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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5-08-17
Updated:
2025-09-08
Words:
23,754
Chapters:
11/?
Kudos:
5
Hits:
96

【凌肖】|相见时难别亦难

Chapter Text

01.

 

“还不上就押给翠姐。”
“以她的姿色。”
“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催命般的叫骂和沉重的脚步声紧紧跟在你的身后,豆大的雨点裹着秋夜的寒气,劈头盖脸砸在柏油路上。
你头一次知道原来厚实保暖的羊绒外套吸饱了雨水竟然会变得如此沉重不堪,冰冷粗糙的地面把脚底硌得生疼,高跟鞋早就不知道甩脱在哪条巷子里。腕上那只闪着光泽的手镯在奔跑中不断撞击着腕骨,冰冷的金属感带来的是累赘和恐慌。

这些原本在平日里令人看上去华光异彩的东西,此刻正死死拖拽着你的步伐。

视线被雨水和额前湿透的碎发模糊,激得人一阵阵发冷也几乎看不清方向。在拐进一条更更加幽深的巷子后,身边两侧是城中村低矮杂乱的自建楼,墙皮在雨水冲刷下斑驳脱落,露出脏污的砖体。雨水顺着屋檐哗啦啦地淌下来,形成一道小瀑布。
这地方向来鱼龙混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混迹其中,换做从前的你恐怕早就避之不及,但眼下这里或许能帮你甩掉那群追债的恶鬼。

可是该往哪里逃呢?

抬眼四顾你发现不远处有一簇火苗正在燃烧,如同上天般指引那样,几乎是凭着那一点光源你踉跄着扑向那那里。老旧的铁门虚掩着,发出令人胆战的吱呀声响,你像是挣扎着刚从水底上岸的溺水者一样正大口喘着粗气,湿透的身体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耳朵却如雷达般紧张捕捉着巷口传来的所有动静。
凶狠的叫骂及脚步声似乎离你远了些,随即被更大的狂风暴雨逐渐吞没。

但你仍旧不敢多多停留,脚步虚浮地踩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强迫自己往楼上去,最好是能找到个毫不起眼堆满杂物的角落把自己像垃圾一样藏起来。

那点微光似乎就是从这一层透出来的,凭着模糊的印象和楼道愈来愈重的烧火味,你几乎能够确认自己大概来对了地方。
但遗憾的是,光源已经消失了。

冷风吹过,角落里的铁盆似乎又重新闪烁起极其微弱的光点。
……是幻觉吗?
希望与恐惧并存,如同冰冷的潮水,正一点点漫过你的脚踝向上侵蚀。你慢慢靠近,发现原来是一个铁盆,没能完全熄灭的灰烬被夜风重新燎起,火苗若隐若现,未燃尽的纸张残片上面还透着字迹,你借着楼道里那一点点微弱的光,只看清上面的只言片语。

华鼎?
好耳熟的名字……

哐当!破旧的铁防盗门被风吹的直响。你吓得叫了一声,紧接着便在胳膊上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光线忽然明亮了许多。

风把门吹开了。

身后的追兵咬紧不放,而眼前这扇正敞开的门,是你所有的机会了。

“喂。”
“干什么。”
你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鬼影似的忽然从门后探了出来。他把屋门往前推了推,只留下一道窄窄的门缝。

光源再次被剥夺,只有门缝里泄出的一点昏黄色。他背对着室内微弱的灯光,被勾勒成一个颀长的身影,面容几乎隐没在阴影里,可你却能感受到他的眼睛此刻正将你从头到脚的扫过一遍。

“有事?”
“可……可以让我进去躲一下吗,有在人追我……”
你磕磕巴巴地开口,声音因为恐惧和奔跑而喘息不已。

“所以呢?”
“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状态同你完全相反,声音懒洋洋的,透出种漫不经心的事不关己。你忽然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你只想看清楚这个冷漠男人的嘴脸究竟长什么样子,要是你做了鬼,一定不会放过他。
也偏偏是这个动作,让你在看清他面容的同时脑海中像是恍然想起些什么。

在Livehouse!你见过他!是驻唱的那个乐队!
大脑不早不晚的选在这个时候当机,话在嘴边可就是想不起他的名字来,喝酒的时候你听Adam提起过,叫……

“凌……凌肖?!”
你先是喊了一声确认他的名字,紧接着哀求道。
“他们在追杀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让我躲一晚……”

凌肖沉默着,他听过关于你的一些传闻,吧台调酒师们偶尔的闲谈,富家千金,骄纵任性,最近家里好像出了事,麻烦缠身。虽然他清楚酒吧里的人一向喜欢捕风捉影,传闻到底如何他不关心,但他的确讨厌麻烦,尤其是这种一看就甩不掉的麻烦。

“不行。”
他很直接的拒绝,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握着门把的手开始用力。

“只要今晚,躲过今晚我就走……”
你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一挤,肩膀和手臂死死地卡在了门缝里,冰冷的门框边缘硌得骨头生疼,这不免令你没能忍住的发出声吃痛。但也顾不上这些,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你再一次艰难开口恳求。

眼泪混着雨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门内的动作停住了。
凌肖低头看着因寒冷和恐惧而瑟瑟发抖的人,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桀骜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下。
也许是滚烫的眼泪,也许是不顾一切的绝望姿态,也许是深夜里柔软泛滥的恻隐之心。他握着门把的手指紧了紧,又松开。

就在这时,楼梯下方传来带着些许兴奋的叫喊。
“大哥!水迹!其他地方都是干的,只有这块是往楼上去了!”
“妈的!肯定是那娘们!就在这层!给老子挨家挨户搜!”
几秒钟后,门被猛地拉开了一些,骨节分明的手一把将人拽了进来,你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如同重获新生。

紧接着,一阵急促且粗鲁的敲门声猛地响起。

咚咚咚!
咚咚咚!

整扇门都在嗡嗡作响,门框边沿的灰尘甚至都在簌簌下落。你紧紧捂着嘴巴不敢让自己发出动静,凌肖却指了指屋子里面,见你藏好后才脱掉衣服抓了把头发,随即开门喊道。

“敲什么?!”

门外的声音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顿了一下,粗哑的声音带着怀疑再次响起,透过门板闷闷传来。

“小子,看没看见个女的跑上来?”
“门口这滩水渍是不是她留下的?!”

“想女的想疯了跑别人家门口放屁。”
他猛地抬脚,泄愤似的狠狠踹在旁边的防盗门上,门口的人显然被吓了一跳,语气竟变得和缓了许多。其中一个掏出根烟来给凌肖点上,眼睛一转,换了个方式。

“是这样,那女的是我大嫂,精神出了点问题,总伤人。”
“我们这不也是着急,怕伤着小兄弟你。”
凌肖不上套,并没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相反,他忽然发出两声嘲讽的笑。
“看见了么?”
他指着不远处,讥讽道。
“想找女的去那儿,少在我家门口乱叫,坏我好事。”
“艹。”
大概是凌肖气性比这几个抓人的还大,几个人先是愣了愣,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凌肖一番。他们这才注意到凌肖不但衣服没穿,头发乱着,耳朵上还有数不清的五金配饰。其中一个人似乎还发现凌肖撑着门板的手臂上有若隐若现的针孔。

“诶呦,不好意思,误会了误会了。”
“打扰兄弟好事儿了。”
“别见怪,别见怪。要是看见我们大嫂了,劳驾您联系我们。”
他递了张名片过来,凌肖瞥过一眼后,笑道。
“山口贤什么时候娶妻了,我怎么不知道?”
几个人见状心中暗道不好,这怕是撞上谁了,紧接着一个两个道过歉后便溜之大吉,没再敢多停半刻。

砰的一声。

门关上了。

 

未完待续

Chapter Text

02.

 

焦糊的气味里似乎还存着煎蛋的香,它如同一记闷棍,狠狠砸在了凌肖正沉睡的神经上。浓烟悄无声息地朝着床边蔓延,很快便灌满了狭小房间。

凌肖硬生生是被呛人的烟味从一场混沌的梦里给拽出来的。
昨晚的倾盆大雨似乎仍在继续着,但故事的主角不再是那个祈求他收留自己的女孩。梦的内容长久固定,一如既往的,是他难以摆脱的噩梦。

古董店的大火怎么也扑不灭,大雨流水似的下,可火势仍旧不减半分。原来盛夏的雨滴砸在皮肤上也是那么的冷,他断断续续的呼喊声像是隔着厚厚的塑料布,声音闷闷沉沉,始终没有人理睬他。

凌肖猛地吸了一口气,喉管被浓烟狠狠灼了一下,呛得他弓起背身,引发剧烈的咳嗽,连胸口都跟着抽痛。

“操……”
他低咒一声,混沌的脑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搅得一团糟。昨晚乐队排练到凌晨,回来又调整他那把二手贝斯的新弦几乎是折腾到天快亮才囫囵睡下。
破旧的小屋以及并不和睦的邻里,今天这又是哪路神仙在拆房子?

这屋子空间不大,甚至可以用很小形容。小屋墙壁剥落得厉害,下雨天墙体渗水发霉更是常规的不能再常规。

凌肖光着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几步就跨到了隔断板旁边,刚站到厨房门口,更猛烈的热浪裹挟着浓烟扑面而来。
浓烟从锈迹斑斑的单灶煤气灶上正源源不断地冒,油润的旧炒锅正架在上面,锅底一片焦黑。
陌生的身影正手忙脚乱地围着锅台徒劳地挥舞着手臂驱散浓烟,手指试图去触碰嘶嘶作响的煤气阀,却又被锅里腾起的热气逼得连连后退,呛咳不止。

凌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大步冲过去,一把将那个碍事的身影拨到旁边,动作算不上温柔。那身影踉跄了一下,撞到旁边堆着杂物的矮柜上,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凌肖没顾得上她,屏住呼吸,伸长手臂,果断拧死阀门。

令人烦闷的声音终于停了,他一把抄起旁边一块不知是擦过什么的抹布,垫着手,抓起滚烫的锅柄,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墙角那个塞满了泡面盒的塑料垃圾桶边,手腕一翻,把锅底那几块分辨不出原貌的焦炭块一股脑儿倒了进去。

铁锅被扔进池子,拧不紧的水龙头悄悄落下一滴。呲啦,水滴化作蒸汽再次腾起一小片白烟。
凌肖转过身,背靠着发黄的瓷砖墙壁,抬眼直直看向角落里的那个罪魁祸首。

“啧,还真是恩将仇报。”

她缩在那里低着头没有吱声,凌肖那件过于宽大的卫衣此刻正被她套在身上,样子看上去有些滑稽。
衣服袖口上面沾了不少的灰,她脚边还躺着那把前两天超市打折酸奶赠送的硅胶锅铲,铲头边缘黑乎乎地糊着一块,是她今天早上的犯罪证据。

“我就是想……做口饭吃……”
“想什么?!”
凌肖打断她,压迫十足。
“你不会真想赖在我这吧?”

空气里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城中村清晨特有的的市井喧哗。
收破烂的吆喝,隔壁夫妻的争吵,以及不知哪家小孩尖利的哭闹。这些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顽强地挤进来,更让这间才被浓烟蹂躏过的小屋死寂得可怕。

“我知道……”
她喃喃自语,似乎还藏着些没能出口的请求,但在凌肖的冰冷眼神下,随即又缩了回去。
“我会很快找房子的!”
“而且你放心我肯定给你收拾干净!”
“能不能……”

“不能!”
凌肖回绝的斩钉截铁,他早就该猜到她的得寸进尺,昨晚他就不该头脑一热把这么个麻烦家伙留下。

“今晚我回来之前。”
他往前踱了一步,逼近她,带着点恶劣的审视。
“别让我再见到你。”

她脸上那点强行撑起的期待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瞬间碎裂,血色飞快地从她苍白的脸颊上褪去,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僵硬。那双刚刚还带着孤注一掷光芒的大眼睛,此刻迅速被巨大的错愕和更深的难堪淹没,水光迅速积聚,眼看就要决堤。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却仍是发些不成调的呜咽。然而令凌肖意想不到的是,她并未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哭跑着离开。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

“好。”
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一步步走向门口,看着她因为不会使用而手忙脚乱地拧着那个老旧的甚至有点变形的门把手。

凌肖站在原地,没有动。

浓烟还未完全散尽,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她发尾上若有似无的香气,混合着雨天墙壁上的霉味,是属于逃亡者的气息。

门终于被她拧开了,除去发出声干涩的呻吟外,清晨城中村浑浊的光线也在此刻一并涌了进来,刚好勾勒出她的轮廓。

砰。

门被带上了,隔绝了外面那个吵闹不堪的世界,也隔绝了那个突然闯入又狼狈逃离的身影。

狭小的空间重新陷入寂静当中,甚至比之前凌肖一个人的时候还要静。凌肖依旧靠在那面发黄的墙上,目光无意间扫落在墙角那个塑料垃圾桶上——里面堆着他昨晚吃剩的泡面盒,以及刚刚被他处理掉的那个黑漆漆的东西,那是她给自己制造麻烦的有力证据。

凌肖扯了扯嘴角,那表情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他直起身,走到那个还在散发余热的垃圾桶边,抬脚,泄愤似的狠狠踹了一下桶壁。

哐当一声巨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头睡得乱糟糟的的头发,低低骂了一句什么,转身踢开卧室的门,把自己重重摔回那张吱呀作响的钢丝床上。薄毯拉过头顶,试图隔绝那股无处不在的焦糊味和脑海里那双倔强的眼睛。

 

未完待续

Chapter Text

03.

 

雨季总是没由来的让人心烦。
这感觉更是在凌肖瞥见墙角桌上那摞被整齐摆放的稿纸时达到顶峰,一群屁也不懂的音乐制作人对着自己的曲子指手画脚,见面约谈的结果可想而知,以不欢而散告终。

他走过去重新将那些画着音乐符号的纸张打乱,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裹着早秋的寒意劈头盖脸地砸在他小屋的玻璃上。

路灯的光晕在密集的雨帘里扭曲变形,昏黄的光线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只能勉强照亮路灯下那一小片湿滑且反光的区域。

门口窸窸窣窣的动静时有时无,他以为又是楼下那个爱占便宜的老头子来他这翻那些个瓶瓶罐罐,便只站在门口喊了句差不多得了。

声音似乎小了些。

凌肖没心情管他,拉开手边那个小的可怜的冰箱,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瓶可乐外,仅剩的两个鸡蛋也被早上那个让自己赶走的家伙给浪费掉了。

冰冰凉的可乐顺着喉咙划过,凌肖终于觉得热意被消减了不少。外头走廊里塑料布的声音还在响,声音不大,却像细小的针,固执地钻进凌肖耳朵。这附近有只缠人的小野猫,瘦瘦小小,但很聪明。心情好的时候凌肖偶尔会和它玩会,或者喂半根香肠什么的。

他终于开始有点饿感觉,在外面跑了一天他几乎还没怎么吃过东西,拉开厨房抽屉里面的泡面香肠尚有存货,至少今晚饱餐应该不成问题。

起锅烧水。
准备工作很快,凌肖把调料包和香肠一起先放进泡面桶,但又忽然掰下一半香肠放到水龙头下冲了又冲。水开还得再等几分钟,凌肖端着小碗走到门口打算先把野猫喂了,但眼前景象却让他准备继续的动作堪堪卡住。

单薄的身影蜷缩在靠近门边的墙角,那个唯一没有堆放太多杂物,但也勉强只能塞的下一个人的角落。她抱着膝盖,整个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脸深深埋在臂弯里,身上盖着件聊胜于无的外套,瘪瘪的纸壳子被她垫在脑袋下当枕头。

楼梯间的灯斜斜打在她身上,将她缩在阴影里的姿态衬得格外柔软,如同一只被雨水打湿皮毛但又无处可去的野猫。

凌肖站在门口,沉默看着墙角那团阴影,屋子里的焦糊味道似乎还没有散尽,它们好像仍顽固充斥着他的鼻腔。楼道里静得可怕,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昨晚追她的那几个男人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他们的模样再次清晰浮现在凌肖眼前。他抹了把脸,转身走回了屋。

当脚步声再次响起时,凌肖发现她的身体明显又是一颤,下意识地将自己蜷缩得更紧。他停在了距离她几步的地方,饶有兴趣数着她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抬起头来。

“别装了。”
“差不多得了。”

恶向胆边生,凌肖又朝她走的近了些,低头凑在她耳侧,忍着笑意,轻声说。
“喂,你身上有只老鼠。”
“它在咬你头发。”
意料之中的尖叫并没有到来,但她显然在听到凌肖的话后抖的厉害,她没有抬头,整个人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从这个充满敌意的空间里消失一样。

凌肖忽然觉得她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不过他的耐心十分有限,大约三两分钟后,一条与这破旧环境不太相称的毛巾被凌肖不怎么温柔地扔了过来,罩在了你湿漉漉的头顶上。粗糙的纤维贴在皮肤上,竟给你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全感觉。

“啧。”
极轻的咂舌声从你身后传来,紧接着,那扇斑驳的防盗铁门,被人更大程度地拉开了。

“进来吧。”
他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像块棱角分明的石头。

看着她终于慢慢起身带着些不可置信的样子,凌肖打趣道。
“就知道你是装的。”
“不过先说好。”
“别把水弄得到处都是。”
“我可不会再像今早给你收拾烂摊子。”

你点头,跟在凌肖身后回到屋里,直到此刻你才真正打量起这间小屋。
屋子很小,小到你站在门口几乎一眼就能望尽全局。
一张占据了房间相当一部分空间的单人床,床单是深色的,上面是整齐叠着的被子。靠墙一张旧书桌,上面堆满了凌乱的乐谱,几本卷了边的书以及空空如也的可乐瓶。
一把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木椅子,墙角立着的半旧贝斯琴盒和有滑板。唯一的窗户紧闭着,玻璃上蒙着一层水汽,模糊了外面霓虹灯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老房子特有的潮湿霉气,混合着廉价肥皂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胸口上。

凌肖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行李箱,拉链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动作更是带着点粗暴的意味。他从里面胡乱扒拉出一件整齐叠好的男式连帽卫衣和一条深色运动裤,看也没看,反手就朝你的方向扔了过来。

衣服裤子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你怀里。那上面是很干净的肥皂味道,与他身上残留的浓重的烟味截然不同。

“换上。”
他依旧背对着你,声音闷闷地从床那边传来。

“我要洗澡。”
你开口道。

凌肖的动作顿住一瞬,他原本正背对着你,弯腰在床边整理着什么,闻言直起身,慢慢转了过来。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额前几缕湿发垂着,遮住了一点眉眼,却遮不住那双眼睛里翻涌的复杂情绪。
被打断的不耐烦,对你事儿多的不满,以及被你反客为主态度噎住的荒谬感。

他盯着你,没说话,就那么看着。
时间在雨声和你粗重的呼吸中慢慢消逝,空气里弥漫着潮气,他身上残留的烟味,以及厨房飘来的泡面香气。

就在你终于要绷不住那点强装的气势时,凌肖终于动了,他没再说什么刻薄的话,只是用下巴尖指了指门后那个更不起眼的角落。

“你不是知道卫生间在哪。”
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听上去没什么好气。

“谢谢。”
你小声嘟囔一句,抱着衣服,像只急于寻找庇护所的野猫,低头匆匆钻进了那个狭窄的门缝。

门内空间是稍微大点动作转身都略显困难的程度。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湿霉味和消毒水残留的刺鼻气息,一个蹲便器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地面,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孤零零地杵在墙面,下方是一个小得可怜的洗手盆,以及墙上挂着的那面布满水渍的方镜。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嘴唇冻得已经没了血色,你摸索着找到红色热水器开关按下去。机器在头顶发出一阵沉闷的嗡鸣,过了好一会儿,水管里才传来水流挣扎的咕噜声,接着,一股温吞吞的水流终于从花洒头里淅淅沥沥地洒了下来。

热水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你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紧绷的神经仿佛在这一刻才真正松懈下来,你没能忍住舒服地喟叹出声。
冰冷僵硬的身体在温暖的水流下逐渐回暖,你快速脱下那身沾满泥点和焦糊味道的衣服,毫不犹豫地扔在角落那个看不出颜色的塑料桶里。

他这里真是什么都缺,你甚至不知道一个长相还算不错的男人背后怎么能过的这么凑活?!在流水的冲刷下你反复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探出脑袋问他沐浴露和洗发水究竟在什么地方。

凌肖已经不在床边了,他坐在屋里那把唯一的旧木椅上,背对着你,正低头拨弄着那把旧贝斯。琴弦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几个简单的和弦在他指下流淌,不成曲调,却驱散了卫生间门缝里溢出的水汽和噪音。

琴音没有停,只是稍微顿了一下,仿佛呼吸间一个自然的换气。他依旧低着头,专注于指下的琴弦,对于你询问沐浴露的要求根本不值得他停下来关心。

你们正不断挑战着彼此的界限,一个不断上前试探,一个慢慢圈地后退。

“镜子后面。”
“只有香皂。”
凌肖甚至都不需要回头,单凭声音就知道你脸上那副略略失望的样子。
他似乎在你身上找到些许乐趣,就是在拒绝你的“无理要求”后光明正大欣赏你脸上的表情。
他承认,这可比逗猫好玩多了。

带着干净皂香的连帽卫衣被你利索换上,柔软的棉质触感包裹着你,上面全是凌肖的气息。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都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滑稽又陌生。不过温暖和干燥的触感却是实打实的舒服,你胡乱擦了擦湿发,用毛巾包住,深吸口气,才敢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小门。

客厅里,贝斯低沉的回音在小小的房间里萦绕,他没回头,但显然你发出的动静没能逃过他敏锐的耳朵。

你就这样安安静静等他试完那首曲子,略有些无措地站在屋子中央。目光扫过那张唯一的单人床,又扫过墙角那薄薄的地铺,最后落在他宽阔却透着疏离感的背影上。

“我还睡地上?”
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比刚才那句「我要洗澡」时的底气明显不足了许多。
“难道你还想睡床上?”
“想得挺美。”
凌肖拨弦的手指没有停顿,语气里更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茫然看着他专注的侧影,他似乎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点微弱的琴音成了这狭小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你张了张嘴,那句「地上好凉好硬」的抱怨最终只在舌尖打了个转,又重新咽回到肚里。

算了,寄人篱下,有片瓦遮头,有干净衣服穿,有热水澡洗,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再挑三拣四,恐怕真要被扔回雨里去了。

你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认命般地叹了口气,你走向墙角,然后在那层薄薄的褥子上坐下。冰凉坚硬的地面立刻透过薄薄的布料传了上来,怎么呆都觉得难受。你调整了一下坐姿,更试图找个不那么硌人的姿势。偏偏这个时候,贝斯的琴音毫无预兆地停了,房间瞬间陷入到更深的寂静当中,只有窗外雨声依旧。

你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凌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贝斯,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他没搭理你,径直走到简易衣柜旁,翻找一通然后抽出了一条旧毯子。
他拿着毯子,走到你的地铺边上,把毯子扔在了你的褥子上。

他仿佛只是随手丢了一件多余的东西,然后便转身走回到椅子边,重新拿起贝斯。
你一直觉得贝斯的声音像是人类沉稳的心跳,窗外雨声沥沥,不过身体却是暖的,地铺也不再冰冷刺骨。
你偷偷抬眼,看向那个坐在昏黄灯光下拨弄琴弦的背影。几个低沉的和弦再次响起,重新填补了房间的寂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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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都说千滚水吃了不好,但凌肖本着哪那么矫情的想法又把锅里冷掉的水重新烧了一遍。热水咕噜噜被倒进面桶的时候香气也一并被激发了出来。
凌肖端着泡面从厨房出来,目光扫过墙角那团缩在毯子里的身影。她安静得过分,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像是不想引起任何注意。

凌肖拖着凳子故意找了个离地铺不远的地方,紧接着他慢条斯理地掀开泡面纸盖,让那带着油花的热气更汹涌地扑出来。
他拿起叉子,挑出一大绺吸饱了汤汁的面条,没有立刻吃,而是让面条悬在半空以更好散发掉烫人的热气。
浓郁的酱汁滴落回碗里,发出细微的“啪嗒”声。

你立刻就被那声音和气味牢牢攥住了注意力,胃部爆发出猛烈的抗议,像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揉搓。你努力想忽视,可那香气无孔不入,钻进你的鼻腔,勾着你空空如也的肚子。从前家里精致的餐点此刻都显得遥远而模糊,只剩下耳边食物在疯狂撩拨你的本能。

“哧溜——”
面条滑入口腔的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带着种夸张的满足。
“哈——”
紧接着是一声长长的的呼气,像是被烫到似的,呼哈着。

咕噜……
肚子偏在这时掉链子,发出声不合时宜的鸣叫。

凌肖的动作顿住了,他侧过头,看着那个蜷缩在角落里极力忍耐饥饿的身影。

“没吃饭?”
他明知故问,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毯子边缘被轻轻掀开,你抬起头,那双眼睛直直看向他。

“嗯。”
“我……我也想吃。”

凌肖挑了挑眉,似乎没料到你会这么直接,却也觉得你这副强撑的样子实在有趣。不过还好,他本就没打算为难人,换了个新叉子,然后慢悠悠地把碗里那截火腿肠拨拉到一边,下巴朝泡面桶一点。

“喏。”
语气随意得像在打发一只讨食的猫。

简陋的一次性叉子和塑料桶内壁的油光,这让你不自觉地蹙起眉头。你张了张嘴,但没终究没说出口,然后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像是怕他立刻翻脸似的。

“只有这个。”
凌肖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着你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因为一桶泡面而陷入交战的纠结和不满。

你僵在那里,没动,只是看着那桶泡面,眼神里充满了挣扎。要不算了,好像也没那么饿了。

“有点晚了,我想了想,还是不吃了先。”
“那你可想好了,因为接下来几天只有这个。”
平时Livehouse里看见凌肖的时候从来都打扮的人模狗样,长得好看果然很有迷惑性。浮在脸上的笑意终于在此刻僵住,因为你真的听不出他到底是在骗你还是此话当真。

“不是剩的。”
“刚才我挑出来吃的。”
“旁边有新叉子。”
他终究没什么耐心,那点恶劣的趣味还是被你这副穷讲究的样子给彻底磨没。

“都是塑料的,有味道。”
“我想用碗。”

“麻烦!”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厨房抽出双干净碗筷,也算天公作美,卡在抽屉里的速食卤蛋被凌肖发现了,他看了看生产日期,幸好还在之内,要不然把你这么个娇滴滴的豌豆公主给吃坏了还不够他折腾。
“喏!”
“还想要什么,抓紧吩咐!”

他语气极不耐,眉头拧得死紧,仿佛你再多讲一句他就会爆炸似的。放下东西,他大步走回到钢丝床前,把自己摔了上去,不肯再搭理你。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仿佛真的睡着了似的。
你看着桶里那几根面条挑起又放下,看上去怎么都不像可口的样子,汤面油油的,唯独闻起来很香。

你终于小心翼翼挑起一根送入口中,裹满汤汁的面条滑进嘴里,是你从未体验过的口感与味道。火腿肠的咸香在口中化开,速食卤蛋那一点点的溏心蛋液,幸福的暖意瞬间涌向四肢百骸,满足极了。
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又吞下几根,你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太大声音,也会时不时偷偷抬眸,飞快瞥过一眼床上那个纹丝不动的身影,确认他真的没在看你。

轻微的咀嚼和吞咽声在狭小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凌肖背对着你,听着身后小动物似的窸窸窣窣的进食声,烦躁了一整天的莫名郁气似乎也被全部冲洗下去。

 

未完待续

Chapter Text

05.

 

细密密的雨丝仍在飘着,不过好在雨势正逐渐变小。
凌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又瞥了一眼墙角地铺上睡得安稳的你,无奈地抓了把头发。

“喂,起来了。”
他敲了敲地铺边缘,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不耐烦。
你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他没什么温度的眼神,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昨晚那半碗泡面带来的暖意早已消散,饥饿感和身处陌生环境的茫然再次涌上心头。

“穿这个,外头还在下。”
凌肖丢过来一件他的旧外套,动作利索,却也并没打算同你解释什么。
“……唔……什么……”
“我说——”
“起来了!”

如同被强行开机的电脑,你的脑子此刻还有些不大清醒,既不敢多问,也不敢乱跑,只老老实实跟在他身边。
两个人撑着一把旧伞到底是有些挤的,但凌肖还是时不时的会扯上你一把,大概是怕人跟丢。

早上的超市似乎是最热闹的,但凌肖的战场并不是和那些老头老太太去抢那三块两毛的鸡蛋和肉。他推了个购物车,目标明确直奔食品和生活用品区。
打折的卷纸,成包的泡面,袋装的火腿,还有走到促销区域时停下脚步犹豫的洗发沐浴露二合一。

“这种化学成分多。”
“这东西不就是化学成分调的么。”
“不是啊,恒隆里面有个品牌专柜,他们家就是纯天然……”
你小声嘀咕了一句,凌肖回身看你一眼,你马上十分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植物的。”

凌肖懒得理你,随便提了一组重重扔进购物车里。最便宜的大袋洗衣粉,还有一打基础的塑料衣架。你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把那些毫无质感可言的东西扔进购物车,偷偷撇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旁边货架上色彩缤纷的家居用品所吸引。手指悄悄摸了摸其中一双拖鞋,上面还缀着两只小小的猫耳朵,格外扎眼可爱。

“这什么?”
凌肖顺着你的手指看过去,在看到价格之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看着那双小猫拖鞋,又看看凌肖手里拎着的硬质塑料拖鞋,光脚踩上去冰冷的触感光想想就不舒服,于是小声抗议。
“……那个硬,不舒服,而且踩着容易滑倒。”
“这个看着软一点……”
你偷偷瞄他紧绷的侧脸,声音更小了。
“……它底下有防滑的,主要是安全……”

“要求不少。”
凌肖来回看了看,最终把小猫拖鞋放进了车里。你看着购物车里露出来的那一抹颜色,嘴角忍不住偷偷弯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去到结账的柜台务必要经过进口生鲜区,贵的令人咂舌的价格让凌肖几乎不会在这地方驻足。但他今天忘了,自己屁股后面还跟着个什么都想要的。

鲜艳欲滴的红草莓被精心地摆放在透明塑料盒里,上面还沾着细小的水珠,在超市的灯光下像一颗颗漂亮的,散发着阵阵香气的红宝石。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眼睛几乎粘在了那盒草莓上。凌肖只看了一眼后便随着排队的人流把购物车推到了收银台前。扫描枪嘀嘀每发出一声,屏幕上的数字便会不断往上跳动。

“走了。”

这次的开销比凌肖以往日子里的多出来不少,他细细看过小票上的账单后付了钱,拎起那个明显沉了不少的购物袋,转身就走,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你想起以前家里这种水果不过是餐后最寻常的点缀,甚至有时因为不够香甜而被嫌弃。可现在,鲜亮的红色和诱人的香气,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侈。

“要尝一下吗?”
“新切好的试吃。”
“谢谢,不用了。”

直到凌肖快走出超市大门,你才跟上来。想象中的挪掖并没有到来,只有雨后湿冷的空气扑面而上。走在前面的凌肖脚步很快,背影在阴沉的天气里显得有些冷硬。终于在路过一个热气腾腾的早点摊时,他径直走了进去。

“一笼包子大份的,两碗豆腐脑,两根油条,两个鸡蛋。”
“我要喝豆浆。”
“老板,那就一笼包子大份的,一碗豆腐脑,一碗豆浆,两根油条,两个鸡蛋。”
“还有别的吗?”

凌肖像是终于受不了了,把购物袋子往桌子下面一扔,转过头来盯着你说道。

“自己看。”
“和我讲没用。”
“又不是我做。”

“都在墙上写着呢,姑娘你看看想吃什么?”
黑乎乎的铁锅里飘着许多白色的面团,没一会它们就迅速膨胀,变成金黄颜色。可是你觉得好没胃口,为什么凌肖总喜欢吃这些重油重盐的东西。

“那个是什么?”
你指了指锅边白乎乎的小面团,上面裹着芝麻,被扔进热油里迅速变得金黄膨胀,看起来有些不大一样。
“麻球球,有芝麻和豆沙的,喜欢那个口味的?”
“那是什么?”
你不太明白老板的形容,因为这种东西你从来都没有见过,更不要说喜欢。

“各来一个,都要现炸的。”
凌肖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不咸不淡的,你听着不大像是生气。

“好嘞,放心,咱家都是现炸的。”
“姑娘,你先坐,麻球球一会就好,你先尝尝咱家包子。”

“别看了。”
“看了你又不吃。”
他已经在座位上利落的调好两份姜丝醋碟,又将属于你们两人点的不同食物迅速分好。
你抽了几张纸巾把凌肖递给你的餐具擦了又擦,身前桌上的油渍更像是擦不干净似的,最终你只好放弃。

“趁热。”
“麻球球来了,小心烫。”
凌肖有些看不下去,于是开口催促几声。她终于停下来,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麻球球无从下手。她先是小心翼翼用筷子敲了敲,金黄的芝麻粒簌簌往下掉。她眼神里充满了新奇,试探着咬了一小口,被里面滚烫的豆沙馅烫得直吸气,眼睛却弯了起来,像只发现了新大陆的小动物。

“急什么,没人跟你抢。”
他拿起一根油条,掰成两半,语气还是那副不耐烦的调子,但似乎少了点之前的锐利。他把其中一半泡进自己那碗腐脑里,动作熟练。

她学着他的样子,也把油条掰开,泡进豆腐脑里。吸饱了汤汁的油条变得绵软鲜香,她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个口感好神奇!”
她含糊不清地说着,腮帮子鼓鼓的。

凌肖没接话,只是默默吃着自己那份。咸香的豆腐脑,酥脆的油条,还有那笼热气腾腾,馅料实在的包子。食物的暖意驱散了早秋雨后的湿冷,阳光也终于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云层,微弱的光线斜斜打在你们的小桌上,照亮了空气中的细小尘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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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凌肖把东西拎回家后接了个电话便背上贝斯匆匆离开,只剩下你一个人的小空间里气氛忽然变得轻快不少,即便这只是暂时的。

该想想接下来的事情了。
那份本就漏洞百出的债务你并没打算承担,但面对威胁和风险的前提是你自己要率先站稳脚跟,如今住处凌肖虽然暂时把你收留,但你十分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先要搞到一笔钱解决最最基本的生活需求才是首要。

你从昨天睡觉的地铺下面拿出来昨天洗澡时候冲洗过几遍的首饰,虽说奢侈品饰品二手出大多不保价,但你也不要求什么了,眼下只要能有些钱握在手里比什么都重要。
再一个就是手机,没有通讯工具几乎可以说是寸步难行。你想好了,用兑换首饰的钱先去二手市场买个差不多的手机,毕竟爸爸去世时留下的很多事情你也不能真的撒手不管。

你知道家回收二奢的,用钱着急,当即你便决定走一趟。

西月街这边大多是古董店,但这两年也开始有在这附近做上二手或vintage的生意。
你推开店门,老板是个长头发的中年男人,一身中山装,无框眼镜。他在一盏昏黄的台灯下擦拭着一个旧铜壶,听到推门的动静后,才不紧不慢地撩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在你身上扫了一圈。

“老板,还收二奢吗?”
“什么牌子?”
他戴上手套接过你的东西,仔仔细细看过之后又随意问了些问题,最后开了个价。

“这么低?”
“首饰折扣确实会大一点,包的话会相对好些。”
“而且你这里有个不小的划痕,品相也不是很好了。”
他指着手镯上的那一抹痕迹和你说道,你看了一眼,大概率是昨天卡门时候划到的,因为平时放的仔细,就算磕碰也不会有这么重的划痕。

虽说这些东西你知道并没多么保值,当然也不乏老板趁火打劫的压低价格,可你顾不了这么多了,抓紧换钱才是正事。

“可以,但我要现金。”

男人抬头看你,又仔仔细细打量你一番。如今有线上电子支付早就普及,你忽然和他说要现金,只怕这些东西有可能来路不正。

“现金的话——”
“恐怕得这个数。”
他眼睛滴溜溜一转,冲着你比划了两下。
“这是今年新款,再怎么……”
再怎么也不至于给你压的这么狠,只怕看你是个姑娘又着急要现金这才狮子大开口。

见你犹豫,男人开始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你的话,语气斩钉截铁。
“就这个价,活当死当?”
“活当期短,但利息高。死当痛快,钱拿走人。”
他把东西往柜台边缘一推,一副爱当不当的样子。

你看着那些首饰,父亲模糊的笑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但你急需用钱,没有手机又寸步难行,你咬咬牙,正要……

“啧,老鬼,又在这儿坑蒙拐骗生面孔呢?”
熟悉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嘲讽突然从门口传来,你和老板同时一愣,循声望去。

只见凌肖单肩挎着他那个黑色的贝斯琴盒,正斜倚在门框上,嘴里叼着根未点燃的烟,似笑非笑地看着柜台后的老板。他显然刚从某个演出或者排练场合出来,额发有些湿,眼神里带着点洞察世事的锐利。

“小凌?你怎么……”
老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犹豫。凌肖没搭理老板,目光转向你,在你吃惊的脸上和柜台那些东西上扫了一圈,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呵,大小姐这是体验生活来了?跑这地方送人头?”
你的瞬间哑声,被看穿的窘境和难堪从心底涌了上来,你没有驳他,只是笑的勉强。你这样子最有趣,凌肖嗤笑一声,大步走过来,拿起柜台上的那些东西,对着光随意瞥了一眼。
“老鬼,这玩意儿虽然不如那些古董玩意,但也不止这个价吧?”
“欺负人小姑娘没经验?你这心黑得都快赶上你这柜台颜色了。”

老板脸色有些难看,不悦道。
“你少多管闲事,规矩就是规矩。”

“规矩?”
凌肖把其中一个戒指抛起又接住,动作随意的像是在玩自己的东西。
“你这儿的规矩不就是看人下菜碟么?”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柜台上,逼近老板,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痛快点儿,给个实价。”
“不然我可就跟街坊四邻好好唠唠,你上个月把老太太的翡翠镯子当水货收了的事儿?”

老板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闪烁,明显是被凌肖拿住了把柄,他狠狠瞪了凌肖一眼,又不甘地看了看你,最终咬牙切齿地重新报了个数。

“死当!最多这个数!”
“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的。”
那个被叫老鬼的老板有些肉疼,但到底是卖了凌肖面子。虽然还是远低于实际价值,但金额却比刚才好了太多,你颇为惊讶地看向凌肖。他冲你抬了抬下巴,示意这事儿还得你最后点头。反应过来之后你忙答应着。
“好,就这个价,死当。”

“行了——”
“知道你最近不顺当,过两天省博物馆里有个修复的活,要是没记错木雕可是你最拿手的。”
“你小子!”
那老板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当着你们两人的面清点好钱数,你和凌肖便离开了。

“谢谢你。”
你小声说道,心情复杂,只觉得又欠了他一个人情。凌肖把烟点上,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烟雾,瞥你一眼。

“谢就不用了,脑子是个好东西,下次出门记得带上。”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里进。”
“不坑你坑谁?”

他语气依旧不客气,却步履不停地带着你朝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今天算你幸运。”
“碰上的是我。”

你捏着口袋里那叠安全感满满钞票,快走两步,跟上凌肖的步子,带着点犹豫问道。

“那个……凌肖……”
“又干嘛?”
他头也没回,语气懒懒。。

“我手机没有了,之前逃跑的时候被他们捡走了……”
你越说声音越小,但仍应着头皮说道。
“现在没有手机,什么都干不了,连……连给你转钱都不方便。”
你试图用一个实际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眼下的境遇。

凌肖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瞥了你一眼,眼神里带着点看你事儿多的嫌弃,但也没说什么难听话,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然后继续往前走。

他的琴盒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莫名给人一种奇怪的安全感。

要不是凌肖准备去看看被烧古董店的维修状况,恐怕她真要被老鬼那个滑头骗的血本无归。
夸她精明吧,还知道出门时候佯装一番,要不是凌肖老远看见她身上自己那身外套和帽子,兴许还真注意不到。可骂她傻吧,这街上这么多家店,她就不知道多问几家,认死理的只吊在一棵树上。

一路无言,很快,你们俩便回到了那栋熟悉的破旧居民楼。刚走到门口凌肖正准备掏钥匙,动作却突然顿住了。他看着虚掩的房门,眉头瞬间拧紧,脸色沉了下来。

“你门都不关?”
他猛地转头看你,声音带着不悦。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但你也有理有据的说道。
“我没钥匙啊,怎么关?”

凌肖像是被这句话噎住了,白你一眼,又开始变回到最开始那副尖锐样子。
“那你没钥匙出什么门?”
“把我这儿当免费旅馆了?来去自如?!”

你也来了气,顶了回去。
“除了你身上的这把贝斯?”
“你家有什么东西值得偷的吗?!”
你指了指他身后正背着的琴盒。

凌肖气极反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把推开门,然后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扔给你。
“现在有了。”
“喏,这给你的。”
他率先走了进去,目光迅速在屋内扫视了一圈,似乎在确认着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你把东西从袋子里面掏出来,沉甸甸土唧唧的,皱眉问道。
“自己拆,自己看。”
“看不明白就继续睡地上。”
“对了,东西300块,支持现金。”
凌肖把琴盒轻放在地上,然后径直走到冰箱边上开了罐可乐,咕咚咕咚吞了几大口。

“你趁火打劫?!”
“这话说的,什么叫趁火打劫。”
“社会法则懂不懂,趁你病要你命,我白吃白喝给你住两天都算做慈善了。”
他晃了晃快要见底的可乐,想了想说。
“嗯——”
“下个星期开始吧,给我付房租。”

天下果然没有掉馅饼的事情,凌肖刚才有多尽力的帮你,现在他就有多想诓你。捏着兜里薄薄的纸币,你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咣当。
被一饮而尽的的罐子让他投篮似的扔到了墙角的垃圾桶里,他把你头上偷戴的帽子重新扣回到自己脑袋上,朝着门口走去。

“我出去一趟,一会就回来。”
“这次——”
“没钥匙就别随便乱跑。”

你看着关上的门,心里七上八下,虽说是有点钱了,但距离你可以独自负担生活开销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之所以要偷偷摸摸趁凌肖不在家的时候出去,某种程度也是为了避免眼下这样的事情发生。

捡起地上那个皱巴巴的丑东西,你左看右看,最后发现这原来是个充气床。时间过得异常缓慢,你折腾了半天,终于把充气床垫鼓捣得差不多了,虽然看起来有点奇怪,但至少比直接睡地板强太多了。你躺上去试了试,除了矮点,其实不比真正的床板差,而且还柔软了不少。

或许是近日来的紧张终于得以放松,又或者是白天被凌肖早早叫起来去逛超市,总之折腾了一天下来,躺在新弄好的充气床垫上,你舒服的慢慢闭上了眼。

就在你几乎要睡着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和钥匙转动的声音。凌肖脸上还带着点仿佛运动后的潮红,额角渗着汗,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用旧报纸随意包着的巴掌大的扁盒子,看也没看就朝着你这边扔了过来。

“接着。”

你手忙脚乱地接住,拆开旧报纸,发现里面是一个半旧的智能手机,型号不算很老,外壳没有明显破损,屏幕也是完好的。

你惊讶地抬头看他。

“看什么?”
凌肖又拧开一听可乐灌了几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破烂市场捡的,里面插了张临时卡,凑合能用。”
“算上床垫……”

他移目看了眼你身下,饶有兴味地笑道。
“可以啊,弄好了,小看你了。”
“算上床垫,一共收你700好了。”
他报了个价,然后强调着。

“现金还是线上。”
“我都可以。”
凌肖掏出自己的手机晃了晃,又同时捻搓了两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对着你明晃晃的示意。

“我没钱。”
“哼,这就想赖账?”
他侧目扫了眼你手里的机子,你见状马上藏在身后,和他许诺说。
“反正暂时我也找不到工作。”
“不如给你收拾屋子,用来抵扣房费,怎么样?”
你开始真正的像一个大人似的和他谈判,你确信自己一定可以度过难关。

“像昨天差点把我家厨房点了那样的收拾?”
凌肖话语里透出着毫不掩藏的嘲讽,他就是要这样说,他就是要看你究竟会怎么办。
“那是做饭!”
“收拾屋子我还是没问题的!”
“况且你这里乱七八糟的,就算我收拾的再怎么不好,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行,姑且信你一次。”
他恶声恶气地强调着,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他这突如其来的别扭善意。
你也没能想到这次他竟然会答应的如此爽快,只觉得手里紧握着的手机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
你看着凌肖故意扭开不去看你的侧脸,酸涩又带着暖意的复杂情绪顷刻间充满了胸腔。

低下头,手指摩挲着手机冰凉的外壳,你真心实意地对他说。
“谢谢……其余的钱我会尽快给你的。”

凌肖没回应,只是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透气。
城中村的喧嚣依旧闹闹,但这间狭小破旧的屋子里,某些难以言说的东西似乎正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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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除了一个你不认识的手机号码,旧手机里面可以说是空空如也。你试着点了上去,似乎是没人接听,你没急着挂断,又等了等,但紧接着通话率先被对方挂断。
凌肖转头对着你打了个响指,说道。

“喂,干什么?”
“什么?”

他指指你正摆弄的手机,坏笑着。
“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你小声哦了一句,然后悄悄给这串数字换上凌肖的名字,本想继续再摆弄一会,结果凌肖忽然叫你去厨房帮忙。

“洗菜择菜会吧。”
凌肖边问边把一个大西红柿表面切十字花刀扔进锅中煮开的沸水当中。
“不会。”
“那你看好,我只教一遍。”
他先是挑出把小青菜来正反看了看,再把有磕碰的,伤烂发黄的一点点挑了出来,还有菜下面带着泥巴的根部,也一并掰掉了。
水池里有个塑料的大盆,他接了些水,然后在里面仔仔细细的洗过一遍后拿流动水重新冲了冲,扔到了手边的铁盆里面。

“鸡蛋总会嗑会打吧。”
凌肖递给你三个鸡蛋,又指了指旁边的空碗。
“嗯。”
点点头,你接过三个鸡蛋把它们依次轻磕到碗里,敲到最后一个鸡蛋时,里面流出来了两个蛋黄。
“你看!!”
你扯了扯凌肖,给他指指碗里面的双黄蛋,他捞出烫好的西红柿正在扒皮,边说边笑你大惊小怪。
“知不知道敲出双黄蛋代表着什么?”
“代表什么?”
好奇侧目问他,你安安静静等着凌肖回答。
“打散。”
凌肖没再回应你上面的问题,他继续在旁边指挥你,又递了双筷子给你。自己则是把扒好皮的西红柿切成小块,放到碗里面备用。

“你家没有打蛋器么?”
“你当我这里是新东方啊,什么都有。”
“用筷子。”
“筷子?”
“嗯,这样。”
他握住你拿好筷子的手一点点拨动碗里面蛋液,蛋黄被挑破,蛋白在抽动下开始起泡变白不再透明。
“对,就这样,不是打的挺好。”
“手腕用力,顺着一个方向搅。”
他带着你的手腕快速划着圈,蛋液在碗里旋转,融合,逐渐变得均匀蓬松,泛起细密的泡沫。
他的手掌干燥温热,指尖还带着练琴留下的薄茧,耳后的呼吸更是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拂过你的耳际。

你有点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很快松开了手,退后一步,抄起旁边的西红柿块,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懒洋洋。
“差不多了,再打就老了。”
“靠边点,别挡道。”

你赶紧端着打好的蛋液让到一边,看凌肖熟练地开火,往锅里倒了点油。油热后,他将蛋液“刺啦”一声倒入锅中,金黄的蛋液迅速膨胀凝固,边缘泛起焦黄。他用锅铲利落地翻炒几下,盛出备用。接着,他又往锅里加了点油,把切好的西红柿块倒进去翻炒。西红柿在热力的作用下渐渐软烂,渗出浓郁的红色汤汁,紧接着再重新把蛋放回锅里翻炒,鸡蛋咕噜噜吸饱汤汁,香气四溢。

凌肖盛出大部分,只留一小部分在锅里。

“水。”
他头也不回地吩咐,你手忙脚乱地找到水壶,往锅里倒,速度太快以至于差点溅到自己。

“笨手笨脚。”
他啧了一声,接过水壶,精准地加到合适的量,又嘱咐道。
“看着火,煮开。”

你盯着锅里逐渐翻滚冒泡的番茄汤,浓郁的酸香混合着热气弥漫开来,勾得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凌肖则趁机往汤里加入盐,一点点糖和酱油调味,然后用勺子舀起一点尝了尝,眉头微蹙,又加了点盐。

“面条。”
他朝角落的塑料袋扬了扬下巴。你赶紧把买来的干面条递过去,他撕开包装,将面条散开下入沸腾的番茄汤中,用筷子轻轻搅散。

“看着锅,别溢出来。”
他用筷子敲敲锅边,丢下一句,转身去收拾刚才切菜的狼藉。

你紧张地盯着锅里,白色的面条在红色的汤汁里翻滚沉浮,汤汁越来越浓稠。眼看泡沫要涌出锅边,你赶紧拿起手边锅盖,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空碗。

“慌什么!”
凌肖的声音带着无奈,一步跨过来,利落地将火调小,泡沫瞬间消了下去。他把洗好的小青菜扔进锅里,烫了十几秒,关火。

“拿碗。”
你把碗递给他,凌肖用筷子挑起面条,均匀地分到两个碗里,再浇上浓郁鲜红的番茄鸡蛋卤,红黄绿白,色彩诱人。

面条煮得软硬适中,吸饱了酸甜开胃的番茄汤汁,鸡蛋嫩滑,小青菜清脆。饿了大半天的你,觉得这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吃得额头微微冒汗。凌肖瞥了你一眼,嘴角似乎极快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原状。

暖黄的灯光下,两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暂时驱散了寒冷和不安,只剩下食物带来的简单慰藉。吃完最后一口面,你甚至有点意犹未尽地喝了口汤。凌肖已经放下了碗,看着你,忽然开口。

“洗碗。”
“好。”
你开始接受自己的处境,没什么犹豫的点头答应下来。对与你的爽快凌肖确实有些许的吃惊,不过那一闪而过的惊奇很快便被他压了下来,他慢慢靠近你,用手里早已藏好的钥匙敲了敲你的脑袋。

“收好,丢了可没有多余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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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凌肖到家的时候,他低头看了眼表盘上的指针,还差五分钟到晚上十点钟,屋子里黑乎乎的一片,看上去并不像是有人的迹象。

睡的这么早?

啪嗒。

房间里的灯被按下,凌肖环视屋内,发现里面确实有了不小变化。干净的桌子和地面,空掉的垃圾桶,以及桌子上放着的一张……披头士1963年发行的英国版首版黑胶唱片。
但他的目光最终停在角落里那个已经有些不太饱满的充气床上,轻陷下去的一角,窝藏在里面的人,用被子连头一并都蒙上了。

看来是真累了。

他看看手里的草莓,想了想还是没有过去叫她,可直到一声及其细微且谨慎的抽噎发出,凌肖意识到,自己的奇怪感觉并没有错。

白天收拾完屋子,你在城中村晃悠了好一大圈发现并没有什么适合你的临时工作,思来想去,你萌生出想要回家看看的冲动,不是为了什么热土难离,更祈求之前的电脑最好还在。

追债的蹲了几天不见你出来放松了不少警惕,天才微微暗下去,三五个人就吆喝着要去喝个小酒,说晚上再来。

你趁着没人悄悄跑进了屋子,尽管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但亲眼看见自己与父母的合照被人砸烂用喷漆毁坏,眼泪还是没能忍住落下来。

值钱的东西几乎被搬的差不多了,客厅里乱糟糟的,满是啤酒烟头泡面之类的东西,你甚至觉得这地方还没有凌肖家里面干净。

今天你来就是要赌一把的,那天逃跑因为不方便带走,所以电脑和U盘都被你藏了起来。在外人眼里,这里面不过是些财报资料,但早在爸爸出事之前你就发现这当中的许多问题,只是不等处理,爸爸就出了意外。那一天之后,你的人生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被事情推着处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被强行承担下许多你还来不及反应的事情。

卧室里面几乎和外边无异,能被搬走换钱的东西都已经不见,就连曾经你最喜欢的那面手办墙,也被毁了大半,项链手镯以及包包更不用说,唯独你喜欢的老磁带和黑胶唱片大概因为没什么logo所以被“不识货”的人给留了下来。

小时候喜欢看美国大片儿,里面的男主人公总是会有一间藏满秘密武器的房间或者角落。当时只觉得很酷,所以你闹着爸爸也在屋里的地板下弄了一个暗格,以满足自己的小小愿望。只是谁能想到,它居然真有被派上用场的一天。

天色渐沉,旧居不宜久留。不知怎么就瞥见了皇后乐队的那张黑胶,你想起了凌肖,顺手便把它们也一并捞上了。

“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想哭就哭出来,又没人笑话你。”

凌肖颇为烦人的敲了敲蒙在被子里的脑袋,见对方并不理睬自己,他也没有生气,只是把草莓拿过来放在充气床边,就没再管你,自顾自的跑去卫生间洗澡去了。

这是Adam弄来的,他一个亲戚家弄果园的,来恋与的时候给他捎了好大一兜,这家伙吃不完,就拿到工作室说大家一起分了。
放平时凌肖也就在工作室吃两口新鲜,只是不免想到你在超市时候的扭捏样子,这次也就厚脸皮要了一小筐带回来了。

你和凌肖到家的时间很近,约摸前后脚,回到出租屋后的情绪终于爆发,你没开灯,任由眼泪在黑暗里流淌。
日子好像每一天都在变差,深渊仿佛没有尽头,你想逃离,却始终有双手在扯着自己不断下坠。

然后,你听见了凌肖上楼的脚步声。
笨重的马丁靴踏在楼梯上的时候总是闷闷沉沉的,他的步子一下下落的又总没有章法,因此很好辨认。

不想被发现,于是你躲进了被子里。
可他还是发现了。

凌肖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正好和她的目光对上,双眼微微肿起,果然是哭过的样子,她没有动手边的草莓,只是一味盯着自己,她似乎有些话想说,可又因为哽咽而不断调整着气息。
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的柔弱不堪,她似乎从不惧怕同他人的对视,她变得更有意思了些。

“我就这么好看?”
“你到底还要看多久?”

呼啦。
凌肖一把扯下自己身上裹着的浴巾,虽然他早就在卫生间穿好了裤子,但发现她的目光并没有因此而避开的时候凌肖干脆径直走了过来。

“这个……能帮我看看可以卖多少钱吗?”
他看着她转身从小气垫床下面的包里又掏出张Abbey Road1969的英国版首版黑胶唱片来。
她眼睛红红的,湿漉漉的鼻头像极了小动物,她在努力维持着正常的对话状态。凌肖接过那张唱片,正反看了看,开出了一个月房租的价格。
她点点头,似乎是对这个价格十分满意的,凌肖下巴冲着桌上的那张黑胶努努嘴,她紧接着开口说那个算是送给他的。

“别,无功不受禄。”
“是谢你那天帮我打发那些人的。”
“啧,你还真是……”
“算的清楚。”

凌肖拿起颗草莓送到嘴里,酸甜的汁液爆在嘴里,混着果子浓浓的香气,新鲜又好吃。

“这可是下午现摘的,不吃我可就包圆了。”
见她没动,凌肖紧接着又扔了颗送进嘴里,随即打趣说道。
“还是说你吃草莓得让人送到你嘴里?”
“先说好。”
“我可不提供服务。”

几天的相处你大概也是看得出凌肖这人不过是嘴巴坏了些,所以并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草莓很好吃,丰盈的汁水柔和着酸甜味道,但似乎也没那么好吃,因为和记忆里的味道相比又总是差了些什么。
或许本就和草莓的味道无关,你只是,很想念爸爸种在院子里的草莓了。

 

未完待续

Chapter Text

09.

 

 

上百页的财报数据看的人头疼,想从这些数据里面找出些蛛丝马迹,恐怕只非一日之功,这才第一天,你就已经十分头疼脑胀的了,真不敢想接下来的这些究竟要怎么才能啃完。

你有些绝望的栽倒在凌肖床上,虽然床身吱呀作响,但支撑度刚好的力道并不像是充气床垫那样陷下去一个小坑,暖暖的阳光混合着淡淡的薄荷气味,你陷入到柔软的被子里,眯着眼躺了好一会,直到饿的咕咕响的肚子发出了抗议,这才不情愿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吃点什么好呢?

 

冰箱里的东西你这些天实在是吃的够够的,关冰箱前你往嘴巴里塞了两颗草莓进去,爆开的汁水充盈口腔,你决定出门看看。

 

城中村的烟火气息是与外面不同的,这里的人们都在极尽可能的压榨自己,压榨别人,以获得最最基本的生存权利。

要是从前有人和你说世上会有这样一个地方,你大概会觉得他在编故事,可现在你就站在这里,和所有人一样,被生活的一记闷拳打地猝不及防。

 

小吃街的东西很多,种类也全。热火热油爆出的烟火香气是你原来从不会注意的东西,相比精致漂亮的小份可口食物,量大管饱是城中村街边摊子最核心的要义。

 

“老板,给我一份炒面。”

“呦,这么大,有零钱吗姑娘,我这可能找不开。”

 

男人举起纸币不知是在向着月亮还是路灯确认真伪,他用镊子翻了翻钱盒子里面的零钱,摇了摇头,把粉红色的钞票又重新还给了你。

 

“下次吧,下次有零钱了你一起给我。”

 

他笑的憨厚,风吹日晒下的黝黑皮肤竟衬的他发黄的牙齿有些亮眼。指纹和钱币上的纹路产生摩擦,你攥着钞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交易买卖,一手钱一手货,向来是你坚信不疑的“原则”,可这样的原则却“崩塌”在城中村这个地方,你的心情有异样,掺着说不出的感觉却又异常奇妙。

 

“谢谢您。”

“害,没事儿常来就行。”

 

鸡蛋划散,肉片下锅变色随即加入一大把面条,锅气陡然蹿升,各色调料依次加入增鲜调香,最后一大把青菜豆芽扔进去断生出锅。

 

“这么多!!”

“老板您要不帮我打包吧。”

“小姑娘第一次吃吧,咱俩就这样,量大实惠。来,东西拿好,吃好再来。”

 

你就这样拎着一大盒炒面在街上又逛了两圈,直到发现一家咖啡店,走进去却发现里面卖的几乎全都是便宜的奶茶饮料之类的。

 

“要……”

“卡……卡多奇诺……?”

菜单上的名字多少有些奇怪,不过你还是点了杯试试,但在看见年轻的小女孩在发黄的雪克杯里舀了好几大勺棕色的粉末后,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找开的零钱你抓紧还给了老板,拎着炒面饮料回家,拐到楼梯间的时候,你看到了一张转租单。

上面标有房子的地址样式以及转租人的联系方式,最重要的是,因为着急出手,价格竟意外的合适,这不免令你十分心动。

 

把单子小心收好,你回到家里将炒面一分为二,剩下的可以给凌肖留好。正想着,电话就已经摁了出去,对方几乎是秒接,可声音却被压力很低。

 

“有事?”

“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那边忽然没了声音,紧接着就是啧的一声,凌肖只留下句一会说,便匆匆把电话挂了。

 

饿的不行,厨房里取了筷子和碗,你自己先吃了起来。冲兑的卡多奇诺难喝的要死,你只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把它们扔在一旁。

面条意外的好吃,干干爽爽的口感也没有多余的油脂,肉片滑嫩,豆芽脆爽,原来这样的小摊子居然也炒的出好吃的味道。

 

财报数据里面终于露出些端倪,你点开名为凤凰山考古项目的文件夹,却发现这是一个已经中道崩殂的项目,可按理说就算有一些因为参与者行为不检而被迫中断,一期成片质量远低于预期而导致播出平台拒绝收购的项目,但他们也都被分门别类的统一归纳在一处且有专门的分析报告表明原因,然而这个文件里的内容却是没头没尾的。

 

凤凰山……玉麒麟……考古学家参与名单……

 

里面净是些东一张西一笔的照片、地图、名单之类的,你看的云里雾里,紧接着凭借搜索引擎,你将《发现奇迹》往期所有相关内容全部搜索一遍,意外发现并没有与凤凰山栏目有关的一丁点内容。

 

【恋语市博物馆特别活动·天上麒麟】

 

开着的网页窗忽然弹送出一个界面,你鬼使神差地点进去,发现居然真的跳转到了恋语市博物馆的官方网页里,而本次特别展出的文物,正是凤凰山的玉麒麟。

 

要是插进锁孔的声音响起,因为资料看的实在认真,你没能注意到凌肖的脚步声,只好慌慌张张地跑回充气床垫准备假寐。可偏偏凌肖动作利索的不行,还没等你藏好,他人已经看过来了。屋子就这么大一点点,三两眼就能看个干净的程度,他睨了你一眼,扯着嘴角笑道。

 

“别藏了,你也不怕晚上睡觉硌得慌。”

他从兜里掏出来三瓶饮料,一瓶可口,一瓶百事,一瓶美年达。立着铆钉的皮衣被他随手搭在凳子上,手指搭上炒面的饭盒碰了碰,余温尚存。

“快点吧,不是等我回来吃饭。”

 

呲啦。

他先开了一瓶百事,咕咚咚吞了两口又把另一瓶可口拧开倒进去一半,桌子上棕色的混合物的卡多奇诺很显然引起了凌肖的兴趣,但他并不傻,只用鼻子嗅了嗅就皱起了眉头。

 

“啧,没看出来,你喜欢这种。”

凌肖话里话外颇有些调笑意味,你把电脑优盘藏藏好,又重新回去到桌子上。

“他家的确实好吃,量还大。”

说话间,一大口面条便被凌肖送入口中,再补上口可乐,凌肖鼻腔中溢出声满足的叹息。

“他摊子边上其实还有腌辣椒,不过你可能没注意到。”

 

“喂,要不要尝尝。”

他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两个肉夹馍来,热乎乎的还冒着白烟,软烂的揉碎被包裹在馍馍里面,老大一个。

凌肖原以为你打电话的意思是催他回家做饭,他今天事多,也实在懒得动,路上就买了俩夹馍寻思糊弄糊弄,没想到太阳倒是打西边出来了,到家就是你现成买好的。

 

“太大了,吃不了。”

“等着。”

他三步并作两步迈到厨房里面,紧接着手起刀落,端出来的盘子里馍馍就被分成了四块。

外卖袋子里老板有放牙签,你撕开包装把牙签扎到其中一块被切好的肉夹馍上,像吃西餐小点那样。软烂多汁的肉香配上烘烤香脆的麦饼,嚼起来满口香气,你又扎了一块送进嘴里。

“啧,真讲究。”

 

“对了。”

炒面很快就见了底,凌肖灌了口可乐,垂眸道。

“下次有事先发短信。”

“等我拨回来。”

“记住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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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又不来了?”

“ber,肖仔,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乐队呢?”

“知道——最近事儿多,你们先练习,我肯定没问题。”

“先不说了,我还有事。”

盯了几天的人眼下终于现了身,凌肖赶忙挂掉电话跟了上去。

 

古董店的大火终于有了些眉目,放火的人很贼,位置刁钻,几乎都处在死角。可即便如此,凌肖还是通过一些手段把他翻了出来,冤有头债有主,今天谁都别想跑。

不知道是那人太过谨慎,还是凌肖因为心急露出了马脚,他走的七扭八拐,竟挑偏僻难走的小巷横穿,但这并难不倒凌肖,自小跟着师傅住在老城区这片,凌肖比许多人清楚这里有哪些不为人知的小路。

 

他长腿一跨,侧身挤进看似无路的巷子,但柳暗花明那里藏了个小门儿,刚刚好截胡那个想要甩掉他的家伙。

 

“打算去哪。”

凌肖一跃出现在那人面前,他见状低低骂了一句,只是还没等话音落下,便被凌肖忽然飞起一脚砸到墙上。

“别说不知道为什么挨揍。”

“你应该清楚得很。”

边说着凌肖抬手朝他脸上甩去一拳。

 

两个连招下来那人已经被打的趴在地上,他嘴巴里囫囵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凌肖凑上去侧耳细听,笑说。

 

“就知道你会说不知道。”

“就当我看你不顺眼,所以想揍你,不行么?”

弹琴的手指揪住对方头发一下下撞在墙上的时候也颇有节奏,当对方终于意识到自己眼前的青年是个不亚于亡命之徒的角色时,他终于开始哀嚎。

 

“现在想求饶?”

“晚了。”

他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愉悦,下一刻,惨叫声惊起一片飞鸟,他把对方的手踹断了。

“你还想跑?”

“都和你说晚了,还跑什么呢?”

恨意如同那日古董店里熊熊燃烧的大火,难以熄灭,手起棍落又是几下,男人的腿也被凌肖打的变了形。

 

巷子里忽然多了几个低沉的声音,男人忽然大声尖叫求救,凌肖没再留情,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脚,直接将人踹晕。

 

三个男人循声而来,看见了那个被打的躺在地上,本该来和自己汇合的同伴。

凌肖扫了他们一眼,挺巧,这几个都是他接下来打算收拾,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那就一起收拾了。

 

看上去并不占优势的对阵让几个人忽略了凌肖长久以来压抑的恨,撕打没什么技巧,全是鱼死网破般的架势。凌肖挨上几下在所难免,但对方必定也是讨不到半点好处的,温热的血液顺着皮肤流淌,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凌肖赢了,它们便成为了胜利者的标识。他照例搜刮净这些人身上携带的东西,也算得到了些意外收获。

 

“是这里吗?”

“虽然不是楼房……但……”

巷子里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凌肖停下脚步,准备等两个人进了屋子再过去。

 

吱呀——

老门开合的声音总是格外刺耳,但刚好也算是提醒凌肖的一个信号。立秋已过,天色早沉,他像穿过每条小巷那样自若地走了过去,却仍借着余光残阳瞥见了门缝中那道熟悉身影,马丁靴上的血迹还没干掉,他停在门口没再迈出步子。

 

“也就是上一家着急走。”

“不然这个地方不会这么便宜的。”

“既是老城区最便利的地段,又不像城中村那么乱。”

“只是房子老了点,附近也都是些老头老太太,更安稳。”

“刚才带你过来的时候不是看见了么,就挨着西月街。”

“价格不会再动了吧,水电网,怎么算的。”

 

也是,搬走是迟早的事,对谁都方便。

 

将军赶路,不追小兔。

三两点星子渐露,巷中脚步声已远。

 

U盘,打火机,薄荷糖,一张卡,以及四个手机。凌肖仔仔细细把玩了一遍,终于在打火机的侧端看到个眼熟的logo,但怎么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但这不重要,他有的是查出它们的手段。

薄荷糖被他塞进嘴里,清爽的味道给早秋的夜里增添了一抹凉意,什么都没被标记的白卡更像是门禁,三个手机上了锁,凌肖借着灯光平视,试图可以破解出些什么。

 

咣当。

 

晚于他回来的人站在门口像是被钉住般不敢再上前一步,可乐酸奶什么的掉了一地,但袋子并没有破损。

她看向他的眼神颇为恐惧,可又在不停压抑着它们,这模样还挺有意思。

 

“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

凌肖语气里透着些不耐烦,但还是走过来帮她一起去捡地上的东西。

说是捡,实际上是他倒是毫不犹豫地先开了一瓶,冰凉甜腻的气泡冲上鼻腔,混着嘴里的薄荷糖,让他一下清醒了不少。

 

手上的血迹早已经干掉,深褐色的残留被可乐瓶身沁出的水珠搅的黏腻,凌肖好像终于意识到她的害怕来源于何处。

 

“你该不会以为这是我的吧?!”

凌肖捻了捻手上的血迹,却发现她贴的离墙更近了。

“怎么可能。”

“我可没那么菜。”

他一把夺下她手上的酸奶,连同袋子里的可乐,一并拎走放进了冰箱。

 

她还在频频看他,每当凌肖将目光同样投递过去时,她又猫一样的的避开了,真是麻烦死了。

“有话直说。”

她不知道女孩子为什么会这样麻烦,有什么就说什么呗,他又不会吃人。

 

“没……”

“我只问一遍,这次不说就永远别说。”

“虽然那些血迹不是你的,可你眉毛那里破了个口子,已经肿了,再不处理肯定感染,影响到眼睛……”

“啧,闭嘴吧你。”

 

你有点想笑,但同时这一幕却并不妨碍你下定了要搬走的决心,手机消息提示叮咚响起,是邵阿姨。

 

幼儿园门口总是一派热热闹闹的景象,邵阿姨一手拎着买菜的小车,一手牵着孙子,脸上笑容洋溢。

看得出,她的退休生活过得十分畅意,要不是因为在财报中发现了些异常端倪,你是万万不愿意过来打扰她的。

 

小区公共娱乐场所前的长椅上,你和邵阿姨并肩而坐寒暄了几句,虽然老伴已经离世子女接过来同住也是共享天伦之乐

 

她家小孙子刚上中班每天放学回去总要经过的公园里玩一会滑梯才肯罢休

 

“有次爸爸开会,就是托邵阿姨您接我去的公司。”

那个时候妈妈离开年纪弄不懂分别定义爸爸越来越忙家里虽然住家阿姨小孩子到底需要有人陪的。邵阿姨经常她们家安娜姐虽然比你大好几岁也都

 

“是啊,那会你才这么小小一个。”

笑着比划一下满心满眼都是对于从前回忆你没再继续接话气氛忽然下来

“我记得邵阿姨是会计。”

“是啊,三十多年,也就会算算数。”

“算数算到极致,就是本事。”

“最近我有些事情想不通。”

 

邵阿姨接话只静静听着聪明如她曾经掌管公司总账财务头头怎么会不知道小丫头片子心思

 

“您说如果某个公司本来已经终止掉一个项目,可为什么又会在后期账目上出现极其高费用支出呢?”

“明面的账目上确实以采购器械为支出,可在盘账的单子和仓库里又都没见到过这些东西。”

 

“做项目无非是烧钱,成百上千的款子砸下去一个水花也看不见的大有人在。”

“你说的这个不稀奇。”

“是啊,我也是这么和她说的。我朋友最近和我诉苦,家里面生意出了点问题,今天和您也是随便聊两句。”

 

邵阿姨点点头推了推眼镜对着你说道

 

“只要不是做了什么伤人伤己的事情,赔些钱,不算什么代价。怕就怕,赔了人,只好用钱去夫窟窿。”

“这种窟窿,向来不好出现在明面上的。当年我还在的时候,至少你父亲的公司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

眼镜邵阿姨摘了下来这双眼睛仍旧明亮,并没有因为年纪的增长而真的昏花,她拍了拍你的肩膀招来远处玩滑梯的小孙子最后留下有空来玩

 

邵阿姨道别之后你便接到中介电话

 

“妹儿啊,合同明天就能签,什么时候都行。”

“你今明儿抓紧收拾一下。”

“好的,谢谢。”

 

「回家吃饭吗?」

「我请你吃炸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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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从日落等到天黑,凌肖一直都没回你消息,根据邵阿姨给的提示你继续翻看着账目财报,记得凤凰山的项目里面有份名单,因为当时凌肖忽然回来以至于你匆匆忙忙关了电脑,想来他今天回来的不会太早,重新点开文件夹,你发现那份名单原来是份晚宴拟邀名单。可上面这些人没一个你认识的,直到依次查阅下来,竟这些人的共通之处原来是考古大拿。

 

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发现,毕竟凤凰山的项目本就是考古发掘,请这些也都是情理之中。但唯独有一个名叫张的人,娱乐圈出了名的“金手指”,不仅手里资源顶尖,手下更是优质艺人无数红的不红的只要是有些长相或技艺都能被她给捧出来。

 

最近刚刚崭露头角的周棋洛便是公司新晋艺人据说不光是演戏音乐造诣上有着极大天赋

 

个张丽或许能够好好查查

 

凌肖还没有回你消息电话拨过去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外面开始打雷你似乎听到些动静跑到走廊外面台子上伸着脖子张望看不见半个人

 

张丽这个果然很不简单先不说她手上这些艺人事情不同行业的股份有限公司名下多的就数不胜数有意思的这当中最多却是文物古籍相关的其次才是影视之类的

 

有点意思

 

窗外惊雷乍起屋里忽然断了电只剩下小小的一方电脑屏幕亮着你有点害怕缩在被子里给凌肖打了电话还是没有暴雨如注狂风刮的窗子阵阵作响干脆被子蒙住脑袋不知不觉间这样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色仍旧沉沉好在雨势小了不少凌肖还没有回来手机里面倒是多了条信息

「有事,等着。」

或许正在某处躲雨半梦半醒便没再么许多直到电话铃响起你才惊觉竟然第二天上午

 

“妹儿啊,这边准备的差不多了,今天就能签,等雨再小点的,还是老地方见。”

“喂,老妹儿,能听见吗?”

“哦,听见了哥,行,我这边有点事情,得晚点。”

“没事儿,随时联系。”

 

黑云压城昼夜难分距离昨天那条消息已经整整过去一夜凌肖还没有出现这家伙可不傻说不准哪里舒服躺着呢

 

「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捏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继续敲打

 

「谢谢你这些天来的帮助,我已经找到房子,准备搬出去住了,本来昨天买了炸鸡想请你一起吃,也想当面说句感谢,就先不等你了,有空欢迎你去我那里做客。」

 

这段话十分流利可却怎么也摁不下发送你是想等他回来当面说句谢谢的。

即便他脾气很差,耐心也少,嫌这嫌那还喜欢开人玩笑,但你都不会忘了当初是他施以援手留下

 

算了签合同,收拾完房子回来再说来得及的

 

说起来其实凌肖习惯真的不错床上被子永远干净整洁屋里面也没有特别厨房做饭一向井井有条垃圾也都每天除此之外家门口永远会有雨伞备着

雨势缓和不少,水珠噼啪打落透明雨伞上如同流淌着的音符不觉间你竟觉得放晴了许多

 

你一步步跳着试图躲避开那些坑洼的水坑,偏巷子里忽然窜出条脏兮兮的野狗来,呲着牙冲你就是一顿乱叫。怕咬人选择走那条有些难行的小路权当是近了一些

这条路更偏僻少人,要是换做晚上,你肯定是走的不过好在天色渐晴,大白天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可你不知道怎么招惹了那条野狗路走仍是不依不饶冲着狂吠加快步子小跑起来就跟在你的后面紧追不舍边看不出意外的你被绊了一跤

 

并不是一块石头或者物品而是一只脚一只穿着黑色马丁靴

 

原来你昨天一直找的人并没有自己偷着躲懒浑身是伤躺在小巷阴暗角落,被淋了一天一夜整个人像是抽掉骨头无力靠在陷入昏迷之中

衣服上残留着褐色血痕额头和脸上伤口雨水泡的已经有些肿胀发白让人触目惊心

 

“凌……凌肖!”

 

你顾不得手上蹭伤的口子,大步冲过去蹲在身边却不敢碰他一下浓重的血腥味钻入鼻腔并没有因为这场大雨洗刷反而愈发浓重

 

“凌肖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对着满身是伤凌肖你不知道如何是好你想扶他起来可又怕碰到伤口

 

“凌肖!凌肖……”

“咳……嚷什么……”

 

声音实在有气无力仿佛把所有力量给了这句话但却足以截断你的紧张他抬起眼皮,想扯动嘴巴笑笑却没能阻止的了紧簇眉头

 

“我……我送你去医院,咱们去医院!”

掏出手机就要叫车却被凌肖握住掌心湿漉漉,皮手套上还带着夜里的触碰到的只有冰冷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别这么……嘶……大惊小怪的。”

粗重的喘息出卖了字句间的云淡风轻,几句话已经用去所有力气

“咳……回家吧。”

 

当一个成年男性力量几乎全部到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你还是十分吃力的凌肖应当也受了不小毕竟每当一步压抑的喘息声便会猝不及防钻入你耳朵

那些埋藏在彼此心中不可言说正如同乌云后的阳光渐渐散去,大雨中相互依偎的人互为支撑踏上了回家的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