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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乔治拉塞尔在伦敦看了二十来所公寓，一直没看到满意的。房产中介看他的目光已从最初的“待宰肥羊”逐渐冷却成“难缠客户”，连带着介绍时的热情也消磨殆尽。
平心而论，这倒不全然是中介的过失。起初，这位戴着口罩难辨真容的年轻人确实令人眼前一亮，个头高挑，穿着考究，中介也希望能让这位贵气的客人满意。乔治的要求也十分具体：不要老旧房，希望是有电梯健身房和公共休息室的那种新式公寓，地段繁华，交通方便，环境安全。中介脑中闪过系统里那几百套高级在租公寓，立刻热情问道，那么拉塞尔先生，您的预算呢？
乔治拉塞尔报上了一个令中介沉默的数字——实在是太低了，放眼整个伦敦，他绝无可能租到这个价格的高级公寓。没说话的那几秒钟，中介正忙着删除脑内刚刚那几百套公寓的数据。
接下来的看房之旅变成了一场漫长的妥协。中介带着这位挑剔的客户穿梭于各种勉强符合预算的公寓之间：墙皮剥落的维多利亚老宅、楼梯吱呀作响的廉价公寓、学生扎堆的嘈杂社区，甚至还有窗外海鸥盘旋的顶楼蜗居。“啊，强盗。”乔治望着窗外对他大叫的海鸥，说道。后半句没说出口的话是“我宁可露宿街头”。
“我会继续为您留意。”中介挂着职业微笑告别，而乔治心知肚明这通电话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如此这般，又过了两个星期，中介再次打来电话，这次他听起来喜气洋洋，异常兴奋：“拉塞尔先生——这间公寓绝对令你满意！如果您今天有空的话，请务必到这个地址来！”
乔治当然有空，两个小时后，他就出现在了中介给出的地址楼下。对方领着他走进公寓大楼，滔滔不绝道："24小时安保、访客登记制度、智能电梯，三楼设有健身房、休闲区和恒温泳池..."电梯平稳上升时，乔治的目光在锃亮的金属门框上流连，轻轻点了点头。中介看不出口罩下那张脸是什么表情，但至少不是嫌弃。
电梯升上21楼，他领着乔治拉塞尔穿过走廊，继续介绍道：“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朝向，北卧阳光少些，但——伦敦，本来也没多少阳光。”他开了个玩笑，又说，“也因为如此才能谈到这个优惠的价格，除此之外……”
“是合租。”
中介打开门，示意乔治进去。
02.
房门打开，映入乔治拉塞尔眼帘的首先是覆盖整个公寓的驼色地毯和统一配发的深色极简家具，75寸大彩电，一切都收拾地整整齐齐，除了钥匙盘里的几串钥匙和零钱，几乎看不出有人生活的痕迹。
再然后便是有着巨大岛台的开放式厨房——这里倒是能明显看出些人气来，洗净的杯盘倒扣在架子上，看起来是不超过五人但绝对多于两人的量。
“有一位先生住在次卧，”中介也走了进来，继续向乔治介绍道，“主卧已经空置一段时间了，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个房源从同事手中抢下，您觉得如何，拉塞尔先生？”
乔治的指尖抚过中央岛台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面，他不得不成人，这确实是目前看下来最好的公寓，已经入住的这位租客看起来也异常洁净。但——合租？他不确定这是否是个好主意。
“恕我直言，拉塞尔先生，您给出的价格实在是……很难再找到这样好的房子了。”眼看乔治没有给出答案，中介有些着急。他实在是不想陪着这个难缠的家伙再折腾上几周了，能找到这套房子都已经算是上帝显灵的奇迹，他还再去哪儿给对方变出一个更好的来？
也正是在这是，次卧大门被人打开了，乔治拉塞尔转过头去，门口那人睡眼惺忪，一副被吵醒的样子，对中介说道：“库克先生。”
“哦，奥斯卡，不好意思，”中介说，“我把你吵醒了吗？”
乔治拉塞尔打量着被中介称作奥斯卡的家伙，他很年轻，是看不出究竟是“男人”还是“男孩儿”的年纪，头发打着幼稚的卷儿，身上穿着深色的纯棉T恤，宽松短裤，光着脚站在地毯上。
“新租客？”奥斯卡问道，眼睛耷拉着，甚至没看向乔治。
“我正向他展示，”中介说着，顺势推开主卧的房门。宽敞的空间豁然展现。挑高的天花板下，独立卫浴和步入式衣帽间一应俱全，落地窗外伦敦的天际线尽收眼底。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下，乔治实在是很难说他对这间公寓不满意了。
他又向中介确认了一下价格——现在，他觉得这个报价便宜地好像一场诈骗，但是千真万确，“我们没法以正常价格出租这间房子，”奥斯卡解释道，耸耸肩膀，“亚历克斯还占着半个衣柜，我猜你不得不妥协下。”
“亚历克斯？”
“他其实才是这间公寓真正的住客，但现在住在隔壁——我待会儿再向你解释。”
“我的行李不多。”乔治说道，言下之意，就是并不介意自己的衣柜被人占掉一般。中介喜出望外，当即掏出平板电脑，打开电子合同，要迅速敲定这笔生意。
“三分钟就能完成所有手续！”中介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手指在屏幕上飞舞着调出付款界面，“您一定会爱上这里的，拉塞尔先生！”
“让我再确认一下合同细则。”乔治说道，花了半个多小时，一丝不苟地核对了所有的条款。奥斯卡没有留在外面，而是又返回了自己的房间——一个没有过多好奇心，并且不过多占用公共空间的室友——他甚至没有要求乔治拉塞尔摘下口罩，这让他很满意。
一直等他签完合同，奥斯卡才又从房间内出来，他已经换了外出的运动服，单肩背着一个双肩包，他问：“打算什么时候搬进来？”
“今天。”乔治回答。
“冰箱里没有贴便签的食物都可以吃，”奥斯卡点了点头，随口介绍道，“电视频道只买了Sky和Netflix，如果想看Disney+和Amazon，可以去隔壁看——”他指了指对门，“兰多和亚历克斯住在这儿。”
“那个亚历克斯？”
“是的。”奥斯卡说，他讲话有点慢吞吞的，语气也没有太大起伏，“最开始亚历克斯住在这儿，我和兰多住在对面，但是他们每天都打游戏到半夜。”
于是他们交换了公寓，乔治拉塞尔了然。
“我要去打工了，晚上见。”奥斯卡说，向他伸出手，“奥斯卡皮亚斯特里。”
“乔治拉塞尔。”乔治说道，与他握手，两人就这样交换了姓名，不咸不淡地完成了这初次会面。
“你的手好凉。”出门前，奥斯卡最后说道。
03.
乔治拉塞尔的行李不多，这意味着他搬家后要采购的东西绝不会少，但中介费押金和三个月的预付房租简直榨干了他的钱包。于是在简单地列了个表单并且按照紧急程度对物资进行排序后。乔治在公寓内巡视了起来。
他打开冰箱，看到了贴着“Lando”和“Alex”标签的果冻布丁和巧克力——但没有“Oscar”的标签。乔治继续翻找，看到摆放整齐的几大包标注着采购日期的肉类蔬菜——这倒是非常秩序且良好的习惯。
于是乔治把他清单上的食物全部划掉了，打算在有进账前先蹭冰箱里奥斯卡买的吃的。他又打开家政柜，巡视一番后，删掉了清单上的卷纸、纸巾，以及一切清洁工具和清洁液。
最后，乔治去了一趟超市，只买了床上用品和睡衣回来。然后回家拆了一盒冰箱里的蔬菜沙拉，又给自己煎了一块鸡胸肉，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舒舒服服地吃了。他点开Netflix，看了两集《爱，死亡，和机器人》第四季。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它在最近播放列表里。乔治甚至没从第一集开始看，而是播放了一半的第六集开始。
晚上八点多，奥斯卡皮亚斯特里终于回到了公寓，他拧开门锁，客厅里没有开灯，他的新室友正以一个拧巴的姿势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线条分明的面庞被电视闪烁的灯光映得分外苍白。
奥斯卡没有开灯，也没有发表任何评价，只是说：“晚上好。”
“晚上好，奥斯卡。”沙发上的人说道。
奥斯卡将口袋里的钥匙零钱放在门口，拎着书包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平静地好像他的生活中并没有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似的——直到乔治拉塞尔再一次叫住了他。
“嘿，”那个声音轻轻地说，“奥斯卡。”
奥斯卡转过身，看着乔治。对方手肘撑着沙发背，直起上半身。
“你看我像什么，奥斯卡？”乔治问道。卷发青年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看起来有点困惑，可能是完全没听懂。
“什么？”他慢吞吞地说。
“像什么，奥斯卡，像人吗？”乔治又问道，他的脊背挺得更直了，头高高昂着。背光的面容模糊不清，但是眼睛却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奥斯卡皮亚斯特里认真地打量着乔治拉塞尔，表情像是在解一道带陷阱的数学题。一阵漫长的沉默，他终于回答了乔治的问题，以一种百分之百镇定而确信的语气：
“人的舌头是不分叉的，乔治。”
04.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你说话的时候。”
“我甚至没有开灯！”
奥斯卡耸了耸肩，对此的解释是：“我有不错的夜视能力。”
“FUCK！”
乔治粗鲁地嘶了一声。脸上的神态是70%的郁闷与30%的失望混合物。奥斯卡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海绵的一边陷了下去，他看起来完全不害怕，似乎我的室友非人类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所以——就像你刚刚说的，你需要别人正确回答你的问题来帮助你更好的修行？”
“是的。”乔治拉塞尔，一条化形并不完全、总是露出马脚的蛇妖对奥斯卡说道，“那是一个很古老的仪式，我查了一些资料，在东方国度，他被称作‘讨封’。”
一个陌生拗口的词语，奥斯卡从没听过，沉默了一下，他又问：“只要他们说你像人，就可以？”
“是的。”乔治说，懒洋洋的，“如果他们回答我像别的东西，就会损我的修为。”
“我给你添麻烦了吗？”奥斯卡坦率地问道。
“不。”乔治说道，他其实也有点儿纳闷儿——他的修为竟然没有在奥斯卡识破真身后受到损害，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或许是因为奥斯卡并未明说“是”或者“不是”？而是换了种方式指出不合理之处？总之，乔治很庆幸自己修为没有受损，室友也没有被活活吓死，不然接下来三个月可就有点难熬了。
“我打工的地方，有个中国同事。”奥斯卡说，“或许我可以帮你问问‘讨封’的事。”
“你愿意？”
“举手之劳。”
“谢谢。”乔治有点意外地眨了眨眼睛。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又随口聊了点别的。乔治是乡下蛇进城，最开始，他甚至连握手都无法接受，如此复杂的肢体接触对他来讲和威胁没什么两样，而现在，他甚至能灵巧地使用手机！
尽管他一直在努力学习，用知识武装自己，但人类社会还有很多令人费解的地方——那些复杂的礼仪、潜台词，和读不懂的空气，乔治时常感到困惑，但是理解起来总要花些时间。
“你应该去找一个样本，然后模仿他。”奥斯卡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学习他的行为逻辑和做事方式，然后再去找下一个。接触地多了，你便能自然地使用他们的逻辑了——我管这个叫模型训练。”
“我同意你的观点，这也是我想搬进这个社区的原因。”乔治说道，陷入了思索，奥斯卡注意到他耳朵后面有一点细小的鳞片，是一种偏光的绿色。
“我需要一个容易掌控，能被我欺骗摆布的好人，”乔治喃喃，就这样在奥斯卡面前讲起了他邪恶的计划，而对方同样面不改色地听着，“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讨封的过程中风险降到最小。而这样的人会被什么样的人吸引，就该是我模仿的对象。”
“最简单的办法，先从电视上找找。”奥斯卡说，拿起遥控器，切到BBC One。行动力极高的二人对着新闻频道，就这样钻研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公寓门再次被人打开，一个卷毛青年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打开冰箱。
“嗨，兰多。”奥斯卡说道。
“布丁吃完了。”兰多说，从冰箱里抓出大把零食，塞进卫衣口袋，“你为什么不开灯？今天的数据日志还没——”
灯光在客厅内骤然亮起，乔治眯起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情愿的咕哝。兰多的后半句话噎了回去：“呃——嗨！新室友？”
“乔治，这是兰多，兰多，这是乔治。”奥斯卡介绍道，“兰多是一名软件工程师——”
兰多冲乔治挥了挥手。乔治也向他点了点头。奥斯卡接着说道：“乔治是一条修炼成精的蛇。”
“这是什么意思？”兰多疑惑地问道。
乔治对他笑了一下，一副邪恶的表情。他咧开嘴巴，恶作剧般吐出一条绝对不可能属于人类的、细长的、分叉的舌头。
半秒后，奥斯卡的公寓里响起兰多的惊天尖叫，布丁掉了一地。
又是两秒：“等等，等等，再对亚历克斯做一次！”
“亚历克斯，来见奥斯卡的新室友！”
开门关门的声音，亚历克斯摸不着头脑地走进奥斯卡的——好吧，其实是他的——公寓里。
随即，房间内再次响起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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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先生，您能清晰地复述您的地址吗？”
“我明白了，先生，请您尽量放缓呼吸。”
“从症状判断您可能出现了呼吸性碱中毒——请问您附近有任何袋子吗？纸袋、塑料袋，或者用较厚的衣物罩住口鼻也行。”
“急救人员已经在路上了。”
每个周五周六，奥斯卡皮亚斯特里都会在急救中心兼职接线员工作，处理高峰时段的急救电话并调派救护车。个性冷静的他总是能在各种情况下清晰传达指示，尽管有时候会被指出缺少对当事人的情感安慰这点，但中心主任依旧对他赞赏有加，甚至提出过转正邀请和优厚的薪资待遇。但奥斯卡令人无法理解地拒绝了这个提案，依旧只在固定两天来上班。
确定电话那头的人状况稳定且急救人员已经到场后。奥斯卡挂断了电话，总控台上亮起指示灯——那代表着他获得了一个十五分钟的Coffee Break。奥斯卡摘下耳机站起来，向茶水间走去。
“讨封？”
周冠宇捧着马克杯挠了挠头，很惊讶自己一向沉稳靠谱的同事突然提出了这样一个天马行空的离奇问题，他犹豫着说：“是的……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我是上海人，所以不算特别了解。那些传说都来自有古老森林的地域，比如东北地区。”
周冠宇简单叙述了他对于“讨封”的理解，和之前在国内听到的那些故事：蛇、黄鼠狼、狐狸等动物快修炼成精的时候，会穿上人类的衣服来讨封，如果人类说他们像人像仙，它们的修行就能大成，反之则会损了修为。被冒犯的精怪会记仇，让说错话的人霉运缠身。
因为这些传说的广泛传播。东北人面对精怪讨封都表现得非常上道，如果走在路上被人问“像什么”，他们立刻就知道怎样回答。
还有一些地域，则流传着蛇、鱼等动物修行成蛟或者龙的传说，它们不仅要辛苦修行，积德行善，还要在幻形时被人类封正——“得有人指着它，说它是龙才行，不然化形失败，就得重新修炼。”周冠宇解释道，“如果有人指着它说‘这是蛇’，那它就再也修不成别的了。”
“有趣。”奥斯卡说，若有所思，“你从哪里了解到的这些资料，参考文献？”
“呃，”周冠宇说，“小说。”
“综上所述，”满载而归的奥斯卡皮亚斯特里回家对乔治拉塞尔总结道：“我认为你应该去黑龙江讨封。”
“呃。”
乔治说。
“这是最稳妥、最高效的办法。”奥斯卡点开屏幕上的中国地图，放大东北地区，指给对方看，“大兴安岭，中国最大的原始森林之一，这里村落留守的老人或者护林员对动物成精的故事耳熟能详，足以让风险降到最低——”
“不，不！”乔治终于从奥斯卡令人震撼的结论中回神，抗议道，“我不能去中国讨封！”
“你不明白，我和为我封正的人之间是有因果的，”乔治说，“如果我在那个——黑龙江——讨到封，接下来十几年我都得留在中国报恩才行，否则遭报应的就是我了！”
这样下去，乔治·拉塞尔距离成为一名东北公务员只有一步之遥。
“所以必须得是英国？”奥斯卡问道。
“至少得是欧洲。”乔治强调。
奥斯卡思索一番，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提案被乔治拒绝而感到失望，他很快接受了对方的理由，并提出了新的改进方案。
“在你找到讨封的对象前，我认为还有一件你应该去做的事情。”
“是什么？”
“积德行善，”奥斯卡说，“看起来，这会是影响你讨封成功率的重要前提。”
“呃。”
乔治又说：“你从哪儿获得的这个知识？”
“小说。”奥斯卡皮亚斯特里严肃地回答。
06.
乔治拉塞尔自己也没闲着，他一番钻营，很快就锁定了他的模仿对象。某个周末，他突然举着电脑闯进对面公寓，把正在看电影的亚历克斯阿尔本和在豆袋沙发上睡成一条水獭的兰多诺里斯摇起来：“就这个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几天时间，亚历克斯和兰多就已经彻底走出了朋友的室友不是人的阴影，和乔治处成了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主要是乔治穿亚历克斯的，另外两个人的衣服对他来说都有点小。亚历克斯也很爽快地答应帮助这条落魄到没衣服穿的蛇妖。）。他们四个混着串门，吃彼此的零食，八卦对方的生活，当然，也给乔治的讨封大业出谋划策。
乔治一度十分不解：“为什么你们都不害怕？”
“电视剧看太多了？”兰多耸耸肩。亚历克斯从他旁边冒出来，掰着手指头给乔治数：邪恶力量，暮光之城，吸血鬼日记，美国恐怖故事……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奥斯卡皮亚斯特里的存在——就算乔治是撒旦再世，把面无表情，总是看起来睡眼惺忪的奥斯卡摆在他旁边，这场面的恐怖程度也要打些折扣。
“所以就算我这样出去，也不会吓到任何人？”乔治问道。他的舌头那天之后就不分叉了，转而腰上多了好大一片蛇鳞——没能讨到封的精怪就这样，化人又消耗法力，还无法做到完美。
“只要你不试图吃了任何人的话。”亚历克斯说，“他们只会觉得这纹身挺酷的。”
而现在，听到乔治这样说，这些新晋好友们便把脑袋凑到一起，浏览起乔治刚刚分享的东西：电脑屏幕上面是一条新闻，关于某家艺术画廊的落成仪式，负责人刘易斯·汉密尔顿出席晚宴活动……“事业有成，兴趣广泛，穿衣说话都很有品位。”乔治拉塞尔点评道，“那叫什么？个人品牌？看看他的穿搭！”
“我知道他，他很有名。”兰多揉着眼睛，“但你要怎样向他学习，全网收集他的访谈纪录片？”
“这种事情当然要面对面才行。”乔治轻松地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工牌，炫耀着向他们展示。卡面上正是新闻上那家艺术画廊的logo。
乔治拉塞尔需要这份工作，不仅因为他要学习模仿人类举止，还因为他需要钱——就算他能一直吃喝奥斯卡的，对方也不会给他交房租。
兰多和亚历克斯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WTF？你怎么进去的，我记得它们家要求非常苛刻。”
“报名的人太多，招聘通道上上星期就关闭了。”
“招聘通道是什么？”乔治问。
“……你到底是怎么被录用的？”
“我在官网上找到他们老板的邮箱，给他写了一封邮件，”乔治无辜地说，“他答应了，所以我就去了，下星期入职。”
“……”
“这不是正常的招聘流程吗？”
“……不，”亚历克斯看着他，干巴巴地说道，“正常的招聘流程应当是在招聘通道投递简历，等待hr联系，电话一面，线下二面，或许还有三面，我不知道，然后沟通薪资，等offer。”
乔治评价：“你们人类就喜欢把简单的东西复杂化。”
于是兰多和亚历克斯神神鬼鬼地去研究乔治的求职邮件了，此蛇究竟有什么优秀的写作技巧，能从成百上千求职者（不提专业程度，至少是个人）中脱颖而出？乔治心情很好地哼着歌，钻进亚历克斯的卧室，半晌后拎着一件大衣出来：“亚历克斯，待会儿能不能借我穿？”
“当然。”亚历克斯说，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要出门。
“入职不是下星期吗？”他问道，“周末还得上班？”
“出门积德。”乔治回答。
Notes:
出门积德积到了马维潘头上。
Chapter 3
Summary:
“我骂脏话，被罚社区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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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除了工作之外，乔治拉塞尔为自己安排了定期出门做好事的日程——倒不是被奥斯卡的积德论说服了，那根本就是人类的刻板印象！传说故事里，那些有关封正修行的说法并不完全正确，就比如——封正其实并不是单向的，人类也可以向动物讨封（变成一条蛇或者一只鸟之类的？）只不过因为没有人会这么做，所以大家都不知道罢了。
但乔治还是决定给自己积点德。只因一个非常简单的逻辑：做好事就会碰上好人，那么多好人，或许就有一个符合他的要求，是可以为他封正的对象。
综上所述，乔治不仅需要做好事，还要想办法让他做的好事被人看见——“社区厨房怎么样？”奥斯卡将一杯拉花失败的咖啡放到他面前，提议道。
每周一三，奥斯卡都会在公寓不远处的一家花园咖啡厅打工，正以成为一名咖啡师为目标练习拉花技术——这样工资能高不少。乔治尝了一口，对这种果实研磨出的粉末感到不寒而栗。
奥斯卡坐下来，和他一起在Volunteer London上刷了刷：“我猜你应该不愿意去修剪灌木或者清理街道垃圾。”
乔治当然不愿意，但是——“为什么要‘修剪’那些灌木？”乔治说，“它们本来的形状怎么了？”
“不够美观，从人类的角度来说。”奥斯卡回答。
“不够美观，所以就切掉它们的身体？”
“有些人类也会这样对待自己。”
乔治拉塞尔表示不解。但还是接受了奥斯卡的推荐，前往社区厨房帮忙。他提前做了些功课，这工作看起来是挺好的——给无家可归者分发食物，确实完美符合乔治对于“积德”的想象。
然而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此刻，乔治站在油腻腻热烘烘的厨房里，面前是个巨大的不锈钢水池。
“在外面分发食物的工作呢？”乔治问。
“人满了！”负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就把他那一水池锅碗瓢盆留在了这里。乔治的善行既没有被人看见，也没有收获一声谢谢。
乔治第一反应是想掏出手机，和奥斯卡吐槽你的推荐真是糟透了。只是洗碗？这池子里的碗盘摞起来几乎可以表演杂技！
但这并不意味着乔治会半途而废，他向来是一条意志坚定的蛇，如果不是如此，也不可能在英国这种灵气稀薄工业化程度极高的地方修炼成精。
乔治花了两分钟给自己做心理准备，穿上围裙，戴上套袖和手套，打开水龙头，认命地开始用毛刷搓那些脏兮兮的餐盘。人类——笨拙的，只是进食便要借助如此多工具的人类！乔治拉塞尔在心中咬牙切齿。
还没等他刷两个盘子出来。后厨的大门便又一次被推开。“新成员！”负责人宣布道，三言两语为对方同样安排了洗碗的任务。
那人没说什么失望的话，只是说“OK”，声音很哑，像嗓子里含着东西似的。他并没有立刻开始工作，而是叉着腰在水池旁边站了一会儿，可能也被这场面壮观到了——“围裙在哪儿？”他问。
乔治指了一下墙边挂围裙的挂钩，示意他自己去拿。男人简短地说了句“谢了”，开始武装自己。
乔治拉塞尔打量了一下对方——白色板鞋，蓝色牛仔裤，深色T恤。男人将围裙套在头上——第一次失败了，因为忘记摘下鸭舌帽。第二次尝试时，乔治看到一头金褐色的短发，像狮子的鬃毛般杂乱。
那人转过身，两只手背后系围裙的带子，现在乔治看到了一双蓝眼睛。
“好多盘子。”男人一边系围裙一边说，语气很诚实。
“是的。”乔治说，按照从前的排练提拉自己的面部肌肉，露出一个绝对符合人类定义的友好笑容，并给出了自己的计划，“我觉得我们先把所有的残渣和污垢刷掉，然后再用清水冲一遍，擦干？”
“听起来不错。”对方耸了耸肩，抓起刷子，“我是麦克斯。”
“乔治。”
“那么，开工吧。”
接下来一个小时，乔治与麦克斯组合起来洗碗纵队以某种十分惊人的效率清理了水池中的碗盘。他们把刷过的盘子分别摞在自己手边，结局就是把工作变成了比赛。乔治发誓麦克斯看了一眼自己这边的进度并加快了洗刷的节奏——而他同样不是甘居人后的家伙。
“这样下去你会把帽子掉进水池。”麦克斯动作幅度过大时，乔治忍不住开玩笑道。对方笑了一下，尽管只是一闪而过，但乔治确实看到了。
在这样的情景下，他们二人飞快地就把水池里所有的碗盘刷了一遍。麦克斯拔掉塞子，看着池子里的脏水打着旋儿流走。接下来是清水冲洗和擦干环节，他看向乔治，那个眼神的意思是“接下来呢？”像是在等他颁布新的比赛规则似的。
“我来冲水，你来擦干。”乔治说，他感觉自己小臂肌肉都僵硬了——乔治现在怀念做一条蛇没有四肢的生活，那时候他要灵活有力地多。
尽管比赛到此为止了，但麦克斯还是接受了乔治的安排。他们相安无事地处理了剩下的活儿。不温不热地聊了几句，关于英国，天气和食物。可能是不熟的缘故，麦克斯不怎么多话，这与总是能找出话题来聊的兰多和亚历克斯截然相反，让还在学习做人的乔治很是辛苦。
但幸好他们还算有问有答，麦克斯虽然看起来有点神游，但是都认真回应了。
也许这家伙就是个不错的讨封对象。乔治心想，但是不必着急，他有足够的耐心继续考察麦克斯是否有为他封正的潜质。他也可以多接触几个人，毕竟，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你为什么来这儿帮忙？”麦克斯问道，“你不像是吃了罚单的。”
“是啊，我只是觉得，那些无家可归的人都很不容易，”乔治没听明白麦克斯说的“罚单”是什么，但大概猜出了他的意思，立刻打起精神，给出事先就准备好的答案，“回馈社会嘛，我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你呢？”
这话搭上乔治拉塞尔那双又大有真诚的蓝眼睛，谁听了都会觉得他是个十足十的好人。乔治为此非常满意，并期待着对方的答案。
麦克斯会是同样的好人吗？
“我骂脏话，”麦克斯简短地回答，“被罚社区服务。”
砰一声，大门又被人推开。“超市捐来的临期华夫饼预拌粉，”负责人抱着一个箱子走进来，语气轻快，“谁想来做点华夫？”
受够了洗碗的麦克斯和乔治立刻同时举起手。
Chapter 4
Summary:
屏幕上的聊天框又多了一个，名称是“Box Roomates Box”。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08.
“他的厨艺简直惨不忍睹。”乔治拉塞尔毫不客气地评价，面前，亚历克斯低着头留给他一个毛茸茸的发顶，正翻阅乔治拍下的照片，“虽然我不确定华夫饼正常该是什么样，但它肯定不该是那副软趴趴的样子。”
“哪个是你做的？”亚历克斯问，放大照片上那两块晒干的海绵一样的东西。乔治的声音滑稽地卡了一下。他将自己的手机从对方手中抽回来：“我是第一次做人，他的借口是什么？”
“哇哦，乔治，双重标准，”亚历克斯说，“你做人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清晨的伦敦地铁咣当咣当，挤满了打瞌睡的上班族们。在乔治拉塞尔加入他们之前，亚历克斯阿尔本是公寓住客中唯一一位朝九晚五打卡上班的家伙——兰多诺里斯大部分时间都穿着套头衫在家敲键盘，只偶尔去公司报道；奥斯卡皮亚斯特里总是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打工，几乎每天都在做不一样的事情。
只有亚历克斯，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机械的作息，早晨挤进沙丁鱼罐头般的地铁，晚上再把自己从罐头里倒出来，吃个饭和兰多一起打游戏，偶尔录点毒舌测评视频放到自己的油管频道上……其实他把账号经营得不错，但总差个能让他流量起飞经济自由的爆款视频。
没有存款便等于没有安全感，于是亚历克斯依旧坚持孤单地上班下班。这样的生活在乔治加入后出现了显著改变——作为一名初入职场的实习新蛇，乔治也得按时打卡上班，亚历克斯终于不是公寓里唯一的牛马了。
每个工作日清晨，二人在走廊碰面，一起乘电梯下楼，步行去地铁站，顺便在路上买个贝果……他们大概有五站同路，乔治拉塞尔拉着吊环，单手滑手机，同时不住看亚历克斯的手机屏幕。
“下载这个，还有这个。”亚历克斯说，“这个是音乐软件，你听音乐吗？”
“如果人类都听的话，”乔治说，在手机应用商店中搜索spotify并下载，他的手机正在亚历克斯的指导下经历一场数字化速成教育。退到主界面，WhatsApp，iMessage，LinkedIn还有其他一应社媒工具已经在下载中了。
亚历克斯又将屏幕上的app翻过去一页，乔治问道：“这是什么？”
“哦，如果你想和女孩子约会的话？”亚历克斯说。乔治明显对和人类发展浪漫关系兴趣不大，注意力很快转向了别处。WhatsApp下载完成后，他打开软件注册了自己的账号。“点这里，输入这个号码……”亚历克斯指导他，并报上了自己的号码，“这样，你就可以给我发消息了。”
乔治给亚历克斯发送了一个emoji，又问：“我也可以用这个方法加别人？”
“对，认识新朋友了？”
“就那个华夫饼男，”乔治说，“他把号码留给了我。”
这也是乔治拉塞尔突然捣鼓起手机应用的原因，认识了麦克斯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人类的社交行为与动物完全不同。比起气味信号，他们更擅长通过电子信号交流。
他把号码输入搜索框，点击下面弹出来的搜索结果——麦克斯维斯塔潘，头像是他本人照片，橙色背景。
“我拉你进群。”亚历克斯说，乔治唔了一声，仍在屏幕上戳来戳去，措辞要发给麦克斯的消息。
[ 嘿，麦克斯，这是乔治，我们那天在社区厨房见过。]
乔治按下发送键，看着那个气泡弹出去，右滑退回主界面——屏幕上的聊天框又多了一个，名称是“Box Roomates Box”。
AA:[我把乔治拉进来了。]
OP:👏👏👏
兰多没有回复，可能是还在睡觉。乔治在最近发送里找到蛇的emoji。敲了几个发进群里。
刺耳的刹车声中，地铁缓慢地停了下来，亚历克斯该换乘了。他举着贝果向乔治很随便地挥了下手，很快跟着人流一起消失了。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乔治低下头，发现奥斯卡在群里发了几个机器人脑袋的emoji。
Notes:
如您所见，本文由30%的主线和70%的碎片日常组成。作者很想写一个群魔乱舞版本的生活大爆炸，最后写成什么样主要看精力、灵感和时间。
其实结局已经想好了！但还有很多想写的，所以不会那么快发展到结局，大概。
Chapter Text
二十来岁，对于人类来讲正是不上不下的年纪。
说是小孩，但肩上已隐约压着成年的重量：要付房租、交水电，自己洗衣做饭。说是大人，思考做事又总显露出小孩的幼稚来，钱没存下多少，每月账单一拉，雷打不动地全是娱乐消费，板球拍高尔夫球杆，夜店派对喝酒蹦迪。这样一帮年轻人们住在一起不叫“生活”，说是过家家般的游戏更为合适。
清晨，因为昨晚忘拉窗帘而被太阳晒醒的亚历克斯像条搁浅的鱼般在床上挣扎了两下，最终认命地滚下床垫，拖着沉重的身躯向卫生间蠕动。他艰难地撑开眼皮，半梦半醒间只睁开右眼探路。
亚历克斯摸过客厅，兰多荧光绿的套头衫出现在他视野边缘，还有咔哒咔哒的手柄声响，他们谁也没跟对方打招呼——兰多在专注地游戏，而亚历克斯还没醒来。
卫生间里，他机械地完成放水洗漱等一系列动作，擦干净脸后，他突然注意到面前镜子异常洁净明亮，连一丁点水渍也无。
亚历克斯缓缓开机的大脑捕捉到同样整齐的洗手台、洁净的瓷砖地面和衣物烘干机运作的细微噪音，空气里甚至还有清洁剂味道的残余。他从卫生间探出头，发现整个公寓都有收拾过的痕迹，餐桌上的外卖盒子消失了，调料罐摆得整整齐齐。
“兰多？”
兰多动作很快地把耳机拉下来一边，手指又粘回手柄上：“Yes?”
“你打扫公寓了？”
“Yes!”
“什么时候？”
“半夜？”兰多说，屏幕上的角色战术翻滚，他跟着猛地弯腰，向左下方躲避，“我有点无聊。”
“你通宵到现在？”亚历克斯看了眼手表，上午十一点半。
兰多战至关键阶段，顾不上回答。但从旁边那堆魔爪易拉罐来看，他通宵了至少二十四小时。
这也不是兰多第一次半夜发神经。亚历克斯消化了这个事实，打算去给自己弄点早餐，他拉开冰箱，整排的碳酸饮料与新鲜采购的蔬菜水果拥挤在冰箱里，这可不是他昨天看到的情景。
“你半夜去了超市？！”
“不，这是早上买的。”兰多说。屏幕上的boss进入了死亡动画，战斗终于结束了。兰多长处一口气，他把耳机扒拉下来，伸了个懒腰并就势在地毯上做了个瑜伽下犬式活动背部。
“饿死了。”兰多大头朝下，闷声闷气地说，乱糟糟的卷发像一团凌乱的狗毛，“你要吃什么，给我也做一份？”
“我看看……”亚历克斯对着冰箱研究起来。
不自律的人过上Work From Home的生活，便是彻彻底底的作息紊乱。兰多每天睡到中午、敲代码到凌晨，偶尔能量饮料喝多了睡不着，便在后半夜开始折腾。如果刚好赶上月末没有闲钱泡吧，兰多便会在公寓里发神经。
有时亚历克斯醒来发现公寓清洁一新，有时发现客厅被兰多的衣服堆得无处下脚，而对方声称自己正在为半年后一个根本没有敲定的一个旅行计划挑选搭配。
兰多扭了一阵子，从地上爬起来，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回房间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走向了奥斯卡与乔治的公寓。
“乔治？”兰多先喊道，公寓内无人回应。随即，他走向奥斯卡的房间，敲也不敲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奥斯卡正靠在床头翻阅一本书，兰多直接一屁股坐到他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快点，数据日志。”
奥斯卡没抱怨兰多没有边界感的行为。他把书合上，向兰多露出了自己耳朵后面的接口：“这是你昨天晚上应该做的事情。”
“那你应该昨天晚上来找我。”兰多把数据线地一端插上去，另一端连上自己的电脑，劈里啪啦地操作了起来。
“我去了，”奥斯卡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你在打游戏，让我待会儿再来。”
“你之后又来了吗？”
“是的。”奥斯卡说，“你擦镜子擦得很投入。”
“那你……”
“然后你去了超市。”
兰多在奥斯卡后脑勺推了一把。屏幕上亮起数据传输的进度条，他无聊地拿起那本奥斯卡看了一半的书，瞥见封面时眉毛扬得很高：“《像间谍一样观察》？”
“给乔治的。”奥斯卡说，“他需要社交上的辅导。”
“我知道，”兰多说，“但是，像间谍一样观察？”
奥斯卡房间外传来声音。门被猛地推开又重重摔上，紧接着是一连串纸盒砸在地上的闷响。光是听这动静，兰多就断定绝不可能是亚历克斯。他触电般直起身子：“乔治没去上班？”
奥斯卡打量这个过得昼夜颠倒神志不清的家伙，说：“今天是星期六。”
“奥斯卡——”房间外，乔治的声音拉得很长。兰多低声骂了一句，一把抽走连着奥斯卡的数据线。乔治同样没有敲门，闯进来的瞬间，他看到兰多正抱着电脑狼狈地滚到床脚，而奥斯卡被兰多那一拽弄得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仰倒。
“嗨，乔治。”奥斯卡用手肘撑着床垫，淡定地打招呼。
“老天，敲门行不行！”兰多喊道，一脸惊魂未定，“如果我在撸管怎么办？”
乔治显然并没有立刻理解这只是一个玩笑——自慰，一个他并不熟悉的概念，乔治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在奥斯卡的房间？”
“什么？”兰多怪叫一声，他合上电脑，把数据线缠在手上，“eww！”
“有没有人想尊重一下我的隐私？”奥斯卡用礼貌猫的表情说道。
“兰多，早餐？”亚历克斯穿着围裙，站在公寓门口说道，他手上还拿着平底锅，上面是滋滋作响的培根和撒了胡椒粉煎得刚刚好的太阳蛋。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餐桌上还放着燕麦酸奶和一大碗蓝莓。兰多回应了一声“就来”。
“在吃什么？”乔治立刻也凑上去，抽了抽鼻子说，“也给我来一份。”
Notes:
如果你还记得奥斯卡不是人这件事情的话，那么一个非人类给另一个非人类进行社交训练就非常有趣了。
Chapter Text
尽管对人类的食物充满好奇，但乔治最终也只是从亚历克斯的盘子里象征性地尝了一点——此蛇对于人类一天要在三个不同时间吃三顿饭的行为嗤之以鼻，这种频繁的进食方式既麻烦又低效。要知道，蛇可是能在饱餐一顿后半年不吃东西的。
而且——“太多油，太多香料。”乔治评价道，“我几乎吃不出这是鸡蛋。”
“你工作时不和同事吃午餐么？”
“我会，”乔治回答，“但仅仅是出于社交目的。”
每次和同事吃工作餐，乔治就象征性地买杯健康奶昔坐在旁边和大家聊天。他的节食行为在注重身材管理的艺术同僚中并不显得突兀。其他人也大多只是吃个三明治或者沙拉。
现在乔治面临的难题不是社交，而是穿搭品味——“他们叫我‘穿好点儿’？这身怎么了？”
“他们真的这么说了？”亚历克斯追问，“谁这么说了？”
“比起穿什么，你更应该考虑怎么穿。”坐在岛台边的兰多把鸡蛋咽下去，隔空拿叉子点他，说起时尚就变得滔滔不绝起来，“穿搭要显贵，基础款就别搭基础款……穿衬衫别把衣摆塞进去，上次就想跟你说。套个外搭，然后再——”
“这太‘兰多诺里斯’了，”亚历克斯打断道，“你不觉得吗？”
“‘兰多诺里斯’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是不够‘乔治拉塞尔’了。”亚历克斯说，“你能想象他穿荧光绿套头衫阔腿裤戴着渔夫帽去上班？”
“为什么不能？”
“让我们首先别忘了，那家艺术画廊的风格——”
“你们要不要看看我新买的衣服？”乔治在这俩人真的吵起来前提议道。亚历克斯与兰多二话不说，端起盘子碗刀叉，穿过走廊转移去对面公寓。
于是就像刚刚他们三人鱼贯离开奥斯卡的公寓那样，现在他们又鱼贯涌入了。奥斯卡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看着乔治捡一个地上的快递盒，从抽屉里摸出美工刀沿着桌面滑给他。
“这全是衣服？”亚历克斯站在一堆快递中间问，“全部？！”
一大堆快递盒子躺在客厅地毯上，这也是之前兰多在奥斯卡房间里听到的响动的来源——他走进公寓时乔治不在，原是在楼下取快递。
乔治划开胶带，将快递盒里的包装袋取出来撕开，将衣服拎出来抖开——那是一件带条纹的宽松polo衫。
兰多坐在岛台前的高脚凳上冲乔治打了个响指，示意他把衣服扔过来。
“不是我的风格但——不算太坏。”兰多将那件衣服左右翻翻，一脸勉强，“条纹，很经典，你要怎么搭配？”
“这样？”乔治若有所思，他将美工刀留给亚历克斯，自己去房间里拿了两条裤子出来。兰多立刻否掉了其中一条——“不，不要收腿裤，你肩膀太宽，腿又长。”
“谢谢夸奖，”乔治说，“然后呢？”
“配饰，你有什么样的腰带？”
兰多就这样热火朝天地搭配了起来，乔治站在客厅，来回地把衣服脱了又穿。只剩亚历克斯一个人苦闷地拆快递，他拆了两个盒子，忍不住抗议道：“就我一个？”
“我可以帮忙。”奥斯卡说，他从厨房找了把剪刀，也加入了拆快递的行列。几个年轻人拆盒子撕包装，将里面的衣服展开。兰多便会发表一大堆评价，类似于“这个还行”“这件烧了吧”“这个不适合你”“你买这个绝对是疯了”。
“我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奥斯卡低头看看自己手里那件T恤，又看看亚历克斯手里那件几乎一模一样的T恤。可惜只有一件获得了兰多的认可。
“质感。”兰多说。
“这是什么？”最后，桌子上剩一个稍大一些的箱子。亚历克斯把它打开，先看到一堆泡沫缓冲颗粒。
“哦，这个不是衣服。”乔治说，裸着上半身走过来，从泡沫里捞出一张方形黑胶唱片盒子，“这是一个礼物。”
“给谁的？”
“给老板的。”
上班一星期，乔治就已经学到了职场生存的精髓之一——拍上司马屁，当老板小蜜。但这都是工作他把唱片放到旁边，好奇地拿起一颗玉米泡沫：“这是什么？”
“环保缓冲材料，”奥斯卡说，“从成份上来讲，是玉米淀粉做的。”
“这个其实可以吃，你知道吗？”兰多也拿起一颗。
“真的？”
“试试。”
“没什么味道。”
“真的吗？”亚历克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三个正在品尝快递箱防撞材料的家伙，“我给你们做了早餐，然后你们在这里吃玉米泡沫？”
“没有油，”兰多引用乔治刚刚的评价，“也没有香料。”
Notes:
这帮小孩就像ADHD一样，一阵风地开始吃饭，一阵风地开始拆快递，一阵风地开始试衣服，一阵风地开始品尝玉米泡沫。
Chapter Text
11.
“这身怎样？”
早上出门前，乔治拉塞尔随口问道。他的室友奥斯卡皮亚斯特里上下打量那条布料厚实的牛仔裤和深色卫衣：“取决于你要去做什么？”
“积德，”乔治说，对他举起一根手指，“但不是去社区厨房——那个是糟糕的建议，奥斯卡。”
“抱歉？”奥斯卡耸耸肩，但是看起来并不是很抱歉。
乔治拉塞尔原本的计划堪称完美：行善积德，广结良缘。等他积累足够多的优质人类样本，他就从中选优，找到最合适的讨封对象。
但去社区厨房刷过一次盘子之后，这条蛇就有点蔫了，做个好“人”根本没他想象中那么容易，且不提要忍着恶心清理人类的食物残渣这件事情。乔治在社区厨房碰到的志愿者大半是被社区法庭强制要求来进行社区服务的，他们可算不上什么严格意义上的“好人”。
结果就是，乔治的池子里至今只可怜巴巴地游着麦克斯一条鱼。倒不是对麦克斯有什么意见，事实上，乔治其实对他感观不错，可能仅次于他那几个热情洋溢的室友。过去几天他们一直在WhatsApp上聊天，甚至约定了下一次社区服务的时间——麦克斯身上仍背着社区服务罚时，而乔治也很高兴自己"受难"时能有个伴儿。
但是他们一致同意不再去社区厨房。首先，他们都不喜欢洗那些黏黏糊糊的盘子碗，其次，麦克斯对接触大量人类表现出一种模棱两可的抗拒。研究一番后，他们共同选择了市里一家流浪动物收容中心。
乔治简直要为这个绝妙的选择鼓掌——伺候动物可比应付人类舒心多了！更重要的是，不管乔治在这里遇到谁，能在动物收容所做义工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想到这个绝妙的主意？
“你也许应该考虑换一件浅色的上衣，”听了他的计划，奥斯卡提议道，“动物毛发粘上去不会那么明显。”
“有道理。”乔治说，回屋重新换了一件上衣。
“你怎么过去？”奥斯卡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我的新朋友会开车接上我。”卫衣下乔治的声音闷闷的。
更好的消息是——麦克斯是有车一族，这替乔治省掉了令人烦恼的公共交通。麦克斯爽快地答应早上在地铁站前接上他，然后一同前往收容中心。
乔治觉得自己的积德事业终于要走上正轨了。
乔治站在路边等了约莫五分钟，一辆银灰色大众高尔夫缓缓停靠。车窗降下，麦克斯单手扶着方向盘，歪过身子："嗨。"
"嗨。"乔治钻进副驾。麦克斯的打扮几乎一成不变——蓝色牛仔裤、深色T恤、棒球帽，虽然看不见但乔治敢打赌肯定还是板鞋。跟着刘易斯汉密尔顿实习这段时间，乔治对人类世界的着装也已经有了基本认知。他很难描述人类眼中美的定义，但是麦克斯维斯塔潘这身绝对不算好看，只能勉强说是整洁。
同样的评价也可以送给麦克斯的车。麦克斯车内不算乱，后排放着背包外套和抱枕，但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前排的杯托里没放杯子，而是塞着一大坨健达奇趣蛋的包装纸。
“你到的很快。”乔治说。
“我住得不远，”麦克斯说，一只手在空气中穿梭着比划：“前面那个路口右转，一直往前走——记得那家哈洛德么？”
乔治点点头，他有依稀的印象。
“对，就在那附近。”麦克斯说，他单手打方向，银色高尔夫汇入主路车流，导航标记出前往收容中心的路。
“吃早饭了吗？”麦克斯问道。
他扒拉了一下扶手箱，然后从里面掏出了更多的健达奇趣蛋。
——一个小时后。
乔治拉塞尔说与麦克斯维斯塔潘站在流浪动物收养中心面面相觑，面前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和蔼工作人员。她花了二十分钟，领着两个年轻人将整个收容中心转了一圈，依次介绍了接待厅，隔离室，临时诊疗室，洗护间和单独隔离的猫舍与犬舍……最后，她将他们带到了后勤厨房。
“好的，让我们从最基础的开始吧。”她语气轻快地说，指着水池边堆积如山的食盆，“请把这些洗干净擦干，然后放到后面的架子上就可以了。”
"呃，好。"乔治盯着那些沾满狗粮残渣的食盆，不死心地说道，“如果有其他需要的话，比如遛狗什么的——”
“哦，那是晚一些的事情了。”工作人员笑眯眯地说，“等更多的志愿者到了，我们会一起出发。”
麦克斯显然已经接受现实了。他两手撑在腰上，环顾四周，直奔主题："围裙在哪？"
乔治只觉得今天是最不该穿浅色衣服的一天。
Notes:
马维潘车最普通地一集。
昨天和朋友如火如荼地聊了三百条将夏乐扣也加入了讨封宇宙。
并且给乔拉构思了非常天才的cannon event……
现在就是写得心急如焚，什么时候能写到这个小皮掉马让剧情进入正轨？
明明是个段子文，但是心急如焚地写啊！
Chapter Text
12.
麦克斯维斯塔潘最近的生活不算顺遂，准确来说，简直是相当倒霉——是的，他是一名模拟器赛车手；是的，他确实在最近一场活动中没过脑子地说了脏话并因此受到赛事方的处罚；并且，是的，他因为过于直白地对这个处罚决定表示抗议而被进一步地处罚了，这便是他现在站在流浪动物收容中心的直接原因。
但幸好，至少他不是一个人在受苦——“你不是英国人，对吧？”就在他身边，乔治拉塞尔说道，“我能听出口音。”
“荷兰人。”麦克斯肯定了他的猜测。将水阀开到最大，哗啦啦的巨大水声中，二人穿好手套围裙，一个手持钢丝球，一个手持毛刷，低头注视着透明液体逐渐淹没长方形水槽中所有的猫狗食盆。
“怎么想着来到伦敦？”
“工作。”麦克斯说，并没有更深入地去讲自己做什么。
乔治拉塞尔脑内中立刻浮现出面前这人穿着白衬衫西装裤提着公文包，开车去公司敲键盘的样子——没办法，他现在对于“工作”和“上班”只有两种印象，一种是像亚历克斯阿尔本，一种是像刘易斯汉密尔顿，而麦克斯显然不可能从事时尚行业。
麦克斯的声音很快又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你呢？”他问道，“本地人？”
“严格意义上说，我不算本地的，”乔治想了想，回答道，他关掉水阀，拿起一个脏兮兮的狗食盆，“不过我来英国的时候太小了，已经记不清原本的家乡是什么地方了。”
麦克斯维斯塔潘的动作慢了下来，随着乔治的话，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大段异国婴孩遭弃，被英国夫妻跨国收养，长大后寻乡失败的大新闻。
”你看起来像欧洲什么地方的，“麦克斯攥着钢丝球，侧过头去打量了一下金发碧眼个头高大的新朋友，肯定地说：“不知道，总之是白人。”
“也许，也许。”乔治对麦克斯内心戏浑然不知，只是含糊说道。他心想你能从这副外表看出什么来？这个人形就是照着英国人捏的！
二人就这样抱着对彼此巨大的误解开始了今天的工作。部分食盆里还残留着小动物们吃剩的粮。麦克斯从碗里挖出一大坨粘在不锈钢壁上的黏糊狗粮，说：“恶。”
“垃圾桶在这儿。”乔治说，向后退了一步，露出旁边的垃圾桶来。但是麦克斯甚至一步都懒得挪动，他站在原地以一个投篮的姿势将那坨狗粮甩了出去。
这显然是一个错误的决定，麦克斯没有篮球运动员的天分。狗粮砸中桌角，霎时间四分五裂、溅得到处都是。一部分渣子正面袭击了乔治的脸，然后滑进了他的卫衣领口。
“……”
寂静中，残余在桌角的狗粮缓缓滑下，啪嗒一声掉到了乔治的鞋上。
麦克斯指着他，突然从喉咙里爆发出一声狗叫一样的大笑。与此同时，乔治在呆滞片刻后迅速反应过来，将手上的刷子向麦克斯的脸猛地扔了过去。
于是麦克斯幸灾乐祸的笑声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声痛叫。
13.
“拜托，我说了对不起了。”麦克斯笑嘻嘻地说道，“你总不能真的生我气吧？”
“你看起来可一点都不感到抱歉，你弄得我胸口上都是！”
二人一身狼狈，乔治声音模糊地谴责。食盆已经都洗完了，他正忙着洗自己的脸。而麦克斯刚刚干脆直接把头伸进了水管下冲洗，现在金发还打着绺。
“你也把刷子扔到我头上了。”
“那是你活该！”
——好吧，他确实活该。麦克斯想了想，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但这依然无法阻止他站在这里对一切都感到好笑。
整个后勤厨房仿佛经历了一场暴雨。瓷砖上满是水、泡沫和宠物粮渣子。麦克斯和乔治一场大战的结果便是徒增工作量，他们待会儿不仅得擦所有的食盆，还得擦地。
“老天！这里发生了什么？”刚走进来的工作人员惊得站在门口，“孩子们，我是让你们洗碗，可不是让你们洗澡啊！”
“只是个小意外”乔治站直身体，一边擦脸一边说，试图挽救一下对方可能留下的糟糕印象。他狠狠瞪了一眼麦克斯，对方竟然还在笑，“女士，我保证麦克斯会清理干净——”
乔治声音后半截卡在了喉咙里，工作人员则不满地说：“你们最好现在就开始收拾。”
“我是在这里工作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工作人员身后传来。
“是的亲爱的，宠物浴池就在那边……”工作人员的语气瞬间柔和了八个度，侧身让身后的人进来，“名单上这几个小朋友都做过驱虫了，你能洗多少就洗多少。”
“没问题，女士。”
奥斯卡皮亚斯特里背着一个沉重的工具包走进来，他将背包卸在宠物浴池边，拉开拉链，从里面依次取出专业宠物香波、护毛素、各种尺寸的毛梳、指甲钳，甚至还有一套防抓挠宠物束缚带。整理妥当后，才抬起头，与目瞪口呆的乔治四目相对。
“嗨，乔治。”
奥斯卡说，然后便又跟着工作人员出去了。
“熟人？”麦克斯转头看向乔治。
“呃……室友。”乔治的表情几乎要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疑问写在脸上。
两分钟后，奥斯卡又回来了，手里牵着一条体型巨大皮毛打结的阿拉斯加犬。乔治几乎是在他进门地瞬间立刻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每周二四在宠物店打工……”
“我知道。”乔治打断他，叫他赶紧切入正题——奥斯卡每周一三在咖啡厅打工，二四在宠物店打工，周五周六在急救中心工作——这套日程整个公寓所有人都倒背如流。但今天既不是星期二也不是星期四，这里很明显也不是宠物店。
“……宠物店和收容所有慈善合作，”奥斯卡终于回答到点儿上了，“我来这边给小动物义务洗澡可以抵扣工时。”
“那早上怎么不告诉我？”乔治有点不解，还有点不高兴。如果奥斯卡告诉他他们今天有着相同的目的地，说不定他还能让麦克斯捎上他一起出发。
奥斯卡没立刻回答，他的视线飘到在一旁抱着手臂津津有味看戏的麦克斯身上，对方立刻举起手，“哦无视我就行，”他说，立刻背过身去，对着水槽假装忙活，“当我不存在。”
奥斯卡的视线转了回来。
“因为这样很好玩啊。”他说。
乔治拿起他的刷子（再一次地）丢出去以示不满，只不过比起对麦克斯，他对奥斯卡的不满较为轻微，因此并没有真的冲着奥斯卡砸过去，而是随便扔到了他旁边的地方。
但是意料之外的是，一道迅捷的黑影——并不是奥斯卡或者麦克斯——迅速扑向了刷子！在小笼子里憋坏了地阿拉斯加巨犬张口叼住了毛刷，两眼放光地奔向乔治。奥斯卡被牵引绳拽得骤然失去平衡——
“奥斯卡！”
“HOLY SHIT！”
奥斯卡来不及反应便踩在满是水和泡沫的瓷砖上仰面朝天地重重滑倒了，乔治的话音未落，却发现更大的危机正扑面而来，因为脱离奥斯卡控制的阿拉斯加，下一步就是向他扑来。
乔治立刻惊恐地跳进了水槽。
麦克斯指着他，又一次从喉咙里爆发出一声狗叫一样的大笑。
Notes:
max是sim racer因为想了半天想不出来此人除了赛车干什么比较合适，但是真的让他继续做赛车手的话，这个紧张的日程又不适合咱们伦敦大爆炸的悠闲氛围，所以你就开虚拟小车车吧。
Chapter Text
“Box Roomates Box”
GR:[图片]
手机嗡嗡震了一下，兰多把它拿起来，解锁屏幕，发现是乔治在室友群发了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乔治拉塞尔的自拍照，但他只出镜了小半张脸，眼睛瞪得大大的，额发打着绺贴在脸颊上。奥斯卡皮亚斯特里在他斜后方出镜，他背对着镜头坐在瓷砖地面上，灰色T恤沾了水，已经晕成深色。
照片角落还有一只悬空的大狗——兰多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狗是被什么人四脚朝天地抱着，只是那人几乎完全被狗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底下两条站得笔直的腿。
兰多退出照片界面，开始敲字。
LN:[？]
AA:[？]
AA:[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
LN:[什么情况？]
GR:[我有一个问题。]
GR:[如果有人后脑勺着地摔了一跤，他应该去医院，对吧？]
AA:[呃，你口中的“有人”是奥斯卡吗？]
LN:[发生了什么？？]
GR:[发生了一条狗。]
“你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吗，你确定？”流浪动物收容中心内，乔治把奥斯卡的头发拨来拨去，检查他的后脑勺，“你确定你不会恶心呕吐，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突发癫痫——”
“我没事。真的，甚至已经不痛了。”奥斯卡拨开乔治的手，尽可能看起来真诚地说道。对方看起来仍有疑虑，乔治并不清楚人类骨骼的具体硬度，但从他的角度评价，奥斯卡刚那一下摔得十分结实。
乔治在麦克斯把狗抱起来之后才心有余悸地从水槽里跳出来，去把奥斯卡从地上扶起来。在这个过程中，麦克斯一直在举着狗大笑，完全没有出于礼貌稍微掩饰下的意思，这让乔治有点窘迫.好吧，他不是不理解面前这副场景好笑在哪里，但是——“你就一点不担心么？”他问麦克斯。
“哦他看起来没什么事啊，”麦克斯说，他正用拖布把地上的水推来推去。那条万恶之源的阿拉斯加此刻已经被拴在了宠物浴池的不锈钢横杆上，寂寞而失望地看着面前吵得你来我往地三个男人，“如果他有事的话，我可以开车送他去医院。”
手机震个不停，乔治拿出来看，“Box Roomates Box”里已经多了一串来自亚历克斯和兰多的消息。
AA:[什么叫'发生了一条狗'？]
LN:[狗把奥斯卡弄成了这样？]
AA:[说句公道话，那看起来确实是很他妈大一条狗。]
AA:[那是一条阿拉斯加犬吗？]
LN:[你们在动物收容所？]
AA:[哦，今天是奥斯卡的义工时间？]
LN:[现在什么情况？]
AA:[他还醒着吗？还能走直线吗？记得自己是谁吗？]
GR:[等下，]
GR:[我找到了警方针对酒驾的标准化现场清醒度测试，应该让奥斯卡试试吗？]
LN:[你可以试试。]
LN:[但我得说，他平时也不一定能单腿站立30秒。]
OP:[我没事。]
OP:[我是奥斯卡皮亚斯特里，醒着，能走直线，也能洗狗。]
GR:[你确定？]
OP:[你是说哪部分？]
OP:[我很确定我是奥斯卡皮亚斯特里]
AA:[LOL]
AA:[为什么你们面对面还要在群里扣字？]
OP:[因为乔治一直盯着手机]
“真的没事，”奥斯卡说，他把被乔治抓乱的头发重新捋回去，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还有几只动物要洗呢。”
“需要帮忙吗？”麦克斯问，反正是来做义工的，遛狗与洗狗对他来说区别不大，再说他身上也已经弄湿了。
于是奥斯卡翻出三把狗梳，众人将阿拉斯加围在中间，开始给它梳毛。
也不知道这个大家伙流浪了多久，脱落的被毛结成一团，许多梳不开的地方只能用安全剪刀剪掉。狗毛在空中飞舞，阿拉斯加一直往刚才抱过他的麦克斯身上扑，到最后甚至把两只前爪搭在他肩膀上站着，麦克斯干脆以这个姿势开始梳他的肚子。
“你在这儿做义工多久了？”乔治问。
“大概半年？我尽量每个月都抽空过来。”奥斯卡说。
“每次都是洗狗？”麦克斯问。
“也有猫，兔子，貂，什么的，”奥斯卡回答，“还洗过两次马，一头走丢的宠物驴。”
“哇哦。”
“洗得干净点，修下毛发，取个引人注目的名字，被领养的几率会高很多。”
“取名也是你来负责吗？”
“有时候是的。”
“你会给他取什么名字？”麦克斯拍了拍面前这个大家伙。
奥斯卡做了一个思考的表情，然后毫不犹豫地开口道：
“全域机动陆地鱼雷。”
Notes:
如果大家喜欢请给我评！嘿嘿嘿
Chapter 10
Summary:
“要看一只妖怪的原形就像管一个人要他的裸照一样，这实在是太粗鲁了。”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15.
四人无聊地坨在亚历克斯的客厅看电影，亚历克斯、奥斯卡和乔治占据沙发，兰多瘫在他的豆袋上，电视屏幕上正播放《勺子杀人魔(The Horribly Slow Murderer with the Extremely Inefficient Weapon)》——惊悚喜剧，但对于一条蛇妖来说着实难以理解。兰多长期致力于找出一些难以理解的东西来挑战乔治对于人类的认知。
但是在乔治的疑惑达到顶峰之前，奥斯卡先提出了质疑：“我不明白。”
“哪部分？”
“既然他知道逃跑没用，为什么还一直跑？”奥斯卡问，“既然勺子是可以破坏的，为什么他不去攻击勺子，而是一直攻击杀不死的杀人魔？”
“呃，可能因为他是个笨蛋？”兰多抱着一桶爆米花敷衍道。
“奥斯卡，你要知道，”亚历克斯说，两手在空中比划道，“享受电影的重要前提，就是要接受并拥抱它的设定，”
“……行，”奥斯卡花了一秒钟，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无厘头电影的存在，“如果这是超自然现象真的存在，那么主角为什么不向其他超自然力量求助？总会有比勺子杀人魔更强大的存在。”
“喔！谨慎开口，”亚历克斯抬起手，“给所有的超能力做战力排名时小心着点儿，你会惹上大麻烦的奥斯卡——而且，谁说勺子杀人魔就不能是最强大的超自然存在？”
“它都写在标题里了，”奥斯卡示意亚历克斯看屏幕，一字一句念道，“‘缓慢’而没有‘效率’的谋杀。”
“又或者他就只是个笨蛋？”兰多耸耸肩，“我小时候一直很怕瘦长鬼影——”
“没有小孩不怕瘦长鬼影，”亚历克斯说，“微笑狗呢？”
“还是瘦长鬼影更吓人。”
“认真的？我小时候有好几个月没敢直视家里养的狗。”
“等等——乔治，我有个问题，”在亚历克斯把小时候在互联网上爬格子看过的恐怖都市传说和童年阴影全翻出来之前，兰多打断了他，他看向乔治，“你会魔法吗？我是说，你不是个妖怪吗？”
“对哦，”亚历克斯说，一起看向乔治，“我几乎忘记你身上还有这个‘非人类’的设定了。”
乔治搬过来这段时间，他们断断续续见识了他过低的体温、分叉的舌头、身上不定期浮起的鳞片，和偶尔变成竖形的瞳孔，但除此之外，乔治拉塞尔像任何一个普通人类一样吃东西、上班、交房租，和他们一起为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烦恼。
这显然不符合他们对于怪物、魔鬼、精怪——总之是任何超自然存在的认知，因为乔治根本没有做任何超自然的事情！
“如果你说的’魔法‘是指那些人类所没有的能力，”乔治肯定地回答道，“——是的，我能做到。”
“更具体一些，你都能做到什么？”
“简单来说，我能疗愈，也能伤害，”乔治说，“但我不会随随便便用这些能力，除非是报恩或者报仇的时候。”
“为什么？”兰多问，“这听起来能让你的生活轻松很多？”
“光是变成人就已经消耗我很多能量了！”乔治回答，“除非是为了偿还因果，我不想消耗自己的能量。”
这也是乔治在努力讨封的原因——只要讨到封，化人形就不会消耗他太多法力了。高度工业化的现代社会灵气稀薄，修行不易，乔治十分珍惜自己的修为。
“所以我猜你也不会向我们展示你的能力？”亚历克斯说。
“是的。”乔治优雅地说，“当然你也可以试试惹毛我，看看我会不会报复回来。”
没有人想去跟一只妖怪较劲，但是——“我还有个问题，”兰多举起手，他像一只警戒地狐獴那样从豆袋沙发上立起上半身，神情严肃，“你睡觉的时候——乔治，是以人的样子，还是蛇的样子？还是半人半蛇的样子？”
“……”
“拜托！”兰多抱着膝盖大叫，“我真的很想知道！”
“无可奉告。”乔治说。
兰多扭头求助：“奥斯卡？”
“我不知道，”奥斯卡淡定地回答，“我是一个有边界感的好室友。”
乔治满意地揽住他的好室友，把他的头发揉成乱糟糟的一团。作为整栋公寓最有礼貌的住客，奥斯卡一次也没有闯入过任何人的房间。
“没什么能阻止好奇的兰多，”亚历克斯说，“总有一天，他半夜发神经的时候会去突袭你的。”
“他可以试试，但说真的，朋友们，”乔治说，“要看一只妖怪的原形就像管一个人要他的裸照一样，这实在是太粗鲁了。”
“你不是在ins上发了挺多半裸照片？”兰多说。
亚历克斯帮乔治下载了一堆手机应用，也带着乔治开始使用社媒，乔治和他们在ins上互相关注，偶尔也发些生活日常和自拍照片，其中有好几张他都没穿上衣，向镜头展示他完美的腹肌。
“这是两回事，”乔治解释，“对我来讲那不算裸体——我穿着我的人形呢。”
“那好吧，公平起见，”兰多仍不死心，“如果你现原形，我就脱成全裸。”
“我对你的裸体没有任何兴趣。”
“我们所有人脱成全裸。”
奥斯卡站了起来：“我可以退出吗？”
“亚历克斯？”
“我确实有点好奇，”亚历克斯说，他也站了起来，“但再想想——三个裸男和一条蛇，谢谢不了。”
“再说，”亚历克斯补充，“强迫动物表演在英国是违法的。”
Notes:
我小时候最害怕的互联网病毒传播都市传说是小丑雕像……那个真的吓到了我。
每次收到“不把这个转给xx人就活不到明天”的传说故事都一阵恨意！
但并没有转发过，因为那时年幼的我几乎木有任何互联网好友。
Chapter 11
Summary:
你这辈子大部分时间连四肢都没有，哪儿学来的打球！
Chapter Text
16.
没有人变成蛇，于是也没有人脱衣服。奥斯卡和亚历克斯又坐了回去，几人守在电视机前，在遥控器上按来按去寻找下一个抽象视频。
乔治拉塞尔翘着腿玩儿了会儿手机，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有人会打笼式网球吗？”
亚历克斯、兰多，与奥斯卡立刻同时举手。
“放下，”兰多歪过身体，在奥斯卡手背上抽了一下，“你那水平可算不上‘会’。”
亚历克斯也在兰多手上打了一下：“你的水平就算？”
这是赤裸裸地挑衅！兰多大怒，从豆袋沙发上一跃而起。于是可以想见的，半个小时后，四人身着运动装，手持球拍出现在了他们家旁边的笼式网球场里。兰多和亚历克斯一个扩胸一个压腿，正拉抻韧带。
“我们为什么要突然跑出来打笼式网球？”乔治疑惑地发问，他颠了颠手上的球拍——这是亚历克斯借给他的。
“不是你要打吗？”
“我只是问你们谁会打而已！”乔治说，“有人邀请我，但我从没玩儿过。”
“哦~”兰多发出怪声，追问，“男的女的？”
“男的。”
“这是个约会吗？”
“……”
兰多无辜地耸肩：“我又不会指指点点。”
男性和男性，这或许会挑战某些较为传统的价值观。但乔治并无任何人类道德可言，同性行为在动物界本就司空见惯。令他迟疑的并非羞耻感。
“我不知道，”他只是有点迷茫，“这算吗？”
“这可以算，”亚历克斯说，“取决于他想要什么，和你想要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想要什么？”
亚历克斯和兰多七嘴八舌地花了二十分钟给这条蛇解释人类五花八门的觅偶流程，比如先网上聊聊，合得来就约出来一起玩，感受彼此之间的化学反应。在这个阶段多接触几个人也没什么——但如果要继续发展，对方可能会希望进入一对一的关系。至于结婚？这个话题对妖怪来说还太遥远，两人只重点介绍了约出来一起玩的部分，吃饭、蹦迪、下午茶、压马路……打球自然也可以是约会。
乔治听下来觉得这比动物求偶复杂多了，但：接触一些人，感受对方的性格，选择是否继续深入接触——“这听起来很像我本来的讨封计划。”
“好像确实……”
“所以我应该以寻找约会对象的思路来寻找讨封对象？”乔治立刻对战略做出了调整。
“不！”兰多立刻反驳道，但随即声音迟疑起来，“这不对？我是说，呃……也行？”
“但是有点不道德。”亚历克斯说。
“他本来也没有道德。”奥斯卡说。
先不管这个道德前提。“假设这是个约会，”乔治说，“假设，如果我拿出对待约会的态度来，是否有助于提高讨封的成功率？”
亚历克斯和兰多都没立刻说话，但是奥斯卡点了点头，说：“逻辑上是的。”
约会意味着你要展现出最好的一面，给对方留下良好的印象和亲切感，”奥斯卡说，“不论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这总会有所帮助。”
“那么它就是个约会，”乔治爽快地给事情定性，立即拿出了斗志，“我不能在约会上出洋相，现在，谁来教我打球？”
“这样站着，”奥斯卡说，示意给他看，“下手发球到斜对面的区域，球最多在地面弹一下……”
乔治拉塞尔就这样认真地学起了笼式网球。
兰多和亚历克斯站在他们背后，不约而同陷入了沉思。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兰多摸着下巴沉吟。
“有点邪恶，”亚历克斯也摸下巴，“他会伤了某个小可怜的心的。”
“一般来讲是二至四个人一起玩，四个人最好……”奥斯卡说，他看向亚历克斯和兰多，意思是你们还玩不玩儿了？
“当然，当然。”亚历克斯说，几个板球脑袋立刻将道德的事情忘在脑后，他拍了拍奥斯卡的肩膀，领着他向网对面走，“咱俩去对面，我不要和兰多一队。”
“你不觉得这个实力分配有点太不均衡了吗？”兰多抗议，几分钟之前，乔治甚至连笼式网球的规则都不知道。
“哦，”亚历克斯刻薄道，“我以为你很厉害呢！”
——一个小时后，乔治兰多组合把奥斯卡亚历克斯组合打成了4:1。
除了第一局因为不熟悉规则而犯了些错误外，接下来几局乔治简直就是以一敌二，大杀四方，甚至中间有两局亚历克斯和奥斯卡一球都不曾赢下——到最后兰多甚至都不跑动了，只是站在场边，在亚历克斯输球的时候发出阵阵狂笑。
“哇哦，好惊险的救球，亚历克斯！”兰多在旁边大惊小怪地叫唤，又说，“你猜怎么着，今天天气真的挺不错的，我就在这儿乘乘凉，散散步，看你出洋相也挺好的。”
球与球拍相击发出清脆的声音，向着亚历克斯的的半场边角高速飞来，亚历克斯鱼跃救球，但还是没扑到，他简直想把拍子摔在地上——“你这辈子大部分时间连四肢都没有，”他冲乔治大喊，“哪儿学来的打球！”
兰多只是又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踮着脚从背后够乔治的肩膀，“乔治，乔治，”他笑着说，“下次再和我出来打球吧？我认识个板球很厉害的家伙，你去灭灭他的威风——你会打高尔夫吗？”
“我可不是召唤兽。”验证了自己运动水平的乔治也很满意。他笑着说，然后掏出手机，打开WhatsApp——过去这段时间没人联系他，麦克斯给他发来的消息还在聊天框的最顶端:
MV:[要不要一起打笼式网球？]
乔治志得意满地敲下文字：[好啊，没问题，什么时间？]
Chapter 12
Summary:
“希望你不会和你的约会对象连续交配二十四个小时。”
Notes:
在隔壁开了小小一坑，是95当家们+815512的全体cb向杀手公司的故事，有兴趣大家也可以去看看！
指路：181395376
Chapter Text
17.
工作日的清晨，亚历克斯，奥斯卡与乔治在公寓门口相遇。奥斯卡预备去咖啡厅上早午班，身上穿着宽松而方便活动的卫衣和直筒裤，背后背着双肩包；亚历克斯则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打着领带，风衣搭在手臂上，单肩挂着电脑包。
他们两个一起看向乔治——“盛装打扮啊！”亚历克斯说。
“这是奥斯卡的建议。”
乔治拉塞尔一边整理胸针一边说。同伴穿得基础，他的穿着就不基础。乔治拉塞尔今天穿着一件带花纹的羊毛小西装，搭切尔西靴，背后也斜挎着一个包——亚历克斯看到里面支出来的半个球拍手柄，猜测里面或许还有运动衣与运动鞋。
“今天是新展的媒体日，”乔治对亚历克斯露出一个微笑，“而且，晚上有个‘约会’。”
“所以，”三人上了电梯，一起下楼，“这身打扮是为了工作，还是约会？”
“两个都？”
“错误答案！”亚历克斯说，“至少在他面前，你得坚称‘只是为了工作’。”
“为什么？”
“这是第一次约会，不是吗？”亚历克斯谆谆教导，电梯缓缓下降，“你不能表现得太重视，这会让你在主动权上落于下风。”
“所以我该穿得随便点？”
“那也不行，显得有点不尊重人了。”
再一次的——“你们人类真是太麻烦了，”乔治说，叮一声，他们到达一楼，电梯打开。三人并肩穿过铺着大理石地砖的大堂向外走去，“觅偶的时候，动物可都是尽可能地展示自己的身体、花纹，战斗能力，怎么你们人类全都反着来？”
“希望你不会和你的约会对象连续交配二十四个小时。”奥斯卡平静地讲了一个有关蛇交媾习性的冷笑话，但乔治显然没有get到。他很认真地回答：“现在不是我的发情期。”
“你有发情期？”亚历克斯看起来有点惊恐。
“曾经，”乔治坦然地说，显然不觉得这有什么，“成精之后就没有了。”
大堂在前台值班的保安手上的报纸都忘了翻页，他用诡异的眼神目送着三人离开。
走出公寓大楼，他们一人向左，两人向右。奥斯卡步行前往他工作的咖啡厅，乔治则与亚历克斯去挤地铁。
“工作如何？”
“还行。工作内容算是有趣。”乔治说，策展工作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得多，作为刘易斯的助理，从创意到执行事无巨细都会经过他手，乔治不得不拿出他讨封的努力来攻克工作，而且——“同事都很能八卦。”
办公室八卦，每个上班族必不可少要经历的东西。就算是居家办公的兰多，也会在TEAMS上和同事八卦上司。亚历克斯说：“讲来听听。”
乔治不怎么在意地随口讲了几个，谁被投诉了，谁被非法解聘了，谁似乎在偷偷搞办公室地下恋情——以及，“他们说刘易斯汉密尔顿可能要离开了。”
“哦？”亚历克斯支起耳朵，对名流八卦感兴趣也是一种人之常情，“因为你们那个很难搞的老板？”
“没人敢八老板的卦，”乔治让他失望了，“更详细的我就不知道了。”他们跟着人流走进地铁站——亚历克斯拉了他一把，伸手取下了乔治的胸针。
“你应该先把这个收起来，”他提醒道，“地铁里人多手杂，小心被偷。”
那是一枚设计精美的宝石胸针，银质镶座上镶嵌着闪烁翠绿光芒的沙弗莱石，宛如蛇的眼睛般神秘而贵重。亚历克斯好奇地端详了一下，“这是员工福利？在艺术画廊工作还能租借珠宝与服装吗。”
“不，”乔治接过胸针，揣进口袋，“这是我买的。”
亚历克斯的嘴巴张大了。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人类开发的支付系统还挺有意思的，”乔治的声音轻松愉快，“一小张卡片，刷一下，东西就是你的了……”
“你用的什么卡？”亚历克斯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让我看看。”
乔治依言翻出了自己的钱包，向亚历克斯展示——果不其然，那是一张信用卡。
“这张卡上划走的钱是要还的。”亚历克斯说，“你知道吧？”
“……”
“你知道吧？”
“……”
“我的老天，我的朋友，”亚历克斯说，“先别和奥斯卡上你那社交学课程了，你现在需要补补金融。”
Chapter Text
18.
作为整个公寓最为gen-z作风的年轻人，兰多诺里斯抱着电脑工作时会将音响开得很大，同时把手机靠在屏幕边心不在焉地刷视频。他的抖音推流很杂很现充：美女帅哥，小猫小狗，搞笑meme，明星八卦——女孩举着手机，嘴角带着按不下去的笑容说：“天啊，朋友们，我在梅赛德斯新时代艺术展上——”
那是本地一个小网红，兰多某次去夜店蹦迪的时候见过她本人，这一点熟识之情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兰多的眼睛移到手机屏幕上：女孩翻转摄像头，画面从她的脸变成了画廊中的陈设，随后镜头一转，捕捉到了红毯上被安保人员簇拥的刘易斯·汉密尔顿——兰多立刻认出那是乔治的顶头上司。
他笑了一下，拿起手机，想截个图发到舍友群去。下一秒，视频上的画面又变了，乔治拉塞尔那张美丽的脸以占满画幅三分之二的姿态出现在屏幕上，嘴角挂着精致的假笑。
比起高不可攀的汉密尔顿，在现场帮忙的工作人员肯定是更好接近的——这个自媒体网红姑娘肯定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拦住了工作人员里长得最吸睛的那个采访。那姑娘热情地问乔治是做什么的，说他美得不像普通员工，得知他是汉密尔顿的助理后，又追问了不少八卦。
乔治应对得优雅风趣——但是熟识他的人能看出来，他的眼神已经有点茫然了。
视频打着梅赛德斯、汉密尔顿和艺术展相关的tag，兰多看向屏幕右侧——发布十分钟，视频已经获得一万多点赞和好几百评论了。汉密尔顿的粉丝大多没在这视频下留评——毕竟拍自己偶像拍得更加高清的视频在平台上比比皆是，评论全都在讨论乔治拉塞尔，打趣梅奔什么时候招了这样一个小员工，以及，平时在画廊能碰见他吗？
“我上上个星期去过，确实在那里见到了他。”评论中很快有人印证。
“有谁知道他的ins吗？”又有人问。
兰多笑得合不拢嘴，狂按截图键，然后全发去了室友群——
LN:[图片]
LN:[图片+7]
LN:[视频]
LN:[@GR 你火了。]
好一会儿没人回复，亚历克斯今天要加班，奥斯卡可能没看手机，至于乔治——兰多本来也没期待他能立刻回复，这个时间，恐怕他还在现场忙碌呢。
但没想到第一个回复的却是乔治，他的文字看起来和他图片上的眼睛一样茫然——[这是什么？][你在哪儿看到的？]他在群里问。
LN:[ins, x, tikkot, 到处都是。]
LN:[随便打开个平台，搜#MercedesAssistant 就能看到你的脸。]
LN:[你不应该在忙吗，还有空玩手机？]
GR:[我快下班了。]
GR:[画廊有个VIP After Party，但我只是助理。]
After Party不会邀请普通员工参加，但梅赛德斯优秀的公关团队确实如同嗅到血味的鲨鱼一般，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在社媒平台蹿红的乔治拉塞尔，媒体活动收尾时，负责人甚至来问过乔治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参加派对。
“能认识很多平时见不到的大人物的。”对方锲而不舍地挽留。
还不知道自己在互联网火了的乔治非常疑惑，然后十分干脆地拒绝了——“抱歉，我已经有约了。”
LN:[回来了？]
GR:[不，今晚有约。]
LN:[好吧，玩得开心。]
兰多叹了口气，亚历克斯与乔治都不回家，他寂寞地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代码也敲不出来了，干脆去隔壁找奥斯卡。
“奥斯卡！”
他叫道，自来熟地冲进对方房间——奥斯卡坐在桌子前，头埋在一个围挡一样的装置里，正抱着本书研究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
“龙与地下城，”奥斯卡说，“我正在研究如何做一名城主。”
他对兰多亮了亮手中的书《地下城主指南》，《怪物图鉴》和《玩家手册》。
“那是什么？”
奥斯卡简单解释了一下——总之这是一个桌面冒险游戏，一名地下城城主作为主持人谱写冒险剧本，几名玩家扮演冒险者……“我想要试着写个剧本”奥斯卡说。
兰多对这种宅男游戏毫无兴趣，他敷衍地嗯了几声，倒在奥斯卡床上继续刷手机。搜索过一次梅奔艺术展后，现在他首页上全是汉密尔顿和他的神秘助理。
“乔治说要很晚才回来。”兰多说。
“我知道，”奥斯卡回答，“他今晚要去‘约会’。”
“那个约他打板球的神秘对象？”兰多翻了个身，有了点兴趣，“你对他知道多少？”
“上次在动物收容所见过，”奥斯卡想了想，说，“人挺好的，金发，比乔治矮一点。”
“叫什么名字？”兰多已经打开了Instagram，点击搜索栏——只要奥斯卡给出名字，他就会开始全网搜索。
“他没说？”
“你也没问？”
“我们只是一起给狗洗澡。”
“社交能力，”兰多失望地退出搜索，说，“你的社交能力，奥斯卡。”
奥斯卡继续研究他的城主指南去了。兰多打开室友群里乔治之前发的收容所照片，然而除了两条穿着牛仔裤的腿，实在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他无聊地切换着社交平台，最后点开某个对话框发送消息——[出来玩？]
然后他又将手机屏幕切回抖音。
麦克斯维斯塔潘的手机震了震，屏幕亮了起来。但他没顾上查看，因为梅奔艺术画廊附近实在是堵得水泄不通。
他只是按照乔治给出的地址来接他下班一起去吃饭打球，来之前甚至不知道这里在办活动。到处都是记者、举着手机的自媒体人和游客——有人试图从车流中捕捉某个姗姗来迟的名人的身影，好奇地向他的车窗打量。麦克斯在手套箱里翻来翻去，翻出个口罩挂在脸上才敢抬头，努力在人群中搜索乔治拉塞尔的身影。
他很快在人群中锁定了对方的身影。乔治拉塞尔优秀的身高令他在人群中异常显眼。阳光下金棕色的头发在夜里看起来几乎是黑色的。几个好奇的女孩子站在不远处打量，并拿拿出手机偷偷的拍。而乔治完全没注意到，这位美丽的巨人正站在路边东张西望地寻找着麦克斯的车。
麦克斯立刻按了按喇叭，又打了下灯光，但乔治拉塞尔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那双大眼睛是摆设似的。
这也不能怪乔治，这个街区现在可能同时有五十辆车在按喇叭，一百个记者在按快门。他实在是没听见也没看见麦克斯。麦克斯终于拿起了手机，他没看未读消息，直接给乔治拨了个电话——没拨通，乔治的手机装在包里，他根本没拿出来看。
没别的办法，麦克斯摇下车窗，探出半个身子，清了清嗓子，冲他喊道：“乔治！”
乔治还是没听到。
麦克斯深深吸气，几乎是发出怒吼：“乔治拉塞尔！”
乔治终于听见了，他的视线对上麦克斯带着口罩的脸，脸上出现一种有点呆的恍然并向他走来。与此同时，街上不少人也都注意到了这场小小闹剧，注意到了画廊神秘助理正跑向这个半个身子挂在车外面爆吼的司机……模拟器赛车手不算什么名流，但哪怕只有几个人，还是有人把他认了出来。
“等等，你是维斯塔潘吗？”
突然，一个站在麦克斯车边的人发问。
“不是。”麦克斯火速（但笨拙）地把自己塞回车里并作出简短回答——事实上，他根本不该回答，因为听到那标志性的嗓音后，对方更加肯定地说：“你是维斯塔潘！”
麦克斯狂按车窗键，但不管怎么按，他的车窗只会以一种固定的速率不紧不慢地缓缓上升，而对方已经举起了手机……闪光灯亮了起来。
乔治跑到了他车边，他弯腰打开车门——“晚上好，”他笑着说，“你到了多久了？天呐，人实在是太多了。”
刚刚游荡在乔治附近的那几个女孩子也跟着一起挪了过来，麦克斯隔着乔治看到了背后的手机摄像头——“快上车。”他说。
“他是维斯塔潘吧？”站在麦克斯车窗那头的人现在是在对乔治说话了，乔治茫然地抬起头，显然没搞清楚情况，但在他做出回答之前，麦克斯就已经再次把车窗拉下来一道缝又迅速关上，粗鲁地对那记者说道：“能滚吗？”
乔治坐上了麦克斯的车。“你很有名气吗，还是怎么着？”他好奇地问道。
他屁股还没坐稳当，副驾驶侧的车窗就又被敲响了，一位女士笑着向乔治打招呼，并做了一个“Hi”的口型，她掏出一张名片，夹在了汽车的前挡风上，乔治视力很好，他看到了名片上某模特公司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你很有名气吗，”麦克斯也说。“还是怎么着？”
他们被困在车流里动弹不得，两侧都有人在拍照。麦克斯一手扶额，开始对着镜头装死。
二人尴尬地陷入了沉默，直到嗡嗡的震动声再次响起——乔治伸手在自己包里摸了摸，找到了手机。
“我室友。”乔治向麦克斯解释道，然后才接通电话，“嗨，兰——”
“什么鬼？！”兰多极高的音量从听筒内传来，“你在和麦克斯维斯塔潘约会？！”
“呃。”乔治说，他在同时想两个问题，一是兰多为什么会知道麦克斯的名字，二是兰多为什么会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显然，乔治对于人类互联网还是缺乏足够的理解——他肯定想不到兰多躺在公寓，前一秒在#梅奔艺术展 分组下刷到神秘助理AKA他的室友乔治拉塞尔上车离场的视频，后一秒在#iRacing 分组下刷到另一角度，驾驶员侧车窗摇下半秒，维斯塔潘愤怒爆粗的同款视频。
“什么鬼！”
兰多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给麦克斯发了一个问号，然后才想起自己有更快地确认途径——他翻出一张麦克斯维斯塔潘的照片，杵到奥斯卡眼前：“这是你上次在动物收容所见到的家伙吗？”
奥斯卡点了点头。
“什么鬼！”兰多立刻给乔治拨打电话。
乔治呃了一声，还没想好要如何回答兰多就挂断了。下一秒，麦克斯的手机震动起来，上面显示出兰多诺里斯的名字。
麦克斯按下了接通键。
“什么鬼！”兰多愤怒的大叫从他手机里传来。
TBC
车里的vstp大概就这样👇 来自喜力广告
Notes:
在这个宇宙梅奔/迈凯伦/法拉利之类的都不会是车企！总之大家还在这个名字下面工作！但是职业都出现了变化！
好了我终于敢说这个是3363文了前面一直在写海量cb，wb发合集都不敢打3363tag。。。。。
当然之后依旧会写海量cb（），不过可以理直气壮地打tag了（
Chapter Text
19.
于是1v1变成了2v2，当晚出现在笼式网球场的，变成了麦克斯、乔治、兰多与亚历克斯四人。
刚加完班就被拉到球场的亚历克斯一脸生无可恋，他甚至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衬衫西裤，领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后半截甩在肩膀后面——“所以，”他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你就一点都不惊讶么！”强行把他拖来的兰多说。
“我不知道，我刚刚上了十二个小时的班——我的大脑还死着呢，”亚历克斯麻木地说，“而且，我好饿。”
麦克斯和乔治倒是很精神，他俩都换上了运动衣，正站在一旁和颜悦色心情愉快地聊天，边说话边比划了一下拍子，可能是在讨论球技之类的。
兰多有点不爽——那种我的朋友在和我的朋友玩但是不带我的不爽，于是他移动了一下，把自己重新放置在二人之间。
“你，”他先是对乔治说，“你完了，你的ins已经被人扒出来了——知道今天晚上你有多火么？”
“哦，”乔治说，很明显还没有意识到这究竟代表着什么，“我今天还没怎么看过手机呢。”
“别看了。”兰多说，怕一看手机把蛇吓死，他又转向麦克斯，“还有你，你也完了——上次的社区服务罚时还没做完，现在又和记者起冲突了！”
“他们在非公众场合骚扰我，还能指望什么？”麦克斯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我行我素惯了，再来还骂，有本事别罚他社区服务，真把他送去蹲局子。
“算了。”兰多已经认清这俩人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家伙。他放过了这个话题——接下来，就是八卦时间了。
他挥了一下球拍。
“从实招来。”兰多说，看情况准备随时殴打这两个人的屁股。
其实没什么可“从实招来”的。麦克斯和乔治用波澜不惊的语气，你一言我一语地拼凑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故事：
“我在社区厨房刷碗碰见了他——”麦克斯指了指乔治。
“他做了史上最糟糕的华夫饼。”乔治说，“然后，我们又一起在动物收容所刷碗——”
“你为了躲一条狗跳进了水槽，非常勇敢。”麦克斯反唇相讥。
“奥斯卡摔了一跤，我承担70%的责任。”
“一起给狗洗了澡。”
“总之，我们决定还是出来做点儿别的。”
“于是就约了今天打球。”麦克斯说，“没了。”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了。麦克斯和乔治一起看向兰多，表情非常坦然。兰多仰头看着他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欲言又止，很难形容。
“你们能不要补完对方的话吗？”他说，“说实话，有点恶心了。”
他转过头——亚历克斯举着手机对准他们，脸上的表情非常神秘。
“你在录像？”
“是的，”亚历克斯说，“我的情绪跟不上，但是理智告诉我现在似乎有非常搞笑的事情正在发生，所以我决定先录下来，没准儿哪天你们就会在我的油管频道上见到它。”
“好了。”收起手机，亚历克斯看向他们，“还打不打球了？”
“打！”兰多立刻说，“我要和乔治一队。”
双方各自走向自己的场地的路上，兰多用胳膊肘杵了杵乔治。“明智的选择。”他小声说，“你会讨到封的——麦克斯绝对发现不了你的真身。”
“是啊，”乔治说，“只要你们谁都别说漏嘴。”
兰多立刻做了个嘴巴上拉锁的动作。
他们四个只玩了一小会儿笼式网球。亚历克斯很快就不行了，他声称自己必须去吃点儿东西不然现在就死给他们看——况且，还穿着工作装的他显然不适合太激烈的运动。
亚历克斯不打了，乔治就也有点不太想动了，他们两个打麦克斯一个能有什么意思？刚刚几下他已经摸清了麦克斯的水平：比兰多稍好，但是不如亚历克斯。
“我和麦克斯二打一？”兰多提议。
乔治盯着他：“那不如我和麦克斯二打一吧。”
“可以。”麦克斯说。
“不！”兰多坚决抗议。
于是乔治加入了亚历克斯一起去买吃的，留兰多和麦克斯两个人菜鸡互啄去了。他们在球场附近找到还在营业的流动餐车，亚历克斯对着菜单研究了半天，最后选了个鸡肉卷饼并祈祷它好吃。等待加热时，乔治随口问道：“你们和麦克斯认识很久？”
“他是兰多的朋友，我们一起出去玩过几次，就这么认识了，”亚历克斯说，“有时候也会组队打打游戏。”
“上次我们在收容所碰见奥斯卡的时候，奥斯卡看起来完全不认识他？”
“他们可能没见过？”亚历克斯想了想，突然有些吞吞吐吐，“是啊……我是说，奥斯卡也不玩游戏，可能兰多没什么机会为他们彼此介绍？”
这倒也可以理解，奥斯卡的日常爱好和作息确实与兰多、亚历克斯他们不太一样。乔治之前没仔细想过，现在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说起这个，兰多是怎么和奥斯卡认识的？”乔治颇为好奇道，“他们看起来没什么共同兴趣爱好，奥斯卡也不像是他平时会社交的类型？”
“……”
“奥斯卡不玩游戏，不泡吧，不参加派对，他的兴趣爱好看起来与兰多根本截然相反——”乔治掰着手指头分析，“说实话，我甚至想象不到他们是在什么场合遇到并熟悉起来的，更别提一起合租了。”
“呃……”亚历克斯迟疑的声音拉得很长，最终，他将这个棘手而难以回答地问题转移处理了，“我没问过，你可能得直接去问兰多。”
乔治嗯了一声，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很快就不纠结了。老板将一根热气腾腾的锡纸卷交到亚历克斯手里。他剥开锡纸咬了一口，终于有食物下肚，亚历克斯死人微活——但果然还是很难吃。
二人回到了球场，兰多和麦克斯一身是汗、战至正酣，他们站在玻璃墙后看了一会儿，表情都有点一言难尽——这俩人的球技实在是菜得此起彼伏你来我往。
最终，一番磕磕绊绊的缠斗后，兰多成功击败了麦克斯。他芜湖大叫了一声，举起球拍摆了个胜利姿势——没人鼓掌，麦克斯躺在地上，乔治和亚历克斯还用那种表情看着他。
“怎么样？我赢了！”兰多骄傲地说，至少他证明了自己不是球场上最菜的那个。
“好的，好的。”乔治和亚历克斯这才开始拍手，敷衍地祝贺。
当两人从球场出来擦汗时，麦克斯走到乔治面前，认真地说：“你打得很不错。”
“谢谢。”乔治眨眨眼睛，微笑说道。
“你的打法很有策略性，反应速度也很快，最重要的是，身体很协调。”麦克斯看着他，分析的态度好像他们明天要去夺取奥运金牌似的。他说得太认真，乔治反而有些不知如何反应了——总不能昧着良心说你的球技也十分精湛吧？
但还没等他想清楚该如何回答，麦克斯就已经直接切入了主题：“你玩赛车吗？或者任何类型的赛车游戏？”
乔治还没来得及开口，麦克斯又连珠炮似的追问：“今晚还有安排吗？明早呢？”
“呃……”
这一迟疑的意思就是没有别的事情了，麦克斯打了个响指：“来我家吧——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看。我家有客房，你可以直接留宿。”
乔治的视线飘向麦克斯身后，兰多和亚历克斯正群魔乱舞地做一些奇怪的动作，用口型说“加油”，“加油”……
“好啊。”乔治答应下来，他觉得这是一个讨封的好机会。
显然麦克斯已经被有人和他一起玩模拟器的巨大热情主宰了，二话不说便收拾了东西立刻去开车，乔治跟在他身后离开。剩下兰多和亚历克斯站在原地，对这一对莫名其妙的家伙啧啧称奇。
“正常来讲，如果这事儿发生在别人身上——一个人邀请另一个人深夜去自己家什么的——我肯定觉得他们要发生点儿什么。”亚历克斯说，“但他们就完全不是这种气氛。”
“完全不是，兄弟。”兰多赞同道，“完全不是。”
“你买了什么，给我吃一口？”兰多的注意力很快转移了，他把头凑过来，“——不，我不要吃你吃过的那边！”
兰多从另外那头剥开卷饼的锡纸，就着亚历克斯的手咬了一大口。他咀嚼了两下，表情很快变了。
看起来有点活人微死了。
“不好吃，是吧？”亚历克斯说，看着兰多转身去找垃圾桶的背影。
Notes:
我争取下章或者下下章一定让小皮掉马。。。。
这个问题是小皮不掉马我就无法介绍夏乐扣出场夏乐扣不出场这个故事就无法进入下一个stage。
其实不止想写搞笑的东西，有很多角色本性的东西想要探讨。焦灼地写啊！
Chapter Text
20.
麦克斯的公寓离他们住的地方确实不算远。不长不短的一段车程里，乔治拉塞尔想了又想，还是没能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发现每当麦克斯维斯塔潘出现在他生活里时，自己原本的计划总会被一股看不见的神秘力量扰乱，导致他不断地需要对已有判断进行修正。就比如他今天的计划本来只是和麦克斯吃饭打球增进下关系而已。结果此刻却坐在前往麦克斯家的车里，听着对方解释什么“模拟器赛车”——乔治还没完全理解这个概念，甚至怀疑这只是邀他回家的借口。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手机震了震，乔治解锁屏幕，发现是奥斯卡发来的消息，询问晚上是否需要为他留门，真是绝世好室友。
乔治打字回复：
GR:[不用了]
GR:[麦克斯邀请我在他家留宿。]
奥斯卡回了一个ok的手势emoji，乔治想了想，又给他敲字：
GR:[老实说，我不太确定这是什么情况？他很突然地邀请了我。]
他大概给奥斯卡形容了一下现在的情形，等了一阵儿，对方才发来新的讯息。
OP:[我没有什么经验能分享，兰多和亚历克斯或许能更好地解答你的疑惑。]
乔治心想我当然知道，但在麦克斯是他们俩共友的前提下——向他们求助只会收获大呼小叫的一堆含义模糊暧昧的话！
他将对话切到室友群，果然，兰多正在群里讲怪话，拍了一张他和亚历克斯将卷饼丢进垃圾桶的视频艾特乔治祝他有个幸福美满的夜晚之类的。可恶的人类。
他又将对话切回他和奥斯卡的私聊，对面发来一条消息：
OP:[我想想。]
麦克斯驾驶汽车离开主路，拐进某个社区的地下车库。乔治放下手机，从自己脑子里那个社交手册中翻箱倒柜出一点上门礼仪，问道：“会打扰吗？”
“不会，”麦克斯简短地回答，“我独居。”
乔治松了口气，至少这样他只用应付一个人类。麦克斯的公寓在最顶层，停好车后，他们一起乘电梯上去。乔治裤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奥斯卡发来的一条长信息，内容甚至一屏都显示不完。
OP:[留宿邀请的具体含义需要在具体的语境、情景和文化背景下来分析。这或许只是一个单纯的住宿安排，时间太晚，打车昂贵，如果没有明天必须赶回家的理由，不如在他那里住下，动机简单直接，更多是以朋友的角度处罚。更进一步的，这个邀请可能含有亲密关系的信号——约会后若一方邀请另一方到家中，往往代表着“我对你很满意，希望更进一步了解你”，因为家是一个相当私密的空间。根据个人性格和开放程度的不同，留宿邀请可能出现在恋爱的任何阶段。我不确定你们是否处在浪漫关系中，今天的相处中，他有向你释放任何暧昧信号吗？同理，你是否对他进行过亲密暗示？这种信号和暗示可能是眼神接触、肢体接触，和你们聊到的话题……]
乔治的余光看到麦克斯晃荡过来——可能是有点好奇他在读什么。他几乎是立刻锁了手机屏幕，向对方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
叮一声，电梯门向两侧打开，麦克斯先一步走出去，用指纹刷过门锁。
“我没想过会有客人，”麦克斯说，“家里有点乱。”
“没关系。”乔治说，他的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奥斯卡的信息。他来不及解锁，只读了屏幕上显示出来的那两句——
OP:[第三种可能，明确的性暗示……]
“……”
乔治熄掉屏幕，现在他开始想奥斯卡早上那个交配二十四小时的笑话了。
就这样，乔治拉塞尔稀里糊涂地出现在了麦克斯维斯塔潘的家里。
乔治走进去麦克斯的公寓后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自己跟着中介，第一天走进他和奥斯卡的公寓那天的感觉。只因麦克斯家很空，像是刚搬进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置办家具那种空。
客厅除了必要的沙发、茶几和挂在墙上的电视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家具了。PS5放在地上，充电线与hdml线缠在一起。几件烘干机里拿出来的衣服堆在沙发上，和游戏手柄还有吃了半板的巧克力一起。
有点乱，但绝对算不上脏，空气里只有巧克力的味道。
“这里租金要多少？”乔治看了一圈，颇为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麦克斯说，“我买的。”
乔治惊讶地瞥了麦克斯一眼。虽然对人类社会的物价不算精通，但他很多少了解地段的房产不会片以。麦克斯看起来和兰多他们年纪相仿，在大家都租房讨生活的时候，他竟然已经买房了？
“这是主卧，客卧、卫生间在这里。”麦克斯简洁地指引着，很快来到一扇虚掩的门前，“这里是书房，有时候我也在这儿睡觉。”
每个房间的陈设都极其简约，正因如此，书房里那两台庞大的黑色机械显得格外醒目。第一眼看过去，乔治觉得那是个有四块屏幕的电脑什么的，但是座位前复杂的方向盘、操纵杆和踏板又让他有点疑惑。麦克斯把他推进卫生间：“先洗手。”
“哦哦。”不明所以的乔治洗了手，然后又被麦克斯按在了其中一台机械上。他坐在那儿，好奇地看麦克斯忙活着给机器开机，屏幕亮了起来——这果然是电脑，乔治终于确定了。
“这是什么？”乔治晃了晃面前那个有很多按钮还带个屏幕的方圆形面板。
“方向盘。”
“我是说，电脑为什么会有方向盘？”
“因为这是一台赛车模拟器。”
麦克斯毫无疑问是独居，卫生间内只有他一人的洗漱用品，房间内也只有一个人的生活痕迹。但这个房间内却放着两台赛车模拟器。
乔治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图标，麦克斯单膝跪在他旁边，鼠标放在膝盖上滑动，在好几个软件图标间来回犹豫，最后选中一款将它打开。
“这是什么？”
“iRacing可能对新手来说太难了，试试这个。”麦克斯说，把一个耳机戴到乔治脑袋上。屏幕上跳出F1的图标，一通眼花缭乱的操作，乔治就坐在“车”里了。他面前三个屏幕组成了全景视窗，头顶那个则是一大堆眼花缭乱看不懂的数据。
“这个是油门，这个是刹车，这个是离合，这只手拨挡位，”麦克斯解释，抓着乔治的手去摸后面的拨片，“这样是升挡，这样是降档，懂了么？”
“没有。”乔治诚恳地说。
“开出去就知道了，”麦克斯说，“开。”
什么住宿安排，什么暧昧信号和性暗示——乔治进门之后麦克斯连口水都没招待他喝，把他按在模拟器上就开始开车。乔治对此类机械的掌握程度几乎为0，除了打方向其他的什么都不会。麦克斯十分疑惑：“你没有驾照吗？”
“没有！”乔治郁闷地回答。
要知道，就算兰多和亚历克斯平时没有车开，他们两个也都是在成年后立刻考了驾照。没办法，麦克斯只能从油门刹车离合开始教。乔治在他一声声“降档”“升档”“刹太晚了”“给速度”中开着小车，在虚拟赛道上头昏脑胀地跑圈。他几次想暂停游戏说点儿什么，麦克斯都动作迅速地又给他开上一局：“再来。”
乔治有点迷茫，他为什么半夜在这里接受赛车训练？
“我是说——”
“再来。”
“咱们不如——”
“刷新记录了，试试去掉稳定辅助？再来。”
“为什么他们出弯速度比我都快？”乔治显然投入进去了，短暂地把迷茫抛在脑后，“为什么每次这里我都会掉位置？”
于是麦克斯开始给他解释内线外线，入弯出弯，走线技巧和超车诀窍……乔治一边嗯嗯应声一边开，好像逐渐有点儿理解这个虚拟汽车了……他精彩地超了个人机，转过头，发现麦克斯不见了。
乔治探头张望，发现说得口干舌燥的麦克斯正站在冰箱前哐哐喝水。
“试试关掉行车线？”喝完水回来的麦克斯说。
这次他没再继续蹲在乔治身边指导了，而是把另外那台模拟器也打开了。麦克斯建了个房间，把自己和乔治都加进去，和十几个人机一起在赛道上跑来跑去。
乔治开始思考这是否是个好机会——他隐约能感觉到，麦克斯应该挺高兴的。
可能比之前任何一次见到时都高兴。
比看到他跳进水槽时还高兴。
暖胎圈快结束时，乔治拉塞尔一边将车停至发车格，一边清了清喉咙，他说：“麦克斯？”
“嗯？”麦克斯应了一声，他很快地侧了一下头，看身边的乔治，又继续盯着屏幕。
“你看我像什么，麦克斯？”乔治说，声音有一点提着，刻意充满诱惑，“像人吗？”
只要麦克斯一句话，乔治就能获得封正。这令人苦恼的、没个尽头的对人类的模仿和学习，就终于可以结束了。
“我看你像个模拟器，”麦克斯说，“专心开车。”
Notes:
下章小皮掉码！！！
Chapter 16
Summary:
“请千万不要杀死我的朋友。”
Chapter Text
21.
兰多诺里斯和亚历克斯阿尔本眯着眼睛，面对面坐在餐桌前，脸上是一模一样的困倦神情。
“你怎么没去上班？”兰多慢吞吞地问道。
“加班调休，”亚历克斯慢吞吞地回答，顿了顿，问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兰多顿了顿，诚实地说，“我好奇。”
——至于好奇什么不言而喻，昨天晚上乔治和麦克斯走后就再没回过他们消息。兰多和亚历克斯回家洗漱完毕后又打了几个小时游戏，这个过程中一直竖着耳朵，没听到乔治回家的动静。
后来他俩都睡着了，醒来后翻了翻手机，还是没有乔治的任何消息。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间了，也不知道他回家没有。
亚历克斯与兰多对视片刻，默契地一起站起身来，打开家门、关上家门，横穿走廊，打开奥斯卡与乔治的公寓门，关上奥斯卡与乔治的公寓门。
奥斯卡毫无疑问醒着，他正在把叠好的宠物店工作服和围裙塞进包里，见到朋友进来，语气平静地招呼道：“早上好。”
“早，”兰多说，随即直入主题，“乔治回来了吗？”
“回来了，”奥斯卡说，“在房间里。”
亚历克斯与兰多霎那间就清醒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清晨六点四十三分。”奥斯卡给出了一个精确到分钟的回答。
亚历克斯摸着下巴分析：“难道乔治在麦克斯那里熬了个通宵？”
如果相处不愉快，乔治肯定半夜就会回来。如果玩得开心但睡得晚，补觉到中午才回家也合理。兰多与亚历克斯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追问：“他回来时什么样？”
“不知道，”奥斯卡诚实地说，“我在房间里，只听到开关门的声音。乔治进屋之后就再没出来过了。”
“等等，你确信你听到的是一个人的动静么？”亚历克斯伸出两根手指，“有没有可能回来的不止一个人？”
兰多用那种“天啊你在暗示什么”的惊异眼神看着他。“怎么了？！”亚历克斯无辜地摊手，“也许乔治把麦克斯带回来了呢？你又没法排除这种可能性！”
“你认为他醒着么？”兰多又说。
奥斯卡站在客厅，看着这两人蹑手蹑脚一上一下地将耳朵贴在了乔治的卧室门上——那扇门上还挂着个小手写板，上头龙飞凤舞地写着“动物表演犯法”，是上次兰多对乔治的原形表示好奇后，乔治特意挂上去的。
亚历克斯对兰多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兰多也对亚历克斯也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耐心点儿再听一听。
一阵沉默，奥斯卡说：“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敲门？”
亚历克斯和兰多立刻同时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又将耳朵贴了回去。几秒后，兰多激动起来，冲他们打了一串手势示意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下个瞬间，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他和亚历克斯差点直接摔进乔治的房间。
“我能听到你们的动静。”
乔治的房间紧紧拉着窗帘，也没开灯，简直像是一个黑暗的洞穴。兰多平白感受到一股阴冷之气，毕竟身为变温动物，乔治是不会像人类那样靠自己的热度把房间变暖和的。
“乔治，你还好吗？”兰多问，他没纠结门是怎么自己打开的，只是向黑暗中张望，
“我们能进去吗？”亚历克斯问，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因为未经允许踏入蛇妖的巢穴而被对方诅咒什么的。乔治并没有立刻回答，亚历克斯看到一坨黑色的影子在床上起伏，似乎是乔治坐了起来。
“……你们进来吧。”他的声音很冷，很闷，甚至可以算得上虚弱。
兰多瞬间意识到，乔治和麦克斯的约会肯定是哪儿出了问题。“麦克斯闯什么祸了？你听起来简直糟透了，”兰多靠近他，在看清乔治现在的样子后，他直接惊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很久很久以前，乔治曾问他们看见他为什么不害怕。兰多与亚历克斯都表示这不算什么。不就是分叉的舌头，一些鳞片花纹和稍低的体温么？人类比这奇怪的特质多的是，比如六根手指、多个脑袋或者浑身长毛什么的，这根本不算什么！
发自真心的，他们从未觉得乔治可怕过，甚至有时候会忘记他其实并非人类——对他们来说，乔治就像是一个没什么社会经历、缺乏常识的大朋友，偶尔出点洋相，偶尔语出惊人，大部分时候花枝招展，毒舌风趣。
直到此刻。
直到此刻——亚历克斯和兰多终于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乔治拉塞尔不是人类，并且，他们必须收回那个“不可怕”的评价。
黑暗中，乔治的面庞在泛着一种诡异而冰冷的苍白，两只眼睛如同两颗没有温度的玻璃珠般注视众人。除此之外，他的其他五官几乎都难以辨认——那张曾经完美无瑕的脸几乎有一半被青蓝色的鳞片覆盖，在黑暗中几乎呈现出墨黑的色泽。这些鳞片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开合起伏，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表面缓缓游动，折射出令人不安的光泽感。
没人说话，那一刻，兰多感觉自己寒毛都立起来了，一股凉意从脊椎直窜而上。
在他们背后，最靠近门口的奥斯卡伸出一只手，拨动墙上的暖气开关面板。风机嗡嗡运转起来，很快吐出温暖的气流。
乔治倒回床上。被子往下滑了一截，他没穿睡衣，裸露出的后颈、肩膀，与手臂上同样能看见大量斑驳鳞片。这个动作倒是有些像平时的乔治拉塞尔，震惊中的亚历克斯和兰多终于回神了，找回了自己的下巴和舌头——“我的天，你这是怎么了？！”
“麦克斯干的好事。”乔治恹恹地说道。
“他做了什么把你变成这样？我以为你们晚上只会一起跑跑模拟器赛车什么的……”
“是啊，我们确实一起玩了赛车游戏，”乔治说，“一切都很完美，直到我问了他那个问题。”
“什么？”
“我问了他那个问题，”乔治说，“‘我看起来像什么’。”
“他怎么回答的？”奥斯卡问道，他是三人中最平静的那个，似乎完全没被室友古怪的现状吓到。但同样神色严肃。
“显然，不是我需要的那个。”乔治冷冰冰的说。一片鳞皮从他颧骨侧面消了下去，那里重新化作光滑的皮肤，但是更多的鳞片又从他锁骨上浮了出来，“显然，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玩笑——是我从最开始就想努力避免的情况！”
他气得又从床上坐起来了。亚历克斯上下打量他身上的鳞片，神色忧心忡忡——对方现在的模样恐怕只适合在万圣夜游行，如果一直这幅形象，他要怎么生活，怎么工作？
“还能恢复吗？”
“大概吧，”乔治回答，“这副模样只是暂时的急性症状，但我的修为确实受到了损伤，需要更长时间才能恢复……”
“那么，接下来呢？”奥斯卡提问，“我是说，麦克斯给出了错误的答案，损害了你的修为，如果那些传说属实——”
如果传说属实，得罪了讨封的精怪无一例外会招致灾难。麦克斯·维斯塔潘可是闯下大祸了，他即将面对一只暴怒的蛇妖的复仇。
“乔治，亲爱的乔治，”兰多滑跪至乔治的床边，两手扒着他的床垫，又乖又诚恳，“我知道你现在一定特别生麦克斯那个笨蛋的气，但请千万不要杀死我的朋友。”
“哦你完全不用担心，”乔治发出一声冷笑，从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兰多甚至能看到他变得漆黑——也可能是墨绿色的——蛇信子与口腔内壁，“让他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接下来他会非常、非常倒霉。”
Chapter Text
22.
不会死就行。兰多松了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
打开暖气后，房间很快变得温暖，乔治这副样子看久了也没那么吓人了。兰多重心后移，盘腿坐在了乔治床边，亚历克斯也在房间内的椅子上坐下，问道：“麦克斯看到你这副样子了吗？需不需要照着他的头给他来一下，或者上个失忆魔法？”
“没有，我是离开之后才变成这样的。”乔治回答，并将炮口调转向自己的室友，“还有你——奥斯卡皮亚斯特里，我以后再也不会听你的任何建议了，没有一个有用！”
如果不是奥斯卡建议他去学习人类样本、乔治就不会过上现在的日子；如果不是奥斯卡建议他去社区厨房积德行善，他就不会遇到麦克斯维斯塔潘；如果没能遇到维斯塔潘，他也不会被损了修为，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至于奥斯卡昨天洋洋洒洒那一大篇对于现状的分析解读，更是全是废话，大错特错！
于是乔治拉塞尔决定迁怒这个面包一样任人捏扁搓圆的家伙。
“没能帮上忙吗？”奥斯卡还是揣着手靠在门边的姿势。
“没有。”乔治说得斩钉截铁，十分确定。
“哦……”奥斯卡看起来有点失望。
兰多左右转头，看看乔治，又看看奥斯卡。“……等等，”他举起一直手，指向奥斯卡，迟疑地问，“你在听他的建议？”
“你不用再重复了，”乔治说，“我已经知道这是个错误的决定了。”
“我是说，他的建议？”
兰多和亚历克斯对视了一眼，乔治不擅长阅读气氛，但他依旧感觉到了双方的眼神中，包含着某种他并不了解的、并未被付诸言语的含义，这让他皱起了眉头：“怎么？”
“呃。”兰多支吾了依稀啊。他沉默了两三秒，突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向外走去。
“终于到这一刻了。”亚历克斯一副劫后余生有点激动又有点期待的奇妙表情。乔治很快听到公寓门被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然后是模糊的、对面公寓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兰多就这样突然跑掉了。
“什么意思？”他看向亚历克斯。
“你马上就知道了。”亚历克斯说。果然，几秒钟后，乔治就又听到了公寓门开关开关的声音。兰多拿着一沓纸和一根签字笔回到了乔治的卧室。
“我需要你先把这个签了。”兰多说，把这两样东西交到乔治手里。
“这什么？”乔治莫名其妙地翻了翻，疑惑令他暂时把怒火和烦躁都抛到了脑后——纸面上有迈凯伦的logo，公司名称和地址，第一行写着大大的“Non-Disclosure Agreement”。
“其实我不确定乔治是否受法律约束……”亚历克斯说，“但总之，你签就是了。”
乔治在那一式三份的材料上签下了自己的人类名字，他把那一沓纸还给兰多，一脸“你最好给我好好解释一下”的表情。
“重新介绍一下，”兰多深深呼吸，“我是兰多诺里斯，迈凯伦科技公司人工智能专岗功能测试工程师，平时负责编写测试用例、执行测试、记录和跟踪缺陷……”
“我知道。”乔治说，他见过兰多的工牌，也见过他每天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兰多转过身体，两手摊开，指向奥斯卡皮亚斯特里：
“这是……我司最新研发的人工智能Chat-Piastri的实践模块，长期进行人类社会性行为数据的采集训练工作。”
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说话，乔治拉塞尔看起来非常疑惑，他几乎已经是人形的疑惑二字了。他看了看战战兢兢的兰多、一脸期待了亚历克斯，最后，视线落在了奥斯卡身上——两个不是人的东西注视着彼此。
“所以，”乔治说，“皮亚斯特里是机器人？”
“你没发现他从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吗？”亚历克斯提醒道。
“是的，但是……”乔治的困惑并未消除，“机器人？”
“是的，”兰多说，“你可以继续叫他‘奥斯卡’。”
“迈凯伦还会给机器人取名字？”乔治问。
“这其实是训练的一部分，帮助他更好的融入社会。”兰多解释道，“奥斯卡的核心任务就是通过深度学习和行为模仿，以人类的身份在社会中生活，且不引起任何怀疑……”
“我懂了，”这下乔治听明白了，他对奥斯卡说，“所以你也在讨封？”
“不，”奥斯卡回答，“我们一般把这个叫做图灵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