后。指尖擦过耳廓带着细小的电流，王耀立刻又警惕地盯着他了。
好在这人还算是处在体谅王耀车马劳顿需要修养生息，慢吞吞吃完一顿早午界线已经模糊的食物之后也没显露出有什么新的计划，转而找出张更大的毯子丢给和昨天晚上一样霸占了沙发开始发呆的王耀，“喝咖啡还是茶？”
王耀扯过来毯子心安理得把自己裹严实了，只露出个脑袋冲他扬扬下巴，“都可以……茶吧，给我尝尝你的茶。”
欣赏亚瑟柯克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忙碌的身影很好，王耀继续发着呆，绿眼睛飘过来时不知怎的想起来黑色的可可曲奇饼。亚瑟端着两只杯子重新回来时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你在我家的生活也太好了吧，什么都是我帮你做。”
“不然呢？”王耀从毯子底下伸出来手接杯子，捧着喝一口眼睛眯起来，“不会还是上次你从我那儿拿走的吧？”
“你猜？”亚瑟耸耸肩，“这次怎么不给我再带过来点？”
王耀平白无故被噎了一下，“你自己买吧！我大老远飞过来是为了度假好吗？谁享受假期还要自己干活的？”
亚瑟还是站在他面前盯着他没动。王耀瞪回去，无言的对峙仅仅持续了两秒就被噗的一声笑打破，王耀像大鸟扑棱翅膀一样抖开另一边的毯子，亚瑟立刻心领神会爬进来。空间有限，没留神挤了王耀一下，王耀立刻不甘示弱一个用力想给他挤回去，被亚瑟识破了意图果断把两条胳膊缠上来喊一声“你别把茶弄洒了！”
已经晚了、王耀本就没抓稳杯子，乱七八糟的碰撞中费劲心思保持身体平衡，液体在他们互相较劲里早已重获自由，降落在毯子上留下一块深色的污渍。
王耀干笑了两声赶紧把杯子举到嘴边喝一口。旁边绿眼睛的声音变得咬牙切齿起来，“王耀，你就是来给我找事的是吧？”
怎么会呢——王耀心虚地移走了目光，看不见就算是没有，只有亚瑟还忍受不了似的把刚翻出来的毯子又没收走了，王耀跟他抗议也没用。
大好的一天只躺着属实有些浪费。可亚瑟真的没在今天给他安排什么行程，喝完了茶也没有出门的意思。亚瑟打开电脑回邮件时还漫不经心地跟王耀解释两句，有些事情还是得处理一下，而且你不是刚来吗？想出去逛有的是时间、又不急着走，你再休息休息，休息好了再说。
很难说是不是因为这句“又不着急走”而惹得王耀身上莫名其妙窜起来一股热流。王耀盯了他一会儿，亚瑟盯着屏幕皱着眉头模样十分严肃，只能放弃了再给他找点事出门走一走的打算。在家里待着就待吧，王耀转而开始在亚瑟的房子给自己找点乐子。
还真是被他找到了，王耀翻出来一把香蕉和一袋没吃完的吐司眼睛放光。等亚瑟敲了一通键盘回来，王耀已经利落地切掉了吐司边，正忙着捣碎香蕉制作馅料。
“你在干什么？”饶是知道王耀向来是个闲不住的主，但在看见他这么快就适应了还自顾自找起活干，亚瑟还是呆了一下。
“给你做点好吃的，”王耀哼着歌往捣成糊糊的香蕉泥里加上牛奶，“不是你说的吗？我再找点儿事，不用管我，你该忙什么就忙去吧。”
尽管一直自我开解和亚瑟不同，但他本质上还是突然袭击没错，都没刻意选在假期来。亚瑟虽然说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想来也不可能天天就待家里什么也不干。无所谓，没有亚瑟柯克兰说不定王耀一个人能玩得更高兴。
可亚瑟被这么说了一句还是站着没动，直到王耀疑惑着移过来目光才咳了一声，“我没事，你不是、你不是都过来了吗，还能有什么事啊？我现在就只需要陪好你、就行了……”
饶是知道这家伙偶尔就喜欢来这么一下，王耀还是愣住了，筷子上夹着的面包块啪叽掉进蛋液里，“不是、啊？你这样可以吗？”
也不知道他同样是个临时跑路的有什么资格问这个，王耀盯着又想皱眉的绿眼睛还是担忧了，“你总这么消极罢工能行吗？”
一句话轻易戳到了柯克兰，易碎的绿玻璃冲着王耀皮笑肉不笑一下，“我当然可以，没人管我。倒是有些人这样子，真的也没问题吗？”
飞都飞过来了，怎么着有问题我现在就回去？王耀狠狠瞪他一眼，没再反驳，转而赶紧把自己的小面包块从蛋液里打捞出来。
亚瑟安静了一会儿又起了个新话题，“我刚才跟斯科特他们联系了一下，他说可以把乡下的房子空出来，所以你想去的话、我们可以去那边待一阵子，或者直接在那边过圣诞节也可以。”
实在是对这家伙太知根知底，就这么语焉不详的描述王耀也对上了号。说起来那栋乡间小屋是属于柯克兰家兄弟四个的，平时各有各的去处，偶尔几个人会聚在一起去简单度过小假，前一阵子亚瑟不就去了吗？
但是现在又提起来、要带王耀一起去，别怪王耀反应不过来，这实在是有些——怎么说呢？问得王耀都开始盘算有没有什么隐藏的东西可以交换给亚瑟柯克兰了。
令人气恼的就是根本没有——王耀根本没那么多小秘密，他在北京的公开住所谁都知道，现在自己租的小房子亚瑟回着就跟回自己家似的。至于其他的，花点钱住个好酒店不就行了吗？用得着到处买房子吗？他没钱，他是大学生。
“不过，”眼见王耀愣住了没回答，亚瑟又别扭一下，“你想要热闹的话，还是就在伦敦最好。”
哦、好，王耀懂了，笑着把沾满蛋液的面包块丢进锅里开始煎。亚瑟没得到回答也不着急，抱着胳膊在香甜的气息升腾起来时愉悦地闭了闭眼，甚至开始哼一小段旋律。王耀隐约听出来他已经在merry Christmas有些想笑，把煎到浑身金黄的面包块捞出来时也顺手在盘子里一层一层垒起来，又用切成小块的香蕉充当装饰，搭配上搜刮出来的莓果，最上面端端正正放上一颗蓝莓。
“这还没到时候呢，”王耀歪歪头，“不过像不像圣诞树？”
除了有个尖尖，其他的部分和圣诞树可以说是毫无关系。亚瑟想了想，“圣诞节晚餐你也可以做这个吗？”
“做梦，”王耀自己先动手叉了一块，“我是来当客人的，哪个客人会自己动手做晚餐？”
早饭姗姗来迟，而下午茶又来的太早。王耀对自己心血来潮捣鼓出来的甜品没有太大的兴趣，纯是无聊找点事干。直到端上桌王耀才想起来捞过手机拍张照片，尽管已经被亚瑟叉走了一角，转个角度不就看不出来了吗？
就这样自欺欺人着顺手把照片传进了群聊里，王耀正准备再叉一颗蓝莓，意料之外地立刻就收到了回音。
【弗朗：差不多就行了，没人想看你俩一直搞这个。】
【王耀：？】
【王耀：你怎么知道？】
他不是昨天晚上才来吗——怎么连弗朗西斯都知道了！这保密工作太差劲了！
【弗朗：谁有兴趣知道啊。】
【弗朗：你自己去看看亚瑟的ins快拍吧。】
行、亚瑟柯克兰你真行。王耀真的在这人主页看到一张没有任何标识也特意避开了王耀身影的照片时哽住了。一看亚瑟就是偷拍的，那时候王耀还没完全堆好这棵圣诞树，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了一张还若无其事发出去了。
再往前翻一下，亚瑟发这种东西的频率不算高，偶尔心血来潮才会发一次一次又发很多张照片，最近的一条就是他和哥哥们在研究一堆南瓜，再再往前——王耀一看就眼熟，那不就是上次足足五个人一起咋咋呼呼挤在山顶的时候吗？
一下子连带着王耀也思绪飘飞了，再看一眼旁边的金毛脑袋被晃得有点愣神，弟弟的回复及时把他拽回来：
【嘉龙：我也要吃这个。】
【王耀：自己做啦，不会就去买，你那边还吃不到这东西吗？】
【嘉龙：[邪恶的柯克兰司康.jpg]】
【王耀：好了下次给你做！等我回去。】
【濠镜：我截图了大哥，我也要。下次来给我们做吧？】
再被一团甜香毫不留情戳到嘴边打断了回复，王耀下意识先张嘴咬了才含含糊糊嚼着问一边好像被冷落了的亚瑟，“你又想干什么？”
别想干什么莫名其妙的事——王耀盯紧了他，被打上高度怀疑标签的亚瑟只叉起最后一颗滚落在盘子里的蓝莓冲王耀晃晃，见他摇头后立刻拐弯塞进了自己嘴里，“没什么。耀，你过来也不能真的一整天都不出门吧？就只睡觉吗？”
出门啊、走，真是就等你这句话了。
先不提王耀本身就有喜欢溜达的良好生活习惯，亚瑟柯克兰不也总是把他们需要锻炼维持起一个良好的状态这种理论挂在嘴边呛他吗？只不过亚瑟真的会去健身房，而他走之前留在王耀家里的那一堆、呃，补剂，王耀想起来的时候吃两颗倒也以这种诡异的频率坚持下去了——王耀摇摇头驱逐掉乱七八糟的念头，重新看向这会儿已经坐上了驾驶位的人。
每每都想感慨一下真是优势，这鼻梁这眉骨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王耀摸一下自己的鼻子还想砸吧两声，被亚瑟一个急刹瞬间撞得没了心情。
“你会不会开车！”管他是什么原因，王耀冲着他嚷嚷。
亚瑟只啧了一声做回答。两个人显然用不着找个司机过来，只能是亚瑟默默坐上了驾驶座。目的地也没有多遥远，多少还是得为可以预见要持续上一段时间的两人生活补充点物资才把第一个目的地就选在了超市。虽然他们出门前转了一圈试图列出个采购清单也没列出来，亚瑟嘟囔着应该不缺什么东西、王耀每次落下来的东西他都收好了，但是谁知道呢？逛着逛着不总会发现有需要的东西吗？
只不过亚瑟手里拿的东西，怎么看应该都不属于这个范畴吧？
连王耀自己都有点儿不确定了，“你要买这个？”
“热红酒！”亚瑟转过来高兴地晃晃，“我们晚上就煮这个喝怎么样？”
喝酒、还是亚瑟柯克兰喝酒，王耀的眼皮抢先猛跳了两下，“你喝完打电话折腾人还不够，现在还要喝完折腾活的？”
“喂！”绿眼睛的耳尖一下子沾上了有点恼羞成怒的红，“我少喝点不就行了吗……这个度数很低的！”
还没王耀偶尔吃饭时给自己倒的一杯白酒烈、这家伙凭什么在这里说他！眼前黑发的家伙笑得实在是令人气恼，眼睛都眯起来闪过一点光亮。亚瑟一直盯了他半天才勉强收敛住笑意，拍了拍亚瑟的肩膀没再说什么，但那意思可是明晃晃的：喝吧、柯克兰，谁喝得过你啊、喝完少冲我发疯就行了。
也别怪亚瑟暗地里磨了磨牙。他大概是真的太体谅王耀、也真的是他突然这么来一下让亚瑟还有点感动才对他太过纵容，这家伙现在已经完全得意过头了。
于是王耀就在刚爬上车屁股都没坐稳、手里还举着两个糖苹果高兴时猝不及防就被他一揪领子狠狠吻了上来。短暂快闪的脑子里王耀想笑他这气势哪儿像接吻啊、你怎么跟要打人似的，紧接着就被亚瑟不怎么温柔地舔舐唇珠诱骗他松开牙关的动作给搅混了脑袋，只能坚持着别让两个糖苹果掉下来。
举着两个棒槌的姿势当然没逃过亚瑟的注意，放开王耀后他还显得有点不满，毛绒绒的金脑袋拱一下蹭上王耀的侧颈，隔着厚厚的衣服直接咬他一口，“一直拿着这个干什么？”
王耀在跟着他采购时兴致很高，到处乱窜灵活得像只黑兔子。亚瑟拿了两袋薯片一抬头，就看见闲不住的黑兔子举着两个红彤彤、裹着一层透亮糖壳的苹果窜回来，笑得快要比那层糖还甜了，“我要这个！”
都这么说了，哪里还有拒绝的理由。结果王耀就一直举在手里，上了车也举着，碍眼不说，还有点碍事。
“你不是也会做这个？”王耀的另一只手狂拍亚瑟的后背让他起来，亚瑟只能放弃了再咬开一点衣领的打算，“上次你还给我做过。”
说着是上次，追溯起来可得有一年之久了。王耀同样也是花了一整个下午在厨房里捣鼓，甚至还想串出来一串半米长的糖葫芦给他吃。
“那不一样，”王耀看着衣服上被咬出来的痕迹撇撇嘴，“我家过圣诞节都喜欢买苹果，互相之间也送苹果，得送最漂亮的才行。”
亚瑟知道这个，不也是个美好的祝愿吗？说起来、他得送王耀什么圣诞礼物好？
“所以啊，”王耀一定是会读心术，晃着手里颜色透亮好看的糖苹果举到他面前，“我也得送你一个，就这个吧、看起来就很好吃。”
脑子里这会儿除了纠结圣诞礼物就只剩下了无奈，先不说现在离着真正该交换礼物的时刻还有段距离，王耀这一套做法可真是一点亏都不吃。亚瑟按上他的手咬牙切齿，“王耀，送别人礼物至少得是自己花钱买的吧？”
“我知道！”王耀瞪他一眼，“小气鬼，我可没说这就是真正的礼物。”
果真是一点亏都没吃、话都让他说完了。王耀低下头开始自顾自拆包装袋，完整地把一整个苹果剥出来迫不及待咬一口。声音听起来太令人愉快了，糖壳脆脆的，苹果也是甘甜多汁，咬一口就让人眯起眼睛了，“好吃哎。”
再咬一口的同时，又伸过手来拿刚才还说给亚瑟的那一个了，“你不想要？那还给我吧、反正你要开车也没办法吃嘛！到时候我再送你，我给你堆个苹果圣诞树怎么样？”
太可气了——亚瑟低头看一眼已经空荡荡的手，不捏点什么都觉得手痒，干脆抓着王耀的胳膊拉过来恶狠狠咬一口他的苹果。
好在王耀只大呼小叫了两声“你嘴怎么这么大这一口都快把一个吃完了”，抓着可怜巴巴的半个糖苹果没再继续找事，黑色的脑袋很快就只顾着盯着窗外亮闪闪的灯光看了。
大街小巷已经充满了圣诞气息，橱窗里飘起雪花，挂满彩灯的圣诞树冲人招手。王耀几乎无意识着嘴角就扬起来了，谁看到这些心情会不好呢？本来就是个充满幸福和祝愿的时间，还没等喝上一杯热乎乎充满酸甜果味的热红酒脑袋就已经飘忽起来了。
“很漂亮，对吧？”带着钩的尾音含着藏不住的骄傲，“伦敦的圣诞节就是最棒的。”
交替的灯光下亚瑟的金发和绿眼睛更加明亮，连王耀的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是啊，很漂亮。”
亚瑟却像是没预料到他会这么直白着回应似的愣了一下，王耀索性顺着他多说几句，“我很喜欢，节日氛围太棒了……感觉看到这些心情就会变好。”
王耀再晃晃手里的糖苹果，“就像吃到这个一样，呼口气都是甜的。”
没错，连亚瑟柯克兰本人在这种氛围下好像都是甜的——王耀弯弯眼睛看他，只是简单出来逛逛，亚瑟穿了件看起来就软和又温暖的羊绒衫，衬得这人柔和又无害似的，感觉给他颗糖都能骗走。
亚瑟本人对王耀偷偷给他编排的故事浑然不觉，只是继续嘟嘟囔囔着，“明天我们可以去海德公园的集市，有很多好玩的，我们可以坐落日飞车……”
“不要，”尽管不想破坏气氛，王耀还是没忍住，“那个跟跳楼有什么区别？”
“那就坐摩天轮，”亚瑟毫不在意，继续兴致很高地敲着方向盘，“从高处观赏夜景美极了……反正时间很长，我们可以把所有的地方都逛个遍。”
是啊、是啊，王耀小心啃一口苹果偷偷笑起来。亚瑟这么快就忘了一周之前他还在电话里很遗憾似的跟王耀讲街上的灯真的很漂亮、而王耀看不见很可惜吗？现在倒是像王耀一直在这里一样自然地安排起行程了，野心大到要带他逛遍每一个集市再享用一顿圣诞大餐，还有什么来着？去乡下的小屋，亚瑟还记得他只过来呆到新年、而不是打算在这边长期扎窝吗？
这些噪杂最后全化成一声甜蜜的叹息，王耀转而盯住他的眼睛，“去走走吧，我们又不急着回去，现在不是还早吗？”
一下车骤然的凉意灌了王耀满怀，脖子里的围巾被人抓住紧了紧，王耀忍耐住了踢他一脚的冲动，“你想勒死我？”
亚瑟作势要把格子围巾抽走让冷风灌他一脖子，王耀一呲牙又用肩膀撞撞他，被亚瑟按住胳膊时摸上手指搓一搓，再捏着一并塞进外套口袋里，掌心还暖呼呼的。
人来人往里他们并不起眼，可王耀还是改不了老毛病似的小心翼翼巡视一圈才安心，偷偷也捏一下亚瑟的手指权当是对他擅作主张的抗议。再低头看一眼又乐了，红绿交织的格子，也是圣诞色系。
干脆王耀就心安理得着让身边这位本地人领着自己走了，天上悬挂着的彩灯像是接连不断的流星，扭头再看见亮闪闪的橱窗里藏着一只狐狸更是看入了迷，连路都没顾得上看。险些跟对面来的路人撞到一起时被亚瑟更用力地捏一把拖回来，干脆连胳膊都环上来了，亚瑟贴到王耀的耳朵旁边跟他说悄悄话，“怎么了，王先生，离开家了连路都不会走吗？”
尽管知道是自己理亏，王耀还是撇撇嘴指责他，“你才是，带路都没带好，到底是不是在你家啊？”
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王耀先捏一把亚瑟的手臂岔开话题了，“红色巴士确实好看。”
亚瑟也顺着他的目光停在刚刚停下的巴士上，忽然想起来什么捏一下王耀的手跟他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讨论过的，可以多尝试点什么工作？”
怎么不记得？那一次谈话严格来说还不能算是只有他俩呢，那得是多少年前了？其他几位也跟着一起闹闹哄哄着聚成一堆，某天夜晚两杯酒下肚就开始有些感性了，王耀已经不记得是谁发起的这个话题，几个人真的讨论起像他们这样的生命还能多尝试点什么不同的工作来。
反正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体验。
“你可能不记得了，我有想过能不能去当巴士司机，”亚瑟眯起眼睛，“但是，说实话，我被拒绝了……他们说柯克兰先生真是很抱歉，然后坚决拒绝了我，连个理由也没给我。”
这什么啊？王耀憋不住乐起来，“你怎么还真这么打算啊？”
“不是你们说的吗？”亚瑟气恼着又用力捏一下王耀的手，“当然，现在大家也都干得不错……总得给自己找点合适的位置待着，对吧？”
怎么连这种事都能有奇怪的巧合？王耀真是强忍着笑意在应和他了，“对啊，亚瑟，真该说我们是不是想法总是相似……”
察觉到绿色的光亮闪了一下，王耀索性给他讲得更明白一点，“我可是真当过的、不过那得是几十年前了吧？那时候坐公交车还需要售票员呢，我可是当过模范售票员的。”
这下不仅是王耀了，连亚瑟也忍不住笑起来。两个人就这样在人来人往里面对面憋笑憋到肩膀都在发抖，亚瑟率先挪开了目光，王耀抬手用力拍拍他，“保密啊。我只跟你讲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而亚瑟只是摇摇头、连句完整的应答都说不出来，索性摸上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拉起来贴到嘴边碰一下，再歪歪脑袋贴上王耀的掌心。
真的绝对不能怪王耀轻易就被他蛊惑，纯粹是这氛围实在是太美好又太令人动容了。王耀动动手指也抚上亚瑟的唇角，心下一动立刻指尖用力捏了一把。
就该知道这人总是热衷于破坏气氛——干完坏事心满意足的家伙已经一转身灵敏地闪开，亚瑟立刻追上去，“王耀！”
飞舞起来的黑色头发是人潮里一尾灵巧的鱼，每次都在亚瑟快要捉到他时错开。幼稚的追逐游戏持续的时间却比两个人预想的还要长，亚瑟终于一把抓住王耀的肩膀把他转过来时他已经笑得要弯下腰，结结实实着被亚瑟捞起来用怀抱撑住。
“天啊，”王耀笑够了才抓着他断断续续着，“这太傻了……亚瑟，你怎么能干出来这种事？”
你也是、你怎么能干出来这么幼稚的事？亚瑟想反驳，但是仔细数来他们干的事幼稚程度半斤八两，甚至难以数清谁干得更多。
于是亚瑟只是什么也没说，抱着他抱得更紧了。没持续多久就被王耀动动胳膊示意亚瑟把他放开，深色的眼睛在夜晚显得不怎么透亮，可嘴角的甜意是真实的。
“耀。”
王耀费劲从这个热乎乎的拥抱里挣脱出来还有些恋恋不舍，人形抱枕在寒冷的时候总是很好，而亚瑟也知道他喜欢这个、准确来说两个人都很喜欢能紧紧抱住对方的姿势。至少等到一会儿回去还可以继续——王耀正盘算着怎么才能抱回本，忽然听见喊自己的一句，下意识还带着点懒散应了一声，“嗯？”
“耀，”亚瑟脸上又显出令人迟疑的犹豫来，“你觉得、这会一直持续下去吗？我是说，像这样……”
像这样，至少眼前的时刻是温馨的、甜蜜的氛围，能再多一点时间……亚瑟难以说清为何会在此时微妙地感性起来，再多说点恐怕又会被王耀故意笑着糊弄过去，只扬扬下巴让绿色落进王耀的眼睛里。
“亚瑟，”跟预想中的答案不同，王耀也直直地看着他，“你知道的，我会怎么回答。”
亚瑟稍显气馁着瘪了瘪嘴。谈论这种事情本就是个艰难的话题，时间的尺度在他们漫长的经历显得已经有些模糊。王耀的目光重新落回街边漂亮的圣诞树上，造雪设备吹出的雪花在小小的范围里飘飞跳跃，王耀甚至伸出只手尝试接住一片。
“但是，”反复了几次都没能成功，王耀大概是觉得无趣，收回手歪歪头重新冲着他笑，“如果是我、只是我的话，我希望这可以多持续一点时间、嗯……越长越好吧。”
这下牵动得亚瑟也无意识扯动嘴角，露出来一个被某些人看到恐怕又要大呼小叫恶心的笑容来。好在此刻的王耀没打算捉弄他，只是再度伸手过来，目标清晰直奔亚瑟的鼻尖捏了一下，在亚瑟不满着看过去时虚张声势地叫开了，“好了、感性的话题是不是留到回去煮完热红酒再说？亚瑟，你今天晚上要是还敢喝多了发神经的话，我绝对会给你录视频到处发的，你小心点——”
Notes:
这一篇里的所有文都公开了，会收录进本《今天喝什么茶》里，会带去cp32p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