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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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人妄图摘月,最终淹死在湖里,打碎了一地月光。
灵犀忐忑不安地看着面前挂着“试镜”牌子的房门。
周围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位面容清秀、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有的人不断地整理着自己身上的白衬衫,抑或是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脸是否有瑕疵。夏日的天气实在太过炎热,刺眼的阳光和热浪被一扇窗户阻隔在外,蝉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它们趴在枝桠上,鼓膜振动的每一下都在砸着灵犀的心脏。
坐在这个狭小房间里的青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灵犀不禁怀疑,自己做的选择是否正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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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一周前。
灵犀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迈入社会后每天吭哧吭哧地打工赚钱养活自己,一个月前稀里糊涂地被星探找上门,在对方一众绞尽脑汁地措辞下精准捕捉到“赚钱很快”四个字,一拍即合地签下了娱乐公司的合同,然后得到了艺名“灵犀”。
灵犀当然知道当明星出道很赚钱,光是那些刊登在商业区里的广告大屏的价格都能让他昏厥,所以他也抱着这样侥幸的态度想要成为大明星,想要赚更多的钱。
可没想到不是谁都能当上大明星的。
进到公司后,他才发现,那些在外人眼里光鲜亮丽的明星在公司眼里只不过是一些包装得漂亮的商品,而像他这样新走进娱乐圈的新人只不过是公司眼中有潜力的制品,还需要更多的因素,才能让“偶像”变得闪闪发光——时机,包装,营销。
可像他这样还“未出厂”的制品实在是太多了,公司里有许多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他们有的更加漂亮、有的富有才艺、有的嘴甜会讨人欢心,相比之下,灵犀除了空有一幅像模像样的皮囊,什么都没有。
“制品”们都在各自寻找自己变得闪闪发光的出路,只有灵犀还在笨拙地接通告、投简历、跑剧组——他实在是太缺钱了,没有办法腾出空窗期将自己包装得如此漂亮,就连经纪人对他也忍不住频频叹息。
他什么都做过,跑龙套、扮丑角,一天下来的工资能拿个两三百块,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并不满足于此了。
当群演的钱还是太少、太少了,他想要名气,想要红起来,他想赚更多更多的钱。就像其他等待出厂的制品那样,他第一次生出了那样的野心,他不甘再做一个龙套演员了。
他曾经站在繁华的商业区转角,那大屏上放映着漂亮的明星代言的奢侈品品牌那样,或许曾在某个时刻,灵犀早已下定决心自己也想变成那样的人。
于是他主动地找上了自己的经纪人,经纪人很惊讶这个一根筋的青年终于想通了,可遗憾的是,他手底下还有另一个更加出色的孩子等着他培养。
他手上的资源并不算多,好的资源都投给了另一位艺人,手上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剧本给灵犀了。
灵犀眼神里划过一丝落寞。
讲真的,他其实并不算差,光是外貌就已经是众多预备役里的佼佼者,可就是性格死板了些,导致后面经纪人不得不放弃了他。
经纪人见他这副模样,倒是有些不忍心了,犹豫着说:“我这儿倒是还有个剧本,只不过……”
“什么?”灵犀问,“无论是什么,我都接的。”
“……是一部同性文艺片。”经纪人道,“编剧是我的朋友,所以我这儿拿到了一份试镜邀请,但是我没打算给任何人。”
“是因为同性题材么?”
“不是,是……”经纪人捏了捏山根,最后无奈地说:“是因为这部电影还是部限制级电影。”
同性,限制级,文艺片。
没有一个男演员会愿意接,这无疑是在断送自己的拍戏前程。
经纪人道:“而且,片方那边并没有告诉我合作演员是谁——也就是说,除了剧本,什么信息都没有。”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和谁搭戏吗?灵犀微微睁大眼眸。
“所以,你再仔细想想吧。”经纪人道,“客观来说,我并不推荐你去接这个片子,你知道的,一旦拍了,你恐怕就会被打上‘男优’的标签,并且这种标签在未来几年、十几年,甚至是你的整个演艺生涯,都摘不掉,而你未来的戏路也就变窄了。”
“不接的话,”经纪人话锋一转,“业绩没达标,恐怕……”
“我接。”灵犀打断了他的话。
“……什、什么?”经纪人愣了愣。
灵犀咬咬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我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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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位,灵犀。”工作人员的交换打断了他的思绪,灵犀迟钝地站了起来,往那扇挂着“试镜”牌子的门走去。
甫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只有两个人,一位是导演,一位是编剧。
灵犀有些惊讶,他原以为试镜会有许多人前来看,至少他以前的剧组都是这样的,制片人、副导演、投资方齐齐上阵。
可这部片子的选角只需要导演和编剧负责就行了。
灵犀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两个人,导演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留着一圈胡子,有一双深邃的褐色眼睛;编剧反倒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他知道,在自己观察着他们的同时,自己也在被观察着。
半晌,灵犀先开口了,他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公司。导演和编剧翻着他投的资料,编剧有些惊讶地说:“这个公司……我记得我是给怀特发过,你是他的艺人吗?”
怀特是灵犀经纪人的名字,他所在的娱乐公司只不过是个小公司,能拿到这个剧本到底还是沾了编剧和经纪人是朋友的光。
灵犀点点头,道:“是的。”
编剧眨眨眼,无奈地摇摇头,转头对导演调笑着说:“那家伙还跟我说不会把剧本推荐给艺人的,说我祸害人。”
导演也微微笑了笑,两人看着很好说话,但灵犀知道,那位导演的来头可不小。导演不是一个高调的人,名字也鲜少出现在热搜头条中,但他的作品质量一直很高,是圈内许多演员都想要合作的对象。
“你认识我?”导演看着灵犀,他褐色的眼睛闪着光芒,仿佛能一眼洞察人心。
灵犀点点头,低声道:“我看过您的《苦夏》和《半裸的月光》。”
“这两部吗,倒是很久之前拍的了。”导演讶异地挑了挑眉。
灵犀想了想,还是说道:“嗯……我很喜欢您在《苦夏》里对环境的高饱和霓虹色调渲染,以及《半裸的月光》里多线并行的叙事手法。”
导演微叹一声:“你倒是有心去看。”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手里揣着他的资料:“新人演员啊,可不太好调,得好好教导一番才行。”
灵犀紧张地搓了搓手,下意识想拽住自己洗了发黄的白T恤衫,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请给我一次机会吧,我能做得好的。”他咽了咽口水,极力地推销自己,可到底履历过于单薄,说出来的话也太过苍白。
“那得看你表现。”导演把手边一沓纸推了推,示意他阅读:“这是里面其中一幕的剧本,给你十分钟时间准备,待会儿来演绎一下。”
“好的。”灵犀双手接过。
这个剧本不长,也没有什么台词表现,讲述的是他试镜的这个角色“诺亚”来到姐姐家居住时对另一位主角“塞德里克”一见钟情的场景。
灵犀琢磨着,反而是这种没有台词表现的演绎最为困难。
他没谈过恋爱,之前演绎的角色也是没什么故事线的背景板,这无疑对他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他有些焦躁不安地捏着剧本,手心里出了很多汗,他一边阅读着剧本,一边在脑海里模拟着“一见钟情”的感觉与情绪。
十分钟弹指而过,他不希望自己错过这个剧本,因为那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他缓缓站起身,惶惶地捏着剧本,脚步有些迟疑。
导演恍然,对着剧本里的台词念道:“诺亚,你来了。”
灵犀点点头,无措地张望着,一手抓着剧本,低声说:“……姐姐。”
“嗯,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在二楼左转尽头。”
“……好。”他僵硬地迈开步伐,在上楼时突然又顿住,愣愣地抬头看向前方。
灵犀深吸一口气,脑海里还在想着该怎么控制自己的表情展现出“一见钟情”的模样。可当他抬头望向自己对面那一扇窗户时,便看到有一个绰绰的人影一闪而过。
身形很优越,一头墨蓝色的及肩卷发,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似乎还拿着一个咖啡杯。
好像只是单纯地路过,转瞬即逝,却又足够惊艳。
灵犀一下看呆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好了,停下吧。”直到导演的声音把他拽了回来,他才如梦初醒般将视线重新落到了编剧和导演身上。
“抱歉,我……”他想说他刚刚走神了,没演好这个戏码,恐怕他刚刚的表现一定是很糟糕的吧。灵犀懊恼地想,自己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走神了!
他想对导演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可又霎时顿住——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能保证自己做得好么?
他胆怯地缩回了头,冒汗的手捏紧了衣服下摆。
编剧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看着,开口道:“挺不错的。”
导演不咸不淡地评价:“还行,无功无过吧。”
“说真的,我刚刚完全没注意到你入戏了。”编剧笑道,“要不是导演接了你的台词,我还以为你是还没准备好呢。”
灵犀腼腆地笑了笑,把准备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编剧转过头对导演低声说:“这双眼睛很漂亮,和……”
导演比了个手势,让他不要再说了。
“身上有疤痕吗?”导演问。
“没有。”灵犀摇摇头。
“那——能接受在和他人在场的情况下拍摄性爱动作吗?”
“……能的。”灵犀喉结动了动,手又不自觉地握紧了衣摆。
“最后一个问题,”导演敲了敲桌面,抬眸望着他:
“是处男吗?”
灵犀张了张嘴,忍住羞耻,轻声说:“是。”
“好的,我们没什么问题了。你先回去等通知吧。”导演点点头,将那份剧本拿了回来,剧本的一角被灵犀蹂躏得皱皱巴巴的,这让他有一瞬感到心虚。
就……这样结束了?
见灵犀茫然地站在原地,编剧“扑哧”地笑出声,提醒道:“好啦,快回去吧,要是通过了我们会告诉你的。”
灵犀回过神来,连忙朝二位举了一个躬,说了句“谢谢二位老师”便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离开了。
等到灵犀离开后,编剧放松下来,把刚刚还没说完的话说完:“挺好的,况且他这双绿眼睛,倒是和辛西娅一样,也不用去准备隐形眼镜了。”他看着导演,打趣道:“你不是对这些最吹毛求疵了吗?咳咳,‘在最纯净的自然光线下,人眼天生的色彩是任何人工手段都无法复制的。’”他模仿着导演说话的语气,说着他常放在嘴边念叨的话。
导演无奈地笑了笑,叹了口气道:“那双眼睛确实漂亮,但是演技嘛……倒是还欠点火候。”
“可今天到底不是只有我们两个选角啊。”编剧眼底闪过一道精明的光,朝房间里一扇窗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看样子,这位倒是对刚刚那位小朋友很满意呢,是吧?”
房间内传来“吱嘎”一声,内间的房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
完美优越的比例,黑色的衬衫,墨蓝色的卷发长至脖颈。
宽肩窄腰的轮廓在剪裁精良的衣物下若隐若现,金色的腰带缠在劲瘦的腰腹处;袖子被一节节挽在了肘部,还能看到手臂上漂亮健康的肌肉线条,眉眼深邃,一双奇特的异色眼瞳为他带来了几分矜贵和疏离感。
“薄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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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灵犀的邮箱里收到了剧本大纲和合同草案,他紧张坏了,点开邮件的手都还在微微颤抖,生怕这是一场幻觉。
经纪人见他试镜成功了,还是主角之一,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他犹豫地看着对方拟来的合同,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算了算了,竟然对方看上你了,你就好好演吧,这位导演毕竟履历深厚,圈内有不少人想和他合作呢。”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灵犀,嘀嘀咕咕道:“真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签完合同后的第二天,灵犀收到了详细的剧本,也顾不上别的什么事了,连滚带爬地坐在了床上开始阅读剧本。
这部电影名叫《小偷》,讲述的是主角诺亚与其姐夫塞德里克背德相恋的故事。
他需要演绎出主角诺亚前后的反差,这不算是最难的,对于灵犀来说,最难的应该是诺亚和另一位男主角——姐夫塞德里克“甜蜜”的爱恋时期。
灵犀没谈过恋爱。
更让他担心的,是自己的搭档,饰演塞德里克的演员——毕竟,他们得真的上床。
灵犀呆呆地盯着剧本,他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竟然献身在了拍戏里。
还是和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
想到这儿,灵犀诡异地脸红起来,一下倒在了床上,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只露出红红的耳尖。
很快,灵犀就知道他的搭档是谁了。
在接到剧本的一周后,灵犀正式进组。
灵犀在机场候机时紧张地环顾了一圈,没看见有谁和像是他搭档的样子——或者说,目前一起去坐飞机的剧组人员里,没有一位符合“塞德里克”的模样。
剧本里的塞德里克是一个非常成熟英俊的男人,至少在气质上,也更绅士温柔,却又十分有侵略感。
或许是因为还没正式拍摄?毕竟演员和所演绎的角色性格上气质上还是大相径庭的。
灵犀在心里嘀咕。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悄悄问了编剧。
“你不知道?”编剧一脸惊讶地望着他。
灵犀一脸懵地问道:“我该知道些什么?”
编剧表情有一瞬古怪:“难道导演还没告诉你吗?不应该啊……”
这勾得灵犀愈发好奇了,他实在是想知道和自己对戏的搭档是谁——或者说,即好奇,又忐忑不安。
编剧想到了什么,拍了拍他的肩,正欲说些什么,便看到一个身影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
“喏,就是他。”编剧朝那个方向扬了扬下巴,语毕,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意味深长地说道:“要和他好好相处啊。”
灵犀一头雾水地顺着编剧的方向望去,那人裹得严严实实,戴着黑色的口罩和一顶黑金色的帽子,身材却很高挑。他看起来有做过健身,至少在灵犀眼里看到的,肩宽腰窄,完美的身躯被包裹在衣服里,宛如行走的荷尔蒙。
灵犀忍不住眯起眼睛,他想再看清楚一些,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
他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行李箱把手,莫名等到那个人走进来时,他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的搭档很高,比灵犀整整高了一个头,完美的身材比例反而将灵犀衬得有些清瘦。还未等他开口,对方先一步拉下了口罩,朝他身旁的编剧点头问好:“抱歉,路上有些工作耽误了。”
“没关系。”编剧笑了笑,把一旁的灵犀拉了过来,道:“这位就是你的搭档——我们的小诺亚。”
这话显然是对对方说的。
而一旁的灵犀,早就目瞪口呆了。
他看着对方深邃立体的五官,脑袋宛如被雷劈过那般混乱。
是薄金先生!大名鼎鼎的影帝薄金先生!
灵犀在脑子里尖叫。
大影帝薄金,多少人想要合作的对象!
薄金先生为什么会接这部敏感题材的影片?薄金先生是他的搭档吗?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他要和薄金先生……拍床戏!
灵犀瞪大双眼,像个呆头鹅一样愣在原地,还是编剧戳了戳他的背才将他的思绪扯了回来。
“啊……您好,薄金先生,我、我叫灵犀。”灵犀忙伸出手,紧张地看着薄金的眼睛。
薄金的眼睛是奇特的异瞳,可这并没有对他的演艺生涯带来些什么影响,观众都被他精湛的演技和超高的共情能力所折服——这也是他被媒体们津津乐道的一个美谈。
薄金也在看着他,灵犀感到自己身上被上下打量着,正当他想要尴尬地收回手时,对方握住了他的手。
薄金露出一个礼貌友好的笑容,对他道:“你好灵犀,我是薄金,你也可以喊我洛伦兹。”
薄金的真名在圈子里并不是一个秘密,相反,灵犀觉得他的真名很好听。
他的手宽大又温暖,手指合拢,轻而易举地就能将灵犀的掌心包裹起来。灵犀的耳尖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他磕磕巴巴地对薄金说:“我、我一直很喜欢您,这次有机会和您合作,是、是我的荣幸!”他说话的语气都在颤抖。
薄金笑了笑,道:“我也是。”
寒暄完没多久,就到了登机时间了,导演组见灵犀是新人,很贴心地给他配了一位助理,灵犀的座位和助理坐在一块儿。
助理是个活泼细心的年轻人,上来就告知灵犀下飞机后的安排。落地时间也不早了,和导演制片人几位一起吃个饭,简单整顿一下,明天就要进组开机了。
第二天, 灵犀坐在化妆镜面前,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拨弄。诺亚这个角色最主要突出的特点就是年轻,所以脸上不需要做太多修饰,重点是落在眉毛和睫毛上就行了。
灵犀做好妆造,出来时看到了在听导演讲戏的薄金。
他身上穿着一套合身的西装,质感看着也相当不错,发型被梳成一个背头,露出宽阔的额头和凌厉的眉骨。
他正垂眸听着导演讲戏,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在鼻梁上打落一片阴影。
那一瞬间,灵犀觉得,那就是塞德里克本人了。
似是察觉到灵犀的视线,薄金微微暼过头,对上了他的眼眸。
灵犀呼吸漏了一拍。
他见到了薄金的眼睛——一双冷漠疏离的金色眼瞳。灵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朝薄金礼貌性地点点头。
导演顺着薄金的视线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灵犀,朝他招呼了一手:“你来得正好。”
灵犀忙上前。
导演指着旋转式的楼梯道:“到时候你就顺着这个楼梯走上去,听到塞德里克的声音后就抬头。”
灵犀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进组拍摄的第一场戏就是灵犀试镜时的那场,诺亚对塞德里克一见钟情的戏码。
而这场戏真正的看点,灵犀没有一句台词。他需要动用自己的表情、眼神和动作,去演绎出“一见钟情”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试镜时看到的那个身影。
那个人是谁?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
并不是。
灵犀早在进组时环顾了一圈,他并没有见到和那日试镜时身形上长得相似的工作人员。对此,灵犀还有些小小的失望。
很快,导演就让他们先走一遍戏了。
《小偷》这部片子最主要发生的地点是在诺亚姐姐的这栋别墅里,对此剧组直接包下了一座庄园用来拍摄,整部影片几乎都是实景拍摄。
各演员就位,灯光师和摄像师也做好了准备,记场员拿着记场板走上前,大声说道:“《小偷》第一场,第一境——”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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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气息格外躁动,诺亚踏着有些紧张的步伐,走在前往别墅主宅的路上。
前院的草坪上还有自助洒水的装置,正飒飒地喷洒出水流,溅在草地上,仔细一瞧还能见到缀在草尖尖上的水珠。
他来到门前,深呼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甫一进门,诺亚便看到穿着居家服的艾芙妮——他同父异母的姐姐正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手边正放着一杯刚泡好的咖啡,屋子里飘散着一股好闻的咖啡味。
“来了。”艾芙妮没向诺亚投去一个眼神,只是优雅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视线仍落在她手中的报纸上。
诺亚下意识地想要点点头,又突然反应过来艾芙妮没在看他,便拽了拽自己的衣摆,小声说:“……姐姐。”
“嗯,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在二楼左转尽头。”艾芙妮说,“平常没有什么事不要来打扰我,有事就去找别墅里的帮工。”
“……好。”他像是误闯主人家的流浪狗,僵硬地迈开步伐,又强装镇定地一步一步上楼。
诺亚的视线不敢乱看,他直直地盯着大理石砖砌成的楼梯,又暗中观察着别墅华丽的装潢。他还在暗中感慨姐姐家是如此大又漂亮的时候,没注意到楼梯口前走出了一个人来。
他直愣愣地撞了上去,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了。
就当诺亚紧张地闭上眼认为自己要狼狈地滚下楼梯惹来一个笑话时,来人伸手搂住了他的肩,把他往回带了一把。
诺亚紧紧地靠在那人身上,鼻尖还能闻到那人脖颈处的香水味。
他小心翼翼地抬眸,映入眼底的是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眸。
夏日的太阳是如此耀眼,诺亚一时有些无法分辨他看到的是不是真正的太阳。
来人和善地笑了笑,对他说:“没事吧?”语毕,他绅士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诺亚回过神来,无措地说道:“抱、抱歉,是我刚刚走神了……”
“没关系。”男人嘴角还缀着淡淡的笑意,简单地打量了一下他,问道:“你是艾芙妮的弟弟?”
诺亚点点头,忍不住道:“是的,请问您是……?”
随后,他看到男人又笑了一下,那股笑意并没有从嘴角显露出来,而是随着鼻腔里泄出来的气息,短促地笑了笑。
灵犀的耳尖忍不住动了动。
“我叫塞德里克。”诺亚看到男人一手抚在胸前,礼貌地自我介绍着。
“也是……你姐姐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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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导演的声音打破了片场的宁静,众人像是突然醒过来了一般,窸悉簌簌地整理着物品:摄影师调节着机位,对光影再次做出调整,导演和编剧围在监视器前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助理揣着毛巾和水上前,道:“哥你辛苦了,来喝点水吧。”
只是一小个片段,灵犀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辛苦的,但他还是接过助理递来的水,轻声道谢。他有些紧张地问助理:“我刚刚……表现得怎么样?”
助理比了个大拇指,夸道:“特别好!”
灵犀无奈地笑了笑,又抿了一口水:“别硬夸了……”
“哪有。”助理撇了撇嘴,“是真的,我刚刚还听到那些工作人员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呢。”
灵犀想,那他们大概是在感慨薄金先生吧。
不过话说回来……
灵犀偷偷看了一眼也在休整的薄金,他站在一旁,一手拿着水,一手还拿着剧本,他的助理还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经过刚刚那场走戏,灵犀也意识到了薄金有多厉害。
不需要任何过度,也没有什么技巧,他就是站在那儿,便给人一种,“啊,那就是塞德里克”的感觉。
“灵犀,你过来下。”导演喊了他。
灵犀应了声,放下水和毛巾,朝导演的方向走过去。
“喏,你来瞧瞧。”导演指了指镜头里的画面,对他说:“这儿,有点僵硬了,诺亚在这个时候很紧张没错,但可以再自然一点儿。”灵犀点点头,虚心地听着。
“还有这里,”导演又换了个画面,是诺亚差点摔倒被塞德里克搂住的那一幕,“这里……其实也可以,但我想再换个角度试试,待会儿你和薄金再走一遍吧。”
灵犀低低地应了句好,正想等着导演再说些什么,便看到导演将画面停在诺亚抬头望向塞德里克的那一幕。
画面中的光线全都是自然光,这幢庄园的采光特别好,特别是在夏季的午后,阳光绚烂,将灵犀整个人都照耀得发光。他的眼睛——他那双漂亮的、青色的眼睛,宛如晶莹剔透的宝石,又像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在充足的自然光线下比任何彩宝都要绚烂。
他看到了,他那双眼睛里,正倒映着塞德里克的模样。
像一面通透的镜子,灵犀想。
导演没吭声,没说这幅画面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直直地盯着这幅画面。
灵犀有些紧张,像是在等着他最后的审判。
直到编剧路过,凑过去看了一眼,“嚯”了一声,拍了拍导演的肩膀:“这么满意啊?”灵犀愣了愣,随即便听到编剧笑着说:“我就说吧,这双漂亮的眼睛——真是给你捡到宝了。”
灵犀这才知道,原来导演很满意这个画面。
“让旁边再放个反光板。”导演终于开口,他站起身,指了指某个方向,又转头对灵犀说:“现在阳光很好,多走几遍,没问题吧?”
他怔了下,忙不迭地点头:“没问题的!”
拍摄结束时,灵犀鼓起勇气给薄金送了瓶小小的眼药水。
“是隐形眼镜专用的。”灵犀小声说,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对薄金道:“我之前也有戴过隐形眼镜,长时间了眼睛会干涩,很不舒服。”
薄金接过那瓶蓝色的眼药水,放在掌心里转了几圈,说了句“谢谢”。
“我知道……导演喜欢拍摄最自然的瞳色,可为什么……?”他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些。
“你是想问为什么他要让我戴隐形眼镜?”薄金问。
灵犀点点头。
薄金笑了下,道:“这没什么的,导演他的确喜欢拍自然的瞳色没错,但也要遵循剧本的安排。”薄金在片场时几乎不怎么笑过,工作的时间也一丝不苟,除了在演绎塞德里克时会露出那些迷人的表情以外,他给人更多的感觉是礼貌又疏离的。
所以此刻,灵犀见到他那一闪而过的笑意时,不禁有些恍惚。
薄金似是想到什么,对他说:“根据剧本的需求改变眼睛颜色,这种事对我,或者说对演员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他将外套搭在自己手肘上,轻轻地歪了歪头:“更何况——不是还有你吗?导演对你很满意。”
灵犀茫然地眨了眨眼。
“‘漂亮的眼睛有灵犀就够了’他是这么说的。”薄金道,“连我都入不了他的眼了。”
灵犀脸颊发烫,忙说:“没有没有,这太夸张了……”
他恍惚间好像又看到薄金笑了,薄金转过身朝他摆了摆手,手里还握着他那支小小的蓝色眼药水。
“快回去休息吧。”薄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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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灵犀早早地来到了片场,看到了正在布置机位的导演和副导。
今天的戏并不难,主要是一些日常的相处,更多的是诺亚和塞德里克暧昧的片段。
灵犀不经意间握住薄金的手,念着剧本里的台词:“这些花是姐姐挑的吗?”
“有些是。”薄金见状,并没有推开他,反倒是暧昧地拿指腹摩挲了一下他的手,“你要是喜欢,我让人再种些你喜欢的。”
灵犀别过头,嘟囔着说:“不要。”说罢,他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薄金看着人闹别扭似的跑开了,无奈地笑了笑,跟了上去。
“咔,很好,一条过。”导演道。
“今天到此结束,辛苦了。”工作人员上前整理好一切,灵犀看着自己被薄金握住的那只手,愣愣地用另一只手去碰了碰那片皮肤。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和那日第一次跟薄金见面时握手那样,温暖又干燥。
可他却有些出神。
“弟弟,”饰演艾芙妮的女演员叫辛西娅,是个标准的大美女,眼睛是深绿色的。“要不要一起去吃饭?还有其他人一起。”和电影里的艾芙妮不同,辛西娅很温柔,在戏外更是直接喊灵犀“弟弟”。
“我……”灵犀刚想答应,却突然想起来导演和他说的,明天要拍的那一场戏。
是他和薄金的第一场床戏。
“我……我不去了。”灵犀含糊地找了一个借口:“明天那场戏很重要,今晚我、我想和薄金先生把戏对一对。”
“啊,好吧。”辛西娅有些遗憾,但还是祝他明天的拍摄顺利。
其实这也不算是借口,导演提醒他明天是拍那场戏时,便建议让他今晚和薄金对对戏找找感觉。
灵犀深呼吸一口气,走到薄金身旁,还没等他开口,便听见薄金主动道:“我今晚一直有空,你来前给我发个消息吧。”
“啊?”灵犀有些懵。
“不是说对戏?”灵犀对上了薄金似笑非笑的眸子,此刻他已经把隐形眼镜摘了下来,露出了另一只漂亮的绿色眼眸。
“啊……哦哦好的。”灵犀晕晕乎乎地说,“那、那我来之前会提前发个消息的。”
这句话刚刚薄金已经说过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傻乎乎地再复述一遍。
……怪丢人的。
幸好,薄金没有在意,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夜晚,灵犀洗漱完过后,敲开了薄金的房门。
没一会儿,房门传来“咔嗒”一声,薄金从里面开了门,见到灵犀后说了句:“来了?”他侧过身,给灵犀让出了一条路:“进来吧。”
灵犀像是一只踏进陌生房间里的小猫,慢慢地走了进去,谨慎地嗅闻着房间里的气息。
薄金的房间很干净,也很整齐,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相反,有他身上淡淡的气息。那个味道灵犀在和他拍戏时闻到过,但更多的时候,都是被一股香水味所替代。
一股泥土混杂着玫瑰花的香气,尾调又带着木头和药材的气味。
“香水。”他忍不住开口。
“什么?”薄金愣了愣。
“香水味……房间里有你的香水味。”灵犀不好意思地说道。
薄金倒水动作顿了下,暼过头看向他:“你喜欢这个味道?我可以让人送一份给你。”
“不、不用!”灵犀忙摆手,他不好意思说的是,他更喜欢这个香水味在薄金身上。
薄金点点头,将茶杯递了过去,得来灵犀一句轻轻的“谢谢”,便拿起剧本坐在了灵犀旁边。
身边的沙发凹陷下去,灵犀不自在地调整了下坐姿,眼睛瞥向自己的剧本。
“诺亚抬手勾住了塞德里克的脖子,主动地吻了上去。”
灵犀眼睛盯着剧本上的白纸黑字,明明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却莫名地有些看不懂上面的内容。
搂住脖子,亲吻,然后再……
灵犀不敢往下看了。
“有谈过恋爱吗?”这时,薄金开口。
“没有。”灵犀下意识地回答。
薄金“嗯”了一声,眼神有些晦涩:“那确实……拍这个会比较困难。”
灵犀不安地咬了咬唇,道:“我会努力不拖后腿的。”
薄金笑了笑,安慰他:“别紧张,这并不难。”
“要先来试试吗?”薄金问。
灵犀点点头,他把剧本刚放下,下一秒便见到薄金眼神一下子就变了。他一双大手搂过灵犀的腰肢往他怀里带,把头埋进灵犀的脖颈里,呼吸有些沉重。
灵犀身体僵了僵,随即马上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将手环住薄金的脖子。
“塞德里克,你……你醉了。”灵犀念着剧本里的台词,咽了咽口水:“我……扶你去休息吧。”
他的心跳得很快,扑通扑通,忐忑不安地等着薄金的回复。
“嗯。”良久,他听到薄金有些含糊的声音。
他是真的醉了吗?灵犀有些恍惚地想,刚刚他看到薄金在倒水,茶杯里装的确实是水没错。
可他为什么身上这么热呢?
灵犀站起身,扶着薄金到床上去,还没等到真正把薄金放在床上时,腰间的手突然发力,灵犀只觉得天旋地转,视线再次清晰时,便看到薄金那双异色的眼瞳。
里面似乎饱含着很多情绪,隐忍、克制,又有些疯狂。
他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薄金的眼睫。
薄金的手撑在他两边,看见他抚上来的指腹不禁顿了顿,随即轻轻地垂下眼睫,像是头温驯的猛兽,让他更好地抚摸。
他再次抬起眼眸,眼神牢牢地锁在了灵犀身上。
灵犀感觉到自己好像被某种野兽盯上了,理智蓦然回笼,在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后,身体不自觉僵硬起来。
他下意识地想对薄金说“抱歉”,可没等他开口,薄金就问:“会接吻吗?”
灵犀有些晕乎,他知道那是剧本里的台词,可他一时有些分辨不清楚,对他说这句话的究竟是薄金,还是塞德里克。
“不……”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句,便见到薄金那张俊美的脸庞离他越来越近。
他们的嘴唇只需要轻轻一碰,就能亲吻到彼此,灵犀突然觉得自己的嘴唇很干燥,他想伸出舌头舔舐一下自己的唇瓣,却又堪堪忍住,喉结因紧张不禁动了动。
心跳得好快,像发了疯似的。
他害怕地闭上了眼。
正当他快要坚持不下去推开薄金时,对方先一步起身了。
灵犀睁开眼,看到薄金坐在床边看着他,恍惚了一瞬。
“你很紧张。”薄金道。
灵犀从床上坐起来,他如愿以偿地舔湿了自己的唇,低声说:“……抱歉。”
“没关系。”薄金大度地说,“第一次拍这种戏,紧张是正常的。”
“但,”薄金盯着他,那双异色眼瞳好像要将他盯穿,“你要学会适应,灵犀。”他说,“如果只是接吻都接受不了的话,明天……”
明天还有更过分的。
那该怎么办呢?
“不会的。”灵犀反驳,他紧张地攥住了床单,“我不会麻烦到大家的。”他眼神里划过一道光芒,猝然抬头和薄金对视,殷红的嘴一张一合地说道:“我们再试一次吧,薄金先生。”
薄金看着他,许久,缓缓开口:“好。”
他们又对了一次戏。
从拥抱,再到踉跄地倒在床上,在到薄金抚摸着灵犀的脸蛋,说着塞德里克的台词。
“会接吻吗?”
“不会。”
他们的嘴唇离得很近,可终究,这一吻还是没落下去。
“这次挺好的。”薄金起身。
灵犀抿了抿唇,不知为什么心下有些失望。
“时间也不早了。”薄金从床边站起来,背对着他。灵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到他的声音很平稳,还有些沙哑。“快回去休息吧。”薄金说,“明天,放松心态就好了。”
“别担心,明天还有我。”薄金的声音好像一颗定心丸,灵犀看着他宽阔的背,一时有些出神。
等到灵犀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汗。
他身上似乎还沾上了薄金房间里的香水味,萦绕在鼻尖,久久不能散去。
-
片场的灯光开得很亮,暖黄色的光线将这座别墅照得有些温馨,像是沐浴在夕阳的怀抱之中。
灵犀紧张地拉了拉自己的裙摆,有些别扭地调整了一下姿势,随即被化妆师摁住,抬起下巴上着口红。
今天这场戏很特殊,是诺亚穿上裙子扮作姐姐的模样勾引塞德里克,和宿醉的塞德里克上了床。是他们爱的起始点,也是命运的齿轮转动的起始点。
因此他今天的妆也稍微重了些,化妆师特地柔化了他脸庞上的线条,还给他上了个颜色明显的口红,正好对应了诺亚当时拙劣地涂着口红企图模仿姐姐艾芙妮那般。
“会不会很奇怪?”化完妆,灵犀嘀嘀咕咕地问。
化妆师笑眯眯地说:“哪奇怪了?漂亮得很!塞德里克一定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
灵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推开化妆间的门,走去了片场。
大片的灯光将片场渲染成金色的模样,里面的每一寸都像是上了琥珀色的蜜糖,就像今天的戏那般暧昧不清。
灵犀的脸庞被灯光照得有些朦胧,他穿着一条绿色的吊带长裙,身后裸露出一大片白色的肌肤,站在灼目的灯光下,竟真的有些分辨不出他是一个男人出来。
片场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又很安静,若不是调试好的灯光以及屹立在四周的摄像机,灵犀差点以为今天其实没有戏要拍,是他记错日子了。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来人缓慢的步伐听起来优雅又斯文。
灵犀眯了眯眼睛,看到了从灯光里走出来的薄金。
他还是那一身斯文的西装打扮,可这次头发却没有再梳成背头,只是随意地搭在脖颈处。他走在灵犀面前,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低头看着他。
灵犀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你喝酒了?”灵犀有些吃惊。
薄金“嗯”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懒洋洋的,像一只矜贵猫儿,看向灵犀的眼神里也多了层不知名的情绪。
“喝了一点,导演让的,不碍事。”他说。
薄金看了看灵犀,又转头看了看布置好的片场,低声说:“导演为了让我们好进入状态,清场了。”
清场,顾名思义,片场上没有其他工作人员,只留下了导演和一位摄影。
灵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嗯。”
导演从一台机位前走出来,将二人喊了过去。“待会儿不用太紧张,”导演宽慰两人,“这场戏可能要拍久一点,到时候听我的指令,不要着急,这里的情景很重要。”导演拍了拍二人的肩膀,道:“辛苦你们了,这场戏拍完明天休息一下吧。”
灵犀深吸一口气,走到了灯光之中。
这场戏没有其他工作人员,因此记场板是由导演自己拍的。
“《小偷》第十八场,第一境——”
“灵犀。”开拍前,薄金喊住了他,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的手攥紧床单的样子很好看,两点钟方向有个机位,到时候记得朝那个方向攥住床单。”
灵犀的呼吸微微一滞,灼热的灯光黏着在他的皮肤上,明明还没有正式开拍,却让他生出了一种已经出了汗的错觉。薄金的声音如羽毛般扫过他的耳尖,连同导演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模糊。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听到了薄金抚在他耳边的话。
薄金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要摸一下他的脸蛋,最终却绅士地将他鬓边的发丝拨开;远远望去,好像真的要捧着灵犀的脸吻上去那般。
“还有,”薄金说,“你今天也很好看,要留下你最漂亮的样子,好吗?”
记场板“啪”的一声清脆落下,就如同灵犀的心脏般,重重地跳了下去。
-
诺亚忐忑地坐在梳妆台上,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绿色的吊带裙,擦着女人爱用的口红,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可那样又如何呢?如果能扮作姐姐的样子,让塞德里克接受他的话,看起来不伦不类又算得了什么?
诺亚承认自己很自私,可他太想要塞德里克了,他在那个男人温柔绅士的进攻下沉沦,溺毙在他的温柔乡里,即使是男人是自己的姐夫,他也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那是第一个对他这么好、这么关心他的人。
他很自私,也很卑鄙。
诺亚想。
他的手有些颤抖,拿起梳子胡乱地梳理着自己不算长的头发,慌乱之下扯断了几根。他不知道塞德里克会如何对他,如果塞德里克生气了,那么他就再也没脸在面对这个家了。所以他宁愿、他宁愿塞德里克没发现他,将他误认成姐姐,然后他们在一起拥抱、亲吻,度过一个甜蜜的夜晚。
今晚艾芙妮不在家,诺亚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皮鞋踏在了地板上,塞德里克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回来了。
他看到了坐在房间里的妻子,穿着一身绿色的长裙,在夕阳的照耀下,漂亮又夺目。妻子趴在梳妆台上,裸露出来的脊背成了余晖的落脚点,又像是在替他亲吻着背上的蝴蝶骨。
他的妻子瘦了吗?
塞德里克没有多想,上前搂住了“妻子”的腰,将他往怀里带,粗重的呼吸埋进对方的脖颈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玫瑰清香。
艾芙妮什么时候买了新的香水了?塞德里克想抬头,可脑袋却昏沉得厉害,他努力睁开眼,抬眸看到朦胧地看到一片雪白的下巴。
“塞德里克,你……你醉了。”诺亚轻声地说,“我……扶你去休息吧。”
塞德里克含糊地“嗯”了一声,任由诺亚将比他高了两个头的塞德里克挪到了床上。
可还没碰到床,塞德里克突然掐住了诺亚的腰,将人摁到在被褥里。
诺亚闷哼一声,对上了塞德里克那双宛如太阳般的金色瞳眸。
他有些紧张,有些害怕,他在想塞德里克是不是已经认出他来了,那么——那么下一步他就会被他扔下床,然后再被艾芙妮扫地出门。
塞德里克的双手撑在他两边,牢牢地禁锢住了他的出路,那双金色的眼瞳让诺亚感到自己像是被某种凶兽盯上了,而他,就是那只羸弱又可怜的猎物。
良久,塞德里克抬起一只手,轻柔地抚上了诺亚的脸庞。
“会接吻吗?”他问。
诺亚晕晕乎乎地,他不知道塞德里克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他和艾芙妮没接过吻吗?但他还是乖巧老实地回答:“不会。”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塞德里克笑了一下。
“我教你。”
塞德里克扣住了他的下巴,双唇咬了上去,蛮横地撬开了他的齿关,舌头强硬地闯了进去,不给诺亚一点喘息的余地。
这是诺亚第一次接吻,也是灵犀的第一次接吻,和薄金的克制不同,这个吻灼热又霸道,薄金身上的气息扑鼻而来,熟悉的香水味夹杂着淡淡的酒味,再配上口腔里搅动的水声,让灵犀的双眼忍不住蒙上一层水雾。
他生疏地回应着薄金的吻,像小兽般轻咬着他的唇,他感觉到自己的唾液好像沾在了薄金的唇角,羞赧地想要瞥过头,又被薄金抬手强硬地扣住下巴,无法动弹。
薄金在吃着灵犀唇上的口脂,上面带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还有一股化学制品的味道,他一手捏着灵犀的下巴,一手往他身下摸,绿色的裙摆在不知不觉间胡乱地缠在了一起,悬挂在薄金的手肘上,在金色的阳光照耀下,恍若一条流动的河。
屋子里没开灯,四周暗沉得要命,暧昧的气息和水声在啧啧作响,他们藏在黑暗里亲昵地触摸着彼此,唯有窗帘留下的一条缝隙让金色的阳光钻了进来,淌在他们的脚边。
呼吸惶惶回响,只剩爱欲在窥见天光。
塞德里克一只手从裙底下探进去,顺着诺亚白嫩的腿根往里探,再温柔又强硬地分开他的双腿。灵犀身体一僵,害怕地想要把腿合拢,可薄金的动作无法抵抗,他像是个任人摆布的娃娃,乖顺地将腿搭在了薄金的腰间。
他感受到薄金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硬起来的那部分,咯得他有些不舒服,可偏生口腔里的搅弄又激烈得要命,让他一时间无暇顾及。他有些害怕地揪住了薄金肩上的布料,不、不,此刻害怕的不只是他,还有诺亚。
面对未知的性爱,态度模糊的暧昧对象,诺亚既害怕又期待。
薄金停止了亲吻,缓缓从灵犀身上起来,他一只手握着他的腰,一只手向下探着,金色的眼瞳里爱欲在波涛汹涌地翻滚着,似是要把对方吞噬。
他看到灵犀的眼角红红的,比他抹的那口脂还要殷红,青色的眼睛里布满水光,比西西里最澄净的盐湖还要漂亮,让人忍不住沾染上自己的气息。他似乎是哭过,鼻尖也有点红红的,嘴唇因为刚刚的亲吻微微泛肿,口红脏乎乎地糊在唇角,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好像早已被凌辱了一番。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塞德里克一手往下摸着,碰到了诺亚股间从未被人探寻的地方,低低地骂了一句,起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瓶润滑剂,胡乱地抹了一些在手上,便拉开诺亚的腿将手指塞了进去。
“唔嗯!”诺亚克制不住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哭喘,塞德里克扩张的手法算不上温柔,也许是因为太过着急——被色欲迷惑得头脑不清晰。
他已然被下半身所支配,被诺亚的身体,年轻靓丽的身体,青涩单纯的面孔迷得找不着调!少年人的身体洁白又柔软,他的呼吸贪婪地吞噬着诺亚身上的每一条曲线,他身上虽然没有女人丰腴的乳房,可柔嫩的大腿肉却代替了这一手癖,他不断地揉着搓着诺亚的腿根、屁股,指尖下的肌肤如同丝绸般挑逗着他的性欲。
塞德里克的手指在诺亚体内进出抠挖着,湿热的身体携带着黏腻的润滑液让他轻松地就将自己两根手指塞了进去,指尖在诺亚的内壁上又抠又挖,引来生涩的少年一声又一声的哭喘。
可这不够、这远远不够——这无疑是饮鸩止渴,他渴望着这香甜的体液,这魅惑般的气息,他恨不得一下就将少年吞吃入腹。瞧瞧,他有最美妙的身体,浑身上下都附着着薄薄的肌肉,却又足够柔软,动起情来浑身泛了粉,仅仅是亲吻,就早已让他食髓知味。
他解开了自己的裤链,扶着他的性器,对准那个微张着口翕动的小穴,狠狠地操了进去。
是欲望,是情色,是那抹惊艳在他脑海里的绿,更是那双盛满水的青色湖泊。
“唔呃——!”诺亚在欢愉,灵犀在微喘,他忍不住蜷缩着脚趾,性器闯进来的感觉并不好受,又胀又疼,灵犀的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啪嗒啪嗒地顺着下巴滴落在胸前。
光继续攀爬,漫过矮柜上的玻璃花瓶,折射出来的光斑在天花板上晃动,水纹似的荡漾。
“别怕。”他恍惚间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又察觉到眼角被人轻柔地吻去了泪水。
鼻尖充斥着酒精的味道,混杂着那股熟悉的香水味,是药材苦涩的味道,又是玫瑰馥郁的芳香。
是谁?
是谁在操他?
又是谁在安慰他?
是塞德里克?还是薄金?
不、不。
灵犀努力睁开眼泪朦胧的双眼,看着眼前人色情的双眸,努力撑起身子。
他爱他。
诺亚爱塞德里克。
他在和他爱的人做爱。
他像小兽一般上前舔舐着对方的唇,却又被顶撞得摇摇欲坠,下一秒又胡乱地舔吻着来人的下巴。他忍不住弓起腰,光裸的背上松松垮垮地裹着绿色的布料,像是爬山虎缠绕在他腰上,热烈地生长着。
恍惚间,他看到旁边的梳妆台,镜子里照耀着两个人的模样。他被健硕的男人压在身下,大半个身子都被男人遮住了,潮红的脸蛋上糊着口红,眼泪也湿答答地黏在脸颊上。
他像是个娼妓,张开腿,任由男人在里面大开大合地干着,镜子里的他漂亮又放荡,绿色的裙子早已要挂不挂地坠在腰间,露出硬挺的乳尖和通红的膝盖。
对方一下又一下地顶撞着,下一次总比前一次还要更加用力,被开凿的甬道像一汪泉眼,每次捅下去都会噗嗤噗嗤地溅出色情的汁水。
灵犀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身体里原来会有这么多水。
他下意识地想要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下一秒却又被薄金温柔地卸下,在上面印下一个又一个温柔的吻。
小穴里的肉被操得通红,灵犀无意识地张开嫣红的双唇,他想叫喊,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声,突然,在对方戳到某一点的时候,他失神地尖叫出声。
身体上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穴内猛地一阵收缩绞紧,薄金知道他操到了灵犀的敏感点。
他抬起手,撩开灵犀早已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亲昵地碰了碰他的鼻尖。
“别害怕,”他说,“诺亚,别害怕。”
那一瞬间,灵犀忽然反应过来了。
是啊,他是诺亚。
他是诺亚,诺亚也是他,在操他的人是塞德里克。
因为诺亚爱着塞德里克,所以无论对方做什么,他都会无私地接受吧。
灵犀不再紧张了,他也不再害怕了。
他放任自己的身体交给诺亚,放任他沉沦在欲望之中。
灵犀抬手,勾住了薄金的脖子,或者说,是诺亚勾住了塞德里克的脖子。
“嗯,我不害怕。”他听见自己含含糊糊地说。
塞德里克操得很凶,掐着诺亚的腿根,狠狠地插进深处,整根埋进,又整根拔出。诺亚的穴肉都被操得充血通红,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要被塞德里克操死在床上了。小穴被撑开成一个小圆洞,里面湿答答地淌着水,镜子里模糊倒映着两个人交叠的身影,像是两只野兽一般交媾着。
塞德里克将他翻了个面,从背面操弄他,腿根上都是掐出来的红痕。
“唔啊、哈啊……!”诺亚放任自己沉沦在欲望之中,动听地发出暧昧的娇喘,脑袋里一片空白。
突然,他感受到自己的背上滴下了一滴冰凉的水。
水滴擦过他的皮肤,顺着他的脊背缓缓地淌了下去。
是汗。
是薄金的汗。
灵犀迷迷糊糊地想。
他伸手想要去攥住床单,迷朦间又突然想起薄金在开拍前和他说的话。
“你的手攥紧床单的样子很好看,两点钟方向有个机位,到时候记得朝那个方向攥住床单。”
汗水顺着他的鼻梁流下,他余光瞥到了不远处藏在卧室里的摄像机。
“塞德里克……啊哈、塞德里克……!”诺亚失控地喊着塞德里克的名字,一只手搂住对方的脖颈,在凌乱的呼吸中逐渐攀上顶峰。
灵犀谨记着薄金的教诲,颤抖着伸出手,朝那个方向攥紧了床单。
最后高潮时,灵犀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只记得自己的脑袋一片混乱,恍惚间眼前好像闪过一道白光,接着小腹下意识地绞紧,阴茎失控地射出一股精液,弄脏了他和薄金的衣服。
他失神地望着天花板,耳边尽是他和薄金的喘息声,不知过了多久,薄金缓缓地退了出去。
薄金很绅士地没有射在里面,在最后的那一刻拔了出来,精液喷溅在了灵犀腿间。他做了一个借位的姿势,看着好像塞德里克还插在诺亚的身体里,待到释放完后,才慢慢退出来。
灵犀躺在床上,还维持着张开双腿的姿势,绿色的裙摆早在做爱的过程中被卷在了腰间,腿间湿答答地,混着水和不知道是谁的精液。他浑身还在微微颤抖,待到他缓过来想要坐起身时,他看到薄金沉默地捡起地上的衣服,进了卫生间。
他刚想说些什么,又猛然想起导演还没喊卡,于是怔怔地看着塞德里克离开的方向,有些出神。
是……自己发挥的意思吗?
不一会儿,卫生间里传来水声,灵犀默了默,撑起身子坐到了床边。
他光着脚,下了床,裙摆顺着床沿缓缓垂落,遮住了他泥泞的腿间。
诺亚来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肿的双眼,带着丝丝媚意的神态,以及脖颈处凌乱的吻痕。
他伸手,想要摸一摸镜子里的自己,擦掉糊在唇边看起来脏兮兮的口红。
可他失败了。
他默了默,重新拿起梳妆台上的廉价口红——那是他自己买的,为了让他看起来更像艾芙妮一点,拙劣地买了一支口红擦了上去。
诺亚小心翼翼地抹好口红,把目光看向了放在不远处的茶杯上。
那个茶杯是塞德里克的,刚刚进浴室前,还用那个杯子喝了口水。
诺亚垂眸,拿起了那个杯子,放在身前,特地转了个方向,让刚刚塞德里克唇碰到过的地方对着自己。余晖的金光洒在他的鼻尖,就好像是有谁亲吻着他的鼻梁,他身上雪白的肌肤、斑驳的吻痕,霎时间都被统统抹去。
他捧着杯子,对着塞德里克刚刚碰过的地方,轻轻地抿了一口水。
黑暗从墙角处悄然滋长,明与暗的分界线在缓慢推移,像一场温柔的侵略。最后一线光亮停留在床头柜的相框边缘,那是塞德里克和艾芙妮的合照,此刻正静默在黑暗之中,只留相框被金色镀上最后的光芒。然后的然后,暮色终于漫了上来。
杯子被重新放回了原地,只不过和刚刚不同的是,上面多了层廉价的口红印。
-
“咔!”导演的声音响起,一下将灵犀从戏里拉回到了现实,只见导演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毛毯,迅速地披在了灵犀身上。
“刚刚那一条实在是太完美了。”导演有些激动地说,“待会儿再补几个镜头,不用真的再做,摆几个姿势就行,只不过表情的话得控制一下。”
灵犀喝了一口水,闷闷地点了点头。
这时薄金也从卫生间出来了,灵犀抬眸看了看他,发现他并没有冲洗,想来也只是在里面打开了花洒营造出水声罢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堵,避开了薄金的视线。
薄金上前的动作顿了顿,到底还是没说些什么。
简单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又重新回到床上,按照导演的要求,重新抱在了一起。
灵犀腿间还有精液,黏糊糊地很不舒服,他只想快点拍完这场戏,好去洗漱。
但不料导演对这场戏的要求十分之高,性爱的场景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拍摄,在这期间的摩擦中,灵犀不止一次感受到薄金身下硬起来了,他自己也胀得难受。
两人愣是憋着直到拍摄结束,薄金很绅士地将房间里的卫生间让了出来给灵犀洗漱,自己则拿着外套裹住下半身快速离开了片场。
灵犀整理好回到酒店后已经很晚了,还被小助理拉着好奇地询问了好一会儿。“哥……今天拍摄顺利吗?”小助理紧张兮兮地问。
灵犀喝水的动作顿了顿,含糊道:“还行。”
“啊……哦哦,那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小助理咽了咽口水,在灵犀抬眸看向他的那一刻又慌乱地摆手:“绝对不是隐私问题!真的,我发誓!”
灵犀恹恹地把水放下,靠在椅背上,声音有些沙哑:“你问吧。”
小助理好奇地凑了过去,嘀嘀咕咕地问道:“和薄金先生拍……那种戏,是什么感觉?”
灵犀沉默良久,在小助理按捺不住催促时,慢慢地开口:“他……很体贴。”
然后就闭上嘴,不说话了。
没了?小助理有些不甘,想多再问一些,可是灵犀死活都不肯说了。
小助理叹了口气,也知道这种东西不能随便问,于是便也不再纠缠着灵犀了。他将买好的药和衣服放在桌上,临走前还不忘说道:“那哥我先走了,润喉糖在袋子里你记得吃,今晚好好休息一下。”
灵犀点了点头,又在去拆袋子里的润喉糖时发现里面的药,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他胡乱地把润喉糖拿了出来,袋子乱七八糟地打了一个结,往桌上一扔,穿着拖鞋哒哒地跑去卫生间了。
夜晚,灵犀坐在浴缸里,被温暖的水包裹着,让他短暂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他低头看着自己锁骨和脖子上的吻痕,忍不住拿湿漉漉的手去碰了碰。
很混乱,灵犀想。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己的第一次就这么奉献给了艺术,听起来荒谬又滑稽。他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面对薄金,幸好导演大发慈悲地明天给他放了一天假,让他有时间得以喘息。
只要一想到薄金,一想到他那张俊美的、深邃的脸庞,他就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灵犀懊恼地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难道他还有雏鸟情结吗?真是……荒诞。
“我不想演了。”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喃喃地说道,可房间里空无一人,他又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这当然都是些开玩笑的话——他赔不起天价的违约金。
他在浴缸里泡了许久,久到温水开始转凉,久到皮肤都发了皱,才从浴缸里站起身。
水哗啦哗啦地往下流着,打湿了浴室的地板,也打湿了一切。
另一边,薄金坐在沙发上,和导演一起看着刚剪出来的今天拍摄的片段。
导演被灵犀的自由发挥深深刺激到了,灵感乍现,风风火火地拉着制片和剪辑剪了一个片段出来。
薄金拿起一支烟,放在嘴边点燃,尼古丁辛辣的味道让他头脑清醒了几番。
因为拍戏,他学会了抽烟,可他烟瘾并不重,偶尔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抽一根,也当是调剂心情用了。
他从嘴里吐出一口烟,朦胧间看到了电脑里的灵犀。
青色的双眼,化了个偏女性的妆容,嘴上抹着鲜艳的口红。
薄金眼神一暗,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今天拍摄时的触感,灵犀仿佛像是水做成的,轻轻一掐,皮肉就陷了进去,柔软得要命。
他神色有些晦暗地盯着屏幕,他知道接下来这个漂亮的人儿会发生什么,他会被自己掐着腰抱在床上亲吻,揉搓他的大腿,然后在他脖颈上烙下一个个吻痕,最后解开裤链和他做爱。
那鲜艳欲滴的唇最后会被他亲得微微肿起,口脂胡乱地抹到一旁,薄金现在都还记得灵犀唇上的味道——一股劣质化学制品的味道,却又带着一丝丝的甜,不知道是口红上的甜味,还是灵犀唇瓣上的甜味。
为了适配塞德里克醉酒被诺亚勾引这个条件,薄金特地在拍摄前喝了点酒,他不知道自己喝酒的动机是什么,明明以他的演技,不喝酒也能完美地将这幕戏演好。
可他还是喝了,醉酒的人不只是塞德里克,还有他。
他听着灵犀的哭喘,生涩又有些紧张,尾音还在微微地颤抖,那一刻他知道,此时身下的人,既是灵犀,也是诺亚。
而自己呢?他是塞德里克,塞德里克在操着诺亚,塞德里克被诺亚勾引,这没错。
他皱着眉,抽烟抽得愈发猛了,吞云吐雾,透过朦胧烟层,他看到灵犀那张漂亮的小脸在哭。
哭得好可怜,可眼神里又带着丝丝的欢愉。
最后的片段定格在灵犀高潮的脸上,那双比极光还要漂亮的双眸此刻微微失神,潮红着脸呆滞着看着镜头。
那简直比恶魔还要诱人。
然后,他看到自己进浴室后,灵犀的自由发挥。
一双口红印,印在了茶杯上。
薄金的喉结动了动。
“怎么样?”导演也咬着烟,朝他挑了挑眉,道:“我都说这孩子是个宝贝吧。”
“当然,人是你亲自挑选的。”导演拿打火机点燃了烟,两指夹住从嘴边移开,“你啊,可别在他身上栽跟头咯。”
也不知道是在夸赞薄金眼光好,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导演目光落到了薄金身上,见人一声不吭地盯着屏幕,咧开嘴“嘿”了一声,将手懒散地搭在沙发扶手上,骄傲地扬了扬下巴,“不错吧。”
他指的是这幕场景,还有场景里漂亮动人的诺亚。
薄金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将烟灰弹落,随即“啪”地一下把电脑合上,起身走了。
导演瞪大着双眼,胡子抖了抖,朝着他的背影骂道:“臭小子,那么小气,电影上映了可怎么办!”
-TBC-
Chapter 2
Summary:
“如果在拍那些戏的时候,你有感到不舒服的话,可以说出来的,不用勉强自己。”他道。
灵犀脸颊上浮起一抹红,忙低声说道:“没有的,没有……不舒服。”
“嗯?”薄金微微歪过头看着他,“可是你好像一直在哭。”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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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亚站在暗处,四周被阴影包裹,唯有脸上打落下一层浅浅的光。
他看着楼下正在和艾芙妮亲昵的塞德里克,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艾芙妮下午有个会议要开,塞德里克将她送到门口,轻轻地搂过她的腰。他们正在温馨地拥抱着,临别前,还做了一个优雅的贴面礼。
“再见亲爱的,早些回来。”塞德里克温柔地说。
诺亚看着甜蜜的两个人,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卑劣地,同时又小心翼翼地祈求着塞德里克的爱。
这温馨幸福的一幕刺痛了他的双眼,好像警醒着他那一夜的欢愉只不过是一场梦。
梦醒了,塞德里克不再属于他了。
诺亚逃似的钻进了黑暗里。
后来,直到塞德里克主动地找起了他,问起那个荒唐的夜晚。他当然知道自己睡的是个男孩儿——没有女人饱满的胸脯,水蛇一样柔软的腰肢,更甚的是,腿间有一根秀气粉嫩的阴茎。
塞德里克倒没有荒唐到男女不分的地步。
只是,当他在找到诺亚时,对方只是暼过头,神色躲避着说:“那天晚上你喝醉了,是姐姐把你扶回了卧室。”
“咔!”导演喊了停。
两人都顿住了,齐齐看向导演。
“你的情绪不对,灵犀。”导演皱着眉道,“此刻诺亚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告诉塞德里克那晚扶他回房间的是艾芙妮,这里给到的情绪应该是天真的,而不是紧张和躲避。”
灵犀抿了抿唇,对导演说了声抱歉。
导演说:“你太紧张了,放松一点。”导演是个要求很高的人,一个片段不满意,他会要求一次次地重复拍摄,直到让他满意为止。
但今天的拍摄并不顺利。
灵犀一个镜头来来回回拍了几次了,始终没有达到导演想要的效果。
灵犀察觉自己拖后腿了,愈发的无措,在这样的压力下,状态也越来越调整不好了。
“休息一下吧。”薄金主动提道,他拿了一瓶冰水,顺手贴在了灵犀脸上。
导演点点头,灵犀的脸被冰得一颤,下意识地摁住水瓶,茫然地看向薄金。
自从拍完那段床戏以后,灵犀就刻意躲着薄金,恰好后面几天的镜头都不是和薄金搭戏,也让他自欺欺人地一头扎进了表演之中。
可是一到和薄金搭戏时,他就知道,完了。
他根本就不敢直视那双金色的眼睛,就好像一看到他,就会想起那个混乱又迷离的场景。
本不该是这样的,他在害怕什么?
“休息得好吗?”薄金主动坐在了他旁边,问道。
“嗯、嗯?挺好的,谢谢。”灵犀有些不自在地说。
薄金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微微眯起,道:“你在紧张,灵犀。”
“你在紧张什么?”他问。
废话,在紧张你。
灵犀在心里暗骂。
他笑了笑,低声说:“可能……是怕我演得不好,拖慢大家进度了吧。”他的脸颊刚刚被冰水刺激,红了一片,脸蛋看起来红扑扑的。
薄金看了他一眼,也没吭声,只是话锋一转,问道:“你觉得诺亚现在是怎样的心情?”
“嗯?”灵犀愣了愣,低头思索了一下,道:“或许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是导演给的说法,不是你的。”薄金道。
灵犀疑惑地歪了歪头,情不自禁地看向他。
“我需要你的想法。”薄金对上他的视线,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灵犀的模样,他一字一句地引导着:“告诉我,灵犀,你觉得诺亚现在是怎样的心情?”
灵犀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都忘记了呼吸;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复杂?”
“对,”灵犀点点头,慢慢地说道:“他既想得到塞德里克的爱,又在看到他和艾芙妮在一起时反应过来自己是个插足他人的感情的第三者,所以他痛苦又矛盾。”
“那他为什么要装作什么都不知情?”
“因为他还肖想着这份爱。”灵犀想了想,道。“他摸不清塞德里克对他是什么样的态度——至少在床下他是不知道的,他看到塞德里克和艾芙妮亲昵,可他又和自己上了床。”
“所以,那是他试探塞德里克的态度。”薄金和灵犀同时开口。
灵犀愣住了,惊讶地看向薄金。
“他体面地告诉塞德里克,那晚是‘艾芙妮’和他上了床,一方面,他给了塞德里克一个讯号,告诉他我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另一方面,他在试探。”
“在试探塞德里克还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如果愿意,那么他会扮作艾芙妮的模样和他沉沦!”灵犀反应很快,接过了薄金的话。
塞德里克眼底闪过一丝夸赞,点头道:“没错,这正好顺应了塞德里克的心——他不想给自己扣上一个‘出轨’的帽子,可他又贪恋着诺亚的身体。”薄金喝了一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让灵犀忍不住将目光移开。“你想想,为什么这部电影要叫《小偷》?”薄金问。
为什么要叫……《小偷》吗?
因为诺亚偷走了艾芙妮的身份和塞德里克沉浸在欲望里,他是个小偷,偷走了塞德里克的爱。
那……他呢?
他是不是也偷走了诺亚的身份,和薄金沉浸在这个编排好的剧本里?
他是不是……也是个小偷?
灵犀忍不住看了看镜子,那是化妆师随手塞给他的,说如果注意到脸部不舒服或者哪里脱妆了好及时能注意到。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为了契合角色减重而瘦了许多,眼睛看起来大了些,更有少年人那股气息。他看起来年轻又漂亮——白皙的皮肤,翘挺的鼻尖,以及如果实般殷红的双唇,那是勾引塞德里克最优质的筹码。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演了吗?”薄金道。他是一个资历丰厚的影帝,也是一位耐心聪明的教师,他一点一点地教导灵犀剖开诺亚的内心,让他的灵魂灌进灵犀的身躯里,从而一点一点地,塑造成那个最完美、最契合的“诺亚”。
镜子里的灵犀抬起头,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放松了下来,面对薄金时也不再有那样的紧张和不自在。他朝薄金笑了笑,露出一副天真纯情的模样:“我知道了。”
诺亚在期待,他在期待塞德里克给他的回复,在期待着塞德里克给予他的爱。
薄金呼吸漏了半拍,他手指微微蜷缩起来,最后垂眸,用浓密的眼睫盖住了自己的情绪。
“第三十二场,第三镜,开始!”
“那天晚上你喝醉了,是姐姐把你扶回了卧室。”诺亚抬起头,露出白净的小脸,天真懵懂地说。
他仿佛是世间最纯洁的天使,也是最擅长蛊惑人心的恶魔。
塞德里克眼神一暗,诱哄着说:“这样啊,那我要是下次还喝醉了,诺亚能不能帮我把你姐姐叫过来?”
诺亚的呼吸紊乱了起来,他眨眨眼,在塞德里克期待的目光中轻声问道:“要姐姐吗?”
“嗯,”塞德里克声音很温柔,“要姐姐,诺亚也希望是这样的,对不对?”
房间里很安静,静到窗外蝉鸣鸟叫声都显得有些嘈杂。塞德里克颇有耐心地等着诺亚开口,他等啊等,终于,他听到诺亚说:
“好。”
晚上吃晚餐时,诺亚照常地坐在了艾芙妮身旁。
主食还没上,塞德里克随手拿了一个放在推车上的点心,背过身咬了一口。
看起来是一个很有礼貌的行为,可艾芙妮却不满地说道:“现在晚餐还没上来,塞德里克,你该注意一下礼仪。”
诺亚知道自己那个家里总爱显摆这些繁琐的礼仪规矩,就连艾芙妮在那样的环境下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比如餐前不准吃其他事物,刀叉摆放的位置也要正确等等。
“抱歉,可我实在是——太饿了。”塞德里克无所谓地耸耸肩,他笑了笑,柔声地宽慰道:“我下次会注意的。”
艾芙妮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是轻轻点了下头,诺亚也没再去瞧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用勺子盛着碗里浓稠的奶油蘑菇汤。
之后的之后,塞德里克总会在艾芙妮不在的时候大胆地闯进诺亚的房间。而诺亚,也早早地换上裙子,涂上口红,在塞德里克进来时迫不及待地搂住对方的脖颈,依恋在他宽广的怀抱之中。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遵守着一个约定:上床时诺亚是“艾芙妮”,塞德里克会在床上更加地爱“艾芙妮”,而他也坚信着自己没有出轨。
后来在床上,诺亚便不爱叫了,只会在被顶弄得难耐时发出些哼唧般的泣音;塞德里克在床上从不喊他的名字,也不喊艾芙妮的,只是捏住他的下巴疯狂地亲吻着。
有一次在床上时,诺亚不小心叫出了声,在意识到什么之后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再叫。
他怕自己叫出声来,塞德里克就会想起自己在操的是一个男孩儿——还是妻子的弟弟,他怕塞德里克会把他推开、把他扔下床,而这样,他就失去了唯一得到爱的机会。
诺亚迷迷瞪瞪地看向对面的试衣镜,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捂着嘴被男人摁在床下操弄着,两条细长的腿挂在男人的臂弯里,随着性器进出的操弄无意识地颤抖痉挛。
他是小偷。
诺亚想。
双手被人强硬地分开压在两边,灵犀咬着唇低低地哭泣着,他的双腿被折叠到了胸前,在男人靠过来时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香水味。
熟悉的苦涩木材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药香。
可是他闻不到玫瑰的味道了。
灵犀歪过头,鼻尖凑到薄金脖颈处,像是一只无助的小兽,贪恋地汲取着这股令他心安的味道。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他仰起头,主动地吻上了薄金的唇。
剧本没有让他这么做,导演没有让他这么做,可他就是情难自禁地吻上了薄金的唇。
可导演没喊停。
为什么呢?灵犀把这一切归咎于诺亚。
是诺亚想吻塞德里克。
汗水打湿了他潮红的脸颊,隐约间,他好像闻到了浓烈的玫瑰味,比美酒还要芬芳,比太阳还要热烈。他清楚地感受到穴内包裹着薄金的性器,感受着他来回进出操干着自己的身体,每撞一下,身体里的软肉都陷了进去,牢牢地缠住薄金。
灵犀知道,他快要高潮了。
这是他和薄金的第二场床戏,依旧是清场,依旧是暧昧的色调和烫在皮肤上炙热的镁光灯。
在射精前,灵犀迷迷瞪瞪地看了一眼镜子。
薄金粗重的呼吸拍打在他的耳畔,他察觉到薄金掐着他的手用力收紧,突然,陷在身体里的性器猛然抽出,微凉的精液胡乱地射在他腿间,而自己硬挺的阴茎也稀稀拉拉地吐出精水。
他是小偷。
灵犀想。
“第三十八场,第一镜,”
“结束。”
-
“薄金先生。”灵犀鼓起勇气,走到薄金面前,轻声道:“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顿饭。”他悄悄抬眸,眼底里闪过一丝他也没意识到的期许:“为了答谢……您对我的指导。”
薄金愣了愣,目光鬼使神差地落到了灵犀的唇上,今日化妆师小姐给灵犀上了一层裸色的唇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灵犀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将整个唇瓣都变得亮晶晶的。
他眼神微微眯起,快速地将目光从灵犀身上移开,掩饰般地喝了一口水,在人期待的目光中含糊地开口:“嗯。”
西西里的夏天是由不同的色彩组成的,海滨的蓝色,柠檬的黄色,窗台上玫瑰的红色,路边大片仙人掌的绿色,不需要出自名家之手,大自然就是最厉害的艺术家,它组成了一个让灵犀难以忘怀的夏天。是阳光酿成的蜜糖,海盐交织的烈酒,海水溅起的盐沫随风黏在嘴唇上,码头里的少年们尖叫着跃入投蓝色的水中。
阳光很猛烈,晒得他皮肤微微发痛,一切都好像是被光芒笼罩,灵犀有些睁不开眼,可耳边的风声、蝉鸣,海燕的欢叫,大海的呼吸,色彩好想饱和了,可阳光却觉得远远不够——还可以再漂亮些,西西里的夏天,还可以再漂亮些。
是丙烯画?还是油彩?灵犀答不上来,他怔怔地望着海面,海水从深蓝变成淡蓝,拥抱沙滩时又变成了青色,潮汐在热烈地、缱绻地亲吻沙滩,随后又温柔地褪去,留下它带来的礼物。
这里太燥热了,滚烫的热浪能把路面上的沙砾吞噬,目光所触的色彩也像这里的气温一样横行霸道地闯入他的眼帘。这里太躁热了,容易将人的皮肤晒成小麦色,像抹了橄榄油的古铜色肖像,就连当地居民们悬挂在窗台的衣服也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这里太躁热了,就连情感的边界也变得模糊,心跳的每一拍都和海浪声重合,好像在唱着只属于他才能听到的情歌。
灵犀低头,看着餐盘里的肉排,清爽的空调拂去了黏在皮肤上的那层燥热,餐厅里飘散着淡淡的肉香和黄油香,仔细嗅闻,还能闻到香草和罗勒叶的香味。低低的交谈声和刀叉碰撞的清脆声响萦绕在耳畔,服务员好似一群花纹相似的游鱼,带着独属于他们的意大利腔调,好像这样总会让人印象深刻一些。
“薄金先生,非常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老实说,我真的学到了很多东西。”灵犀朝薄金笑了笑,将手边的鸡尾酒举起,像模像样地喝了一口。
薄金朝他点点头,也举起了手边的酒。
阿佩罗的甜苦味和普罗塞克气泡酒的果香在灵犀口腔里达到微妙的平衡,橙子的酸甜与苏打水的气泡像炸开的易拉罐,嗤啦啦地冒着气儿,在灵犀嘴里横冲直撞。
他咽下这口鸡尾酒,心想自己的酒量也许还不错,可心跳却好像数错了拍子,自那以后就变得不正常起来。
他鼓起勇气,询问对面的人:“薄金先生,我可以问问您为什么要接这部片子吗?”
这不算是一个很好的剧本,限制太多,牺牲也很大,作为新人演员的灵犀会被打上“艳星”的标签,而作为影帝下海的薄金——甚至演的还是一个渣男,肯定也会被人诟病。
灵犀也想不明白薄金为什么要接这部片子。
“我猜,你会想说我接这部片子太掉价了?”薄金摇晃了下酒杯,轻笑一声,又饮了一口酒。
灵犀瞪大双眼,随即想了想,嘀咕着说道:“恐怕很多人都这么想的,先生。”
他这副模样不知怎的逗乐了薄金,让他低低地笑出声。
“嗯,的确。”薄金一手撑着下巴,嘴角还带着笑意,话锋一转:“你知道我成名的那部片子吗?”薄金问。
“知道。”灵犀配合着点点头,道:“是《牧师日记》。”
“你知道?”薄金有些惊讶。
“当然。”灵犀咬下一口披萨,补充道:“还拿了那届的……唔?最佳男主角?”
薄金赞许地点点头:“其实那部片子是导演举荐我去拍的,如果没有他那次的举荐,或许我也换不来现在的成功。”他慢条斯理地用叉子转着意面,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出的光斑在他指尖跳着舞,金灿灿的色彩在宣告着外界的灼热。
“所以,当他找到我想邀请我去参演这个剧本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灵犀有些惊讶,没想到导演和薄金竟然有这样一个人情在。他不自然地用叉子戳了戳披萨的面饼,道:“那你知道……这部剧本会有那种情节吗?”
“知道。”
知道?所以薄金也做好了和一个陌生人上床拍戏的准备吗?
大抵是酒精冲撞了大脑,灵犀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
所以薄金会觉得,是谁……都可以吗?
他很想不管不顾地就将这个问题问出去,想要得到薄金的回答,可他知道,这并不能。
即使薄金回答了,又能怎么样呢?是或不是,对他来说,对薄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心就像那颗泡在阿佩罗里的橙子,在酒精和苏打水的浸泡下沁出酸涩的汁水,果肉烂进了杯底,本该是甜的,却在品尝完之后尝到了一丝苦涩。
可是他忘了,阿佩罗橙光本就不是高度数的酒精饮品。
“那你呢?”薄金问。
“什么?”
“你为什么要接这个剧本?你经纪人有跟你说过的吧,这部片子的性质。”
灵犀轻轻地“嗯”了一声,见薄金正看着他,眼底里有着他读不懂的情绪——似是玩味,似是好奇。他藏在桌下的手轻轻拽住了餐布,在薄金这样的目光下有些艰难地开口:“钱,我需要钱,所以我想快点红起来,就……”
因为想红,想赚钱,所以就接下了这个剧本。
这个理由瞧着实在是不太体面,灵犀自己说完都忍不住垂下头,羞愧得不敢直视薄金。
像薄金这样的艺术从业者,听到这番说辞一定会生气的吧?
出乎意料的是,薄金脸上没什么变化,即看不出生气,也看不出别的情绪。
他只是手指轻轻点着餐桌布,缓缓开口:“灵犀,”
灵犀心脏仿佛悬起来了。
“你要知道,拍文艺片并不能一炮而红。”薄金微微叹息,“尤其是这样的文艺片。”
灵犀刚想说些什么,便被薄金的话打断了:“你在接这个剧本前有考虑过吗?如果你真的拿到了诺亚这个角色,拍出来以后,像你这样的新人演员,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会被打上什么样的标签?”
艳星。
灵犀在心里道。
经纪人也劝过他,可没办法,他实在是太想红了,从小吃尽苦头过着贫穷生活的灵犀对金钱的渴望有种超乎于常人的病态执着——或许是小时候无法得到的东西让他印象深刻,使得他现在更加努力地想要弥补这一缺憾。
灵犀和别人不一样,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追逐名利,也没有像他们所谓的那样追寻梦想,他只是想要钱,想要红起来,赚更多的钱。
仅此而已。
可是、可是。
灵犀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对方优越的五官让他每次在注视薄金时都像是在观赏一件艺术品,此时光斑从对方的鼻梁滑落至鼻尖,异色的瞳眸像两颗闪闪发光的宝石,举手投足间皆是完美的仪态和优雅的礼仪。
他像是习惯了那般,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着最完美的姿势。
薄金很不一样,他能轻而易举地将灵犀带进戏中,让他沉浸在剧本里,有时甚至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他了,而是变成一具空壳——用来承载着诺亚的灵魂。好像是有某种魔力一般,灵犀逐渐沉迷于此,他沉迷于投入剧本里的怀抱,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角色,去感受、去演绎属于他们的故事,这是他在当跑龙套时是体会不到的。
玻璃倒映着他的脸,灵犀感到一霎的迷茫。
薄金见他沉默,微叹一声,道:“我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灵犀。我只是想提醒你,以后接剧本要考虑好……”
“想过的。”灵犀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逐渐变得坚定:“我想过的,我是想清楚了,才接的这个剧本。”
薄金沉默了,他的手搭在酒杯边缘,指尖摩挲着沾满水珠的玻璃杯。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嗯……我知道了。”
这个剧本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风险,谁也不知道片子播出来以后会对他们造成怎样的影响。
灵犀在咬下最后一块披萨时,忍不住想到:掉价和艳星,还挺般配。
这个想法从他脑海里蹦出来,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吃过晚餐后,他们没着急回酒店,只是沿着海边慢慢地溜达着。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薄金以前拍戏时的经历,聊灵犀当跑龙套时遇到的一些奇葩又好玩的事。
西西里的夏天是一场永不落幕的狂欢,即使是夜晚也总能在这里感受到热情的色彩——烤沙丁鱼和甜面包的香气混着烟花的炸裂声,柑橘与柠檬被被农夫用传统的工具榨成汁,抑或是搭配杏仁和茴香酒,让酸与甜在燥热的空气里发酵。
彩灯在夜晚醒了过来,代替阳光装点着这里的色彩,街边咖啡杯、酒杯碰撞的声音和手风琴的声响和混合,就连大海也成了知音,配合着完成这场盛大的演出。
就着海风,薄金突然出声:“会抽烟吗?”
灵犀疑惑地投去目光,最后还是摇摇头。
薄金轻轻笑了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在指尖里把玩着。
“你会抽烟?”灵犀愣愣地说。
“嗯。”薄金点燃那根香烟,燃起丝丝缕缕烟气,宛如蛛丝般纠缠,最后又化作灰蓝色的薄雾,“拍戏时学会的。”他道。
灵犀眨眨眼,这是他第一次见薄金吸烟,在深沉的夜晚里,在朦胧的烟雾下,他立体俊美的五官其看起来轻柔又颓靡。
“你想试试吗?”薄金将那根烟递给了他。
灵犀犹豫着,接过了那卷烟。
他学着自己看到的那样,两指夹住香烟,放在嘴里吸了一口。烟草的味道先于烟雾抵达,初燃时辛辣刺过鼻腔,带着打火机燃油的金属味,随后才是一阵焦苦与微甜,像烤过的坚果混着潮湿的泥土,冲入喉咙。
“咳咳……”似乎初学者总是这样,容易被烟丝霸道的气息呛到,灵犀也不例外。他克制不住地咳出声,眼尾在不知不觉间被染红,如极光般的双眼像是含了汪水,瞧着多情又可怜。
薄金低低地笑一声,用手指将他嘴边的烟拿走,熟稔地放进嘴里抽了几口。
灵犀愣愣地看着他,古怪地将目光放在了薄金咬着的那根烟上,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微微红起来。
肺部里的颗粒感渐渐散去,带着一丝灼烧后的奶油感,让灵犀微醺的神智清醒了几分。
他见薄金趴在护栏上,印着海风,白色半透明的烟在轻柔地与他的发丝纠缠,似是要融为一体。
薄金突然叫住了他:“灵犀,”
灵犀回头。
“如果在拍那些戏的时候,你有感到不舒服的话,可以说出来的,不用勉强自己。”他道。
灵犀脸颊上浮起一抹红,忙低声说道:“没有的,没有……不舒服。”
“嗯?”薄金微微歪过头看着他,“可是你好像一直在哭。”
“看着很伤心。”薄金道。
灵犀愣了愣。
他在拍床戏的时候,看起来……很伤心吗?
灵犀摇摇头,轻声道:“不会的,我下次……要是不舒服的话,一定会和你说的。”
可他和薄金的床戏,似乎只剩下一场了。
薄金“嗯”了一声,在朦胧间,灵犀似乎听见他低笑了一声,道:“乖孩子。”
灵犀耳尖一红,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他抬眸看着薄金手上燃烧的烟丝,忍不住开口说道:“抽烟不好,薄金先生。”
薄金愣了愣,两指夹着烟,随即将听话地把烟掐了——本来这根烟就没吸几口。
“嗯,不抽了。”薄金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回去的路上有卖冰淇淋的商店,灵犀忍不住买了一个榛子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球,还转头问薄金要不要吃。
薄金本来是要拒绝的,可不由自主地,他竟去挑了一个海盐柠檬味的。
也许是这里太热了。
薄金心想。
西西里的风夹杂着一股海水的咸味,以及一股湿润的、干净的味道,将夏季的燥热轻轻拂去,还带来一丝凉爽。
薄金挖了一勺冰淇淋,柠檬的清爽带着一股海盐笨重的咸涩,在舌尖化开时竟还勾出一股酸甜。
啧。
好甜。
-
接下来的这幕戏是以塞德里克的视角演绎的,因此薄金成了这幕戏的讲述者,镜头、言语、灯光、色彩,都围着塞德里克来展开。
开拍前,灵犀趁着化妆师给他补妆的时间又看了看剧本,昨晚回房间前,薄金告诉他,今天的戏跟着他的节奏走就行。
灵犀很相信薄金。
随着记场板拍下去的声音响起,灵犀亲眼看到薄金那双眼眸里一下充满了情绪,灵犀知道,他现在是塞德里克了。
“诺亚,你想去摘柠檬吗?”塞德里克问。
诺亚愣了愣,疑惑地问道:“柠檬?”
“嗯,我朋友有家柠檬园,最近是丰收的时间,你想不想去?”
诺亚坐在飘窗上,膝盖里放着本书,膝头微微透出粉。他歪着头看塞德里克,这个男人英俊又温柔,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经常这么闲总是呆在家里,听艾芙妮说,他明明自己也是有家公司的。
艾芙妮不在家时,除了上床,他们好像真的是一对爱侣一般。
可他们不是,他们是出轨的丈夫和偷情的小舅子。
诺亚含含糊糊地说了声“随便”,打算换个更舒服的姿势看书,却没想塞德里克轻轻笑了一声,走上前一把把诺亚抱了起来。
诺亚惊呼一声,一只手下意识地搂住对方的脖子,书掉了也顾不及。
塞德里克比他高大了许多,尤其是肩膀与后背,和诺亚这种少年人清瘦的身材不同,塞德里克的肩膀总是宽厚的,他可以轻松地将人搂进自己怀中,从背后看,诺亚已经完全被他遮住,只露出两条白皙的小腿搭在对方结识的手臂上。
这个角度刚好能让诺亚看到客厅里的镜子,他看到自己被塞德里克圈在怀里,不禁愣了愣,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蜷缩了一番。老实说,自从答应了塞德里克那个荒唐的要求以后,他总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塞德里克。
他很矛盾,在床上他希望借着“艾芙妮”的身份让塞德里克更爱他一些,可到了床下一切伪装都被剥开,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和塞德里克相处了。
可塞德里克却照常地用暧昧的态度去面对他,一样亲昵的关心,一样温柔的回应,或许只有艾芙妮在的时候才会收敛一些,看上去像只是一个关爱小舅子的长辈。其实艾芙妮早就有些不满了,诺亚知道,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从来都是瞧不起自己的。
诺亚有些迷迷糊糊地看着塞德里克,眼底里满是疑惑,同时心底里又有些窃喜——窃喜塞德里克对他的偏爱,又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感到惶惶不安。他实在是太矛盾了,他想从塞德里克那儿偷走更多的爱,可当塞德里克真的这么做时,他又突然觉得他们在床上的一切像个笑话。
见诺亚眼神呆呆的,像只小猫,塞德里克低低地笑了笑,轻轻地吻了下他的唇角。
“走吧,”塞德里克藏起眼底的汹涌,颠了颠怀里的诺亚,轻声说:“我们去摘柠檬。”
在车上时,诺亚趴在一旁的窗户上看外面的海景,突然听到塞德里克说:“其实我和艾芙妮是商业联姻。”
诺亚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转过头装作疑惑地说道:“嗯?”
“……没什么。”塞德里克朝他笑了笑,轻叹一声:“我是在想,如果当初我能早点见到你,说不定联姻对象还能变成你。”这句话说到后面时,已经变得很轻了,也不知道塞德里克是说给诺亚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诺亚不明白塞德里克为什么要这么说——或许明白了,他也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如果当初塞德里克见到的是他吗?
不,没有如果。
诺亚只是一个私生子,一直都被养在外面,只有过节的时候才会被接回家里吃顿晚饭,他知道家里的人不喜欢他,就算他和塞德里克遇见了,家里人也不会让他和塞德里克联姻的。
诺亚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或许他该嘲笑塞德里克的异想天开,可心底又像是真的抱有那一丝期望那样——如果,如果是真的呢?
正当诺亚还在胡思乱想时,车已经停下来了。
“到了。”塞德里克道。
这的确是个很漂亮的柠檬园,晨光初透,薄雾浮在柠檬树稍,青黄的果实半掩在墨绿的叶间,像是那些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私语。
一同漂亮的,还有那站在柠檬树下的灵犀。
薄金拂开层层叠叠的绿叶,看到了柠檬树下的灵犀,他穿着浅色的衬衣,双手捧着一颗黄色的柠檬果,微风划过他的发丝,连带着空气都是温柔清新的。
他似是觉得很香,把鼻子凑到柠檬上仔细嗅了嗅,像只猫儿那样好奇。
可薄金比谁都知道,眼前的人不是灵犀,而是诺亚。
他走上前,用着塞德里克的语气温和地问:“好闻吗?”
没等诺亚反应过来,他走到诺亚对面,便凑上前用鼻尖抵在那颗柠檬果上。淡淡的清香擦过鼻尖,此时他和诺亚的距离仅被一颗柠檬挡住,只需要轻轻将柠檬拿开,就能获得一个酸甜的吻。
他垂眸看着灵犀那双青色的眼睛,青涩,又带着点懵懂,如果可以,他就能借着塞德里克的身份义无反顾地吻下去。
诺亚很期待。
可是不行。
因为他是诺亚。
因为他是塞德里克。
薄金松开手,直起腰,他说:“嗯,确实很香。”
熟透的果子堆在木箱里,表皮还沾着露水,在阳光下像一盏盏小灯笼。而树下躺着些腐烂的落果,被蚂蚁啃噬出褐色的隧道——甜腻的腐朽气味与枝头的鲜活对峙着,就像在嘲笑这一场虚幻的爱。
诺亚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
他刚刚……是意识到塞德里克想要吻他的。
可是为什么呢?
诺亚想不通,灵犀也想不通,这似乎和剧本里的走向不一样。
可导演没喊停,灵犀索性也不管了。
诺亚低下头,不再去看塞德里克,而是捣鼓着箩筐里的柠檬。
远处的塞德里克靠着树,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这太糟糕了。
塞德里克想,自己待在这小家伙身边,好像逐渐失控了。
他为什么要选择在家里办公?又为什么要带他来这个柠檬园?又为什么要主动说和艾芙妮是联姻?
不该是这样的,明明按照设想的那样,在饱尝少年一次滋味后就应该停手的。可是他做不到,他觉得诺亚像是某种成瘾性的东西,让他痴迷,让他沉沦,从原来自欺欺人般骗自己其实是和艾芙妮上床,到现在的不满足于此,他发现自己愈发贪婪了。
他渴望诺亚能够喊他的名字,哪怕是哭泣的、低喘的、温柔的,他只要听到诺亚能够喊他的名字,能够承认是他,那将是比吻还要甜蜜的存在!
塞德里克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不、不该是这样的。
透过指缝,他看到了爬着梯子摘柠檬的诺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诺亚。
艾芙妮已经察觉到什么了,他不能让这样的丑闻被人发现——那将会是他一生的污点。
塞德里克呼吸有些急促。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切都好像脱轨了,他变得不像他自己,婚姻变得不像婚姻,爱情变得不像爱情。
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呢?
透过指缝,塞德里克看到了诺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诺亚。
“咔。”
“抱歉,我失误了。”导演的声音一响起,薄金马上就说。
灵犀知道他指的是嗅闻柠檬那个场景,在剧本中,塞德里克本该是将柠檬拿开,亲吻诺亚的双唇的。
“没关系。”导演道,“刚刚那场的发挥也不错,先留着吧,待会儿再录一个吻上去的。”
薄金点点头。
淡淡的清香擦过鼻尖,诺亚和塞德里克隔着一颗柠檬,注视着彼此。薄金的眼神比阳光下的柠檬还要明亮,灵犀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对方菲薄的唇上。从鼻腔里涌进来一大股柠檬的味道,他晕晕乎乎地想,这个吻是不是也会像柠檬那般酸甜?
光影在此刻达到了最美丽的时刻,摄像机也准备就绪,一切都非常完美。
柠檬被轻轻打落,掉在树叶丛里,带起了一丝波澜。
灵犀如愿地尝到了一个柠檬味的吻。
-
他们又滚上了床。
灵犀发现薄金很不对劲,不,或者说,他发现塞德里克很不对劲。
施加在诺亚身上的性爱是粗暴的,带有些发泄的意味在身上,塞德里克不由分说地除去了诺亚的裤子,在诺亚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把人摁在床上强硬地分开双腿。
没有任何前戏,也没有任何宽慰,塞德里克像头发了情的野兽,简单地做了扩张后便将性器插进诺亚的身体里。
“唔呃……!”诺亚忍不住痛呼出声,眼角留下泪水,哆哆嗦嗦地看着来人。镜子倒映着他们两个的身影,在失焦的镜头下被糊成了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
塞德里克抓着他的腰肢,将他的腿抗在肩上,紧致的地方闯进了一个粗大的玩意儿,身体内部不自觉地涌出一股水,打湿了他的下体,也打湿了薄金的性器。
灵犀的身体早已在前两次的性爱中和薄金完美契合了,即使是没有细致的扩张,他也能容纳得下薄金的闯入。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软肉在紧紧吸附着薄金粗壮的东西,像是在贪恋着什么,舍不得它离开。
他鼻尖闻到了薄金身上的香水味,似乎比前两次还要浓郁。他像是摔进了潮湿的泥土里,粘腻,疼痛,身体上的快感将一切显得更为苦涩,好像自第二次床戏之后,他再也没闻到薄金身上的玫瑰气味了。
薄金的呼吸很沉重,他抓着灵犀的腰,大开大合地操干着,每一次进退都带出汩汩水流,嗤嗤作响;灵犀内壁里的嫩肉从最开始的淡粉逐渐被操成红色,整根没入后又能感受到对方的穴道完美地容纳着自己的肉棒,简直爽得让人头皮发麻。
诺亚很不好受,很疼,下面像是要撕裂了一般,他想哭,想要塞德里克慢一点,可他却牢牢谨记着他和塞德里克相约好的那些所谓床上的“规矩”,死死地咬着唇,只从喉间发出闷闷的泣音。
塞德里克无端地感到一丝烦躁。
为什么?为什么他宁愿将自己的唇咬出血,也不肯回应他?
只要开口,喊他的名字,喊塞德里克,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停下来,再细细地亲吻诺亚的唇、眉眼,和眼角沁出来的泪水。
可是没有。
诺亚什么都没喊,只是低低地呜咽着,像是头可怜又无助的小兽。
塞德里克如一头无法分辨伴侣气味的兽类般焦躁不安,而这样的后果是换来更残酷、更激烈的性爱。
性器又一下狠狠操进穴内,灵犀感觉自己要被操死了,他无力地仰着头,失神地望着不远处的镜子,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克制不住地流淌着。
他从没感受过这样的薄金,这么粗暴,这么可怕,他的四肢被狠狠地压住,胸口好像喘不过气,而自己被牢牢钉在床上,体内的性器粗暴地操干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干穿。
他真的害怕了,他怕自己死在拍床戏的情景里,成为了娱乐圈一个桃色的笑话。
于是他哆哆嗦嗦地,用还带着哭腔的黏糊嗓音开口祈求道:“疼……我好疼……”
薄金愣住了。
是灵犀。
是灵犀的声音,将他从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他曾和灵犀说的话。
“如果在拍那些戏的时候,你有感到不舒服的话,可以说出来的,不用勉强自己。”
他攥住灵犀的手松开了。
薄金抬起手,轻轻掰开了灵犀紧咬的双唇,随即换了自己上去,含住了对方被咬得殷红的唇瓣。
操干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性器温柔地擦过灵犀的内壁,薄金啄吻着他的唇,低声说:“别怕。”
这是薄金对灵犀说的。
拍摄结束时,薄金主动向灵犀道歉:“抱歉,我刚刚有些失控了。”
此时灵犀刚洗完澡,身上的粘腻都被洗去,还有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他的眼角还是红红的,看上去像是受了委屈一般。
“……失控?”灵犀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薄金深吸一口气,像是在自嘲般说道:“将角色的情绪过于带入自我中——这是体验派最经典的方法,也是最容易让人失控的。灵犀,这样的方法并不可取。”
灵犀怔怔地望着他,嘴巴不自觉地张开,一时有些失神。
失控……吗?
“薄金先生,”灵犀踌躇道,“我感觉……你有时候很不一样。”
薄金顿了顿,疑惑地问道:“哪里不一样?”
灵犀想了想,轻声说:“我感觉你有时候会很温柔,有时候又会很……疏离?像今天这样,也很不一样。”
他想,哪个才是真正的薄金呢?
他看不透。
薄金沉默地注视着他,良久,他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燃,却没有抽。
四周被烟雾缭绕,辛辣的味道在空气里炸开,还带着丝丝凉意。灵犀在模糊的视线里,似乎看到薄金那双异色的眼瞳十分明亮,此时正端详着他,眼底里满是他读不懂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烟被掐灭,烟丝最后从薄金的指缝间溜走,忽明忽灭。
“我想,你大概是把我认成塞德里克了吧。”
薄金走了,留下了愣在原地的灵犀。
-TBC-
Notes:
*1.剧中薄金和女演员的接触均为借位或者是很绅士的动作接触。
2. 薄金在拍这部戏前没有拍过任何一种带有感情线的角色,灵犀更不用说,直接是跑龙套哈。
3. 柠檬园的戏和最后一次床戏其实是分开拍摄的,只是这里的手法是按照电影叙事方向走,所以看起来是连贯的,但实际这两幕戏是分开拍的哈
4.前面那一章修改了一下不通顺的句子和逻辑错误,感觉十号前写不完了、、比我想象中的长,预计还有两章就完结啦wwww
Chapter 3
Summary:
很难用言语去形容那样的感觉,他一直将薄金敬做是长辈,老师,即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都深深地埋在心底自我咀嚼消化。可今天拍摄的这组杂志却给他带来一种不一样的体验。
有点像是冒犯了前辈的彷徨,又有点将一切掌控于手中的兴奋。
这不正常。
他摸了摸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薄金。
对方高挺的鼻梁被窗外的阳光镀上了层金,他实在是太耀眼了,是灵犀不能触手可得的太阳,在逆光中连发丝都在闪耀。
如果……
灵犀咽了咽口水。
如果我能驯服他呢?
Notes:
电电生日快乐!迟到了呜呜呜,说好在生日前写完的flag终究是倒下了😭😭
修补了前面一些小漏洞,薄金这个时候还没有拿到大满贯,以及异瞳另一只眼睛是绿色的,之前薄金还没上线时海报看不清楚,写成了蓝色,不影响阅读。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
灵犀的手机响了一下,是薄金发来的消息,对方告诉他有一位杂志总监想要和他合作,拍摄一期双人杂志。
“双人杂志?”灵犀问。
“对方算是我一个熟人,在听说我的新戏后对此非常感兴趣,所以想要邀请你来拍摄一期双人杂志。”薄金解释道。
灵犀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是和你吗?”
“嗯。”薄金点点头。
自从那日薄金留下那句话走后,灵犀一直在想那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甚至说学习演戏都是在签了公司以后统一安排的学习课程,他不会什么流派和技法,唯有将自己完全融入进角色里去演绎,才是他最擅长的方式。
薄金是想提醒他不要过分沉浸在角色里吗?
所以说那些情愫,那些悸动,那些惴惴不安,只是他过分沉浸在“诺亚”这个角色里所带来的幻想吗?
那日之后,他想了很多,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薄金。可正当他想要选择逃避时,薄金又若无其事地站在他面前和他交谈,他们的相处方式和以前没什么不同,正常到让灵犀误以为那日的话只是自己的一个臆想。
他看了下对方的信息,是一位著名的杂志总监,眼光毒辣,审美造诣极高,号称“只拍漂亮的人”,每次的杂志都能为艺人带来一波不小的流量。
这是灵犀这个阶段接触不了的资源。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拍摄那天,薄金和灵犀去了一趟巴黎。
那位艺术总监叫安迪,身上穿着自家品牌当季的最新款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耳朵上还戴着一颗骚包的钻石耳钉,在见到薄金的时候,高兴地想要扑过去给个拥抱。
“洛伦兹——你终于来了,这季的新款没有你撑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浮夸地做出一个头疼的姿势,似是要晕倒,被薄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安迪是个南法人,他监制的那份杂志其实就是某高奢品牌的宣传杂志,同时也兼任摄影师,每一期邀请的艺人身上的造型其实就是该品牌当季的最新款,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要寻求和他合作的原因之一。
灵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洛伦兹是薄金,他记得薄金之前也登上过那份杂志,只不过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因为薄金的闪避,安迪只能撑着一旁的桌子,微笑着抱怨:“该死的,你还是这么幽默啊。”
也正是因为这个姿势,安迪一抬头,就见到了有些局促的灵犀。
对方眼睛一亮直起腰杆凑到灵犀面前打量着,“你就是灵犀?噢天呐——亲爱的,你可真美!比照片里还要漂亮!”说罢正想用手捧起灵犀的脸仔细观赏一番,就被身后的薄金一把扯开。
啧。
安迪看了眼一脸不满的薄金,又看了眼瞧着呆头呆脑的灵犀,眉毛一挑。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好吧、好吧。”安迪举起双手,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随机笑吟吟地对灵犀说:“你好灵犀,我叫安迪,是 《ÉLÉGANCE 》*的艺术总监兼摄影师。”他瞥了薄金一眼,伸出一只手。
“您好,我是灵犀。”灵犀也礼貌地伸出手回握,两人短暂地握了一下手,便松开了。“您刚刚说,见过我的照片?”灵犀好奇地问。
安迪“嗯哼”了一声,道:“听闻你和洛伦兹最近在合作,恰巧我们品牌的最新款有两套主打,索性去看看你长什么样——你不介意吧?”安迪笑眯眯地眨眨眼。
灵犀有些疑惑地说:“可我之前……并没有什么照片流传在网上,我之前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
“啊,我问了一下洛伦兹,他和我说连麦什导演都对你刮目相看,直觉告诉我,你应该是个可塑性很强的小美人儿。”安迪又端详了一下灵犀的脸,感叹道:“果真如此,我该相信麦什导演和……我是说,麦什导演选角我很放心。”
“您谬赞了。”灵犀笑了笑。
薄金在一旁低低地咳了一声,安迪会意,带着两人跨步上前,道:“好了,寒暄也结束了,我想我们也该步入正题了——快来瞧瞧这是我们的最新款。”安迪推开门,两个穿着华美衣服的模特架就映入眼帘。
一套是黑色哑光皮革的收腰大衣,上面用着黄铜扣件和旧金属链,袖子和腰腹上有镂空的抓痕设计,腰上颤着许多皮带,模仿着绷带的样式;衣衫边缘带着点血迹似的红,工装裤身上用着哑光金属色做点缀。另一套是浅色不对称的解构西装,内衬是透纱层叠的设计,长裤侧面开衩,露出里面的丝绸,西装肩部和袖口做了些羽毛装点,模特脖颈还有一串陶瓷的骨骼项链。
伴随着安迪的声音,缓缓展开在两人眼前。
“主题是,‘猎物与猎人’。”
-
安迪打量着两人,眼底爆发出一道闪烁的光,他语气有些兴奋,将模特身上的两套衣服推了推,道:“我一开始想的是按照传统思维那样来,薄金是猎人,灵犀是猎物。”他顿了顿,将目光落在二人之间盘旋,嘴角上扬:“但在见到灵犀之后,我有了一个更美妙的想法。”
两人被安排去做造型了,由安迪亲自设计的两套造型。薄金身上穿着那套黑色的衣服,眉眼画得更为深邃立体,脸上画了些伤痕效果,一双眼眸显得冷漠又狠辣;他的头发被打成卷,还做了几根银色的挑染。灵犀脸上反而没有过多的装饰,妆面很干净,只是眼角画了一些纹路,还贴了些亮片,加重了眼形和四周的修饰,让他更贴近于动物的模样;用安迪的话来说,要保持“猎物”这一概念的自然感。
在造型准备收尾的时候,安迪从首饰箱里拿出一根皮扣颈饰,和一个银色的金属镂空止咬器。
他将这两个饰品递给薄金,期待地说道:“戴上吧——这可是点睛之笔。”
灵犀不明所以,直到看见薄金将这两件饰品戴好,走进影棚,他呼吸不由得放轻了。
薄金身上有许多金属类的饰品,无论是挂链还是扣件,都恰到好处地装点在每一个部位。腰上缠着横七竖八的皮带,每一条都紧紧缠绕着薄金的腰肢,勾勒出最富有张力的线条;在缝隙间还能看到衣服上的镂空抓痕设计,像是猎人被野兽抓伤了,随意束起来的包扎。可最重要的,还是脸上那枚止咬器和脖颈上的皮扣——明明薄金才是“猎人”,可为什么束缚野兽的器具要用在猎人身上?而这股割裂感又在薄金狠厉的眼神中被完美中和。
薄金的身材很完美,肩宽腰窄,皮带顺着腰一直缠到腹部,宽阔的肩部撑起最外面那件皮革大衣,用安迪的话来说,没有完美的身材比例,都驾驭不了这套衣服。
灵犀忍不住想起了他们在拍床戏的时候,这被层层布料包裹之下的皮肉,是多么结实有力。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将灵犀禁锢在怀里,手臂抄起他的双腿,在操干时蜂腰耸动,汗水顺着上身流在腹肌上,性感又致命。
该死的……他怎么想到这上了?
灵犀猛地甩了甩脑袋,想将自己那些逾矩的想法从脑海里驱逐。在安迪的指引下,走上前。
“灵犀手搭在薄金肩上,薄金揽着灵犀的腰。”安迪在一旁指导,“做一个跳舞的姿势,会吧?”
灵犀点点头,双手搭在薄金身上,他和薄金已经搭了很多戏了,因此在靠近彼此时总是能触摸到对方熟悉的温温度,感受到他熟悉的气息。
“灵犀柔韧性怎么样?”安迪问。
灵犀张了张口,还没出声,就被薄金抢答了:“挺好。”
安迪投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灵犀有些呆滞地看了眼薄金,耳尖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始作俑者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按在灵犀腰间的手动了动,提醒着他现在还在拍摄。
在得到灵犀的首肯后,安迪让灵犀腰部放松,往后仰,做出一个类似于濒死的动作。灵犀会意,闭上眼,腰往后倒,像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脖颈和腰肢扬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薄金也迅速调整好表情,无情地、狠辣地注视着眼前的猎物。
“很好,保持!”安迪调整好灯光,换了不同的角度按下快门。
是一支优雅的舞蹈,也是徘徊在生死之间的自然法则。灵犀是那只被捕捉到的猎物,薄金是掠夺者猎人,优胜劣汰,成王败寇,获得了捕猎胜利的猎人有资格享用他美味的猎物。
随后二人又在安迪的要求下拍了几组不同的照片,二人逐渐进入状态,完美地演绎了传统意义上“猎人与猎物”的概念。之后,安迪放下相机,找来一条细细的银色锁链,扣在了薄金脖子上那根皮扣处,另一端引导着,塞到了灵犀手里。
灵犀愣住了。
“别担心,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甜心。”安迪朝灵犀眨眨眼,说话的语气循循善诱:“试图驯服他——你可以的,从现在起,你就是主导者。”
灵犀看着手心里缠绕着的锁链,心跳蓦地加速。
驯服他。
灵犀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
他抬眼,顺着锁链对上了薄金的眼眸。
此时薄金也在看着他,那双异色的眼眸让灵犀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让人忍不住心跳变快,浑身打着寒颤。
薄金腰腹上的皮带和外套上的链条装饰此时变成了束缚的象征,宽阔的身躯此时被禁锢在这些束缚之下,而缠在脖子上的皮扣下隐隐能看得见凸起来的青筋,薄金张了张口,却用牙齿咬在了镂空止咬器上。
灵犀眼皮一颤,他觉得自己像是真的拴住了头野兽。
在安迪的鼓励下,灵犀缓缓上前,他感受到薄金呼出来的气息,灼热的温度烫得他有些头皮发麻,那双奇特的眼眸正闪烁着着光芒,牢牢地盯着走来的灵犀。
驯服他。
灵犀的心脏跳得很快,是害怕,是彷徨,是……兴奋。
他伸出手,在薄金的注视下,缓缓抚上了对方的眉眼。
他轻轻地抚开垂落在薄金额前的发丝,指腹碰上了他的眼睫,随着薄金呼吸的一起一伏,指腹上的触感恍若蝴蝶振翅。薄金温驯地垂下头,让灵犀更好地触碰到他的眉眼,此时此刻真的像是某种被驯服的野兽一般。
灵犀有些恍惚,他想起了他们在拍第一次床戏前对戏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样,注视着对方的眼眸,不自觉地抚摸了上去。他感受到自己指腹下触摸的不是薄金,而是一个鲜活的、温热的生命力。
驯服他!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尖叫,他的瞳孔里倒映着薄金的模样,倒映着薄金狠厉地咬住止咬器的模样,他呼吸急促,忘了所有,忘了一切——此时他们不再是戏内的塞德里克和诺亚,也不是戏外的薄金和灵犀,是一层崭新的、陌生的、令人亢奋的关系。
是猎物和猎人。
是由灵犀主导的、崭新的关系。
安迪满意地看着这幅场景,勾起唇角道:
“好戏开场。”
摄像机里记录的每一个画面都让安迪心满意足:灵犀扯着锁链锁链自上而下地盯着薄金,而薄金眼里映着的是不甘,是狠厉,是想咬掉对方喉管的欲望。下一瞬,是灵犀坐在薄金面前,抓着锁链的手撑着膝盖,眼神注视着镜头,仿佛在瞧着些什么有趣的把戏,而薄金蹲在灵犀身后,宽广的肩膀笼罩住了灵犀的身影,恍若已被驯服的巨兽,忠心耿耿地保护着他的主人。
他是猎人,却有着如野兽般的狠辣和侵略感,因此要用更多束缚的东西禁锢他、操控他——腰上的皮带,脖子上的皮扣,脸上的止咬器。
他是猎物,却又是这场追逐游戏中不容置喙的主导者,他代表着自然最崇高的意志,看似弱势,可谁都无法与之抗衡。
“太完美了,这次的杂志绝对能大爆。”拍摄结束时,安迪对两人说。他把目光投向灵犀,眼神里爆发处一缕金光,像是艺术家看到了属于他的缪斯:“相信我的审美——你就等着火起来吧,甜心。”
灵犀卸了妆,正在擦脸上的水珠,听到后连忙向对方道谢。
“我们还要赶回去继续拍戏,就不留下来了。”薄金从他身后走过来,朝安迪说道。
安迪点头表示理解,在临走还不忘朝灵犀做了一个飞吻:“记得回来看我呀,下次我要带你们去吃一家非常美味的法餐~”
薄金面无表情地将灵犀往前推了推。
灵犀在回意大利的路上时,心脏还在亢奋地跳个不停。
很难用言语去形容那样的感觉,他一直将薄金敬做是长辈,老师,即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都深深地埋在心底自我咀嚼消化。可今天拍摄的这组杂志却给他带来一种不一样的体验。
有点像是冒犯了前辈的彷徨,又有点将一切掌控于手中的兴奋。
这不正常。
他摸了摸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薄金。
对方高挺的鼻梁被窗外的阳光镀上了层金,他实在是太耀眼了,是灵犀不能触手可得的太阳,在逆光中连发丝都在闪耀。
如果……
灵犀咽了咽口水。
如果我能驯服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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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的杀青戏和薄金是在同一天,但他比薄金结束得要早一点儿。
那日灵犀还在看着剧本,做好造型的薄金便推开了门走进化妆间。他今天的造型是一身正装,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在了脑后,像是他们搭的第一场戏那般,只不过面上的妆容凸显出了几分憔悴感,想来是根据剧本需要进行的修改。
薄金看到灵犀,对他说:“今天要杀青了。”
灵犀顿了下,点点头:“嗯。”
他有些怅然地望向窗外忙碌的工作人员,恍然发觉这一切都过得好快。从进组,到杀青,明明前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可他仍觉得刚踏进这座别墅的日子就在昨天。
灵犀摩挲了一下剧本的页角,这沓厚厚的剧本如今也只剩下了十几页,前面的内容被他密密麻麻地做了好多笔记。
这是他接的第一部一番位的戏,他从头到尾都有在认真对待。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舍。
不舍剧组里和谐的工作人员,不舍对他寄予厚望的导演,不舍照顾他的助理和编剧,还有……不舍和他一起演戏的薄金。
可一切就像是个清醒的梦境,正如他沉溺在诺亚的故事里。
现在,梦该苏醒了。
薄金似是没看出他的不舍,以为他还是在紧张,对他说:“像平常那样就可以了,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他抬起手,摸了摸灵犀的脑袋,宽慰道:“好孩子。”
灵犀下意识地用脑袋蹭了蹭薄金的手,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候,他像是被钉在原地,僵着身子用余光去偷瞄薄金的反应。
幸好,薄金并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
“……嗯。”灵犀低声嘟哝了一句,“我不是紧张,我只是……有些不舍。”说完,灵犀紧张地舔了舔唇,把目光落在了手里的剧本上。
他要演绎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诺亚,不再天真单纯,不再懵懂地渴望着塞德里克的爱。
一切都不一样了。
薄金愣了愣,他想说些什么,却被外面场控催促的声音打断了。
灵犀应了一声,没等薄金的反应,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片场内,编剧看他匆匆忙忙地从休息室跑出来,眼里闪过一道惊艳,感慨道:“我们小诺亚长大了。”
“那可不,”一旁的导演插了个嘴,瞥了一眼从休息间里出来的薄金,嚷嚷道:“被渣男骗了,能不长大吗。”
灵犀忍不住噗嗤一笑,打趣道:“那就不要安排让我伤心的剧情了。”
“那可不行,我要是不写成这样,导演还说不定瞧不上我的剧本呢。”编剧呵呵地笑道。
灵犀笑了笑,没说话。
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额前的的发丝都被撩了上去,妆容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稚嫩,反而还增添了几分风情。
导演见薄金也就位了,站起身道:“好了,另一位男主角也登场了,我们今天就早点开始吧。”他拍了拍灵犀的肩膀,“争取让两位早点下班。”
灵犀的目光落在薄金身上,他眨了眨眼,随即垂下眸,哼唧似地应了一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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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对塞德里克来讲,这只是一个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晚宴。
至少他一开始这么认为。
这五年发生了很多事,以至于在某个寂静无声的夜晚,他总会想起那个钻进他房间里的男孩儿。
带着他无法触及到的天真与生涩。
就像他们初次见面的那般,塞德里克只是照常地下楼,却不料有一小团东西撞进了他的怀里,把他撞得都忍不住后退几步。他下意识地搂住对方,随即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清新的味道,像西西里的海水,又像尚未成熟的柠檬,还有玫瑰淡淡的清香。
哦不,不是玫瑰,玫瑰味是他身上香水的味道。
瞧瞧,时隔五年,他都将这些弄混了。
那一刻塞德里克觉得自己好像包住了一团花,将整个夏天都揽进了怀里,那么绚烂,又那么青涩。
他不是没注意到男孩眼里的憧憬和爱慕,可是他觉得,自己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尽管他和艾芙妮并没有感情基础,可即便如此,他都会不由自主地被那个男孩吸引。
那时的塞德里克还不知道这个叫一见钟情。
他看着自己清醒地沉沦,正当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时,那个男孩儿在一个夜晚钻进了他的房间,勾引了他。
是的,勾引。
他化了一个蹩脚的妆容,穿着不知道哪里买来的裙子,将自己拙劣地打扮成艾芙妮的模样。
可是男孩不知道,他可比艾芙妮漂亮得多了。
那晚塞德里克确实喝了酒没错,可他是清醒的——他清楚地意识到钻进了他房间里的人是谁,也清楚自己上床的对象是谁,可他还是顺水推舟地将他认作是自己的妻子——为了让诺亚安心,也为了让自己安心。
他接受了男孩的蛊惑。
肉欲的滋味让他无法自拔,他意识到自己出轨了,这代表着自己对婚姻的不忠,对家庭的不忠。可他无法忘记诺亚,无法忘记那个男孩儿柔软的身体、甜美的吻、以及他水汪汪注视着自己的狗狗眼。
于是他和男孩做了一个约定,他知道,那是男孩渴望的方式。
他们都太自私了。
他们借用艾芙妮的幌子冠冕堂皇地上床,让塞德里克觉得自己没有出轨,也让诺亚觉得自己“名正言顺”地得到塞德里克的爱。
各取所需,不是刚好么?
可是塞德里克错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再满足于此。他变得贪婪起来,他想占据着诺亚的每分每秒,想看着他在自己手里撒娇,想听他在床上喊自己的名字。
可是诺亚不会。
这让他感到割裂,他觉得自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一切都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他意识到诺亚已经在掌控他了,塞德里克开始惊恐起来——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噢天哪,那简直比暴露了自己的弱点还要可怕!
所有的利益关系都在证明这是错误的:他出轨、和自己的小舅子偷情,甚至于自己都将沦陷在这段关系里。
不!这绝对不行!
塞德里克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允许,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是谁的错?是诺亚,对,是诺亚!
是这个男孩儿勾引了他!将他拽入了充满恶魔的地域!
诺亚必须离开,最好……最好是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正好艾芙妮并不在乎这个私生子弟弟,甚至说,她恨不得这个私生子消失!他太清楚艾芙妮了,她的性子和老派的家族一样冷漠无情,或者说,他们本质上都是一类人。
这位塞德里克找来了借口。
于是,在艾芙妮的默许下,塞德里克亲手把诺亚送走了。
至于去哪儿?那当然是能保证诺亚能衣食无忧,同时也能获得他所渴望的“爱”的人身边了。
他亲手把诺亚塞给了一位老总。
轻飘飘地,就像送出去了一件不起眼的礼物一般。
他没有忘记那日诺亚看他的表情。
他像是只被主人抛弃了的流浪狗,害怕,惊恐,拼命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抓住塞德里克的衣服,祈求着塞德里克带他离开。
可塞德里克还是冷漠无情地走了。
大门被关上,塞德里克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好像把自己的噩梦也一并关上了。
可那时的他还不知道,那一幕将会是他这五年的梦魇。
他总会梦到这个场景,梦到诺亚饱含着泪水,嘴里呼唤着他的名字,质问着他为什么要将他送给别人,为什么不来救他。塞德里克每次都会从梦中惊醒,随即伴随着心房处那不规律的跳动,让他感到心悸,让他感到窒息。
他身上冒着冷汗,看着窗外的月亮,恍若一滩飘渺的水洼。
轻轻一敲,涟漪打碎了月光,碎得满地都是。
他再也忘不掉诺亚了。
-
之后,塞德里克和艾芙妮离婚了。
这五年来他一直在寻找诺亚的踪迹,可他又忘了,当初是自己和艾芙妮一起将诺亚的存在抹去了,如今想要寻回他,简直如同海底捞针。
只要心思一动,他就忍不住想到诺亚在哪里,想他现在的处境如何,会不会过得不好,甚至于……他辗转到了谁那儿。
他害怕了,他后悔了。
他想,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罪。
他毁了诺亚的一生。
可后悔并不能为他带来什么,那个如同西西里夏天般的男孩儿,那个如同娇艳的玫瑰花那般的男孩儿,永远离开了他。
塞德里克浑浑噩噩地剃了一下胡子,将自己收拾了一番,赴今晚那场宴会。
他没想到能在宴会上见到诺亚。
那个消失了五年的男孩……不,他如今已经长大了,眉眼也不再有以前的天真——那是被他亲手摧毁的。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西装,挽着一个儒雅清秀的中年人,一手端着香槟,乖顺地垂着眸,又在对方转过头去和他说话时熟练地扬起一个柔和的笑容。
对方笑了下,拍了拍他的手。诺亚顺势松开了挽着对方的手,听话地举着香槟离开了。
“怎么,你看中他了?”一旁的友人调笑着说,“那可是圈内最著名的交际花,刚跟了这位先生没多久,恐怕对方不会忍痛割爱。”
塞德里克嘴唇在哆嗦,他甩下友人快步朝诺亚离开的那个方向走去。
他看到诺亚站在花园,站在月下,月光为他披上了一层银沙,他在月下连发丝都是极美的。
就像一场梦。
塞德里克害怕这是一场梦,他害怕诺亚哭泣的噩梦,也害怕这一刻找到诺亚的美梦。
他颤抖着踏出一只脚,试探地、语气里夹杂着他无法抑制住的颤抖:“诺亚?”
诺亚像是被惊醒了一般,他缓缓地转过了头。
那张熟悉的、令人心情复杂的面孔倒映在他青色的眸子里。
塞德里克想过无数次他们重逢见面时的场景。
或许他会痛哭流涕地抱住诺亚,向他忏悔自己的罪行,或许诺亚也会流着泪,大骂着他的过错;又或许,诺亚拒绝和他见面,对他恨之入骨。
可他却没想过,这样设想过无数次的见面,最终换来的只有对方轻飘飘的一句:
“塞德里克先生。”
语气疏离,宛若一个陌生人。
塞德里克慌了,他颤抖地走向前,一字一句地说:“是我啊,诺亚,我是塞德里克啊!”
那个爱而不知,又狠心把你抛下的塞德里克啊。
对方后退了几步,朝他扬起了一个礼貌地微笑:“抱歉塞德里克先生,您恐怕是认错人了。”他摇摇头,在塞德里克反驳前说道:“我不是您口中的诺亚,我叫温迪。”
温迪,是诺亚被抛弃后辗转于金主之间的名字。
“不,不是,你叫诺亚,是我爱的诺亚。”塞德里克艰涩地说道,他眼眶通红,水雾渐渐漫了上来,在月光的点缀下晶莹剔透。
“我爱你,诺亚。”他颤声说。
灵犀眼睫一抖,这是他第一次和薄金对这种情感爆发类的戏,塞德里克和诺亚的过去,往往都是埋藏在心里的、压抑住的隐秘情绪。
而这一次,他亲眼看到了薄金的情绪化。
在这个名为塞德里克的躯壳里。
我爱你。
他在心底默念这三个字。
灵犀清楚地知道,这句话是塞德里克对诺亚说的。
他闭上眼,任由诺亚的情绪统统宣泄,其中还夹杂着那一丝鲜为人知的、名叫“灵犀”的情绪。
湖泊被月光照耀得波光粼粼,恍若一面镜子,上面清晰地倒映着灵犀的面孔。
所有的情绪都在湖水之下波涛汹涌地翻滚着。
“抱歉,我不需要爱了。”他听到自己说。
这五年,诺亚不知道换了几个金主,成为了圈内赫赫有名的交际花。他做过许多人的情人, 用肉体交易的关系让他沉沦在用金钱堆砌的爱意里。
你瞧,是有人爱他的。
脱离了塞德里克的怀抱,也有人爱他的。
“我的先生对我很好。”诺亚冷冷地说,“还请您不要再打扰我了。”
“不、不是的!”塞德里克狼狈得宛如丧家之犬,他激动地想要伸手抓住诺亚的肩膀,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避开,“那不是爱,诺亚——那不是爱!”他苍白地解释:“我错了,是我错了,对不起诺亚,对不起。我是爱你的,是我犯下了这个罪,我……”他哽咽着,脸上的肌肉在痉挛,眼球里布满血丝,泪水流了他满脸,显得他更憔悴了。
灵犀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薄金。
狼狈的、不堪的、在他面前卑微地如同一条被抛弃的流浪狗。
而这些情绪,都是为他而生。
灵犀隐秘地感到一股快感。
“我们好好谈谈吧,诺亚,对,好好谈谈,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好吗?”薄金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嘴角抽搐似地颤抖,“你抛下他吧,我们重新在一起。”
抛下他吧。
那是塞德里克最卑微的爱,和最强烈的忏悔,他想,自己早就被困在名为爱的囚笼里,只有诺亚能为他带来救赎。
他多想再抱一抱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诺亚啊,天真的、懵懂的,宛如西西里早熟的柠檬,夹杂着大海的清澈,玫瑰的馥郁。
塞德里克痴迷地伸出手,想要拥抱,想要得到拯救。
诺亚,你救救我吧。
可他却对上了一双冷淡的眼眸。
还是那双青色的眼睛,漂亮得如同西西里浅滩上的海水,可是这一次,着双眼里再也装不下他了。
显示宛若一桶冰冷的水,从头到脚浇了下来,骨子里透着无法抹除的寒冷,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可他又怎么能忘了呢?
是他亲手杀死了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诺亚。
他的诺亚,他亲爱的诺亚,再也回不来了。
-
“咔!很好,先休息一下,等会再补充几个镜头,等下拍下一幕。”
导演的声音唤醒了在场许多人的意识,灵犀眨眨眼,也渐渐地找回了自己的情绪与感知,可心里却烦闷得厉害,焦躁、痛苦,他明白这些是诺亚带给他的情绪,让他不堪重负。
他亲眼看着薄金轻松地从戏里走了出来,接过助理递过去的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泪,前去补妆。
灵犀咬咬唇,许是被诺亚情绪的感染,灵犀自己的情绪似乎也被放大,他感觉自己变得敏感,变得不安,也变得和诺亚一样,焦躁痛苦。
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松地从戏里走出来呢?
为什么要独留我一个人还在戏中呢?
他不明白,灵犀不明白。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转过头问小助理:“有烟吗?”
小助理愣了愣,他不记得灵犀有抽烟的习惯,犹豫地说:“哥你想抽烟吗?我可以帮你要。”
灵犀点了点头。
谁知那小子虎头虎脑地跑去导演那儿要烟去了,说着还指了指灵犀的方向,灵犀见导演的目光看向自己,顿时汗毛乍立,又突然不是很想抽了。
谁曾想导演只是瞥了他一眼,就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给到小助理手上。
灵犀见小助理屁颠屁颠地就揣着盒烟回来了,诧异不已:“你……怎么和导演说的?”
小助理:“啊?我就和导演说你心情不是很好,想抽根烟放松放松。”
灵犀沉默地看着手里的这盒烟。
算了,人都把烟拿过来了,不抽白不抽。
烟丝被火星点燃,丝丝缕缕的烟气涌进肺腑,带着尼古丁的亢奋和辛辣,霸道地占据着他的肺部。
其实灵犀真正抽烟只有和薄金约饭的那个夜晚,但是他学什么都很快,咬着滤嘴,不少片刻已经熟练地从嘴里吐出一团烟雾。
导演的烟有点苦涩,并没有薄金的好抽。
灵犀在心里如是评价。
不远处的薄金闻到了烟味,将目光投到了灵犀身上,皱了皱眉,却还是没说什么。
灵犀刚抽没多久,就用余光瞥到了导演朝他的方向走来。
等到导演走进了,他把烟放下,有些紧张地说:“导演。”
导演应了一声,随即伸出一只手,灵犀愣了愣,反应过来将那盒烟放回到导演手上。
他见导演也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熟练地点燃,问他:“心情不好?”
“没。”灵犀又抽了一口,含糊地说道:“大概是有些入戏太深了。”
导演看了他一眼,又移开目光,摸棱两可地说:“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嗯。
灵犀无声地应了一下,尽管他知道导演说的是对的,可是他明白,是自己情难自禁。
他吐了一口烟,终于明白为什么薄金告诉他,不要过多地使用体验派的方法去演戏了。
“导演,”灵犀犹犹豫豫地说:“等会儿拍戏,我能拿着烟去吗?”
“你想自己设计动作?”
“也不算吧,”灵犀道,他垂眸:“就是觉得,可能这样状态会好一些。”
导演沉默许久,最后转过头去瞥了他一眼,沉声道:“只有一次机会,拍不好就不许了。”
灵犀紧绷的后背乍然放松了下来。
导演掐了烟,朝监视器走去,招呼着准备拍下一场。
薄金走上前,没去看灵犀。
记场板清脆的声音响起,塞德里克看着诺亚手指间夹着的那根烟,眼神沉了下去,问:“什么时候学的抽烟?”
不知道为什么,灵犀觉得,这句话是薄金问的,而不是塞德里克。
于是,他也任性地回答:“你教的。”
剧本里没有写塞德里克教会诺亚抽烟,他跳出了剧本的框架,跳出了电影的规则之外,这是不符合规矩的。
无所谓吧。
灵犀自暴自弃地想。
可导演没喊停,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塞德里克今天刻意打扮了一番,他穿着当年样式的西装,修了眉毛,将胡渣都剃干净,把自己捯饬得像模像样,就像当年的塞德里克一般。
他在拙劣地模仿着以前的自己。
塞德里克扬起一个笑容,嘴角的弧度和五年前分毫不差,只是眼角上早已爬满了细细的皱纹,看起来憔悴又沧桑。他的温柔,他的绅士,他的语气,甚至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模仿着五年前的塞德里克。
终于,他也成了小偷,披上陈年的旧皮,想要偷走诺亚的爱。
诺亚很难受。
他原以为再次见到塞德里克会失控,会抓狂,会尖叫地辱骂他,可是在真正见到他时,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团水滴。
滴在了他心底,形成一圈圈波澜壮阔的涟漪。
他想,自己是释怀了吗?
没有吧。
他看着塞德里克在他面前忏悔,在他面前哭泣,在他面前祈求着他回来,一如当年他把他抛弃的场景那样,只不过位置顺序都颠倒了。
他诡异地感受到一种快感,一种报复般的快感,连带灵犀也被传染,兴奋地、克制不住地发抖。
诺亚知道,他恨塞德里克。
可他也真的爱他。
诺亚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失败,爱一个人爱不纯粹,恨一个人也恨不完整,好像什么事在塞德里克面前都一击而溃。
镜子里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又因为棱状的折射,将灵犀至于高地,薄金身处低位。
灵犀猛地抽了一口烟,好让自己找回理智,让自己有意识地去念台词。
“跟我回去吧。”薄金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会和……那位先生说清楚,你跟我走吧,我会重新再爱你一次。”他浑浊的双眼不复以往的明亮,就像诺亚眼里不再有天真。
“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他卑微地祈求。
这让灵犀有种错觉,让他误认为自己处在主导的地位,让他误认为自己成功“驯服”了薄金。
他笑了笑,把烟摁进烟灰缸里,伸手拿过了一旁的酒。
高脚杯映射的灯光金碧辉煌,里面盛着色彩鲜亮的葡萄酒,将灯光淹没,又将灯光称得闪耀。
“先生。”诺亚轻叹一口气,抬起手腕饮下一口葡萄酒,酒液苦涩的味道划入喉咙,酒精的味道漫进鼻腔,他感觉自己好像溺水了。
其实酒很难喝,诺亚并不喜欢。
“您忘了吗? 当初是您亲手把我送出去的。 ”
可是他早就忘了自己不爱喝酒。
他下颌轻收,在那一刻,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淌过他的脸颊,滴在了酒杯里。
眼泪无色,落在漂亮的酒液中,一下便消失了。
灵犀哭了。
-
“咔!”导演终于忍不住叫了停。
“太完美了……这太完美了……”他失神地喃喃,突然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对着摄影师大喊:“刚刚那一幕!有没有特写?有没有录下来?”
“录了录了,你放心。”摄影师忙说。
导演嘴里叽里咕噜地念叨着什么,跑去看特写了。
这是灵犀真正意义上的一次哭戏,不是在床上被折腾得受不了的那种哭,而是他作为一个演员,正经地与角色融合而表现出来的哭。但其实,剧本里并没有要求他哭,甚至于,整部戏,诺亚都没有哭过。
可灵犀就是这么恰到好处地落下了一滴泪。
于是在导演喊停的拿一下,泪水再也克制不住,决堤而出。
灵犀哭得很安静,就如同那滴泪一样悄无声息,他默默地坐在一旁,拿纸巾擦着自己的泪,等到控制住了以后,眼角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
“你还好吗?”薄金给他递了一个帕子。
灵犀愣了下,抬起通红的双眼,犹豫了几番,还是伸出手接过。“我没事,谢谢你。”他低声说。
其实灵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他想把这一切过错都归咎于是诺亚,可脑海又很清楚地告诉他,这些泪水并不属于诺亚。
是灵犀,这是属于灵犀的情绪。
他在哭什么呢?他在为诺亚对塞德里克感到不值吗?还是在为分辨不清的感情而哭?
灵犀不知道。他觉得自己比诺亚还要糟糕。
正当他还在胡思乱想时,脑袋被人揉了一下,耳边传来了薄金的声音——是他喜欢听的声音:“差点忘记祝贺,我们的诺亚杀青了。”
灵犀猛地一抬头。
“是呀,灵犀杀青了!”工作人员们笑道。
“杀青快乐!这是剧组送给你的花!”编剧笑着将一束漂亮的花朵抱给灵犀,他颇为遗憾地说:“本来这束花应该是导演给你送过来的,可他正在为刚刚那个镜头和副导演一起捣鼓着呢。”
灵犀愣愣地接过那束花,直到馥郁的花香钻入鼻尖,他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杀青了。
也就是说,刚刚那段表现,导演很满意。
他后知后觉地笑了出来,为刚刚的表现感到骄傲,又为剧组里的大家感动。
可他也有些难过。
他想,以后恐怕是再也不会和薄金有交集了。
灵犀抱着花站在那儿傻兮兮地笑着,刚刚郁闷的心情好像一扫而空,他偷偷瞥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薄金,悄悄地,往他的方向挪了一点。
让他再靠近一些吧,让他再贪婪一些吧。
灵犀笑着想。
薄金杀青的镜头在下一场,索性灵犀也没什么急事,便也坐在一旁看他拍杀青戏。
薄金的杀青戏也是全片的一个落幕,是塞德里克被人暗示性地带到了一个房间,亲眼目睹了诺亚和金主上床的一幕,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崩溃地跑了出去。
而诺亚和所谓“金主”上床的戏,是灵犀和薄金一起拍的。用导演的话来说,那叫借用影帝的优秀资源。
那场戏没露点,也没真做,薄金没露脸,两个人熟练地做出几个暧昧的动作,差点擦枪走火。那场戏早就拍完了,因此等下薄金是无实物表演,他得对着空无一人的建筑爆发情绪。
他看着监视器里薄金俊美的面孔隐匿在黑暗之中,透过门缝里亮堂的光,他看到了令他崩溃的一幕。
他的诺亚,他亲爱的诺亚。
他心心念念的诺亚在和别的男人上床,他抛弃他了。
塞德里克嫉妒得发了疯,可他又懦弱无能,没办法冲进房间里将趴在诺亚身上的男人一脚踹开。因此他只能往外面跑,跑到大街小巷里,双腿宛若灌了铅,沉重得不能抬起来。
他的双眼红得可怕,他无法忘记那一幕——比他送走诺亚的那个夜晚还要可怖,还要痛苦。
塞德里克独自在深夜里买醉。
他把身上仅有的几枚硬币通通换成了酒,他像个无家可归的弃犬,独自游荡在街头,一手握着酒瓶往自己嘴里灌酒,走路走得跌跌撞撞。周围的人以为他是疯子,对他避之不及,惟恐惹祸上身。
塞德里克踉跄地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他被地上凸起的转头绊住了脚,狼狈地摔进脏水沟里,玻璃酒瓶被打碎,他想撑着地板直起身来,却不小心被玻璃碎片扎到,扎得流了血。
酒味,污水味,血腥味,混杂在这个吝啬狭窄的空间里,月亮的倒影落在臭水沟上,锋利又不规则的碎片像是珍贵的水晶,又像是雪花,瞧着流光溢彩。
塞德里克靠在墙上,用手背捂住了眉眼。
他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笑声凄厉,像是在嘲笑自己,又像是在被自己滑稽的行为逗乐,笑声里夹带着几句低低的呜咽,泪水从他脸上滑落,倒是成了最珍贵的东西。
他现在瞧着真像个疯子,不,或许说,他已经是疯子了。
地上的玻璃碎片撒得满地都是,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盛满了许多个片段。
每一个片段里都有诺亚。
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光,即使夹杂着复杂的压抑和难以言喻的痛苦,可他仍甘之如饴,因为他知道,那是他情感最纯粹的时候。是牵着诺亚的手带他去看花,是抱着他在怀里看书,更是带他去柠檬园交换一个酸甜的吻。
——明明是虚假的,却偏偏生了爱。
可是这些甜蜜,这一切的一切,都被他亲手毁掉了。
月亮碎了。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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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失神地看着坐在地上的薄金,直到导演的声音响起,大家都匆匆忙忙地上前将他扶起来。
有人给他递毛巾,助理也准备好了水,薄金把身上的血浆和脏水擦干净,接着就收到了导演送来的花。
“一条过,不愧是大影帝啊。”导演感慨。
薄金低笑一下,道:“谢谢夸奖。”
“薄金先生杀青快乐~”工作人员们纷纷送出祝福,薄金在这一声声祝福里道谢,抱着花,在灯光下耀眼无比。
灵犀隔着人群,看到了被簇拥起来薄金,鲜花落在他身前,祝福声环绕在他四周,比他所想象的那一切都要美好灿烂。
他突然觉得很不真实。
薄金实在是太耀眼了,是触不可及的太阳,也是高悬在天际的月亮。
灵犀总会自私地想,这个月亮能不能照到他呢?哪怕是分一缕吝啬的光也好。
不知是谁起哄似地说了句,让两位主演一起合个照吧。
大家的祝福声停了下来,一个个地回过头去看灵犀。
灵犀感觉自己身上落下了无数道目光,而薄金也的视线也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降临在灵犀身上。
“对呀!合影,我有拍立得!”灵犀的助理嚷嚷着,从包里掏出一个拍立得相机,自告奋勇地说:“两位老师站在一块吧,我给你们一人拍一张!”
灵犀在起哄声和笑声中被推了上去,站在了薄金身旁。
他贴着薄金,手臂挨着他的手臂,明明之前更亲密的事情两个人都做过了,可是在这一刹,他的心脏就像是被囚禁在胸腔里的困兽,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牢笼,每一次搏动都像闷雷滚过鼓膜,震得肋骨发颤。
是温热的接触,是熟悉的香水味。
灵犀知道,那是薄金在拍这一部戏时,一直在喷的香水。熟悉的木质调与药香从身边飘来,最后爆发出玫瑰浓郁的芬芳。
“老师们,看镜头。三、二、一!”
耀眼的闪光灯亮起,他和薄金一人抱着一束花站在镜头前,就像是诺亚和塞德里克从未分开。
助理拍了两张,给了灵犀和薄金一人一张。在等待显色的时候,还嘿嘿地对灵犀发誓,他拍得绝对好看。
最后拍出来也确实好看。
他抱着花,微笑看着镜头,他比薄金矮了一个脑袋,薄金却轻轻地朝他的方向歪过身子,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不似塞德里克那般柔情温和,那是属于薄金的微笑。
灵犀想了想,把这张拍立得小心翼翼地收好。
“薄金先生,”离开时,灵犀忍不住喊了一声薄金,他怀里还抱着那一束花,看着就像电影里的诺亚那般青涩。
薄金回过头,无声地看着他。他们两个的行程不太一样,灵犀要回家,而薄金则是要赶往出席一个活动,因此两人的航班也不太一致。
或许,这次是真的要分别了。
灵犀想。
他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个这样的场景,会道别多少个合作演员,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剧组像这次那样融洽和谐。他只知道,这是他演绎路上的第一部正式的戏,而薄金也成为了那个无法替代的存在。
他嘴唇轻动,对薄金说:“杀青快乐。”
薄金看着他,轻轻地说道:“嗯,你也是。”
杀青快乐,祝你,也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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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回到公司后,经纪人把他叫了过去,问他接下来想怎样安排。
“可能……休息一下吧。”灵犀有些怅然,这一项不是他的风格,按道理来说,他下一步应该是要疯狂接商展、广告,马不停蹄地不让自己停下来。
可是,他这一次真的累了。
经纪人见他开窍了,很是惊讶。他拿了几份通告和剧本,对灵犀说:“你那编剧也和我说了,麦什导演很喜欢你,他向其他人举荐了你,这边来了几个剧本。”他从桌上挑挑拣拣,挑出了两三份剧本,道:“麦什导演的举荐你就放心吧,我看了下,这几部不错,适合你。”
灵犀翻了翻,都是几部男三号的剧,人设中规中矩,没有感情戏,也比较稳定。“你要不拿回去自己挑一挑?”经纪人道。
灵犀点了点头,正要将这几部剧本收好,便听到经纪人说:“噢对了,还有一些品牌方找你做广告合作,都是些市面上有劲头的大势品牌,我托人问了问,你猜怎么着?”
灵犀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经纪人眼里闪过一道光芒,语气有些激动:“他们说,是薄金推荐的你。”
“你啊,拍这部戏真是赚到了。”
经纪人也是在灵犀进组后才知道《小偷》的另一个主演会是薄金,激动得一连发了十几个语音给灵犀,叮嘱他要好好表现,争取在薄金和导演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但后面经济人的絮絮叨叨,灵犀也没心思去听了。
他满脑子都是经济人那句,“是薄金先生推荐的”。
灵犀抱着一摞剧本和广告策划书回到出租屋,将它们放在一旁,自己躺在了床上。
经纪人让他休息几天,顺便在家里看看剧本,挑一部合适的戏承接《小偷》,最好挑一个风格不一样的,也好摆脱拍《小偷》时带来不好的标签。
他知道,他都知道。
可是在只要听到“薄金”这个名字后,身体里的零件好像是坏掉了一般,生了锈,不会运转。只要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薄金:在别墅楼梯上初遇的薄金,在柠檬园里注视着他的薄金,以及……在床上亲吻他的薄金。
薄金,薄金。
唇齿间咀嚼着他的名字,明明才过去了不到几天,他却生出了一个名叫“思念”的情感。
灵犀“腾”地一下坐起来,胡乱地将放在一旁的剧本和策划案都捞到了床上,试图用工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而事实证明,灵犀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是对的。
休息不过没几天,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拼命的日子里,拍广告,跑通告,清闲下来时在床上看剧本。经纪人告诉他这几部剧本还没有这么快进组,让他好好考虑一下,因为这关系到他后续的发展。
于是,灵犀的生活又好像重新步入了正轨,仿佛那几个月的混乱与爱慕,只是一个意乱情迷的插曲一般。
另一边。
梅洛迪酒店顶层,正在举办着一场泳池派对。
邀请来的客人们有富家子弟,也有娱乐圈的当红明星,和一些实力派演员。今天这场派对梅洛迪家族的董事长举办的,虽然氛围不似寻常宴会那般严肃,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个结交的好机会。
派对选在梅洛迪酒店,而梅洛迪集团的董事长德希·梅洛迪正坐在躺椅上,一手摇晃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旁边的薄金聊天。
“你去意大利拍了个戏,回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德希似笑非笑地抿了一口酒。
薄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关你的事。”
“这可不像你,洛伦兹。”德希喊的是薄金的本名,“让我猜猜,我们大名鼎鼎的影帝,这次是不是失误了?”他故意把“失误”两个字咬得很重,挑衅一般地看着薄金。见对方将酒杯不轻不重地搁在桌上,不悦地看着他,德希挑了挑眉:“怎么,被我说中了?”
“你话太多了。”
德希没有理会薄金说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美人能让薄金先生跌入神坛。说真的,”德希轻轻晃动着手腕,色泽漂亮的酒液也在酒杯里摇晃,倒映出这一幅纸醉金迷的画面。
“即然动心了,那就去追求呗。”德希的声音很轻,能被轻易地淹没在喧嚣声里。
薄金觉得自己大抵是有些醉了,不然也不会搭理德希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对方竟然对你无感吗?”德希有些惊讶,“那还真是……少见。”他不忘打趣薄金:“毕竟在我的认知里,可没有人会拒绝薄金先生。”
薄金没理会他的挖苦,只是闷闷地饮了一口酒。
泳池派对热闹得很,几位年轻的新生代当红演员算是朋友,在泳池里打闹成一片,一旁的厨师正做着露天烧烤,油花嗞啦啦地唱着歌,烤肉的香气扑鼻而来。
良久,德希的声音传进了薄金耳朵里:“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给你试探出对方是怎么想的。”他笑起来,眉眼弯弯,像一条狡诈的毒蛇。
“怎么样,感不感兴趣?”
-
灵犀接到电话时,正在出租屋里看剧本。
见手机上显示来电的人是薄金,灵犀还愣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接通电话,可对面传过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是灵犀吗?”对方说。
“我是,怎么了?”
“啊,是这样,薄金先生在我们酒店喝醉了,我们在他的通讯录里翻到了你的手机号码,你可否方便来接一下他?”这个男声听起来很随性,尾音也有一股慵懒劲儿,瞧着不像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灵犀原以为这是恶作剧,可对方都已经摸到薄金的手机了,他又忍不住担忧起来。
他沉默了半晌,然后问:“在哪儿?”
“西街大道梅洛迪酒店顶层。”对方说,“上去的时候报薄金先生的名字就行,你知道他的本名是什么吧?”
知道。
灵犀在心里嘀咕。
阿尔瓦·洛伦兹。
“那好,请你快点儿来吧。”对方说完,不等灵犀回应,就把电话挂了。
这实在像个恶作剧,可不知是不是真的在担忧薄金,还是心底那个名叫思念的情绪在作祟,鬼使神差地,灵犀下楼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梅洛迪酒店。
刚到酒店,灵犀人都傻了。
高耸入云的楼层,金碧辉煌的装修,门口还有笑脸相迎的门童。这是灵犀这样的穷鬼一辈子也踏足不了的环境。
门童恭敬地问他:“您好先生,请问要去哪儿?是要办理入住吗?”
“不……我找人。”灵犀想了想,道:“我要去顶层。”
对方愣了一下,眼睛转了转,道:“不好意思先生,我们顶层正在举办活动,请问您是否有邀请函呢?”
灵犀张了张嘴,他没有邀请函,因此一时有些无措。忽然间,他想起电话里跟他说的,报薄金先生的名字。
“阿尔瓦·洛伦兹。”这是灵犀第一次喊薄金的本名,“我找阿尔瓦·洛伦兹先生。”
“原来如此。”门童了然,笑吟吟地为灵犀指引着:“请跟我来。”
对方将他带进了电梯,刷了酒店的卡,点了点最上层的按钮。
电梯背后是透明的,灵犀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他看着逐渐升高的楼层,像是自己拔地而起,站在了最顶端上,看着城市里绚烂的霓虹灯,以及相比之下显得暗淡的月亮。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热闹的景象:泳池边嬉闹的俊男美女,举着香槟交谈的人们,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烤肉的香味,还有冒着气泡的酒、甜腻腻的蛋糕味;DJ在泳池边打着歌,泳池里还有在跳舞欢呼的人。
灵犀没想到薄金竟然也会来这种派对。
门童将他带到了一个角落,灵犀早就远远的看到了躺在椅子上的薄金,以及薄金旁边一位英俊的男人。
对方正在数着扑克牌,见灵犀来了,先是挑了一下眉,随即上下地打量了他一番。
有点像是在审讯什么物品,灵犀被瞧得很不舒服。
好在,在灵犀要出声制止他时,对方先收回了目光。
“你就是灵犀?”德希道。
长得确实漂亮。
“是的,我是。”灵犀点点头,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薄金,犹豫着说道:“薄金先生……是醉了吗?”
德希“嗯”了一声,“麻烦你把他扶下去休息一下吧,稍后我会让人送来醒酒汤。”
灵犀其实早就在踏进酒店时察觉到不对劲。
这么大一个酒店,竟然还腾不出人手将薄金扶去休息吗?
德希似是察觉到对方所想,笑道:“真不好意思,今天实在是繁忙,而且这里在举办派对,人手有些紧张。”
“……没,不会麻烦的。”心中的想法被人戳中,灵犀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他艰难地扶起薄金,果不其然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酒味。正当他要扶着薄金去按电梯时,德希叫住了他。
“等等。”德希从那堆扑克牌里变魔术似地抽出一张房卡,笑吟吟地递给灵犀:“这是他的房卡,差点忘了。”
灵犀将信将疑地接过房卡,扶着薄金离开了。
薄金比他高了许多,也重了许多,拍戏时对方能轻松地将他揽进怀里,可要是换做灵犀扶着他,那可真是太吃力了。薄金身上淡淡的酒味掩盖住了酒店里的熏香,灼热的气息拍打在他的耳后,将他的皮肤惹出一层疙瘩。灵犀觉得痒,可他又腾不出手来,只能强忍着。
灵犀艰难地找到薄金的房号,刷了卡进去,房内一片漆黑,连两人的喘息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把房卡插进凹槽里,可房间里的灯像是坏了一般,一直没亮起来。
……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灵犀打算先把薄金扶到床上去,可走着走着却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跌倒在床上。
后背靠上了柔软的床铺,薄金好像要撞在了他身上,灵犀下意识地闭上眼。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感受到了好像有手撑在了他两边。
延迟的电终于到来,房间里一下变得明亮了,灵犀睁开眼,看到了撑在他身上的薄金,呼吸蓦地一滞。
灯光像融化的蜂蜜,缓缓流淌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它轻轻抚过墙壁,在地面上投下浅浅的光晕,仿佛给整个房间都蒙上了一层薄纱。朦胧的、模糊的、暧昧的,让温度和气氛急剧上升,灵犀听到自己胸膛里那只困兽又在撞击牢笼了,咚咚咚咚地直响。
薄金睁开了他微醺的双眸,眼底里是在他心底里反复徘徊的灵犀。
在德希提出那个意见时,薄金第一个反应是有些荒唐,他居然要靠演技去将情感欺骗出来。这明明是他最擅长的事,可是放到现在,他竟然觉得有些荒诞。
他是小偷。
薄金想,他披上了塞德里克的皮,差劲地试探着灵犀。
好像回到了第一次拍床戏的那一天,他喝了酒,塞德里克也喝了酒,可他又和塞德里克不同,他清楚地知道躺在自己身下的是谁。
是那个燥热浑浊的夜晚,那个对他说抽烟不好,但是转过头又别扭地学会了抽烟的小孩儿;是那个融化在舌尖上的冰淇淋,那个柠檬味的吻。
他究竟是谁?是塞德里克,还是薄金?
那他呢?他是诺亚,还是灵犀?
不、不。
他是薄金,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是薄金。
他伸手抚摸着灵犀的脸颊,轻声问:“可以吗?”
灵犀愣愣地看着他。
心跳得好快,快到发疼,胀得他无法呼吸。
薄金醉了。
灵犀喉结动了动,做了一个吞咽的行为。
他醉了,他在向他示好,他……
他可以驯服他了。
老天爷,无论什么样都好,只要度过这个美妙的夜晚,就算是粉身碎骨,就算是最后让薄金感到厌恶,他都心甘情愿。
镜子朦胧地反射出两个人的身影,灯光宛如流动的蜜糖黏在二人身上,恍惚间,镜子里的灵犀好像穿了一条裙子。
绿色的裙子。
他们亲吻着,激烈地亲吻着,唇舌纠缠,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下巴滑落,沾湿了衣襟。灵犀伸手勾住了薄金的脖子,他仰起头,热情地回应着薄金,唾液打湿了他的唇,亮晶晶的,比涂了口红还要漂亮。
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他能闻到薄金身上的香水味,混杂着酒精,玫瑰的气息浓郁到让他头晕,让他误以为自己也醉了。
薄金顺着他的唇渐渐吻到脖颈,在颈侧吮吸,惹来灵犀的一阵喘息,他水灵灵的眸子里装着的都是薄金的模样。
动作间,薄金的头发滑落,盖住了那只翠绿色的眼睛。
灵犀痴了,喘息着,用手抚摸着薄金的眼睫,像是在抚摸他心爱的太阳。
“唔、唔……塞德里克。”
“塞德里克。”他喃喃道。
薄金的动作顿住了。
他的神情骤然清明,直起身子,眯起眼睛,像是某种危险的预告,他盯着身下的灵犀,一字一句地说:
“你刚刚叫我什么?”
-TBC-
Notes:
*
1. ÉLÉGANCE:法语“优雅”的意思,非常简单粗暴hhh
2. 剧本和拍戏部分已经全部写完啦,后面就不会再有那种沉浸式写剧本的戏份了。我知道这个剧本看起来见见的,但是在此还是要强调剧本内的两位主角经历和品行和薄灵两人本身无关,只是演绎剧本需要,切勿较真。可以骂塞德里克,但是补药骂薄金啊啊啊!!
3. dm出来小客串一下,在这个世界观里没有勾心斗角和打脸等剧情,还是比较偏童话向的,不是爽文路线噢!期待这种的小宝可能要失望啦
4. 下一章就完结了,后续大概会有两个短小的番外,下次见~
Chapter 4
Summary:
他对薄金,真的是爱吗?
不是新演员对前辈的仰慕,不是戏里诺亚对塞德里克的遗憾,而是属于灵犀的,对薄金的爱。他想到了他们拍床戏的场景,他明明不该去想这个场景的,因为里面夹杂着诺亚与塞德里克,容易蒙蔽他的内心,容易让他感到混乱。
可不知怎的,他就是想起了那个场景——第三次拍摄床戏时,他承受不住塞德里克的暴行,啜泣般说着不符合诺亚的话。
他说他好疼,因为他想起了薄金对他的承诺,因此他才有胆量说,他好疼。
那是爱吗?
是爱,还是责任?
可他不知道,爱与责任本就是一体的。
当薄金说出那句承诺时,爱与责任同时降临在了灵犀身上。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灵犀混沌的脑子在嗡嗡作响。
薄金的话像是将他从一层迷蒙的水里扯了出来,他的感官正在恢复,他吻到了鼻尖里的香水味和酒味,听到了房间里空调运作的声音,看清了眼前的薄金。
他一下就清醒了。
想到刚刚说了什么,灵犀冷汗“唰”地一下就出来了,他哆嗦着唇,苍白地解释道:“不、对不起,我不是……”
可没等他的话说完,压在他身上的薄金就起开了。
灵犀感觉灯光好像更刺眼了一些,暖黄色的,明明是这么温柔,可却让他睁不开眼。
薄金好像酒醒了,又或者说,他压根就没醉。
他看见薄金沉默地看着他,眼底里都是灵犀读不懂的东西。
灵犀张开嘴,却无力发声。
该解释什么呢?解释说我以为我们还在拍戏?还是说我把你认成了塞德里克?无论哪一种,都显得懦弱卑贱。
他把薄金当什么了?
灵犀喉咙干涩得发疼。
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一般,酸酸涨涨,那只活跃着的困兽此时窝在了囚笼里,无声地等待着一场审判。是他太天真,将自己的一切都融入到剧本里,在灯光和摄像机前体味着不属于他的人生,又错误地将这一切当作是自己的。
可是这不公平,对薄金很不公平。
灵犀浑身发冷,不敢再抬眼看薄金,垂眸看着自己毫无血色的指尖,像是默认了什么一般。
良久,他听到薄金捡起了地上的外套,沙哑着声音对他说:
“……算了。”
薄金出去了,灵犀听到房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砰”的一声,不轻不重,却又宣告着他的结局。
他无力地跌坐在地上,靠着柔软的床垫,将脸埋进掌心里。
不一会儿,他的掌心湿了。
他搞砸了。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
他们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灵犀靠在车窗,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车辆,照亮了城市的夜晚。灯光在他眼里变得有些模糊,灵犀不知道是因为车辆行驶的速度太快了,还是自己眼底的湿润遮住了他的视线。
去时怎么样,回来时便还是怎么样,出了衣领上的皱褶,灵犀身上似乎什么变化都没有,好像刚刚在房间里发生的事只是一个不足为道的小插曲,而唯一发生了变化的,只有灵犀钱包里消失的几英镑车费。
他还是给薄金发了个信息,向他道歉。不曾想,对方和他同时发出一样的消息。
灵犀:【抱歉。】
薄金:【抱歉。】
灵犀愣了一下,随即薄金对他说:【今天是我不对,不该借着醉酒冒犯你,你就当我今晚喝醉了吧。】
【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也给你造成了困扰,改天我会联系你的经纪人做一些补偿的。】
灵犀鼻子又酸了。
薄金这是要和他划清界限了吗?
可明明他们差一点就可以……
灵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那个时候的薄金根本就没醉。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两个都错了。
一个太过卑劣,一个太过狠心。
如果今晚的事没发生就好了,如果……如果今晚没答应电话里的人来酒店就好了。
灵犀吸了吸鼻子,在手机里敲下一行字:【不用的,薄金先生,是我该向您说抱歉才对,我……我大概是还有些没从戏里走出来,给您带来麻烦了,对不起。】
他知道自己的理由很蹩脚,可他又知道这是真的。
他好像太过于沉浸在《小偷》的剧本里了,以至于连薄金和塞德里克,都有些分辨不清。
这是一个演员的忌讳,他不该这样,无论是柔情也好,痛苦、悲伤也罢,他明明都该波澜不惊的面对才是。如果这些最基本的都做不到,他还算什么演员呢?
他太差劲了。
手机又响了一下,是薄金发来的消息。
【嗯,你今晚好好休息吧。】
灵犀有些失落,他在想,是不是自己让薄金失望了。
鬼使神差地,他又给薄金发了一串消息。
【请您……再给我一些时间。】
【什么时间?】薄金问。
灵犀在心里道,认清你和塞德里克的时间。
【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从戏里走出来,然后再认清自己的情感,请您再等等,好吗?】
对方不说话了。
灵犀吐出一口浊气,不自觉地拢了拢自己的外套,是错觉吗?他觉得车里的空调开得很冷。
直到他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洗完澡,躺在了床上,薄金还是没有给他发消息。
第二日,灵犀收到了经纪人的消息,他很不安,以为是薄金口中的那些“补偿”——他并不想要,因为这代表着薄金要和他划清界限了,灵犀并不想这样。
但幸好,并不是薄金那边的消息,而是经纪人说,要给他安排一个助理。
灵犀不合时宜地想,自己这样算不算升咖了?从岌岌无名的跑龙套到接到一些有名有姓的配角,有了私人的助理,有了更好的资源。
他应该高兴才是。
经纪人把助理介绍给他时,灵犀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那助理是他在拍《小偷》时,剧组给他安排的那位小助理。
对方看到他,眼睛亮亮的,还冲他招了招手。
后来问了才知道,原来那助理是导演的侄子,刚毕业在家闲的不行,就自告奋勇地说要去麦什导演的剧组里打杂,于是就被安排去给灵犀当助理了。
“现在也结束拍摄了,你还要当我的助理吗?”灵犀有些疑惑地问。
对方点点头,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哥,我觉得你特别厉害,我有种预感,你一定能火起来的。”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所以我想,我得尽快地抱紧这条大腿!”
灵犀无奈地笑了笑,嘀咕道:“那万一,好几年都火不了怎么办?”
“不会的。”小助理坚定地摇摇头,正经地对他说:“哥你怕是不知道,你在拍戏时,剧组里很多工作人员都特别喜欢看,包括薄金先生,有好几次你在拍单人戏份时,薄金先生都站在外面看着,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我都没见过薄金先生对谁这么好过,在印象里,他一直都是那种礼貌却又疏离的人,你知道吗?其他演员私底下的聚会吃饭什么的,薄金先生从来不参加,可是他却答应了和你一起去吃饭!”助理感慨。
灵犀愣了愣,声音里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我——说——薄金先生很关心你!”助理古怪地看着他,想了想,凑到他身边低声说:“哥,你可能不知道,和薄金先生合作的演员这么多,没见过有谁和他拍完戏了还得到他推荐的,更何况还是像《 ÉLÉGANCE 》那样的资源,还是薄金先生跟对方要求要和你一起拍摄的。”
灵犀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轰”的一声,炸了。
夜晚,灵犀窝在床上,对着手机里和薄金的聊天页面敲打,对话框里的内容删删减减,好不容易编辑好了一条信息想要发出去,可手指落到【确定】按键上时又一些无力地蜷缩起来。
于是他把编辑了千百次的话删掉了。
却没曾想,对方直接甩来一个语音通话。
灵犀手忙脚乱地握着手机,对着空气打了一套组合拳后,深吸一口气,忐忑地点下了接听键。
“……薄金先生?”灵犀小心翼翼地开口。
一阵忙音后,耳畔里传来了薄金的声音:“是我。”
薄金的声音本来就低沉富有磁性,透过听筒夹杂着一丝电流似的杂音,钻进灵犀的耳朵里,略微低沉的共鸣贴着耳膜震颤,连吐字时气息的微妙停顿都听得一清二楚。
灵犀想他现在应该是在阳台,或是在外面,因为他从听筒里听到了风的声音。
“请问是有什么事吗?”灵犀一只手无意识地抠着床单,揪着弹出来的线头。
“不是你找我有事吗?”薄金那边传来一阵声音,像是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我看你‘正在输入’了这么久,倒是一句话都没有。”
灵犀耳尖一红,羞的。他磕磕巴巴地说:“我……对、对不起。”
薄金没吭声,既没有应下他这句“对不起”,也没有拒绝。“所以你只是想和我道歉吗?”薄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听不出情绪,可灵犀就是觉得,他心情不好。
“不、不是!”
对面又传来一阵窸悉簌簌,紧接着,灵犀听见了打火机的声音。
薄金在抽烟。
灵犀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他想提醒薄金,可是刚张开嘴,又发现自己没有资格、更没有身份去干涉对方。
“薄金先生……”他小心翼翼地问,“您那晚……是没醉,对吗?”
他屏住呼吸,鼓膜里传来的是他的心跳声。
良久,他听到薄金“嗯”了一声,低低的嗓音融进夜色里,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
灵犀喉咙一阵发紧,他艰涩地说:“抱歉,是我的错,我没分清……我、我那时候误以为我们还在拍戏。”
“灵犀,”薄金打断他,“《小偷》已经杀青了快一个月了。”
灵犀顿住了。
是啊,已经杀青了快一个月了,可他还误以为他们在拍戏。
多么可笑,多么拙劣。
是他没走出来。
自始至终没从戏里走出来的,只有他。
“我……”灵犀无力地垂下脑袋,他又说了句抱歉。从他和薄金通话的这几分钟以来,他已经说了三次抱歉了。
“请您在给我一些时间吧,让我看清我自己,让我看清……我的感情。”他喃喃道。
你究竟爱着谁呢?灵犀问。
你究竟是爱着戏外冷淡却又照顾着你的薄金,还是戏内温柔亲昵的塞德里克?
灵犀下意识地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诺亚也在看向他。
诺亚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无声地问:你是谁?
你是谁?
我又是谁?
直到薄金的声音响起,灵犀才浑浑噩噩地找回自己的心跳。
“要多久?”
“什、什么?”
“给你时间,要给多久?”薄金的尾调有些慵懒,声音还带着一些颗粒般的沙哑,灵犀想,那是他在吐烟。
他握着手机,明明房间里什么味道都没有,可是他好像闻到了淡淡的烟味,以及那股他魂牵梦萦的香水味。
“不会……很久。”灵犀捏紧了手机,“我会尽量快点想清楚,给您答复的。”
对面没说话,他清楚地听到风声呼呼作响,被电流揉作成一团毛线,乱七八糟地缠着他的听觉,而薄金呼吸的声音,他吸气、吐烟的声音,又在这一团乱麻里如此清晰,清晰到让灵犀误以为自己的心跳声和对方重合。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薄金说:
“不要让我等太久了。”他好像轻笑了一声,有点像自嘲,又有点像释然。可这一声实在是太轻了,轻到让灵犀觉得不过是场错觉。
“……我的时间很宝贵的,灵犀。”
-
灵犀接到经纪人的电话时,刚结束广告的拍摄。
他坐在出租屋里,头发因造型的缘故被梳到两边,露出洁白的额头。
经纪人的声音急轰轰地从电话里传来:“小祖宗,你怎么不看社交平台啊?”
灵犀不怎么用社交媒体,一方面是他觉得没什么好发的,另一方面是自己也不火,发了也没人在意。因此等他摸索了一阵好不容易地找回自己社交媒体的密码登上账号时,被铺天盖地弹出来的消息吓到了。
消息页面红彤彤的一片,每一个都是99+,就连私信也有,让灵犀差点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遭到网暴了。他随意地扫了一眼,私信上的内容大概是夸他长得好看之类的话语,连粉丝一栏都蹭蹭蹭地往上涨着数值,要知道,以前那儿只有几枚系统塞给他的僵尸粉。
灵犀不明所以地问经纪人:“这是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经纪人音量骤然拔高,让灵犀忍不住把手机拿远了一些。“你是连电影宣发的日期都不看的吗?”经纪人恨铁不成钢。
“什么?”灵犀一头雾水,恰巧点开了热搜,看到了挂在热搜前几名的词条。
【#《小偷》首批预告】
【#麦什导演 《小偷》】
【#薄金 《小偷》】
【#《小偷》诺亚选角】
【#灵犀妙探】
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灵犀瞪大了双眼。
“ 你 还 不知道吗?你火了! ”经纪人没好气地说。
灵犀点进去了那几个词条,挂在首页的便是《小偷》官方账号发布的第一批预告内容。
一张海报,以及一个三十秒的视频。
灵犀看到了那张海报,那张图大概是他和薄金拍戏时拍摄的,色调的自然饱和度很高,柔光感也很强,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画面里,他和薄金站在一起,诺亚抬头仰望着塞德里克,而塞德里克也在低头注视着诺亚。
他们的站位恰好被身后拱形的窗户框起来,窗外是盛开的玫瑰花,而海报上方又做了柠檬树的装饰。海报设计师很懂得如何吊着观众的胃口,两位站在海报里的主演全用阴影遮盖了鲜艳的色彩,唯有对视的两只眼睛用光线点亮,露出他们漂亮得如同玻璃珠般的眼睛。
金色,与青色。
那三十秒的视频,算是一个预热的预告,点进去,薄金的声音就迎了上来:“ 我叫塞德里克。”男人一手抚在胸前,礼貌地自我介绍着,“也是……你姐姐的丈夫。”
里面混剪着诺亚和塞德里克的各种甜蜜时刻,用着温柔抒情的配乐,而剪辑特地将灵犀的样貌都剪掉,留下的要么是背影,要么是一个下巴。突然,抒情的音乐消失,露出诺亚的嘴唇,他一字一句地喊着:
“塞德里克。”
画面骤然消失,下一瞬,是诺亚在花海里回眸的一个片段。
恰到好处的光影,大片盛开的花朵,吹拂起来的海风。足够美丽,也足够震撼,也足够在观众心里留下一抹惊艳。那个画面也只是一闪而过,在这之后,屏幕里重新进入了黑暗,只留下薄金的声音,沙哑,痛苦,嗓音里似乎还夹杂着哽咽。
“诺亚。”
视频结束了。
热度还在往上涨,广场上全是带词条的评价,薄金的粉丝更是嗷嗷直叫,更多的都在纷纷询问诺亚的选角是谁。灵犀看了一圈,大多数的评价都是夸赞他的样貌的。
“美得惊为天人,但是不知道演技如何,希望不是一个漂亮花瓶,拖影帝的后腿吧。”大多数人都这么评价。
灵犀晕晕乎乎地退出了词条。
他注意到薄金的账号转发了电影官博的预告,他也迟钝着着转发,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在系统表情包里找到了几个“期待”的表情符号,点了几下,就点下确定转发了。
灵犀盯着薄金的账号,点进了对方的头像,进入了他的主页。
他的手指动了动,不由自主地点进了薄金的关注页面。薄金关注的人很少,只有寥寥数个,一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其中,麦什导演和《小偷》的官微占了两个,还有一些是重要的合作对象之类的。
灵犀百无聊赖的划到最后,突然,手指一顿。
他眨了眨眼,又像是不相信似的,使劲揉了揉眼睛。
熟悉的简笔画头像,熟悉的名字。
是自己没错。
薄金关注的人不多,一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麦什导演和《小偷》的官微占了两个,灵犀占了一个。
灵犀一手握着手机,眼神有些呆滞,嘴巴微微张成一个O。
他直愣愣地躺倒在床上,看着房间里的灯管,感觉一切都如目眩神迷般不真实。
他,灵犀,实现了自己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他火了。
一炮而红。
-
火了以后,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比如出门时要戴上口罩和帽子,路上总会有认出他的粉丝,比如有越来越多的资源投向了他,还比如在工作时大家都会特别客气地喊他“灵犀老师”。
他成了公司出厂的完美制品,被包装上了漂亮的外衣,被赋予了闪闪发光的东西——他实现了自己最开始的夙愿,成为了一些人心中的“偶像”。
但经纪人告诉他,这只是个开始。
没错,开始。灵犀注意到了那些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好奇的,有打量的,更有的没有经过丝毫的掩饰,充满着敌意。
灵犀知道,那三十秒的预告不能为他带来什么,如今他在大众的眼里只是一个“漂亮的演员”剩下的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他的爆火太过突然,以至于惹得无数人眼红,无数人想要效仿。吃到红利的背后是更多的恶意,没过多久,网上就开始唱衰,认为灵犀只是一个空有美貌的花瓶,撑不起这部电影,更有人直言,他会拉跨这个绝顶的配置。
但这些,都已经和灵犀无关了。
他打开手机,想了想,将相册里刚拍的照片发给了薄金。
那是一盆放在窗台的小雏菊,外面的蓝天白云将其衬托得俏皮可爱。
【这是今天刚买的小雏菊。】灵犀宛如汇报日常般对薄金说。
这是他和薄金心照不宣的一个相处方式,灵犀在尝试给薄金发消息破冰时,还有些紧张,他怕薄金会对这样的行为感到厌烦。但薄金没有,他很大度,非常自然地接过了他的话,好像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而灵犀,也私心地想在这样的相处过程中试探自己的内心。
不一会儿,他得到了薄金的回复:【怎么突然买小雏菊了?】
灵犀舔了舔唇,打字道:【回家的路上看到有卖花的奶奶,很便宜,就买了。】
【嗯,很漂亮。】
【今天工作顺利吗?】薄金问。
【顺利的。】灵犀回答,【今天拍摄的是那个果汁广告,还挺好喝。】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外人瞧着这聊天记录,倒是觉得像是小情侣在聊家常。
可偏偏二人不是。
薄金没回复了,灵犀想,他大概是去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叮一声响,聊天页面上弹出来薄金的消息:
【嗯,下次试试。】
那天他们约定了两周的时间,两周后,如果灵犀还没明白自己的心意,那薄金或许真的要和他说再见了。灵犀的手不自觉地摆弄着一旁的沙漏,他将沙漏翻转过来,沙子穿过微小的洞口时,拖拽出了浅色的尾迹,上方的沙丘正在坍缩,预告着倒计时的启程。
两周后,他们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是开始,要么是永远地错过。
如今已经过去一周了,灵犀就这样一边工作一边和薄金相处着,他心里那个塞德里克的影子正在渐渐和薄金重合,不,或者说,是那个名叫塞德里克的影子正在逐渐消失,仅剩下薄金这个真实的、触手可及的面庞。
而这一切对灵犀来说,都是陌生的。
他还太年轻、太稚嫩了,稚嫩到不知该如何分辨自己的情感,需要年长者停下来,耐心等待他的步伐。
【你想得怎么样了?】
是薄金发来的消息。
灵犀迷茫了一瞬,踌躇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回复道:
【还没想好,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他对薄金,真的是爱吗?
不是新演员对前辈的仰慕,不是戏里诺亚对塞德里克的遗憾,而是属于灵犀的,对薄金的爱。他想到了他们拍床戏的场景,他明明不该去想这个场景的,因为里面夹杂着诺亚与塞德里克,容易蒙蔽他的内心,容易让他感到混乱。
可不知怎的,他就是想起了那个场景——第三次拍摄床戏时,他承受不住塞德里克的暴行,啜泣般说着不符合诺亚的话。
他说他好疼,因为他想起了薄金对他的承诺,因此他才有胆量说,他好疼。
那是爱吗?
是爱,还是责任?
可他不知道,爱与责任本就是一体的。
当薄金说出那句承诺时,爱与责任同时降临在了灵犀身上。
手机响了一声,是薄金发来的消息。
【嗯。】
【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
灵犀又梦到了他们在拍戏时的场景。
准确地说,是梦到了他们的……床戏。
这定是个旖旎的梦境,他看到薄金拢着他的头,亲吻他的唇,他们额头相抵,身下激烈的动作不停,粗壮的阴茎捣鼓着他的穴道,身体里分泌出来的淫液和刚刚射出来的精水汇聚在穴口,被阴茎打出一圈圈泡沫。
他潮红着脸蛋直哼哼,迷糊间,他睁开雾蒙蒙的双眼,看见了眼前的薄金。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薄金。
眼底里布满了情欲,脸颊上是色情的潮红,比化妆师手上的腮红还要鲜亮。薄金高挺的鼻梁上还沾着细密的汗珠,随着身体的耸动,汗珠顺着鼻梁滑落到鼻尖,滴在了灵犀的锁骨上。
灵犀不知怎地,像是被这个场景刺激到,身体动了情,穴道紧紧地夹了一下,惹来对方一阵闷哼。
薄金皱着眉眯起眼,似是被夹疼了,又像是在享受。
他伸手惩罚似地扇了一下灵犀的屁股,惹来他一句带着哭腔的娇吟。
灵犀听见自己抽抽噎噎地说:
“……薄金。”
灵犀睁开眼睛。
他醒了,做了一个荒诞又色情的梦,梦里是他许久未见的薄金。
他梦见自己在和薄金上床,对着那张剑眉星目的面庞达上了高潮,爽得脚趾都在蜷缩。
灵犀将脸埋进掌心里,露出了一双通红的耳尖。
他尴尬地掀开被子,跑去卫生间,不久,淅淅沥沥的水生就从卫生间里传来,昨晚刚换上的内裤被洗干净后挂在了窗台。
弄完这一切,手机响了一声,灵犀拿起来一看,备忘录里弹出了一条消息,在提醒着灵犀某些未完成的事项。
备忘录上赫然写着四个字:“最后期限”。
灵犀愣住了,盯着那四个大字发了好长一会儿呆,才将手机缓缓放下。
最后期限了,如果他今天还没想明白,还没给薄金答复,那么今后,他和薄金只是一个合作过的演员,一个点头之交的同事。
那天灵犀没工作,他难得地出去散了下步,却没曾想遇到了一位熟人。
“灵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灵犀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了迎面而来的编剧。
“……编剧老师。”灵犀愣愣地喊了他一声。
“真的是你。”编剧笑吟吟,“我刚刚还在想会不会是我认错人了,没想到这么巧,你也喜欢来这里散步吗?”
灵犀点点头:“嗯,这里的风景很漂亮,也很舒服。”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放在了编剧手里的笔记本上。
编剧注意到他的视线,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道:“我也喜欢来这儿散步,顺便找点灵感。”
“原来如此。”
太阳像是一团金色的火球,沉沉地坠落在山间,把湖水染红,又将它装饰得波光粼粼。落叶是展开翅膀飞翔的蝴蝶,随着太阳一起坠落,在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起结束它短暂又绚烂的一生。
“时间不早了,”编剧道,灵犀以为他是想要和他道别,却听到他笑眯眯地说:“要不要一起去吃顿饭?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很好吃的餐厅。”
灵犀没有拒绝。
他们一起进了家装修别有格调的餐厅,餐厅里有股檀木淡淡的香味,很好闻,与美食的味道相互映衬着,又沉淀下来,像是独留了一个小小的空间,任人驻足欣赏。
唱片机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慵懒的女声正唱着抒情的歌曲,倒是和门前的玫瑰花丛相适配。
“你看起来像是有心事。”编剧切着手里那份牛排,关心地问:“是发生什么了吗?”
“我……”灵犀犹豫着,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事说给编剧听,那毕竟是个外人,他也不想将自己和薄金的事情透露出去。
他只好说道:“我发现我可能……很难从剧本里走出来。”他苦笑了一下,将牛排切成整齐的形状,再浇上黑椒汁,喃喃地说道:“这是我第一次拍这么正式的戏,实在是太让我印象深刻了吧。”
编剧的眼睛一直温和地看着他,没说话。
两人一时无言,餐桌上只剩刀叉碰撞餐盘的声音,以及隔壁桌的交谈声、唱片里温柔慵懒的女声。
“灵犀,”编剧笑了笑,他说:“你觉得,诺亚和塞德里克的感情是怎样的?”
灵犀的手顿了顿。
诺亚和塞德里克的感情吗?
他是演绎诺亚的人,而编剧是创造诺亚的人,他们都对这个角色有着深刻的共鸣和认知。
“隐匿的、热烈的,同时也痛苦、遗憾。”灵犀想了想,低声说。
就像他和薄金那样。
编剧“嗯”了一声,他温和地说:“在创造这个角色时,我给了他年轻的身体,漂亮的皮囊,天真纯粹的感情,以及一段刻骨铭心的遭遇。对于他,我也时常会感到愧疚。”编剧笑了笑,“灵犀,”他说,“你和他很像,一样地年轻漂亮,可是你又和他不像;你没有他那样纯粹冲动,可这样,反而才是你。”
灵犀愣住了。
镜子里倒映出他们的身影,镜中人有些疑惑,也有些迷茫。
“你要记住,你永远都不会是诺亚,而薄金也永远都不会是塞德里克。”编剧轻声说。
是啊,他不是诺亚。
所以他不能将诺亚对塞德里克的爱占据。
镜子里的身影逐渐重合,灵犀恍惚间好像看到诺亚在对他微笑,在无声地问他:
你是谁?
——我是灵犀。
你爱的是谁?
——我爱的……是薄金。
是始于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悸动,是他们在拥抱时感受到的温度,是他在柠檬树下渴求的那一个吻,是那个燥热浑浊的夜晚,那声轻到不能再轻的承诺。
是隐匿的,热烈的;是独属于灵犀的、对薄金的情感。
是爱。
镜子里的灵犀笑了。
心脏被重重地抛起,又重重地砸下,灵犀觉得世界天翻地覆,一场龙卷风将粉饰着的碎片通通卷走,留下了最质朴、最珍贵的内核。
“ 你知道吗?当初敲定选角的人并不是我和导演。 ”编剧笑了笑,对他说:“ 那个时候还有另一个更好的人选,可薄金还是不假思索地看中你。 ”
咚咚、咚咚。
灵犀心脏跳得好快,胀得他无法呼吸。
他突然很想流泪,握着刀叉的手也克制不住地颤抖。
编剧老师的声音还在一字一句地传进耳畔,他说:
“ 是薄金,坚定地选择了你。 ”
-
沙漏里的流沙一粒一粒地排着队,从窄窄的颈口挤过,坠入下方的玻璃腔,像一场雪,堆砌成苍白的坟。
“他在哪儿?”灵犀的声音有些颤抖。
“机场,今晚十点钟的飞机。”编剧笑眯眯地说:“现在去还来得及。”
灵犀扭头,看到了餐厅的台钟,上面正显示着七点。
还来得及。
他站起身,对编剧鞠了一躬,轻声说:“谢谢。”
语毕,他立马走出了坐位,离开餐厅。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餐厅时,编剧笑了一声,掏出了手机发了一条消息:“一切就绪。”
对面很快回复,发了一句好。
而聊天页面的备注上,赫然显示着一个名字。
【薄金】
匆匆忙忙跑到路边打到了一辆计程车,灵犀气喘吁吁地对司机说去机场,在路上,飞速移动的灯光扭曲成一道道光斑,就像那晚灵犀伤心地坐在车子里那般。
这一次,他不再伤心了,他要向他的爱人奔赴而去。
可不幸的是现在恰巧是晚高峰时间,去机场的路上堵车了,车辆被迫停在原地,红色黄色的灯光在黑夜里亮得刺眼。
“师傅,不能再快点儿吗?”灵犀忍不住催促。
“在堵车呢!”司机嚷嚷,他瞥头看了一眼灵犀:“年轻人,不要着急呀!我看你不是去赶飞机的吧?”
的确不是。
可是他也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灵犀张了张嘴,没有再去争辩,只是无力地坐在了沙发椅上。
来回也是个等,司机索性打开了车里的音响,放起音乐。
轻快的吉他声跳进了车子里,灵犀和司机成为了在场的听众,鼓点充满着活力,女声轻轻的哼唱声像是夏夜里躁动的热潮,宁静却又如此灼热。
“Don ’ t you know notice how”
“I get quiet when there ’ s no one else around.”
灵犀望着停驻在马路边的车辆,他们闪着灯光,时不时鸣笛,像是一头头焦躁不安的角马,限制了飞驰的空间。车辆缓慢地移动着,前方空缺出来的那一块小小的空间给了人得以喘息的机会,也在这悠扬又缓慢的音乐声中前行。
手机里,编剧给他发来了薄金的航班信息,灵犀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一望无尽的道路,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这个时间与这个距离,已经很紧张了。
“还有多远?”灵犀身体往前顷,凑过去问司机。
“大概六百米。”司机看了眼导航,道:“没办法,机场真的太堵啦。”
灵犀抿了抿唇,道:“那我在这下车吧,我把账结了。”
司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前方,答应了这个要求。
灵犀在推开车门时,车子里的音乐刚好放到了高潮。
“That when I talk to you”
“Oh cupid walks right through”
“And shoots an arrow through my heart.”
悠扬的女声在风里飘荡,他下了车,朝远方的明亮奔去。
那月亮高悬在天边,挂在了航站楼的上方,亮得夺目,亮得滚烫。
灵犀奔跑着,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扬起了他的发丝,带起了他的衣裳。他听到自己在喘息,汗水顺着脖颈流到了脊背处,流到了眼睛里。
他恍然想起那天拍诺亚被塞德里克抛弃的那场戏,明明就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却让他的情绪得到了场强烈的爆发。
诺亚在哭,哭得撕心裂肺,他嘴里喊着塞德里克的名字,狼狈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塞德里克的衣袖,可周围好多人好多人,他们都在拉着他,将他拉远,将他从塞德里克身边撕开。
塞德里克对他的哭喊抛诸脑后,他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个繁华的囚笼,而那几个月用“爱”交织出来的美梦,在这一刻也破碎成了渣,一下一下地刺穿着他身上的皮肉。
明明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可以碰到塞德里克了。
眼前浮现起塞德里克狠心离去的背影,他奔跑着,渐渐地,那个身影变成了薄金拉着行李箱远去的薄金。
不要……
不要走。
脚下被凸起的砖头绊了一跤,灵犀狼狈地摔在了地上,摔出了那个自欺欺人的梦境里。
粗糙的道路擦破了他的手心,疼痛让他的脑海更加清晰,他渐渐地握紧了拳头。
什么是爱?
诺亚已经被塞德里克抛弃了一次,那他还要再被薄金抛弃一次吗?
不可能。
灵犀重新爬了起来。
戏里塞德里克的懊悔、诺亚的痛苦、那些未完成的遗憾,不该在现实里重蹈覆辙。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塞德里克离去时的痛楚,是薄金的灵魂被囚禁在这副躯壳里的情绪,他的每一道欢喜,每一寸爱意,每一次对视,都在透过诺亚的皮囊注视着里面那个胆小的灵魂。
胆小鬼,对,他就是个胆小鬼。
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想清楚了什么是爱,他想,他也可以像诺亚那样义无反顾地去拥抱一段自己所珍视的爱情。
他已经想清楚了,所以,薄金能不能再等等他呢?
他很快、很快就到了。
“And I sound like a loon”
“But don ’ t you feel it too confess”
“I loved you from the start.”
灵犀狼狈地闯进了候机楼,清爽的空调拂去了他的燥热的体温,这里人山人海,每一个人都拉着行李箱,朝各自的目的走去。
他们是有目标、有秩序的游鱼,而在里面唯一横冲直撞的、漫无目的的人,只有灵犀。
没有、没有。
灵犀左顾右盼,他妄图在这密集的人潮里找到薄金的身影,可是没有,他找不到。
他的视线掠过每一张陌生的面孔,人群里有各种各样的脸庞,他们有着不同的肤色,也有着不同的瞳色,可那都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人潮如流水般从身侧滑过,却总不是那张熟悉的脸,心跳在嘈杂中愈发清晰,像一柄小锤敲打着胸膛。
灵犀哆嗦着去看周围的航班信息,没有,没有。就像他最后的愿望,似乎也将破灭了。
他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狼狈地蹲在地上。
如同剧本里所给出既定的结局那般,到最后,他还是没追上薄金。
腿肚子还打着颤,刚刚用力奔跑的酸胀感后知后觉地袭来,他自嘲地想,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还要跑来机场呢?
他明明可以直接用手机和薄金说的。
明明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问题,却要大费周章地跑来机场,看吧,结果什么都没有。
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这样,他想亲口对薄金说出那些话,告诉他我明白了,告诉他我爱你。
灵犀趴在膝上无声地抽噎。
迷迷糊糊之中,他好像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灵犀?”
灵犀顿住了,他迟钝地抬头,茫然地看向四周,随后又后知后觉地站起身,转过头。
他眼角还挂着泪,眼尾红彤彤的,看着周围的景象也是如此模糊。
可即使是这样,他依旧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薄金。
薄金身着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衬衫,一顶米色渔夫帽斜斜地压住额前碎发,帽檐投下的阴影半掩着他低垂的睫毛 ;黑色的 口罩严实地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 异色的眼眸 ,在黄昏光线下流转着琥珀色的光晕。
他一手拉着行李,隔着人群,注视着灵犀。
渐渐地,他伸出手,拉下了他的口罩。
在人群中是如此清晰。
灵犀毫不犹疑地跑了上去,他看到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听见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在触碰到薄金的那一瞬,就被人紧紧搂入怀中。
他闻到了薄金身上熟悉的气息,贪婪地蹭在颈侧细嗅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脑被一只大手轻轻抚摸,自己被薄金抱得很紧很紧。
紧到像是灵魂在相拥。
“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了?”薄金声音有些沙哑。
灵犀没回答,他眼角沾着泪花,喃喃着说:“你还爱我吗?”
薄金刚想回答,却被灵犀打断了,他继续往下说着:“‘你还爱着那个天真愚蠢,会在柠檬树下祈求一个吻的诺亚吗?你还爱着那个被你诓骗着袒露一切给你的诺亚吗?’”
“‘你还会爱着这个千疮百孔,从内到外都已经烂透了的温迪吗?’”
那是剧本里的台词。
薄金愣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灵犀,对方眼睛像一汪盛满水的湖泊,让他回到了地中海的那个炎炎夏日。
“‘可我已不再年轻了,我不再有青春,不再有财富,仅剩这颗破破烂烂的真心,如果你愿意接纳我,那么我将我的一切都奉献给你,就像玫瑰献给了月亮。’”
他配合着,说出了接下来的台词,塞德里克的声音仿佛和自己的声音逐渐重合,喧嚣的环境并没有阻挡他们的对话,这是属于他们的舞台,属于他们的剧本;表演者是他们,观众也是他们。
“‘你可以碾碎我、嘲笑我、甚至可以辱骂我,但只要你曾有一刻,让我的爱轻轻落在你的掌心里,那么,这枯萎的一生,也算有过意义。’”
他轻声问:“那么,你愿意吗?”
剧本里,诺亚说, 当初是您亲手把我送出去的。
灵犀屏住了呼吸,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颤抖,也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薄金的紧张,此刻他们的心跳是一致的,有着相同的烙印,有着相同的频率。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却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他对薄金说:“我愿意的,阿尔瓦。”
不是塞德里克,是薄金,是阿尔瓦。
他的灵魂在战栗,在振聋发聩地诉说着情感,月光被这炽热的告白点亮,银辉温柔地笼罩着两个孤独的游魂,仿佛上帝终于垂怜,赐予片刻的救赎。玫瑰热烈盛开,而小偷这次不再去偷采芬芳了,因为那是玫瑰送给小偷的礼物。
人群还在向前移动着,而时间却仿佛在他们身上停止,玻璃窗外的飞机起飞声躁动又喧闹,背后的大屏上还亮着薄金代言的奢侈品海报。
灯光照亮了灵犀的脸,也照亮了薄金的。
“我爱你。”灵犀哽咽着对薄金说。
薄金笑了笑,他紧紧地拥住了灵犀,低声说:
“嗯,我也是。”
痴人妄图摘月,他怕淹死在了湖里,怕打碎了月亮,怕这一切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可当他不再奢求月亮时,月亮却朝他奔来。
他痴心妄想。
他如愿以偿。
-END-
Notes:
1. 别管了我就是觉得机场拥抱什么的就是很浪漫呀TvT,不用在意有没有人认出他们什么的bug,在我这里路人通通都是瞎子hhhh本篇又名《全世界都在助攻小情侣》,dm你的助攻方式不太行啊喂!
2. 完结撒花~在这里特别说明一下,电影里的一些叙事方式和拍戏时的文本描写有参考李安导演在《色戒》里的拍摄方法,比如塞德里克“偷吃”的行为、在戏内戏外多次提到镜子中的倒影等。(在这里指的是戏内的诺亚看向镜子时他是灵犀,而戏外的灵犀看向镜子时成了诺亚这种模糊不清的感觉,算是我个人在写文时设置的一些彩蛋和暗示hhhh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
3. 接下来会有两篇番外!大概是交代一些电影的后续和薄金看灵犀和别人传出绯闻时吃醋!
4. 歌曲是《from the start》,推荐给大家,非常适合这篇文呀。
5. 写这一章时状态很差很差很差……写出来的第一版烂得没眼看!非常感谢redundanty老师的建议和修改TvT拯救了这个绝望的入😭😭😭
Chapter 5: 番外一:后记
Summary:
“你那边下雨了?”灵犀听到对面背景音有些吵杂,像是细细密密的雨声。灵犀望了望窗边,嘀咕地说道:“我这边也下雨了。”
“是的,看起来有些不幸。”薄金道,“最近在干什么?”
“看书,《傲慢与偏见》。”
“你喜欢看这个?”薄金挑了挑眉。
“算不上,只是有些无聊罢了。”
“好吧,我倒是觉得伊丽莎白和你很像,倒是固执又……可爱。”
灵犀耳尖红了红,反驳道:“说……说什么呢!”
Chapter Text
“多俗的剧本,”编剧说,“最后期限、机场相遇……两位在茫茫人海里相拥,好叫人起鸡皮疙瘩的爱情故事,你非要这么急吗?”
“我等不住了,”薄金道,他微叹一声:“明天可就是最后期限了,剧情只差最后一个高潮点。”
“哎哟。”编剧阴阳怪气地说,“感情你说的给别人一些时间,其实是你一手规划好的吧?”他啧啧称奇:“我们小灵犀可真是被你吃得死死的。”
“他平时会和我聊天。薄金想到什么似的笑起来,“没有工作的时候他喜欢在附近的湿地公园散步。”
“那我要怎么去找他嘛。”编剧撇撇嘴“公园那么大。”
薄金拿起自己的手机晃了晃。
“真了不得,我看麦什别去当大导演了,应该退位让给你。”编剧挖苦道。
“谢谢,我会考虑的。”薄金谦虚地说。
以上,就是灵犀表白的前一晚,薄金和编剧的通话记录。
当然,这一切灵犀都不会知道。
只是那一天还是有许多东西超出了薄金的掌控,比如晚高峰的堵车,比如延误的航班,阴差阳错之下,竟也让这个剧本顺利进行。
而最令人惊喜的,还是灵犀。
薄金想过很多种灵犀表白的方式,却没想到是这种,他们又重新演绎了一遍《小偷》里的情景,可这一次,他们谁都不是小偷,他们可以撰写属于自己的剧本。
一想到当时蹲在人海里的灵犀,身上沾上了许多灰尘,膝盖处尤为明显,脸上也脏兮兮的,手心还擦破了,眼角还挂着泪,却还能抽抽嗒嗒地入戏,薄金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成功谈起恋爱的第一天,他们就要面临异地恋的苦恼了。
临别前,灵犀还鼓起勇气,踮起脚尖亲了亲薄金的唇。
隔着口罩,这个吻不似从前那般滚烫,可薄金还是尝到了灵犀唇瓣的形状。
在灵犀快要退开的前一刻,他伸出手捧住了灵犀的脸颊,虽然无法对灵犀的吻做出回应,但薄金还是轻轻蹭了蹭灵犀的脸蛋。他们额头相抵,对视的那一瞬间都溺毙在对方的眼眸里。
薄金笑了笑,裸露出来的眼睛弯起一个轻微的弧度,他抚了抚灵犀的脑袋,对他说:“乖乖等我回来。”
随即,薄金松开了手,拉着行李远去。
灵犀默默注视着,直到薄金和他挥挥手,直到薄金钻进人潮里,身影消失不见,也成为了群鱼的一部分。
薄金这次是去米兰参加一场时装周,大概三五天就能回来,但是这样的分别对于刚确定了关系的情侣来说,无疑是甜蜜又痛苦的。
他们仍然在用着手机聊天、分享日常,好像一切都和以往一样没什么不同,让灵犀忍不住怀疑,那夜飞奔向机场表白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想。
但好在,掌心里浅浅的疤痕在告诉他,那不是幻想,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他和薄金恋爱了。
这样的事实让灵犀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拜托,和影帝谈恋爱,那可真是太酷了。
晚上八点,电话准时响了起来,这是他和薄金约定好的时间,每晚他们都要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用来煲电话粥。
“晚上好,薄金先生。”灵犀雀跃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像一枚小钩子勾起了薄金的心情。
“晚上好小先生。”薄金轻笑一声,“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灵犀“唔”了一句,道:“那大抵是能和你打电话,能听到你的声音,所以才让我开心吧?”
“嗯,我也是。”
“你那边下雨了?”灵犀听到对面背景音有些吵杂,像是细细密密的雨声。灵犀望了望窗边,嘀咕地说道:“我这边也下雨了。”
“是的,看起来有些不幸。”薄金道,“最近在干什么?”
“看书,《傲慢与偏见》。”
“你喜欢看这个?”薄金挑了挑眉。
“算不上,只是有些无聊罢了。”
“好吧,我倒是觉得伊丽莎白和你很像,倒是固执又……可爱。”
灵犀耳尖红了红,反驳道:“说……说什么呢!”
“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改天带你去趟查令十字街。”薄金说,“我想那儿适合让我们再拍一部文艺片了。”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阿尔瓦,”灵犀小声道,“我想你了。”
那边没吭声,但灵犀隐约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雨声隔着窗户听起来有些沉闷,看样子薄金好像是坐在车上。
雨声淅淅沥沥,此时的灵犀还不知道,他们正淋着同一片雨。
“阿尔瓦?”灵犀狐疑地问。
“下来。”薄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什、什么?”
“我——说,下来。”薄金语气里带着丝丝温和的笑意:“不是说想我了么?”
灵犀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他跳下床,胡乱地抓了把头发匆匆忙忙地下了楼。他们没有挂电话,薄金能透过手机听到他急促的动作,有些紊乱的呼吸声,直到看见来人下了楼,电话里的声音和耳边传来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阿尔瓦?”灵犀眼睛一亮,看到了站在檐下的薄金,怀里正抱着一小束郁金香,雨水打湿了花儿的花瓣,结成一圈圈露珠,瞧着有些可怜。
“你怎么来了?”灵犀激动地往薄金身上扑,也顾不得会被雨淋湿了,像只小狗一样冲进了薄金的怀抱里。“不是还有两天吗?”灵犀在他怀里深吸了一口气,贪恋地汲取着薄金身上的香水味,小动物似地蹭了蹭。
“因为等不及了,所以我提前结束了这讨厌的工作。”薄金揉了揉他的脑袋,“嗯……订了最早一批的航班,你想不想我?”
“想死你了。”薄金身上还沾着潮湿的水汽,可这并不影响灵犀的亲昵。他看着薄金手边的行李,又看了看他怀里的郁金香,后知后觉地发出了疑惑:“雨今晚这么大,你打算住哪儿?”
“嗯……因为赶着回来,我就先没回公寓那边了。”不知是不是灵犀的错觉,薄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怜,“好灵犀,今晚可否收留我一下?我拿这个作为补偿。”他低着头,鼻尖蹭了蹭灵犀的发梢,又晃了晃手里的郁金香。
怕是没人能拒绝薄金先生的软化,用编剧的话来说,灵犀被着个黑心家伙吃干抹净了都不知道。
灵犀当然不知道,他只记得那晚的雨声很大,他和薄金挤在他出租屋那张小小的床里,就着雨声,幸福地入眠。
那是灵犀最幸福的一个雨夜。
-
年底的时候,官方发布了《小偷》最终版预告,短时间内又迅速地冲上了热搜,灵犀点进去看了下,不得不感慨剪辑的实力。
预告片里将不同的时间段错乱地剪在一起,又恰到好处地留白,令人无限遐想,甚至剧情的走向给人感觉和正片里完全不同,激发了所有人的好奇。
灵犀又变成了万众瞩目的那个焦点,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他的表现,到底能不能配得上和影帝薄金拍对手戏。
终于,《小偷》的首映礼迎了上来。
灵犀原以为来的人不会很多,因为早在之前就听导演说过文艺片的受众程度和传播范围是非常有限的,要做好票房并不漂亮的准备。但那天去到首映礼时,灵犀才发现导演还是低估了《小偷》的热度。
光是薄金的影迷就来了一大片,不过让灵犀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粉丝也来了。或者说,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粉丝。
因此当粉丝举着手机喊他的名字的时候,灵犀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过去,一下子就戳中了粉丝的心。
然后这个路透又小火了一把。
灵犀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摄像机,比拍戏时还要多,媒体们摁快门的手都快抽筋了,还有粉丝的呼喊,让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被抛上了云端,最后还是被薄金暗中带了一把,然后晕晕乎乎地和大家走了上台。
做了简单的介绍后便是电影的放映,灵犀坐在薄金旁边,一时间紧张得不行——面对自己演绎道路上第一部正经的影片,他很害怕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差强人意。
薄金似是注意他的紧张,就着黑暗的环境,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掌心。
电影很快就开始了,和剧本里看到的那样,先是那个炎热的午后,诺亚敲开了别墅的大门,随后在楼梯上撞到了自己一见钟情的对象——姐夫塞德里克。
三场拍摄了好几个小时的床戏最后被剪成了二十分钟都不到的片段,呈现出来的画面是旖旎又露骨的,可尽管如此,大家仍在这三场床戏里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第一次是小心翼翼又带着强烈的背德感,光影和色彩的完美配合构造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床笫之欢,第二次是甜蜜颓靡的,像是带着蜜糖循循善诱堕入地域的恶魔,引导着大家一步步地和电影里的诺亚那样沉醉;第三次,是爆发的、悲伤的,所有人都在看着赤裸纠缠着的两人,可却没有一个人感到快乐,悲伤的音乐围绕在这个画面里,配合着粗暴的性爱,少年的低泣,像是这掩盖着的美好,逐渐被撕碎。
灵犀原以为自己会尴尬,会面对着这个场景感到羞赧,但事实证明,他并没有。
他看着银幕里的自己和薄金上着床,而台下的自己又和薄金悄悄地拉着手,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甚至还能抽出些注意力,凑到薄金身旁和他咬耳朵,说:“那天你拍这段的时候,掐到我的腰了。”
“嗯。”灵犀的气息扑在耳畔,薄金忍着笑,低哑着嗓音说,“那我给小先生说声对不起。”
小先生并没有生气,小先生大度地原谅了薄金。
一直到最后,电影结尾,塞德里克望着天上的月亮悲泣,被摔碎的酒瓶里倒映着无数个甜蜜的回忆,就像是一场梦,抓不住、碰不着,醒来以后只剩一场空。
电影结束了,灯光重新亮起,大家沉静了一瞬,都纷纷鼓掌起来。
灵犀看到有不少人都红了眼眶,有些感性的女孩子更是拿着纸巾偷偷地擦着眼泪。
在最后互动的环节,有名粉丝还红着眼眶,举起麦克风道:“我先说明,我是薄金先生的死忠粉,但是在这部戏里,我都要忍不住骂一下塞德里克了。”现场发出了一阵快乐的笑声,她破涕为笑:“薄金先生演得实在是太好了,刚刚看完,我下意识气汹汹地去找薄金先生的位置,但又反应过来里面该骂的是塞德里克。”
薄金带着一些属于他的冷幽默和那位女粉丝说:“那幸好你清醒了过来,不然我可能就要遭殃了。”
现场又传来一阵欢笑。
最后,那名粉丝咬牙切齿地对薄金说:“薄金先生!下次就不要再接渣男剧本了!您这张脸让人看了真恨不起来,可我一想到塞德里克干的混账事,又气的牙痒痒,真是矛盾极了!”
下一位粉丝也是一位年轻的小姑娘,瞧着和灵犀差不多大,她看起来有些激动,站起来直言道:“讲真的,看完电影我都快要成薄金先生和灵犀先生的cp粉了。”
下面还有许多附和的声音,惹得灵犀不自在地红了耳尖。
“我想问一下灵犀先生,和薄金先生一起拍戏的感觉怎么样?”
台下不自觉地发出了些起哄声。
问到他了。
灵犀愣了愣,在台下的起哄声中红着耳尖笑着,等台下声音停下来后,他不禁握紧了手里的麦克风:“嗯……薄金先生人很好,对我也非常照顾,能和薄金先生一起拍戏是我非常幸运的一件事,然后我也学到了许多东西。”
“那这次去西西里拍摄的话,有什么特别的事想分享一下给大家吗?”
“嗯……西西里很漂亮,很适合度假,非常推荐一家叫Amore e Basilico的餐厅,就在海边,里面的阿佩罗橙光很好喝,上次我和薄金先生一起去的。”灵犀的眼睛亮晶晶的,说话间,他也不自觉地看向薄金,和对方那双眼眸对上时,两人都笑了起来,又惹来了台下一小段欢呼。
“薄金先生是个非常厉害的演员,”灵犀正色道,“在拍摄的过程中我也经常遇到许多困难,都是薄金先生为我点明了问题所在。”他紧张地摩挲了一下麦克风,对着还在拍摄的媒体认真地说道:“非常荣幸能和这么多业内优秀的老师们一起合作拍摄《小偷》,这是我第一次拍摄一番位的剧本,或许会有许多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包容,也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支持我们的《小偷》。”
他在鼓掌声中弯腰鞠躬,正式开启了他演艺生涯的道路。此后,他的每一次鞠躬,都被粉丝剪辑成了一个合集,轰轰烈烈地宣告着来时的路。
当天晚上,便有去参加了首映礼的影评博主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篇长文帖子表述自己看完《小偷》后的感受,这位影评博主小有名气,在没过多剧透的同时又用优美的笔触写下了自己的看法,在半夜时悄悄爬上了热搜的尾巴,引来了更多对《小偷》感兴趣的观众。
一周后,《小偷》正式上映,由于其尺度有些大,拿到片源的影院并不多,可即使是这样,也掩盖不了粉丝们的热情。有的人是冲着配置去的,有的人是冲着两位主演去的,还有的是看了路透和预告,真真切切地被吸引的,这让《小偷》上映当天就拿下了一亿的票房。
而灵犀在影片里的变现,直接是冲上了热搜,特别是泪落尽酒杯里的那一幕,戳中了无数人的心扉。
那些在影片上映前的质疑声和不看好,通通都化作了夸赞,灵犀也是真真切切地成了一匹黑马,杀进了娱乐圈里。
经过《小偷》里两人饰演诺亚和塞德里克带来的遗憾结局,灵犀和薄金两人在互联网上迅速地结成了一大批cp粉。 不久后, 《 ÉLÉGANCE 》新一季度的杂志开始了宣发,当晚,两人的名字又挂在了热搜上,后来据安迪所说,那个季度的产品包括那本杂志,都快要卖爆了。
安迪也在知道了他和薄金的事后打电话前来祝福,灵犀顺便问了一下关于薄金要求双人拍摄的那件事。
“这你都知道了?”安迪很是惊讶。
“没,是我从别人那儿听说的。”灵犀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他还不知道……我知道这件事了。”
安迪了然。
“你说那个啊……确实是洛伦兹要求双人拍摄的没错,但事实上,如果那天你发挥得并不好,最终我们还是不会采纳你的。”安迪向他解释,他不自觉地眨眨眼,对着电话里的人说:“所以甜心,是你自己争气,拿到了这个杂志的拍摄机会。”
“我早说过了吧,你一定会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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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五月,灵犀跟随《小偷》剧组参加了戛纳电影节,他穿着精致的白色西装,头发也被造型师拨开,打上一层发胶,露出了那对漂亮的眉眼。
恰巧的是,薄金穿的是一套黑色的西装,两人的造型倒是莫名其妙和电影里的形象对上了。
《小偷》最终的拿到了五亿票房的成绩,至少这个票房数据对文艺片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很好的了,也比导演和制片预想的要高了许多。
而灵犀在电影里喝酒流泪的那幅特写,打动了多少观众,也被媒体们夸张地称为“ 价值五亿英镑的眼泪 ”。
薄金那就更不用说了,今年的金棕榈奖“最佳男演员”的预测里,他早就榜上有名,所有人都在暗中期待着薄金是否能拿下戛纳电影节的这个奖项,成为演艺圈史上最年轻的大满贯影帝。
一旁的导演已经在紧张地直碎碎念:“提名也很好,提名也很好……”
相比之下,灵犀反而没那么紧张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新人演员,能受邀和剧组一起来参加戛纳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事了,并不在意能拿到什么奖项。
用薄金的话来说,他未来的路还很长。
蔚蓝海岸在阳光的铺垫下展成一片流动的丝绸,海水从浅滩的琉璃色渐变到远方的钴蓝色,棕榈大道旁,雪白的游艇静静地停泊,帆船的影子倒映在海面上,被细浪揉碎成闪烁的银箔。
红毯铺很长很长,一直延申到那座华丽的酒店里,蹲守在四周的媒体统一穿着黑白色的西服,密密麻麻地压倒在两旁,恍若远方流动的海浪。
灵犀从没想过自己当初在接下《小偷》这个剧本后会有过那么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拍电影,第一次当一番位主演,第一次拍奢侈品杂志,第一次参加首映礼,第一次……踏上戛纳电影节的红毯。
媒体的闪光灯聚焦成一片白色的星海,成为这条红毯上唯一的聚光灯,灵犀感觉自己像一只鸟儿,而这一望无尽的红毯,就是他的助跑道。
夜晚的颁奖典礼上,主持人邀请了一位特邀嘉宾揭晓最佳男演员的奖项。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个奖项的宣布,导播还俏皮地将镜头扫过了一圈有可能获奖的男演员身上,似乎在说:会是他吗?
卢米埃尔大厅的灯光暗了下来,空调吹出来的冷风似是凝结成冰霜,镜头扫过台下,入围者们坐得笔直,指节无意识地敲打着座椅扶手,或抿进嘴唇,或反复整理着袖口,仿佛西装突然变得不合身起来。
特邀嘉宾是一位受人景仰的老影帝,在圈子里算是老一辈艺术家的级别,他拿着信封,纸张摩擦的沙沙声通过麦克风被无限放大,他用带着浓重法国口音的英语说道:“最佳男演员奖授予……”
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在紧张地跳动。
灵犀也在紧张,明明不是他拿奖,可他仍旧是克制不住地紧张,紧张到微微颤抖。
突然,老艺术家嘴角打了个弯儿,像是开玩笑似地说:“授予……嗯……你们觉得会是谁呢?”
现场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最终时刻的到来,却没想到悬起的心被老先生这么一勾起,吐出的一口气不上不下,最后都化为了无奈的笑意。
冰冷紧张的氛围也在老先生的玩笑下缓和了许多,老先生清了清嗓子道:“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了,让我看看……佳男演员奖授予……”
众人在此刻又重新屏住了呼吸,他缓缓地打开了信封,推了推自己鼻梁上戴着的那副金丝眼镜,在所有人的紧张与目光下,用着平缓,带着点安抚的声音慢慢开口:
“最佳男演员奖授予薄金,以表彰他在《小偷》中的表演。”
全体喧哗。
镜头给到了台下的薄金,在宣布声落下的那一刻,释然地勾起了唇角。
周围的人都在鼓掌,用祝福的眼光看着他,他站起身,先是拥抱了坐在一旁的麦什导演,又一一和剧组里的其他人拥抱过,最后转过身去,注视着位置上的灵犀。
灵犀的眼眶已经红了,那双宛如湖泊的眼睛里又漫上了水,他伸出手,朝灵犀做出了一个拥抱的手势。
灵犀紧紧地抱住了他,薄金拿了奖,他看上去比薄金还要激动,拥住他的双臂还在微微发抖。
薄金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指腹在隐秘的地方轻轻蹭过他的眼角,在全场的注视下,走上舞台,接过了老先生手里的证书。
他面对着镜头,调整了一下立麦,闪光灯噼啪作响,让他今夜如此璀璨耀眼。
掌声渐渐停下,这一刻,卢米埃尔宫又重回了寂静时刻,连穹顶的灯光都变得温柔起来。
“我经常想,一个优秀的演员会是什么样的。”他轻声说。
“或许是演好一部戏,或许是将这个角色完美演绎,又或许,我成为了他。”
灵犀的眼睫颤了颤。
“我曾对一个人说,我并不赞成体验派的演戏方法,因为那会使我们沉溺在角色里,会让我们失控。可是,每当我拍摄一个新的剧本,接触到一个新的角色时,我早就在这样的过程里融入了进去,通过文字和镜头,体会到了不一样的人生。”
“我发现,这是无法控制的。”薄金低低地笑了一声,那一声,有点像是在自嘲。
“以前的我太过于轻狂,自认为自己能够控制好每一个角色,可直到诺亚和塞德里克的出现,打破了我的认知,打破了我的骄傲。”
“我们是演员,”他说,“我们是演员,敞开了胸怀,让自己的躯壳纳入了别的灵魂,我们在和角色共鸣,在那顷刻之间,他是我,而我也是他。可我们又是演员,做不到一直沉溺在这个故事里,因此每一次杀青,都像是将那个曾经鲜活的灵魂硬生生地从自己的身体里撕开,痛苦又难忘。”
“因此我想,这份荣誉不只属于我,还属于塞德里克。”
他举着奖状,抬眸注视着前方,透过茫茫人海,与灵犀的视线对上。
他笑了笑,说:“感谢塞德里克选择在我的躯壳里向大家展示他的故事,也感谢他教会了我什么是爱。”
“因为爱,造就了如今的我,让那个曾经苍白的灵魂变得丰满,让那个懦弱的人得到了勇气。”
灵犀泪流满面。
当晚,薄金获得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最佳男演员的新闻冲上了热搜首位,连带着他的发言一起攀登至顶峰。就连他拿奖的那几张照片连同红毯时的造型,都霸榜了所有新闻软件的头条。
而薄金,也成为了影史上最年轻的大满贯影帝,他的名字被刻进了国际影展的荣誉墙,成为了影圈里不可磨灭的一段佳话。
Notes:
1. 这里的国际电影奖杯大满贯分别指的是奥斯卡金像奖、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柏林电影节金熊奖,(实际上还会有一个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但这里不算在内啦)其中戛纳比较注重艺术性和创新性,因此在这里选择了戛纳作为薄金的最后一个奖杯,当然也有一些艺术夸张的成分在,大家不要较真!现实中也有存在获得奥斯卡和三大电影节最佳演员奖项的演员,比如朱丽安·摩尔、杰克·莱蒙,都是特别值得尊敬的演员!
2. 戛纳项目自1998年起不再颁发奖杯,而是由艺术家设计的证书。
3. 开头那段是redun老师帮忙写的!觉得很有意思就征求了redun老师的意见拿来用啦哈哈哈哈哈,稍微做了点修改!
4. 一起来接灵犀薄金超绝事业运哇!
Chapter 6: 番外二:吃醋
Summary:
遥想当初《小偷》影响下,网络上还是有许多他和灵犀的cp粉的,可随着《小偷》的热度逐渐退却,他和灵犀的cp粉也渐渐地消沉下去。
起初薄金并不在意这些事,演员的良好素养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这只不过是在炒作,他男朋友仍是他的。但今天这个热搜让一些路人也被吸引得入坑了,灵犀的这个cp组合取得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热度,可以说,和灵犀组cp的几个配对里,这对cp的热度已经达到前三了,(第一是薄金x灵犀)还隐隐有超过第一的趋势。
啧。
一向不爱搭理这些的薄金莫名感到烦躁。
于是当晚,在灵犀回家时,就被薄金摁在门上狠狠地亲了一顿。
Notes:
⚠️warning ⚠️:女装play、酸奶play、dirty talk,ooc预警,两个人都很爽。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灵犀又上热搜了。
起因是他最近热播的一部电视剧,电视剧是有一本著名的侦探悬疑小说改编而成,灵犀在里面饰演着男三,是男二的邻居兼好友。
男二男三在小说里的关系本就很亲密,再加上男二的选角也是新生代演员里一位小有名气的演员,在这部剧播出没多久,网络上就立马聚集了一群嗑cp的粉丝。
灵犀跟随剧组参加电视剧的宣发活动,被粉丝蹲到了路透,发现他正和饰演男二的演员一起说说笑笑地入场,引得cp粉在网络上嗷嗷直叫,而路透视频也默默爬上了热搜的尾巴。
看着网络上嗑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粉丝,身为正宫的薄金却感到了头疼。
遥想当初《小偷》影响下,网络上还是有许多他和灵犀的cp粉的,可随着《小偷》的热度逐渐退却,他和灵犀的cp粉也渐渐地消沉下去。
起初薄金并不在意这些事,演员的良好素养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这只不过是在炒作,他男朋友仍是他的。但今天这个热搜让一些路人也被吸引得入坑了,灵犀的这个cp组合取得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热度,可以说,和灵犀组cp的几个配对里,这对cp的热度已经达到前三了,(第一是薄金x灵犀)还隐隐有超过第一的趋势。
啧。
一向不爱搭理这些的薄金莫名感到烦躁。
于是当晚,在灵犀回家时,就被薄金摁在门上狠狠地亲了一顿。
“唔……!”灵犀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薄金的唇堵住了,舌头强硬地挤进他的口腔里,搅动着他的舌头,霸道地占据着这个温暖湿热的领地。
薄金的手从灵犀衣服下摆伸进去,指腹摩挲着他纤细的腰肢,不一会儿,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层粉色的指痕。
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两人纠缠的地方流下,一直淌到灵犀的衣襟里。灵犀呼吸急促,下意识地捉住了薄金作乱的手,却被反握带着勾住了薄金的脖颈。
薄金咬着他的唇,唇珠被吮吸得通红,灼热的呼吸扑进二人之间,暧昧又过分。
灵犀隐约意识到薄金在生气,他温顺地接纳着薄金的啃咬与搅弄,眼睛里漫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薄金松开了灵犀,两人分别时嘴角拉出了一道细细的银丝。
薄金一只手钳住了灵犀的两只手,另一只手撩起了他的上衣,将衣摆撩到了灵犀嘴边,低哑着声音道:“咬住它。”
灵犀不敢反抗,只能乖乖地叼住了衣摆,露出了自己劲瘦的腰腹。
他听到薄金低低地笑了一声:“乖孩子。”
灵犀眼睫颤了颤,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薄金俯下身,用唇咬住了灵犀的乳尖。
灵犀下意识地一动,像一条濒死的鱼做出最后的呼救,却又被薄金死死地压住。薄金探出舌尖,轻轻舔逗着灵犀软嫩的乳头,随后又伸出牙齿,咬住最顶端的蒂珠,研磨着,吮吸着。
灵犀咬着自己的衣服下摆无法出声,他不敢挣扎,只能乖顺地挺起自己的奶子让爱侣舔舐,从喉间发出暧昧的呻吟,生理性的泪水从眼底沁出,模糊了他的视线。从这个视角上看,能清楚地看到薄金埋在自己胸前吃乳的场景,色情又露骨。无法咽下的口水打湿了他衣服的下摆,又胡乱地抹到了他下巴处。
屋子里很安静,静到能将薄金吃着乳首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他眼底布满着欲色,猩红的舌尖卷住那颗小巧可爱的乳珠,偶尔又舒服地闭上眼,将它身上抹上亮晶晶的口水,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的甜点一般。
最终,薄金将灵犀胸前的双乳吃得肿起才肯放过他,两颗乳首像是鲜艳欲滴的樱桃,被柔软的衣料轻轻一碰,又痒又疼,让灵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灵犀轻喘着,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沙哑着声音问道:“你今天……怎么不高兴了?”
“嗯哼。”薄金用高挺的鼻尖蹭着灵犀的鼻梁,喉间发出一阵低低的气音,像是猛兽餍足地撒娇。
仔细想来,他和灵犀到现在都没公开过,这个要求是薄金主动提出来的。当时他是怎么说来着?他对灵犀说,如果公开了,这件事最大的受害人有可能会是灵犀。
“我并不是对这段感情没有信心,也不是觉得这段爱恋无法见人。”薄金道。
“你现在处于事业的上升期,有如此美好的前景,不能因为恋爱而被毁掉。”他说,“你知道吗?如果被爆出来你和我谈恋爱,大家会怎么看你?”
“勾引?潜规则?还是其他更龌龊的话语?不要用低估每一个人的恶意,灵犀。”他抚摸着灵犀的头,轻轻地说道:“我不希望你的努力最后被人以‘背后靠我’而全部否定,这样对你很不公平。”
“可是,”那个时候灵犀的声音有些沮丧,“可是我会和好多人合作,也或许会有炒作,大家会误解,会让你不高兴、让你难过。”
“我不希望你难过,薄金。”
他搂过灵犀的腰,像哄小孩儿似地缓缓地拍着,低声说:“嗯,我不难过,我也会有足够的耐心等你成长起来,所以灵犀,”他微叹一声,话语的里的温柔融进月色里,携带着让人沉醉的爱意:“快点长大吧。”
现在的薄金倒是想去看看当时的自己到底是拿来的底气,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难过不会吃醋的。
换句话说,他现在就是没名没份!谁家的演员和灵犀合作了,都有可能动摇他的地位!
“灵犀先生和新的合作对象在外面玩得好欢乐,倒是将我给忘了。”他咬着灵犀的耳朵,一声伸进灵犀的裤子里,抓住了那根要害,话里的酸味完全掩盖不住。
“唔……那、那只是炒作,”灵犀轻喘一声,哼唧似的说道:“况且、况且……嗑cp什么的是粉丝们自己遐想的……呃!我和他剧里剧外都是清白的关系!”灵犀被折腾得说不出话,含着泪控诉。
“是吗?”薄金捉着灵犀的阴茎,一双大手严严实实地包裹着,手下撸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那灵犀先生说说,我是谁呢?”
灵犀在心里骂了一句流氓,腿下却被撩拨得发软,勃起的阴茎被薄金握在手里,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薄金虎口处的薄茧,前端突突地跳着,若不是薄金膝盖顶进他的腿间,恐怕他早就瘫软了下去。
薄金低沉的声音传进耳畔,灼热的呼吸将他勾得面红耳赤。
灵犀受不住地闭上眼,泪水克制不住地滚落,薄金大抵也是知道他快射了,套弄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听着灵犀克制不住地低喘,在即将达到高潮时又恶劣地用拇指堵住马眼,凑到他耳边又问了一遍:
“嗯?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呜啊……!你、你快放开……!”灵犀难受得哭出来了,扭着腰想要躲开薄金作恶的手,阴茎被捏在他人手里,胀得发疼。
“你回答我,我就松开。”薄金恶作剧似地朝他耳边吹了一口气,低低地诱哄道:“我们灵犀是最乖的孩子,应该好好回答我的话的,是不是?”
灵犀吃力地张开嘴,无助地啊啊叫着,最后羞耻地尖叫出声:“老公……你是我老公……呃啊!”
得到满意回答的薄金松开了手,阴茎失控地喷出了一大股精液,弄脏了玄关。
“好孩子。”薄金亲了亲他的眉心,道:“我今天买了一件新的衣服,想看你穿上,你去换给我看好不好?”
灵犀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好,就被薄金揽着去换衣服了。
直到看到薄金手里那条绿色的裙子,灵犀才后知后觉地瞪大双眼,道:“这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这个款式,这个面料,一看就是拍床戏时的那条裙子!
“秘密。”
薄金解开他的衣服,又亲自为他套上这条裙子,亲手帮他将背后的拉链拉上,像是打扮自己心爱的洋娃娃。
这条裙子是露背款式,因此拉链设计得很低,薄金在拉上拉链后,又啄吻了一下灵犀白皙的后背,感慨道:“真漂亮。”
灵犀被他抄起双膝抱到了客厅沙发上,滑溜溜的裙子因惯性堆到了大腿处,露出了白花花的两条双腿。此时的灵犀正光着脚,他下意识地踩在薄金深色的裤子上,微微泛着粉的脚趾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让薄金喉结忍不住动了动。
“你怎么……突然想看我穿这个了?”灵犀躲开薄金的视线,忍着羞意小声问道。他眼角还带着刚刚高潮后的薄粉,眉眼间还带着一股慵懒劲儿,看着人愈发心动了。
薄金走到冰箱前打开门,从里面拿出一罐酸奶,道:“从你拍戏的时候我就觉得很适合你了。”他转身,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灵犀,撕开了酸奶盖,突然笑了一下:“我该庆幸,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这么美的景色。”
“什么?”
没等灵犀反应过来,就见着薄金走到他面前,将酸奶浇在了他身上。
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凉意让灵犀打了一个激灵,粘稠的乳白色液体顺着敞开的领口淌到乳尖,包裹着他刚刚被薄金吸肿的双乳,乳头上挂着奶渍,让人忍不住以为这些奶真的是他产出来的。
“唔……脏!”灵犀刚出声,就发现薄金已经将脑袋埋进了他胸前,吊带裙V字的领口设计能让薄金轻易地顶开那层碍事的布料,舔着乳珠上的酸奶。
“嗯,不脏。”他知道灵犀指的是什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玄关处的污渍,眼底还带着笑意:“况且到时候我会清理好的。”
灵犀面色一红,羞赧地闭上眼,感受到自己的乳头又被湿热的嘴唇包裹着,薄金用舌尖卷走他乳珠上的酸奶,刚刚被吸得肿起来的双乳又咬再遭一次殃。
他嘴里忍不住轻喘着,情欲袭来,灵犀潮红着脸双眸失神,一只手抱住了薄金的脑袋,手指插进了他的发丝间,让他更好地吮吸自己的双乳。
他感受到酸奶顺着他的身体流到了他的小腹,滴进了他的肚脐眼,酸奶打湿了他的裙子,紧紧得黏在他身上,让他很不舒服。灵犀的身体本就白,再加上酸奶的浇灌,乳肉上沾着酸奶的痕迹,薄金看着像是在吃一块奶糕。
很快,灵犀胸前的酸奶都被薄金舔舐完了,他从灵犀胸前抬起头,食髓知味般舔舔唇角,捏起灵犀的下巴,交换了一个充斥着酸奶的吻。
“乖乖尝尝,这是你产的奶。”薄金面不改色地说出些荤话,惹得灵犀面红耳赤。
薄金低笑一声,掀开灵犀的裙子,一手拿过放在旁边的酸奶,将仅剩的那些酸奶都蘸到了自己手上。
他将那些酸奶慢慢地推进灵犀身下的小嘴里,冰凉的酸奶甫一进去,就被里面的温度融化了。
“啊……!好冰!”灵犀蹬着雪白的双腿,下意识地要躲开,却被薄金顺势地捉住脚腕,搭在了肩上。
绿色的绸缎顺着灵犀的姿势堆到了腿根,身下的风景一览无余地展现在薄金面前:勃起的阴茎,吐着水的小穴,穴口上还沾着一圈乳白色的酸奶。
薄金安抚地亲了亲灵犀的眼角,轻声哄道:“好孩子,忍耐一下。”他指尖一用力,便挤进了灵犀的穴道里,指尖的酸奶被这湿热的温度烫成一股股稀稀拉拉的水流,薄金抽出手指,又像是嫌不够似的,又往里挖了一大坨酸奶。
“哈啊!呜、嗯……!”冰凉的温度刺激得灵犀的穴道克制不住地收缩,柔软的肉道紧紧地贴着薄金的手指,趁着挖酸奶的功夫,薄金又在穴道里探进一根手指。
修长的中指和食指灵活地在穴里模仿着抽插的动作,指尖微微弯曲,熟练地碰到了灵犀的敏感点。
“嗯啊!”灵犀敏感地尖叫出声,肉道一阵加紧,狠狠地吸了一把薄金的手指,前端也颤颤巍巍地吐出些精水来。
“小骚货。”薄金抽出手指,拍了拍灵犀的屁股,中指和食指里沾着灵犀的水和稀释后的酸奶,湿嗒嗒地滴在了客厅的地板上。
见扩张得差不多了,薄金解开了自己的皮带,把自己早已胀得发疼的性器掏了出来。
粗壮的阴茎早已勃起,甚至能清晰得看清柱身上的青筋,灵犀的穴口一张一合地翕动着,黏糊糊的水流夹杂着酸奶打湿了穴口,像是在渴求着什么。早已进入状态的灵犀此时只感觉到体内空虚得不行,扭着腰嘟哝道:“进来……薄金,快进来……”
裙子腰线的设计完美地贴合着灵犀的身体,肚脐眼处的布料因酸奶濡湿的布料被晕成深色,此时再配上灵犀耸动的腰肢,像是一条有着亮晶晶鳞片的蛇。
放荡又勾人。
薄金低低地骂了一句,抬起人的腿便狠狠地插了进去。
“嗯呀……!”刚操进去,两个人都舒服得喘出声,薄金把灵犀的腿折到胸前,膝窝搭在自己的肩上,从背后望去,宽阔的脊背完全掩盖住了灵犀,只剩一双白皙的小腿挂在男人肩上。
薄金开始有节奏地操干着,惹来灵犀一阵阵呻吟,挂在男人肩上的小腿随着薄金的动作一下一下地耸动着,脚趾时不时还会痉挛地蜷缩起来。
“唔啊……!太、太快了,慢、呜!慢点!”
龟头死死地戳弄着灵犀的敏感点,每一下都砸得又准又狠,灵犀忍不住抬起腰,方便薄金更好地进出。
“唔……拍戏时怎么不见你这么放荡?”薄金轻喘一声,还不忘说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那时候还可怜兮兮的……现在像一只放荡的小母狗。”
说罢,他重重地操了一下灵犀的敏感点。
“嗯?是不是?小母狗?”
“啊呀!”灵犀尖叫出声,眼底的泪水打湿了脸颊,他哭着嘴里说着些胡说八道的话:“是……嗯咿……!是被先生操熟的小母狗……啊!”柔嫩的穴道又重重地挨了一下,肉棒插进穴口的水声在客厅里咕唧作响,薄金乘机俯下身在灵犀的脖颈处留下一枚又一枚吻痕,像是在宣告着某些主权。
薄薄的肚皮上被操出了薄金肉棒的形状,隔着一层布料,薄金能清楚地感受到里面的动作。大抵是被自己的胡言乱语给刺激到了,灵犀的肉穴狠狠地收缩了一番,恶劣地夹着薄金的肉棒,挤压着柱身,像是要将储存在睾丸里的精液榨出来一般。
“嘶……”薄金被夹得皱了一下眉,表情又爽又疼,配合着他脸上的潮红,那简直比三级片的男主角还要性感。
噢好吧,他也大差不差地演过了。
这副模样让灵犀一阵恍惚,反应过来时敏感点已经被薄金狠狠戳弄,刺激得他从体内喷出一大股水,宛如一口小喷泉。
“哈啊……!好满!唔呀、慢、慢一点嗯……!”灵犀想逃,可薄金的身形比他实在是大太多了,只能就着这个姿势被锁在薄金怀里挨操,被插得受不了时只能崩溃地蹬着两条悬空的腿,从远处来看就像是在垂死挣扎。
粗壮的肉棒整根埋入,又整根抽出,将穴道驯服成适合他的鸡巴套子,又嫩又湿。被拍打的酸奶又稀稀拉拉地黏在穴口,像是他们射出的精液。“要、要去了……呃!”灵犀翻着白眼,浑身痉挛,肉棒也不受控地跳动着。
薄金空出一只手抓住灵犀的肉棒撸动,身下的动作不停,蜂腰不止地耸动,又抵着灵犀的敏感点戳弄了十几下,最后深深埋进灵犀的穴里,将精液喷涌地射了出来。
两人同时达到高潮,灵犀在薄金的手里释放,身下也喷出一大股水,被薄金的肉棒通通堵在穴里,混杂着薄金的精液还有残存在穴道里的酸奶,将他的小腹撑得鼓鼓的。
灵犀不记得他们到底厮混了多久,到最后,还是他哭着说了好多遍自己只喜欢薄金,和薄金是情侣、是夫妻,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等话薄金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了他。
他清楚地知道薄金并不是真的吃醋,只是想借着吃醋的名义饱餐一顿——当然那些黏黏乎乎的承诺和告白还是极大地取悦了影帝先生,毕竟这次是真有了一些危机感。
灵犀想不通当初自己到底是怎么把眼前人错认成塞德里克的,明明就很不一样!薄金在床上压根就没有塞德里克那样的温柔体贴!
灵犀在心里怒吼。
-
后来,灵犀拿上最佳男演员的那个夜晚,一同引爆的词条还有他和薄金的官宣消息。
这个消息轰动全网,那些从《小偷》开始就一直念念不忘的cp粉纷纷含泪表示他们是真的,并送上了诚挚的祝福。稳坐榜首的灵犀最佳男演员词条下面跟着一连串的几个血红色的“爆”字,它们像烧红的烙铁,狠狠滚烫着头条版面。
这个疯狂的场景甚至让社交平台的服务器一度瘫痪,幕后的工程师们焦头烂额地看着代表服务器负载的曲线图如同失控的火箭,笔直地刺破所有的阙值红线,键盘的敲击声里混杂着几根工程师们为数不多的头发,堪称一把辛酸泪。
而当事人灵犀,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张照片,上面拍的是他今晚拿到的奖杯,已经两只紧握在一起的双手。
稍微大一点的手掌包裹着小一点的手掌,而他们手指上的对戒正闪着光芒,耀眼又夺目。
他的文案很简短,是他在发表获奖感言时最后说的那句话:
“因为爱,造就了如今的我,让那个平庸渺小的我有了勇气,让无数个仰望星空的夜晚得到了最真实的回馈。”
“而这份爱的名字,叫阿尔瓦·洛伦兹。”
-END-
Notes:
1. 全部完结!!撒花!!!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与喜爱呀!我个人感觉薄金是那种在床上会被老婆夹得又疼又爽,然后整个人会乐在其中的那种坏daddy!
2. 因为现生要备考的原因近一个月都可能不会开文啦,大概会写一些口嗨什么,我们下次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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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aoyanxia on Chapter 1 Sat 21 Jun 2025 04:34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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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itu_nottea on Chapter 1 Mon 23 Jun 2025 12:21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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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din_01 on Chapter 1 Sat 21 Jun 2025 05:27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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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a97 on Chapter 1 Sun 22 Jun 2025 05:31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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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itu_nottea on Chapter 1 Mon 23 Jun 2025 12:20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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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reefour on Chapter 1 Sun 22 Jun 2025 06:53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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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hhhhhhhh (Guest) on Chapter 1 Mon 23 Jun 2025 03:25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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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owwwww123 on Chapter 1 Mon 23 Jun 2025 03:44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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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PiKo on Chapter 1 Tue 24 Jun 2025 04:02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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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gguoputao (Guest) on Chapter 1 Tue 01 Jul 2025 02:53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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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ul2110 on Chapter 1 Sat 19 Jul 2025 04:13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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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 (Guest) on Chapter 1 Sat 26 Jul 2025 03:39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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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nghaizhixiashi on Chapter 2 Sat 05 Jul 2025 12:09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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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itu_nottea on Chapter 2 Sun 06 Jul 2025 03:13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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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a97 on Chapter 2 Sat 05 Jul 2025 10:08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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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itu_nottea on Chapter 2 Sun 06 Jul 2025 03:12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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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rthAurora on Chapter 2 Tue 08 Jul 2025 09:24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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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itudeyuyonghuwei (Guest) on Chapter 3 Thu 10 Jul 2025 01:51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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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itu_nottea on Chapter 3 Fri 11 Jul 2025 09:38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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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gDaYang on Chapter 3 Thu 10 Jul 2025 06:29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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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itu_nottea on Chapter 3 Fri 11 Jul 2025 09:37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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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tedegggg on Chapter 3 Thu 10 Jul 2025 08:43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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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itu_nottea on Chapter 3 Fri 11 Jul 2025 09:38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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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a97 on Chapter 3 Fri 11 Jul 2025 04:15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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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itu_nottea on Chapter 3 Fri 11 Jul 2025 09:38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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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veller114514 on Chapter 3 Fri 11 Jul 2025 04:46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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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itu_nottea on Chapter 3 Fri 11 Jul 2025 09:36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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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111111 on Chapter 3 Thu 17 Jul 2025 07:17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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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ul2110 on Chapter 3 Sat 19 Jul 2025 04:31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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