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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5-08-25
Completed:
2025-09-19
Words:
26,002
Chapters:
3/3
Comments:
17
Kudos:
55
Bookmarks:
6
Hits:
504

【苏奈】爱无能和性无能会有好结果吗

Summary:

*现pa,黑企老板达玛拉×特别助理奈费勒,私设颇多,存在大量个人理解
*“爱无能”指向明显,但事先声明奈费勒在本文并非完全养胃,是由生理心理双重压力导致的暂时的功能障碍(除了不硬一切如常)主要是因为我对这个标题太满意了,舍不得更改
*综上所述本文一定包含恶俗情节
*主cp为苏奈,文中出现的其他人物关系请自由心证
*ooc致歉

奈费勒依旧握着那把剑的剑柄,而引颈就戮的人,似乎早已安然于这种命悬一线的状态。他们在一盘永无止境的棋局上重复攻防,被对方的明枪暗箭刺得血肉模糊,直至一方或双方都支离破碎,但谁也没有喊停。

Chapter Text

冰冷的蓝光从显示器上漫开,屋内没开灯,全因奈费勒在黄昏之前就坐在这儿。财务造假、内幕交易、威胁恐吓的音频片段……将纷杂的信息分门别类,这是他数年来形成的习惯,最初确实是为了彻底毁灭身处的罪恶集团,但现在更像是他预留的引线。那股反抗激情在险些点燃自己后,奈费勒学会如何与其共处,那就是孜孜不倦地收集、验证、备份能看见的一切公司违规违法的证据。

拖动鼠标,检查着最新归档的一批邮件信息链,一个视频文件闯入视线。文件名是一串毫无规律的字符,隐约辨别出一个没什么印象的日期,它混在一堆报告中间,像是无意间被错误拖拽进来的碎片,就连奈费勒自己也对它毫无印象,直觉发出警报,他早已不信任任何意外,尤其是关于达玛拉的领域。进行新文件的备份后,光标移动,点了下去。

播放器瞬间占据了大半个屏幕,开头几秒模糊无焦,镜头角度刁钻,显然是隐蔽拍摄。随后镜头对焦,画面中心是达玛拉私人休息室那张巨大的沙发,然后,奈费勒看见了自己,被达玛拉笼罩着的自己。不是现在这个眼神沉寂,习惯穿高领或半领上衣遮住痕迹的他,是几年前的,眼睛里还存在着未被磨灭的挣扎、耻辱、惊骇的自己。那时的他,身体还会对达玛拉的触碰产生剧烈反应,抗拒也好,被强行撬开的生理快感也罢,都真实反映在这具躯体上。每一次颤栗、每一次僵直、每一次难以自控的痉挛都化作达玛拉背上胡乱抓挠的手,后来那双手也渐渐沉寂下去,眼神是一种极度疲惫下的涣散,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摄像收音不好,画面背景只有声声闷响。

原来自己那时是这样的,虽然在那之后被达玛拉按在镜子前做过,但镜子是碎的,况且总不如第三人称看得明白。这款针孔摄像头太劣质,幸好没有继续选择该型号的产品。画面逐渐清晰时奈费勒就想起来了,他本期待能拍到一些涉及公司机密的密谈,可回收摄像头时,内存卡空空如也,不管是故障还是达玛拉有意而为的警告他都没继续。没想到今天会以此种形式见到摄像内容。

奈费勒猛地按了暂停,画面定格在达玛拉咬住他仰头暴露喉结的瞬间。

一阵钝慢的熟悉的紧缩感从小腹深处升起,伴随燎起来的恶心,奈费勒捂住嘴干呕了几下,什么都没吐出来。这是他后来落下的毛病,萨米尔委婉地称之为“严重的应激性功能障碍”,成因复杂,心理因素主导。治疗过程缓慢而反复,时好时坏。

他看着屏幕里的那个过去的自己,那个尚且能对侵犯做出某种生理回应的自己,感到一种荒谬的陌生。电脑显示器的光投在他脸上,也投在他身后的软木板上,左边写满了公司错综复杂的结构图和各“业务部门”之间的关系箭头,右边则是贴满了他公益学校“苗圃”里孩子们的合照和互助社团的活动日程表。

深深地靠进椅子里,被接住的同时晕眩袭来。奈费勒明白这录像为何会“意外”出现在这里,这不是他个人的疏忽,而是达玛拉式的分享——看,这是我们的亲密影片,我把它放在你的收藏品里了,好玩吗?

他确实嘴角抽动,出于抵御悲哀的目的。闭眼,四面空气就沉重地压过来,然后听见落雨的声音。

达玛拉的耐心和信任是有限的,像一根燃烧的火柴,奈费勒只能看见烟和不断萎缩下去的边缘,与其等他的兴趣彻底耗尽还不如尽早挣出个活路。必须做点什么且必须成功的兴奋紧紧包裹住奈费勒,收集证据和丑闻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甚至不自觉有了悲剧主义英雄气质。

公司名下什么产业都有,包括脱衣舞俱乐部,这是某个为了解决财务赤字的早会上阿尔图提出来的。达玛拉很快批准,全权交给阿尔图去办,但他为阿尔图规定了开业当天晚上必须达到的营业额,“如果不能把自己卖上好价钱就不要回公司了。”

第一天晚上,达玛拉亲自带着人去给阿尔图的新项目捧场。奈费勒对这位同事的同情本来仅限于递给对方一个“活下去”的眼神,可阿尔图一边跳低俗舞蹈一边示意他往自己的侧胯镂空低腰紧身皮裤里塞小费。公司里善良之人太少了,他们只会说消遣同事竟然还需要付钱吗?阿尔图从后台一路舞过来挨了不少摸,还是不够,所以寄希望于奈费勒能多帮帮忙,用丰富的肢体语言暗示他:快帮我,难道你忍心看我当一辈子脱衣舞嘉宾吗?递出小费尚可接受,只要当成达玛拉再一次“薪资回收”行动就好,但还要用手把钱塞进阿尔图裤子里……奈费勒由衷希望自己没进化出眼睛这个器官。一张,两张,三张,为了让有碍观瞻的脱衣舞男离开自己身边,他只能选择花钱消灾。

坐在他旁边的老板本人看起来也很满意,不管是对他还是对阿尔图,还在吵闹的音乐声中凑近他,摆出被抱之前的防御姿态后,达玛拉压下他的手问:“你的证据收集得怎么样了?”

“什么证据?”

达玛拉伸手拿出他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你不是还在录音吗?”

他没关掉录音,而是继续说:“你的手段、设备都太业余了,你应该把录音设备放在这里……”他抓着奈费勒的手伸进自己衣服里。周围的同事默契收敛目光,他们已经习惯。

被推到包厢沙发后奈费勒面对闪光灯愣了一瞬,达玛拉一边脱他的衣服裤子一边问:“这不就是你想要的?更多的证据。记得把它们归类到艳照里。”

“下流。”奈费勒咬牙切齿地评价。试图遮住脸与下身的动作被中止,“再挡就把你扔到外面的舞台上和阿尔图作伴。”达玛拉甚至还把手机塞回到他手里对准自己,“你不是想收集证据吗?那就好好录。”

结束后奈费勒被折腾得连手机都拿不住,蜷缩在沙发上一手拽裤子另一只手去够手机,却被躲开,“我还没看完呢。”

达玛拉看着那个满是色情照片的文件夹笑了一下,有些连他本人都忘了是何时何地所拍,而奈费勒竟然能从各种途径将它们收集起来……嗯?原来这里面还真有不得了的东西。某张加密通讯记录的截图映入眼帘,他的笑容骤然凝固。如果是别人可能先折磨个半死再扔给阿尔图处理,或者丢给法里斯让他喂狗,但达玛拉但达玛拉只是把手机屏幕按在奈费勒眼前,“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解释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你并不珍视这些东西,被我发现很奇怪吗?”奈费勒闭了闭眼,躲开手机屏幕的亮光。

好极了,达玛拉真的出现了想杀了面前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的冲动。奈费勒竟然依靠如此拙劣的手段获取了加密通信记录副本,这些内容不足以扳倒他,却能毁了奈费勒。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个能用来威胁奈费勒的东西,但还是缓缓松开握住奈费勒脖子的双手,“如果有第二次,你会后悔没有以死谢罪的。”

第二次?应该就在不远的将来,一种古怪的错估的预感和愤怒攫住了他,比恐惧更尖锐的决绝从渴望氧气的肺里冒出来,鱼不必死网也不必破,他必须离开。

奈费勒计划得并不周密,堪称仓促。也许达玛拉说得对,他太业余了,完全没参透这个世界的规则,只是凭借本能逃跑。假身份、现金交易、每隔六小时更换一次的藏身处,期间近乎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平静到奈费勒觉得达玛拉已经玩够了,顺势就此放生他。直到他从高速公路休息站洗手间出来,见到靠墙等他的阿尔图,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熟人也是令人欣慰的。阿尔图指挥两人一左一右架住他的手臂,动作熟练得像拎起一件行李,然后把他塞进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

车开了四个小时。全程无人说话,奈费勒也没试图开口。复盘此次行动,确实落下太多破绽,是他技不如人。他原以为激怒达玛拉的是他窃取的秘密,但他还活着,在这寂静的、只有轮胎摩擦路面细响的车厢里,他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可能错判了。

下一个休息站停车时,阿尔图取代了本来坐在奈费勒右边的人,打开保险箱给他介绍因他的过度配合有多少东西没用上:镇静剂、电击棍、一条浸湿迷药的毛巾,全是不致命的东西。

“恭喜你啊。”

“恭喜什么?”

“恭喜你没一直留在脱衣舞俱乐部。”

阿尔图笑了,亲昵地搂住他,“除了你我再难遇到出手这么阔绰的客人了,我本以为你会点我出外场的。”奈费勒想起那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知道阿尔图咽回去的后半句话是什么。

接下来的路程里,阿尔图时不时与他搭话,为他提供水和食物,甚至细心地问他有没有忌口。奈费勒受不了他这种堪称殷勤的态度,问他这是不是达玛拉的怀柔政策。阿尔图故作无辜地眨眨眼:“可能只是因为我性格好吧。”

阿尔图是另一种形式的混蛋。轿车汇入城市车流中时,阿尔图对他说:“要不你要是选一样用吧,这样显得我比较有用。”奈费勒没心力再和他吵,随手指了指那块毛巾。

醒来时首先感知到的是温度,过度温暖的空气裹着沉香调香薰,这是达玛拉书房的标志性气味。他躺在地毯上,手腕被反缚在身后,外套不翼而飞,衬衫领口敞着,露出锁骨处新鲜的咬痕。看来在他沉沉睡过去的时候已经承受过一轮怒火了,这样很好,至少痛来得后知后觉。

主灯没开,只有桌面上的台灯开着,达玛拉坐在扶手椅里看地上挣扎着想起身的他。“现在你明白了?你的世界只有这么大。”达玛拉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笼子的轮廓,“奈费勒,如果你怕我因为你那点收藏癖杀人,”他绕到桌前,俯下身,挡住房间里的昏黄光源,表情期待。

“我原谅你。”多么轻巧的一句话,仿佛达玛拉大老远把奈费勒抓回来就是为了充当救世主原谅这个被原罪蛊惑的迷途羔羊,允许他再次进入水草丰美的无忧乐园。

奈费勒再次拒绝了他对自己所有物的又一次任性施恩,“我想走。”据他了解,书桌抽屉里至少有一把手枪,桌面上从来都摆放一把兼具观赏性和实用性的匕首,倘若他非要走那条执拗肮脏的死路呢?

“走?”达玛拉的声音很低,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仔细咀嚼这个字的含义,好像前半生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说过这几个字。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奈费勒衣衫凌乱,头发因短暂的逃亡生活缺乏打理,胸口还有他乱咬一通的牙印,眼神里却有一种达玛拉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平静。这种平静激怒了他。正常人会哭,会求饶,会恐惧,或者会愚蠢地继续反抗——奈费勒没蠢到拿证据和他谈条件,也没胆小到求助任何一个人,只是平静地抗拒他。奈费勒怎么敢?怎么敢产生“离开”这个念头?怎么敢认为他们之间存在这种选项?他达玛拉允许的,才是奈费勒能拥有的,他不允许的,连想都不该想。

“我不是你的东西。”奈费勒声音沙哑,带着挣扎后的无力。

达玛拉的手猛地攥住奈费勒被反剪在身后的手腕,“那这是什么?你现在躺在这里,由我决定是惩罚还是宽恕,这又是什么?”他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鄙薄,“你不会还相信那些关于自由和选择的陈词滥调吧。”

奈费勒只觉得自己被莫名其妙拽进一段毫无逻辑的荒谬关系中,也许他坚信几分钟后达玛拉的子弹会射进他的头颅胸膛下腹或是别的地方,他终于问出了那个幼稚得如同青春期男女常问的问题: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尽管他本意不是如此,他希望能够重申已经重申了一百次的观点,这是一场针对他个人的职场霸凌,雇主与雇员,仅此而已,再怎么亲密也不会衍生任何形式的私密关系。

“由我来决定这段关系,奈费勒。你是我的东西,从今以后,不管你遇到谁,谁对你说了什么,你都是我的,就算我对你腻了,你还是我的东西。”

“……要是我不想呢?”

“你不是很会忍耐吗?”达玛拉说完将手按压在他锁骨的咬痕上。

先是书桌,然后是书架,奈费勒很想阻止那些绝版书摔落在地,即使他知道达玛拉只把它们当成漂亮的装饰品。爱憎徒劳。他阻止不了书籍落下,也阻止不了达玛拉把他的脖颈和肩部更重地撞在书架上,那件聊胜于无的衬衫早被扔在办公桌下,可能还被不小心踩了几脚。后来达玛拉又将他带到落地窗前,握着他的腰慢慢地磨,把交合处的液体打得咕啾作响。翻转天地间,奈费勒艰难地半撑起身子,太多快感积攒起来已经变成痛苦,混沌之中他终于意识到,达玛拉的怒意真正指向的是他的“离开”,是他否认归属关系。他把奈费勒留在身边,只有占有、控制、摧毁和奖励,所有强烈的情绪都扭曲成了这几种东西,好像这种因“离开”而爆发的狂怒,和正常人因“失去所爱”而产生的痛苦,在根源上有什么不同。

求生欲占了上风,达玛拉只专心肏他,一句话都不说,奈费勒迫切需要说些什么终止折磨,假话也好,安抚也好,只要能让他停下——那就说普通人最常在床上说的那几个音节好了。

“我——”喉头骤然紧缩,比下一个字先涌出来的是泪,像是第一次呼吸到空气一样,世界恢复了本来色彩,方才那股强烈的表达欲的惯性只留下一个似是而非的嘴型。奈费勒的应激性功能障碍就是从那时开始的。这次事件后默许他搜集公司的所有秘密成了达玛拉表达“你是特别的”一种方式,允许他做任何其他员工做了就会没命的事情。奈费勒接受了这份扭曲的馈赠,只是需要额外鉴别信息真假。

冷光再度亮起,这次来源于手机提示消息,发件人是达玛拉。

“三十分钟内出现在我面前。”

“现在正在下雨。”

“已经派人去接你了。”

奈费勒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起身简单收拾一下,又给鹦鹉添了食物才出门。

他在通往主卧的走廊上遇见加班的萨米尔,这才忽然紧张起来。萨米尔对在这里见到他毫不意外,主动向他汇报起达玛拉的情况:“别担心,只是肌肉拉伤,配合冰敷和消炎药至多一个月就可以完全康复。”

“嗯,辛苦了。”他和达玛拉的关系导致他常能见到这位医生,两人之间已经形成某种独特的默契。

达玛拉半靠在主卧的大床上,右臂缠着白色绷带用黑色悬臂带固定在胸前。他刚亲自去“处理”了一桩码头纠纷,涉及一批被截胡的紧俏货物和几个不懂规矩的新晋帮派分子。原本不需要他出面,但他似乎最近对这类直接、血腥的“游戏”重新产生了兴趣,或许是为了排遣某种更深层的无聊和烦躁,结果就是一点小意外,留下了这道伤。

奈费勒大概明白他叫自己来干什么,顺从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反正这种动作也不是第一次。达玛拉顺势将上半身歪倒,把头枕在了奈费勒的大腿上,“啧,怎么这么瘦。”达玛拉不满地嘟囔,却没有起来的意思。“低头。”他命令道。

奈费勒僵硬地缓缓低下头。

“给我看看,你刚才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达玛拉金色的瞳孔在极近的距离锁住他,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好奇。

“我没有。”奈费勒也只能干巴巴报以孩子气的回应。

“照顾”期间,奈费勒被伤者强迫睡在自己左侧,被强迫用达玛拉同款的沐浴露等洗护用品,被强迫套上刚拆封却格外合适的羊绒开衫,这么折腾下来,总算均匀地染上属于这里的气味。达玛拉将额头抵在奈费勒颈窝嗅闻时很是满意,左臂箍着奈费勒腰,没再做更过分的动作,像一个疲惫不堪的人寻求依靠。而奈费勒承受着这份沉重的依赖,左手配合地环抱住他,右手顺着头发生长的方向给他按摩头皮。他能感觉到达玛拉身体的温热、手指穿过发丝的柔软,有一阵子每当达玛拉靠近他,他就会想象手中突现一把致命尖锐的武器,不能造成过大的创面,最好能在一个足够近但不能近到短兵相接的距离利落结果这人的生命……久而久之,这把武器早已在幻想中变形,还没杀死敌人先把自己的手划得鲜血淋漓,所以奈费勒抛弃了它。现在,憎恶、怜悯、还有某种早已熄灭的东西带来的空洞再次交织着涌上心头。

公司里尚有存留人性的人来探望他们不幸挂彩的老板,提着果篮和昂贵补品的阿卜德和就这样和奈费勒四目相对。奈费勒袖口挽到手肘,露出清瘦的手腕,脸上没什么表情,是一种竭力压制的疲惫。阿卜德身后的阿尔图倒是毫不意外,目光快速而不掩饰地扫过他挽起的袖子和略显凌乱的头发。

阿卜德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奈费勒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只侧身将他们俩引到达玛拉面前。阿卜德立刻上前,开始汇报工作,语速很快,逻辑清晰。

奈费勒自然地弯腰收拾了一下沙发旁的杂志和毛毯,然后转身去厨房准备咖啡和茶,几乎是逃的。他知道自己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位……在主人病榻前悉心照料,甚至因此被来客撞见而有些不好意思的亲密伴侣,这也是达玛拉想展示的——一件珍贵的藏品,功能多样,且完全属于沙发上靠着的那个男人。

过了片刻,阿尔图跟着奈费勒溜了进来,不管奈费勒需要与否自顾自地帮忙摆弄茶具,“你知道吗?你已经成为公司恐怖传说里的核心人物之一。”奈费勒稍稍蹙眉,他觉得自己再怎么样也和“恐怖”两个字不沾边。“他们都在传你如何‘蛊惑’了老板,虽然你看起来一点都不……那个,你懂吗,就是那个。”阿尔图用肩膀碰了一下他的。“很多人都在羡慕,崇拜你,认为你一定有过人之处,不管是哪种过人之处。”阿尔图的声音渐弱下去,突然迅速摸了一下奈费勒的肚子。后者惊得差点打碎瓷杯,“你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看你这样好像怀了他的孩子一样,幸好没有,吓死我了。”

奈费勒稳住险些倾覆的杯子,“你总和阿卜德在一起就聊这些?”阿尔图被他的平静弄得不知所措,“没,没,我只是……我知道这不怪你……”

有时候奈费勒也愤恨地想,全都怪达玛拉,都是他的错,但冷静下来思考,他们之间从一开始既有显而易见的侵犯和控制,又有难以置信的信任和纵容。他总不能将责任全归咎到是达玛拉把他强奸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事实上,进入达玛拉为他提供的平台后,在世俗意义上更接近他人生之初的梦想。公司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属于顶层人物的变态游戏,一个拥有独立刑事能力的成年男子被老板玩弄于鼓掌之间听起来有点诡异,但如果老板是达玛拉就显得正常。可何必把自己放在受迫害的阴影里,奈费勒才是那个执意在水中呼吸的人。

这个城市降水不多,但他们之间的重要节点都集中在湿润的季节。那时的奈费勒还沉浸在拥有一个虽小却完全属于他的公寓的喜悦中,以公寓为圆心漫无目的地漫步是基本消遣。

雨水冰冷,混杂着泥土和铁锈腥气,再让奈费勒重选一次,他一定不会为了快点回家而抄近路,不抄近路就不会穿过那片未开发区域的草丛,不穿过草丛就不会被草丛里躺着的人绊倒,不绊倒……事已至此,早就来不及。 奈费勒小心翼翼地拨开枝叶,那个人的衣服几乎被染成暗红,他蹲下身,颤抖着手指去探男人的颈动脉,指尖触到一片冰冷滑腻的皮肤,但脉搏有力地在他指尖下跳动。

得救人。奈费勒对自己说,正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一抬头却对上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你,你醒了?我只是想叫救护……”

“放下。”

“可是你受伤……”

“去你家。”陌生人微微歪头,手指搭在扳机上。

达玛拉从疲惫中缓过来后,没有感激,反而立刻反客为主,用奈费勒的浴室、吃他的食物、占据他的沙发甚至床铺。他不再用那把枪指着奈费勒的头,而是更像个顽童一样,用它漫不经心地指着公寓里的电视、书架、或者他刚买回来的牛奶,进行一种无声的威胁。心情好时会和奈费勒讨论他从律所带回的案卷,裸着上半身在公寓里走来走去,一个上半身最多只有擦伤衣服上全是别人的血的肌肉发达男怎么可能是受害者,有谁能想到经年不醒的噩梦来源于一次善举?那段诡异的同居生活是奈费勒人生中最困惑的几天,他还不知道“达玛拉”这个名字,只觉得对方是个无法无天的通缉犯。

第一次奋力反抗发生在奈费勒被拽倒在地板上的夜晚。引线是奈费勒忍无可忍地再次试图和达玛拉讲道理,讽刺道:“恐怕你最擅长的就是趁人之危吧。”然后达玛拉就将他的指控坐实。沉重的男性身躯压制着他,手腕被一只手攥住,掐得生疼。那把手枪的枪口,代替了手指,缓慢而充满侮辱性地划过他的脸颊、脖颈、胸膛,最终停在腰腹间。地板冷硬,身体被强行进入的剧痛远没有这件事本身带来的刺激大,奈费勒畏惧这场来势汹汹的性交,吃得很费力,夹得太紧,也害怕自己体内升起的反应,迫切需要一个出口安放不能称之为欢愉的感受。

可达玛拉只觉得脸颊贴着地板嘴里小声细数他罪名的年轻人无害得可爱,干脆扔了枪伸手捂住奈费勒口鼻顺便玩他的舌头,还稍微腾出点耐心将他的眼泪抹到交合处,“怎么只会哭,要是下面也这么多水就好了。”

事后,达玛拉心情似乎好了些,他甚至纡尊降贵地用手指抹去奈费勒眼角生理性的泪水,语气近乎温柔:“看,也没那么难,对不对?”

奈费勒不理他,将脸埋在臂弯里安静地哭完,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也乱糟糟的,随便披了一件上衣从地上爬起来找水喝。如今回想起来,达玛拉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对他格外感兴趣的。

第二天,奈费勒没去律所也没在呆在被达玛拉占领的家,在外游荡到太阳落山才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回去。那天他第一次见到阿尔图,唯一的印象是走廊里擦肩而过的陌生黑发男人,竟还主动和他打招呼。

再开门时,桌上出现了一份合同,达玛拉边给枪装上消音器边笑着等他签。奈费勒粗略一扫,那是一份雇佣合同,条款密密麻麻,优厚的薪水,诱人的福利像甜蜜的毒饵,藏在深处的陷阱条款——无限责任制、绝对服从、天价违约金、近乎卖身的保密协议——则用晦涩的专业术语精心包裹。他当时太年轻,与达玛拉统治的世界相距甚远,尚未明白它的运转法则。

“我有律所的工作。”

“辞了。”达玛拉打断他,“那份工作能给你什么?微薄的薪水,还要你熬十几年资历才有出头日?跟着我比你在律所复印文件有前途。”

奈费勒顶着达玛拉越来越近的枪口检查了三遍,笔尖落在纸上时,命运的齿轮咔哒一声,锁死了。他们在合同生效的那一刻才知晓彼此姓名,达玛拉把奈费勒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然后像捡到一个新玩具一样把他带回了自己的世界。

刚入职那几天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奈费勒早就忘了具体情形,帮带他的前辈阿卜德总是压着他的肩恰到好处地安慰他:世上哪有那么多恩将仇报的事?后来他才知道那纸将他送入笼中的阴阳合同就出自阿卜德手。

阿卜德对他的态度倒是从一而终,和阿尔图回到车上时评价道:“太阳底下无新事,只是这次玩得特别大而已。”

“您在安慰自己吗?”

“怎么,你们俩聊得很开心?”阿卜德用问题回应阿尔图的问题,“你最好别变得那么令人生厌。”

窗外的城市灯火是冰冷的,遥远的星群同样无法照亮这间充斥着达玛拉气息的卧室。这一个月来奈费勒是他的佣人、管家、伴侣,现在还要充当康复训练的工具。达玛拉手掌灼热,烙铁一样掐在奈费勒的髋骨上,掌控着节奏的起始与幅度,与其说是引导,不如说是在驾驶。每一次用力的推移都让身下的丝绸床单发出窒息的嘶哑声。

肌肉运作,完成必要的机械运动,规律而缺乏生机。他的腰部摆动,却带不来任何感官上的涟漪,只有关节和肌肉在重复劳作下产生的细微酸胀感。达玛拉似乎并不完全在意他反应的全无,至少表面如此。他更沉醉于此刻视觉上的享受,他欣赏奈费勒因为用力而微微渗出汗光的胸膛,紧抿的、比往日更红的嘴唇,以及那双总是试图看向远处,此刻却不得不因姿势而略垂下的眼睛——里面有一团打结的黑湿绒线。

节奏逐渐加快,被达玛拉的手劲强行推动。奈费勒的呼吸变得急促,并非因为纯粹的生理耗氧,熄灭的部分机能没能彻底关闭他与身体的连接,像是跪坐在潮汐边缘,任由泛着白沫的海浪扑在下腹。

他能感受到颠簸。

规律的,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强制性的节奏。他的身体随之轻微晃动,皮肤上一次次留下达玛拉略高的体温。

忽然,那感觉变了。

相贴的皮肤变成了粗糙的被晒得发烫的木质甲板。压迫着他的重量和力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下广阔而深沉的起伏。咸涩而潮湿的风扑面而来,猛地灌入他的鼻腔,如此真实,几乎让他呛咳起来。

奈费勒闭上了眼睛,他看见了——灰蓝色的,无边无际的海。老旧的引擎在钢铁之躯里发出沉闷而有力的轰鸣,船身随着波浪摇晃,那是一种自然而温柔的摇晃,每一次上升和下沉都带着一阵令人胃部紧缩的失重感。前方只有白色灯塔塔身,和包裹着他的海风。手指无意识蜷缩起来,几乎能感觉到木质栏杆粗糙的触感,闻到空气中越来越浓的故乡松林和炊烟的味道。

他在回家。

达玛拉终于察觉到他近乎虔诚的沉默,动作稍顿,呼吸粗重滚烫:“在想什么?”奈费勒没有回答,仿佛躺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躯壳,而真正的奈费勒早已搭乘着某艘幻觉中的船,驶向了一片他永远无法触及的海域。这种认知让达玛拉感到莫名的烦躁,他加重了力道,似乎想用更激烈的颠簸把这游荡的灵魂拽回这具容纳他的身体里,拽回他的掌控之下。

但奈费勒更紧地闭上了眼,将自己更深地投入到那片臆想中的海,直到浪潮将他带离这片令人窒息的黑夜。

最不会欺骗众生的就是日升月沉,一个月的时光再难捱也总会过去,奈费勒曾经不理解为什么教会的信众一直强调是教义、经书帮他们渡过难关,实际上什么都不做也会“渡过难关”,把难关放在那儿不闻不问,几个黎明几个黄昏后它的效力自然减弱。

那个夜晚后达玛拉没再折腾他,谢天谢地。两人一同回公司的车上达玛拉突然凑近看他的手机屏幕,“在和谁说话?”奈费勒不动声色地打完最后一个字,“一个帮我喂鹦鹉的朋友。”

“哦,你还有朋友。”意味不明的一句话,表情掩盖在墨镜后,看不真切。

达玛拉早就准备好从所有的社会关系,从所有的欲望,从所有的不在场中,从所有的自我中夺回奈费勒。他默认奈费勒已接收并理解了他所有扭曲的讯息,并且,理所当然地认为奈费勒会在种种冲击后依旧顺从地跟他走。

两周后,奈费勒如期造访萨米尔的私立医院。萨米尔和爱人刚从希腊度了个短假回来,专门为他也带了一份伴手礼。

“谢谢。”奈费勒躺在诊疗床上,望着天花板模拟柔和自然光的光带。症状初显后,达玛拉很快注意到了这种变化,他尝试更激烈的刺激,但发现毫无作用,他感到疑惑,挫败,最后是一种重新燃起的更浓的兴趣——他弄坏了他的玩具,但玩具纯呈现出的这种全新状态对他而言是新的挑战。

“从最新的检查数据来看,您的生殖系统和相关神经生理功能……并没有器质性的病变。激素水平虽然在压力期有波动,但大体仍在正常范围内。”

奈费勒轻轻“嗯”了一声,这个结果他听过很多次了,这次也并不意外。萨米尔放下平板,走到床边,温和地问道:“上次谈话后,您尝试按照建议进行放松练习了吗?”

“尝试了。”奈费勒回答,声音有些干涩,“效果不明显。”

“我理解。”萨米尔点点头,没有流露出任何失望或评判的情绪,他示意奈费勒放松身体,然后开始进行一些非侵入性的常规触诊,检查他下腹部肌肉的紧张程度。“身体不会撒谎,它只会对它接收到的信号做出最直接的反应。”他稍微加重了按压的力道,奈费勒忍不住微微吸气。“我们需要尝试的,是让您的神经系统逐渐重新认识到,这里是安全的,可以放松,可以……接纳不同的感受。但这需要时间,也需要环境。”他不能说得更直白了,他知道奈费勒的“环境”是谁,也知道改变那个“环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萨米尔和奈费勒都明白症结在何处,所以每次诊疗都是检查最新生理指标,适当的按摩,然后交换给彼此带的书,接下来就是各自坐在单人沙发上读书。

奈费勒的目光落在对面墙壁上一幅抽象的装饰画上,色彩柔和,毫无攻击性,让他想起城市另一边的公益学校苗圃。

苗圃刚建立时几乎不能称之为“学校”,只是租用了原先一家倒闭了的培训机构,空气中弥漫着灰尘、消毒水和老旧木材的味道。第一批学生只有二十人左右,都是附近街区从主流教育体系掉队的孩子,眼神带着警惕和迷茫接过奈费勒老师分发的面包、饼干、牛奶。白日里,奈费勒和阿尔图形如陌路,在将近日落时分的下班时间绕过几条街殊途同归。两人一起在粉刷得不太均匀的白墙中间安装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旧桌椅,每次都有孩子主动留下来帮忙,都被奈费勒以“太晚回家不安全”的理由劝走了。

“得了吧,奈费勒,他们不抢别人就算好的了。”阿尔图盘腿坐着和螺丝钉较劲。

“他们不会这么做的,我相信他们。”奈费勒试图将桌椅恢复成四平八稳的样子。

随着来到苗圃的孩子越来越多,社会众筹、志愿者,就算阿尔图把他所有认识的人找来当暂时的代课教师也孤木难支。孩子们不仅要接受教育还要吃饱,只有让他们吃饱了才不会多出伸向阴影的肮脏小手,他不忍心让那些期待落空。需要调整优化的部分太多了,苗圃除了那些教会学生人生道理的课还需要添加正规的智育课程,应该再和阿尔图沟通一下文化衫的设计……他太沉迷于思考,以至于达玛拉把他从深陷的被褥里翻出时才返回现实。达玛拉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说:“你班上的学生都挺可爱的。”他不会感觉不到奈费勒近几日一种异样的难以掩饰的兴奋,且当然不是冲他。

奈费勒猛地回神,皱着眉回答:“您又在打什么主意,他们……确实很可爱。”理性赢过警惕,奈费勒咽下去一串比这更没礼貌的反问。

“我为他们设置奖学金如何?”苗圃成了奈费勒的“新玩具”,而奈费勒一切都属于他,所以这个玩具自然也归他所有。奈费勒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他话语的真假,而达玛拉显然认为这个决议值得奈费勒主动吻他一次,可奈费勒只是笑着说:“我先替孩子们谢谢您。”

达玛拉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卷着奈费勒的一缕头发,力道不轻,扯得头皮微微发痛,“道谢需要诚意,奈费勒。”他很想再让奈费勒付出些让他忍耐的代价,但最终还是没进行下去,至少今夜他不打算让奈费勒流血,“比如,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和阿尔图关系那么好了?”

“告诉我,你哪来的精力?是我给你的工作太轻松,还是薪水过于丰厚,让你有余力去别处挥洒爱心?”

这话里的危险意味再明显不过,奈费勒沉默着,在脑中飞快权衡,否认显得苍白,激怒他更不明智。最终解决方案是贴过去衔住达玛拉下唇,在接吻的间隙里自觉汇报苗圃经营细节,隐去了奈费勒觉得对方可能不想知道的部分。

达玛拉似乎满意了,终于撤开一点距离,但手臂仍横亘在奈费勒腰间,用呼吸取代话语砸在他耳廓。

达玛拉的行动力远超奈费勒的预料。所谓的“奖学金”并非一纸空文,第二天便有表情一丝不苟的基金会成员前来评估。阿尔图抱着胳膊靠在门口,低声对奈费勒说:“我看他们不像来发钱的,像来收购的。”

“苗圃没什么可收购的,他又不是真的慈善家。”奈费勒头都没抬,专心计算苗圃的开支。

“你不会还想替他省钱吧,有什么必要……”阿尔图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语气变得古怪:“你真爱上他了?”

“都告诉你少和阿卜德说话了。”

“我不管,你回答我,你完完整整说一遍。”阿尔图不依不饶,奈费勒不想和他纠缠下去,转身往建筑里面走,这是和他的应激性功能障碍同步生成的病根——没办法将“爱”和达玛拉连起来说出口,无论什么前提什么后缀,光是想想就胃里发紧。

一周后,正式的基金会文件送达,附带着一份详细的改造方案建议和一份金额惊人的首期汇款证明,方案里甚至考虑到了无障碍通道和专业的消防系统。奈费勒捏着那叠纸,指节发白,以防万一里面藏着什么阴谋还是多检查几遍比较好。阿尔图凑过来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在他耳边吹口哨。

晚会的筹备变得复杂起来,原本只是想简单庆祝一下临近的节日,现在却不得不带上一点“答谢金主”的意味,门口“感谢所有善良的人”横幅莫名变得讽刺。奈费勒尽量不让晚会的氛围变得过于正式,他坚持保留了孩子们的手工装饰和略显稚嫩的表演节目。

达玛拉出现的时候奈费勒正被几个孩子围着说话,孩子们自然是欢欣鼓舞的,他们不懂背后复杂的因果,只知道奈费勒老师争取来了很大一笔钱,可以让他们吃得更饱,买更多的书。他们围着奈费勒,叽叽喳喳地往他手里塞写着祝福语的卡片。

晚会流程在微妙的压抑感中继续,奈费勒上台致辞,措辞官方。达玛拉坐在唯一一把看起来最完好的扶手椅上,那是阿尔图不知从哪个储藏室拖出来的,还用力擦了擦。

孩子们表演了排练很久的合唱;志愿者用投影仪播放自苗圃成立后的照片集锦,奈费勒和阿尔图的双人合照也在其中。晚会进行到后半程,达玛拉的声势被欢乐气氛冲淡,越来越多的人随着随机播放的音乐在廉价灯球下即兴舞蹈。达玛拉站起身的动作流畅无声,他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如同摩西分海,径直走向场中央的奈费勒。他只是伸出手,掌心向上,眼神落在奈费勒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等待,“跳一支舞,奈费勒,不对赞助人回礼吗?”

奈费勒感到周遭所有的视线都钉在自己身上,孩子们的好奇,志愿者们的紧张,还有阿尔图在人群外抱臂皱眉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搭上去。

几乎在接触的瞬间,达玛拉的手掌便猛地收拢,滚烫的、几乎是灼人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道将他瞬间拉近,奈费勒踏入灯下的瞬间辨别出来,这是一首探戈舞曲。

音乐节奏骤急,达玛拉引领了第一步,强势,毫无预兆,一如他的行事风格。奈费勒的身体先于意志做出反应,腰腹绷紧,核心发力,他稳稳承接了那份强硬的力道,在旋转时加入恰到好处的对抗,皮鞋短跟敲击木制舞台,划出清晰的线条。

达玛拉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清晰的讶异,随即被更浓的兴味取代。他的掌控欲被彻底挑起,舞步瞬间变得更加复杂、充满侵略性,手臂的力量加大,几乎要将奈费勒的肋骨箍断,试图用纯粹的技巧和力量将他彻底卷入自己创造的节奏之中,吞噬殆尽。推拉、旋转、锐利的停顿、身体紧密贴合又骤然分离,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达玛拉用干脆利落的停顿作为回应,奈费勒被他定格在半途,一条腿还悬在空中,全身重量只依赖于紧扣他背部的手。紧接着又是暴风骤雨般的节奏。

舞蹈戛然而止于一个最经典的探戈顿点——达玛拉将奈费勒彻底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奈费勒仰倒在他的臂弯中,咽喉完全暴露。灯光从上方洒下,奈费勒没从那片金色深处看到任何戏谑或嘲讽,而是一种专注的贪婪,理解成达玛拉想把他按在身下撕咬,还是从指尖一路吻到挽起的袖口下的小臂,都行。

这可能是达玛拉距他想要而永不可得之物最近的时刻,探戈的音乐轰然作响又瞬间寂静,奈费勒忽然读懂了达玛拉那些近乎自说自话的命令背后的真正含义。然后是极自嘲的笑,奈费勒本以为达玛拉对自己造成的影响只停留在生理层面,没想到精神也出了问题。

诊时结束的提示音响起,萨米尔注意到奈费勒没看几页的书和眼底的疲惫,将外套递给他时适时开口:“我爱人新学了炖小羊腿的做法,今晚我们会邀请相熟朋友小聚……为了他的厨艺展示,您要来吗?”

奈费勒摇摇头接过外套,“抱歉,我有事要忙。”

“下个月同一时间?”萨米尔问,语气恢复了一贯的专业。“好的。”奈费勒答道,走向门口。他知道,下个月他还会再来,重复这个过程,一次又一次确认自己的处境。

今天是苗圃第一次期末考试,奈费勒必须见证这一重要时刻。

夕阳的余晖透过苗圃办公室的旧窗,在空中投下金色的光栅,孩子们已经将答卷交到他桌上,只有几个不老实的尝试作弊,不过没关系,他会慢慢教会他们何为真诚。奈费勒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的不是学生的卷子,而是一台加密笔记本电脑和几个不起眼的移动硬盘。列表里是足以将公司连同它的之人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罪证,除此以外他还有公司内部的坚定盟友、社会各界身居要职的支持者。这已不再是潜在的武器,而是已然出鞘,高悬于达玛拉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达玛拉知情,他狂妄地自信,享受着被这样一个聪明人时刻“威胁”的快感,却忘了剑刃终究是冰冷的,不在乎握剑的人是否心存怜悯。

“达玛拉的时代就要结束了。”他完全可以这样宣告道,但——

窗外,线条冷硬的黑色豪车无声地浸在缓缓落下的夜色中。他将度过一个充满达玛拉气息的周末。

穿上外套,关灯,锁门,动作有条不紊。

亮出底牌的代价,或许是摧毁他自己同样倾注心血的学校,是打破这种他早已习惯的,痛苦却稳定的共生,他自己也可能被飞溅的碎片击得粉碎,达玛拉赌的就是他这份不忍与疲倦。可他不能不前进。

最终,奈费勒坐进那辆车,关上门。达玛拉并未看他,只是对前方低声吩咐:“回去。”

车辆平稳地滑入华灯初上。奈费勒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他能感觉到达玛拉的视线终于落在他侧脸上,带着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满意。过了一会儿,一只温热而沉重的手掌覆上他放在膝头微微攥紧的手,带着胁迫的力道,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然后与他十指紧扣,指腹用力地摩挲着他因长期握笔产生的薄茧。这是穷途末路前最辉煌的海市蜃楼,他知道,下一刻达玛拉可能又会说出什么残忍的话,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但在此刻,他们共享着同一片空气,共享着这以强行破开边界造成的无人能理解的联结。

奈费勒依旧握着那把剑的剑柄,而引颈就戮的人,似乎早已安然于这种命悬一线的状态。他们在一盘永无止境的棋局上重复攻防,被对方的明枪暗箭刺得血肉模糊,直至一方或双方都支离破碎,但谁也没有喊停。

Chapter 2: 潮湿栖息地

Notes:

*pwp短打
*因为是七夕贺文所以写得格外温情,ooc致歉

Chapter Text

水声是唯一的噪音,砸在黑色大理石上蒸腾出一片白雾,模糊了瓷砖冰冷的光泽,也软化了空间尖锐的线条。奈费勒站在水下,水流冲刷着他日益清晰的脊线——近期他几乎一心扑到学校和最终计划上,他手中的筹码比达玛拉想象的还要多,这种暗地里增长的力量微妙地反哺到他身上。

苗圃近期的运营报告数据在他脑中清晰闪过,越来越多游荡在街区的孩子愿意来此学习,越来越多的志愿者加入进来……就在今天中午,一个孩子充满感激地对他说,终于可以继续中断的高中学业。

门被推开时没有发出声响,但一阵干燥清凉的气流涌入,以及骤然贴上来的躯体。奈费勒没有像往常那样紧绷,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慢条斯理地冲洗抹得均匀的沐浴露。他太知道达玛拉是什么东西,没有人能解答达玛拉和手握核弹发射器的婴儿有什么区别——被情绪驱动的,拥有残缺人性,高危的人性生物。一只黑色长毛猫在长时间没看见人从浴室出来也会通过抓挠门板吸引注意力,将他解读成非人的生物是容易的,还能顺便回答许多问题,比如,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在行善事后遭到如此对待?水珠从奈费勒黑色的发梢滴落,划过眉心那道总是微蹙着的竖纹,划过挺直的鼻梁,最终消失在唇角。他正尽力将达玛拉想象成一只巨大的肌肉大猫,这是他的新策略,有益于维持两人间危险的平衡,可背部传来的所有触感都让他难以调动想象力——醒醒吧,奈费勒,他是一个人,是把你卷入如此境地的人。

达玛拉一向把奈费勒思考带来的异样平静解读成挑衅。

但今天不一样,达玛拉再次在一场并购案中大获全胜,整个人散发着胜利后精力没完全消耗的不满足。达玛拉的手指开始移动,沿着奈费勒胸骨的线条向上,掠过心口,最后停在他左侧乳首周围,以一种几乎算得上轻柔的节奏画着圈。一种微弱的、几乎被遗忘的酥麻感,像沉船里逸出的最后一个气泡,徒劳地试图升上水面。“看来我的奖学金确实喂饱了你的那些小鸟。”

“托您的福,他们现在能飞得更稳更远了。”水是很好的掩护,奈费勒浑身都被热水激得微红,看不出这具身体对抚摸做出什么反应。

达玛拉似乎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变化,不仅仅是脉搏,还有呼吸的节奏,以及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再是全然的冷漠或恐惧的东西。他凑近了些,把奈费勒的温度吸收过来,没有像往常那样强吻或啃咬,而是用一种缓慢的速度靠近,最终,将一个很轻的吻落在奈费勒的眼角。

这是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吻。奈费勒僵住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那个被触碰的点,灼热感炸开,一路烧灼到四肢百骸。他想起其他的吻,在公司走廊拐角、办公室、公司电梯的那些吻,并不能概括成充满浪漫意义的词,那是品尝,评估。达玛拉的舌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撬开他的牙关,探索他口腔内的每一寸领土,像在检查一件收藏品的内部构造,然后隔着几层布料在他屁股上磨蹭西裤下鼓囊的东西。

对比如此鲜明。

欲望,像一株沉睡已久的植物,在冻土裂开的缝隙中,颤抖着探出了一点嫩芽。

僵直过后的放松鼓励了达玛拉,他将奈费勒拜过身面对自己,转而用手掌贴住他的后颈,拇指轻轻刮蹭着他湿漉漉的发根。另一个吻落下,这次落在了奈费勒转折的眉峰上。

“奈费勒……”达玛拉低声叫了他的名字,只是名字。声音低沉,混在水声里,像一句错觉。

“告诉我,”达玛拉喘息着,牙齿不轻不重地啃咬着目之所及的地方,手在他腰臀处留下红痕,动作既像惩罚又像一种扭曲的爱抚,“你的身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所反应?更多的钱,更大的权力?还是……”他的手向下探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非要这样?”

奈费勒闷哼一声,身体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反应 这反应一半源于生理的粗暴刺激,另一半,则源于极其复杂的,堪称黑暗的情绪——即将扳倒身上这个巨人的近乎战栗的兴奋,与长期被掌控的身体记忆可悲地交织在一起。

沉寂已久的器官正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地微微发热,充血颤动。

达玛拉直白地盯着他以及他的胯下看,像是第一次见他使用这根东西似的。一股混杂着惊恐、羞耻、以及一丝可悲的生理性愉悦热流,蛮横地冲垮了奈费勒多年来筑起的感官堤坝。他试图压制,但身体背叛他的速度比思维更快,在达玛拉伸手握住他时,一声极其细微破碎的吸气声从他唇间逸出。

“哈。”达玛拉发出一声短促而低沉的笑声,不再有任何迟疑,手掌用力地抚过奈费勒的脊背、腰侧、臀腿,留下更清晰的红痕,仿佛要通过这种粗暴的接触,一遍遍确认这具身体正在为他而“活”过来。奈费勒预见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伸长了胳膊试图关闭花洒。然而达玛拉感觉到他往反方向扯,有些会错意以为奈费勒又在抗拒他,面部表情立刻垮下去,猛地将他压向布满水珠的墙壁,动作也有新的目标:引导,扩大,占有这来之不易的“成果”。

进入的过程异常漫长,达玛拉托着他抵在墙上,任由他被重力深深钉下去。奈费勒想起某个古老刑罚也是这般,从此处进入,再从口腔或是什么别的地方出来,他不得不捂住自己口鼻以防过度呼吸带来的缺氧晕眩。终于下沉到底,达玛拉短暂松开钳制,转而用双手捧住奈费勒的脸,拇指用力擦过他的下颌,吻变得更深,仿佛要将他肺里所有的空气和灵魂都吸走。奈费勒身体的反应是热烈的,仿佛每一寸肌肉都在无声地欢迎又排斥着他,身体的主人因他而断断续续地喘气,好像不是在挨肏,而是被他的犬齿陷入喉管那样喘。

但这复苏对奈费勒来说并非全然美好,伴随着巨大的恐慌和罪恶感。 他一边沉溺于这短暂的似是而非的温情,一边在心底尖锐地质问自己:这算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怜悯?还是他早已在漫长的纠缠中病态地爱上了这个恶人?

水声和肉体拍击声在浴室中回响,持续倾泻的水在天花板和墙壁上凝聚成愈来愈多的水,两人不得不在如此激烈的环节时不时腾出手向上捋垂落到额前的头发。起初达玛拉还能偶尔管管自己的长发,后来用在奈费勒身上蹭的方式让刘海暂时保持一个不碍事的位置,再后来直接不管了,那些未能被睫毛阻挡的水流流进眼睛,看起来在哭。

奈费勒忽然抬起虚软的手臂,手指用力插进他潮湿的黑发中,被水打湿的卷曲黑发自此被他固定在达玛拉头上。

达玛拉睁大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流露出罕见的思考神色,然后俯下身混乱地贪婪地吸吮奈费勒的皮肤,可吮着吮着又收不住牙,牙印重新覆上尚处空白的皮肤。同时发出一串模糊不清的低语,混在粗重的喘息和水声中,词语支离破碎,听不清是诅咒还是情感宣泄。在这暴烈的节奏中,被强行填满饱胀的感觉冲刷着奈费勒,他猜测自己在强烈的生理刺激下小幅度摇头,达玛拉灼热的呼吸喷在耳侧,肌肉贲张的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舌面刮过他胸前的凸起。他的身体在沉迷又专注的渴望中彻底背叛他的意志,变得滚烫而坚硬,清液汇入打湿他的水流中。记忆里另一个湿漉漉却充满铁锈味的夜晚闪回,他刚和达玛拉认识一个小时——可能不到一个小时,他在公寓里狭小的浴室里擦洗达玛拉身上的血污。年轻的他手指发抖,毛巾一次次被染红,达玛拉忽然嗤笑,带着玩味和一丝他当时不懂的意味:“擦干净点,下次说不定就是你的了。”奈费勒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血飞溅其上的场景,但一次都没有,他在忍无可忍时质问达玛拉为什么还不朝他射出恩将仇报的那颗子弹,回答他的是没品的黄色笑话,还有达玛拉贴着他大腿内侧的手枪。

“说……”达玛拉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祈求,“说你是我的。” 这句话与其说是情话,不如说是一个迷失在庞杂欲望中的灵魂发出的不安呓语。

奈费勒望着他,在那双金色的瞳孔里,他只看到无尽的贪婪和一种孩童般执拗的索取。在这一瞬间,该死的怜悯再次涌上心头,像一把钝刀割开他的愤怒和憎恶,“我是你的。”

达玛拉像是得到了某种确认,发出一声满足而又疲惫的喟叹,再次开始了最后几乎要将两人都摧毁的猛烈冲击。

当高潮最终来临,达玛拉将自己深深埋入奈费勒体内,仿佛内部有另外的器官等待他的灌溉,同时牙齿狠狠刺入奈费勒的肩窝,如同野兽进行最后的标记。奈费勒则在剧烈的痉挛中到达了顶点,眼前一片空白,所有的算计、仇恨、怜悯、甚至自我,都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只剩下最原始的生理反应和一片虚无的茫然。

高潮余韵中,达玛拉没有立刻抽身,就着这个姿势额头贴在他的颈侧,粗重滚烫的呼吸拂过那新鲜渗血的齿痕。奈费勒一动不动,虚脱地靠着墙,承受着他的重量,感受着体内那股不属于自己的灼热遗留物和身体深处混合着疼痛与奇异快感的细微抽搐。

在这个被水汽笼罩的隔绝一切的密闭空间里,在这冰冷与滚烫的夹缝中,基于数个错觉叠加反应之下,奈费勒由衷产生了近乎冻僵的人产生的温暖幻觉。达玛拉只会占有,驯化,摧毁后的重塑以满足自己的需求,他不过在是被倾轧后对一点点正常情感连接产生的可悲幻觉。

但在这迷乱的、被水声和雾气包裹的瞬间,他允许自己沉溺于这幻觉一秒。

就一秒。

奈费勒向前靠去,将身体的重量完全交付给身前这个怀抱,仿佛那真的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归宿。

达玛拉似乎因这罕见的主动贴近而更加高兴,手臂收紧,嘴唇上移,舔去他眼下的水迹。

今夜,彼此疲惫交锋的燃烧废墟之上,短暂地畸形地,开出了一朵虚幻的花。而明天,这朵花是否会凋谢,还是会以一种更扭曲的方式生长,他们都不知道。

Chapter 3: 靠在火边

Summary:

“留着它。时刻提醒你自己,你拥有选择的权利。”

Notes:

*时间线在《潮湿栖息地》之前
*本篇有王姐出现
*含恶俗情节,有奈费勒性无能直观描写

Chapter Text

奈费勒本以为奈布哈尼和其他旧部有时候会叫达玛拉“陛下”是在开玩笑。是一种掺杂忠诚与戏谑的内部黑话,他偶尔用讽刺意味的语气使用这个称呼。直到此刻,他站在这个金碧辉煌得足以让时间倒流回某个王朝鼎盛时期的宴会厅里,才真切地意识到,那并非全然是玩笑。

空气里沉淀着数百年的木料、蜂蜡和某种早已失传的香料混合的气息,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穹顶上枝形水晶吊灯的璀璨光芒。靠着世代积累的土地和信托基金维系着体面的老者与他们的夫人们笑容标准,古董怀表和珠宝在灯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偶尔能看到穿着笔挺军装的身影,肩章上的将星闪烁,他们通常沉默寡言,自成一体,与周围的氛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所有人交谈的声音压得很低,形成一种符合身份的矜持而沉闷的背景音浪,偶尔爆发的轻笑也迅速被厚实地毯和织锦帷幔吸收。身着低调制服的侍从穿梭其间,他们托着盛满琥珀色酒液的酒杯,动作无声无息,确保每一位宾客的酒杯永不空置,也确保任何一丝不和谐的涟漪都能被迅速察觉并无声抚平。

而他的“陛下”,达玛拉就在他身前半步,正与某位能源巨头交谈。“出走王子”的身份注脚不再是遥远传说,而是触手可及、环绕四周的遗迹。达玛拉深红色丝绒晚礼服的翻领上别着一枚造型粗犷的黄金胸针,其抽象化的图案不来自现王室的徽记或某古老家族的图腾,这是他自身权力的新象征。衬衫是冷白色的法国府绸,敞开两颗扣子,完全摒弃了领带或领饰的束缚,一如他平日里的风格。落后半步的奈费勒负责提供一些谈话涉及到的准确数据,其枪灰色礼服外套产生极其细微的光泽流动,一枚铂金色简约领针束在哑白的衬衫领口。带他来这里,奈费勒想,无非是又一次胜利巡游。达玛拉肩背挡住了部分视线,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这片浮华而危险的深海短暂隔开。

但这屏障从不提供真正的保护,它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源。

一直到车辆驶入戒严的林荫道时达玛拉的心情都不坏,没有一句关于场合重要性或行为准则的交代,“今晚,你会见到一些我过去世界的幽灵。”然后是手指狎昵划过下颌的触感,“让他们好好看看,我现在拥有什么。”

这不是鼓励,这是命令,是要求他扮演好绝对服从又足够耀眼以衬托主人权势与品味的展品。尽管奈费勒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这么高的观赏价值。

奈费勒微微调整了一下重心,好减轻右腿长时间站立的酸痛。来这里之前萨米尔递给他一枚白色的小药片,说明这能减缓接下来的不适感,但无法完全消除,需要避免长时间站立,如果可能的话。疼痛在药效下化作沉闷的、令人不安的嗡鸣背景音,不剧烈,但持续。

这时,谈话结束,达玛拉堪比亲昵地将手搭在奈费勒后腰上,引导他转向另一位宾客。然而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触发了某个机关,右腿支撑的短暂松懈反而让那处旧伤猛地抻拉了一下,一阵清晰的痛楚闪电般窜上神经。

回想起那个夜晚——奈费勒自己也不知道那时究竟是什么时候——直觉是晚上,头顶上只有一盏白得发紫的强光灯,仓库内部空旷冰冷,充满了铁锈和尘土的气息。阿尔图状况很不好,刚被松开仰躺在地面喘气,手臂沾满血,看不出创口在哪。奈费勒左颧骨下有一处枪托砸的淤青,内心愧疚非常,他不该鼓动阿尔图,这次叛逃,或是达玛拉定义的“逃跑”行动从一开始就是对赌。所以他几乎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至于阿尔图先被找到的一瞬间就倒戈向达玛拉,解释说自己只是替他看着所有物,奈费勒无从得知,他一向论迹不论心。

阿尔图只觉得奈费勒替他求情是嫌命太长。

“胆子大了不少,这阵子和阿尔图学了很多吧。”

一把锃亮的左轮手枪,颜色比他今晚的礼服浅一些。黄铜子弹闪过一道冷芒,达玛拉当着他俩的面,慢条斯理地卸掉五颗子弹,只留一颗在弹巢里。咔哒一声,他手腕一甩,弹巢归位。

“俄罗斯轮盘,一个传统的小游戏,但规则是你们瞄准对方开枪。”

奈布哈尼替他松了绑。

“从谁开始呢?”达玛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最终落在奈费勒身上,“奈费勒,你先来。表达一下你对同事的……深情厚谊。”

奈费勒能清晰地看到阿尔图眼中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汗水正从他额角滑落。手枪被塞进手里,他看着那把手枪,又看向因受伤和心理压力而几乎虚脱的阿尔图,最后,目光回到达玛拉冰冷的金色瞳孔上。

“请直接将枪口对准我,阿尔图已经受到了惩罚,您可以朝任何地方开枪,我绝对会比您想看的还要痛苦。”他无法将枪口对准阿尔图,即使是为了自保,即使下一发很可能是空的,他拒绝参与达玛拉这种将生命视为儿戏的残酷游戏。

空气凝固了几秒,“真扫兴。”达玛拉淡淡地说了声,然后用他随身的另一把小口径手枪随意向下一点。

右小腿后方剧烈的冲击力让他向前扑倒,连趴在那张简易木桌上的机会都没有,奈费勒甚至没反应过来就完全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身体不受控制地重重摔倒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剧痛迟了半秒才席卷而来,尖锐、滚烫,瞬间淹没了他的所有感官。他蜷缩起来,喉咙里挤出一声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冷汗浸透了后背,耳鸣,心跳得极快。奈费勒下意识伸手去捂住伤处止血,指尖立刻触碰到一片迅速蔓延开来的温热粘稠的液体,以及布料被撕裂后粗糙的边缘和其下模糊血肉的触感。那天最后的印象是达玛拉对他说了什么,他没听清,声音像隔着水,还有阿尔图无声尖叫的表情。

奈费勒对自己的预言完全正确,他确实比达玛拉想象的还要痛苦。最初接受治疗的两周在发烧和被人来回翻动的意识不清中度过,萨米尔时不时来和他说话,内容大多数是互相分享过的书籍。

意识先于视觉苏醒,感知到的首先是右腿沉重而陌生的灼痛,视线模糊,花了片刻才聚焦于上方线条简洁的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熟悉的香氛气味——这里是萨米尔的医院。从昏厥中拽回的不只有痛觉,还有那晚的记忆——枪声,阿尔图惊愕的脸,达玛拉的注视,还有自己倒下时水泥地的冰冷触感。恐惧猛地攫住了他,以达玛拉的恶趣味,会不会……会不会已经把他试图逃跑的腿……

他想坐起来,想确认,但腰部以下虚弱不堪,那条伤腿更是毫无知觉,仿佛真的不再存在。恐慌压倒了一切,奈费勒用手肘拼命支撑起上半身,被固定在手臂的监测身体数据的机器扯得从床沿滚落。撞击震动了伤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然而在极致的痛苦和眩晕中,混乱的感官却捕捉到了一个事实,碰撞到地板的是两条腿。 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的庆幸感短暂地淹没了他,甚至压过了疼痛,原来那只是绷带石膏带来的错觉,达玛拉还没玩到那一步。

被抱上车后座时奈费勒还是恍惚的,腿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阿尔图怎么样了,又要被带去哪……达玛拉完全不知道他正在担心什么,掐着他的下巴安抚似的咬了两下嘴唇,“没关系,反正你以后也不需要走太远的路了,待在这里就好,我会继续养着你的。”

奈费勒眼球干涩地转动到他的方向,想说您从来没有养过我,工资是我的合法劳动所得,关于类似世俗意义上的“同居”实际上是非法拘禁,您的法律意识与道德感都匮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很难想象我面前坐着的在生物学上归类为同类的生命体您是否拥有社会学定义的“人性”。但从达玛拉扭曲安慰的暗示中,终身残疾、跛行、依赖他的豢养,这些词汇在他脑中轰鸣而过,一个残缺而永恒的囚徒未来。

他还能坐在达玛拉为他准备的轮椅上晒太阳,但眼神空洞,对任何行为都缺乏反应,进食需要被半强迫,睡得昏沉。大部分时间只是望着天花板或窗外,仿佛灵魂已经抽离。身体也因缺乏活动和心力交瘁而迅速消瘦,伤口愈合都显得缓慢。达玛拉却产生了照顾病人的古怪兴趣,奈费勒的脆弱和完全依赖对他而言是种全新体验,过于滋补的浓汤和符合审美的衣服,甚至给他套上过深v吊带长裙,衣料因胸部的放量堆叠在胸口,勾勒出嶙峋锁骨的尖锐线条和一片不健康的苍白肌肤。

出现除形如枯槁以外的反应是在达玛拉亲自帮他洗澡。洗发水流进眼睛,很痛,在这里不仅会腿部致残还有致盲的风险,达玛拉根本不懂如何照顾一个人,他只是在玩。搭在浴缸边缘的手骤然抬起,那双总是空洞望着远处的眼睛不断溢出泪水,胡乱擦拭一通后勉强聚焦。

“看来还没完全坏掉。”达玛拉低语,语气近乎赞叹。他就这么欣赏了几秒奈费勒被迫流露出的“生机”,以及难得的憎恨。

从这一天起,奈费勒的“枯槁”状态结束了,纯粹的生理痛苦强行将他拉回了现实,提醒他身体的存在和脆弱。缓慢步入达玛拉为他预设的未来中并非没有一丝希望,他在平板上观看了苗圃新学期开学典礼,尽管他和阿尔图都没办法出席现场。孩子们穿上了订制文化衫,收到了社会捐献的各类图书,无不洋溢着憧憬的笑容冲镜头祝福奈费勒老师和阿尔图老师早日康复。当然最显眼的还是达玛拉的基金会赞助横幅,奈费勒用这些钱滋养出了真正的善。达玛拉走过来,拇指擦过他发红的眼角,什么都没说。

再次打开电子设备就看见阿尔图的消息,平均每三天发一条消息,无外乎是问他还活着吗。

“还活着,真抱歉连累你到这种地步。你的伤怎么样了?”

对面回得很快,“缝了七针,就快好了。”

之后阿尔图时不时分享网络梗图或宠物搞笑视频,大概是怕他想不开。

萨米尔的定期来访是另一个希望来源,每次检查后的评估谨慎乐观,与达玛拉的模糊暗示截然不同,“肌腱缝合得很成功,神经反应也在恢复。”但为达玛拉解释那些术语时会加重奈费勒现在的状态,出于防止达玛拉过于乐观而伤到病人的目的。

“多谢。”奈费勒将他带来的书放在膝上。

“职责所在,我是个医生,”萨米尔收拾好医护箱,“即使我为他那样的人工作。”

也差不多是那时,达玛拉派人将他公寓里那只翠绿的小鹦鹉连同笼子一并带来。鹦鹉的存在确实给了奈费勒巨大的慰藉。照顾这只小生命给了他一个短暂脱离自身处境的责任和焦点,听它啾鸣,看它蹦跳,正常健康的情感寄托。

原始的愤怒仍在血管里嘶吼,达玛拉不仅不懂法,也不懂解剖学,那颗子弹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略过他的动脉和腿骨只撕断了肌腱,差一点他余生再不能自主行走。达玛拉只知道朝哪里射击人会在顷刻间死去,所以避开要害,仅此而已。可奈费勒也逐渐清晰地认知到一个事实:达玛拉没有“抛弃”他。

对于一个像达玛拉这样地位和性格的人而言,一个不听话、多次试图逃跑、并且暂时损坏的玩具,最合乎逻辑的处理方式是废弃。达玛拉拥有无尽的资源和选择,他可以轻易找到另一个能力出众的助理,或者另一个更顺从的床伴,这二者的功能本就应该分开。但达玛拉没有。他见过达玛拉如何处置其他失败或背叛的人,那些人通常不会得到第二次机会,更别提近乎资源倾斜的维护。

奈费勒痛苦地意识到,达玛拉对他存在着一种远超对普通“工具”或“玩具”的执着,它不包含平等、尊重和牺牲,只关乎占有、掌控和偏执。达玛拉不需要奈费勒变得符合常规定义上的“好”,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才是“好”,只需要奈费勒在他的掌控下,需要奈费勒本身以他规定的方式存在。即使这种存在是痛苦扭曲的,只要是在他的笼子里,就行。

这种认知让奈费勒感到毛骨悚然,他不是另一个情感残缺的个体,他无法因为达玛拉没有扔掉他而感激涕零,无法将那些控制的举动误解为温情,虽然大多数时候它们无限接近。奈费勒宁愿自己从未看穿达玛拉行为背后那点可怜的、变质的、他无法以之为食的东西,但靠在火边怎么会没有感觉。

窗外的天色是被纱帘过滤后的昏沉。奈费勒靠在床头,伤腿被软垫小心垫高,仍残留着复健后的酸胀与隐痛。那只绿鹦鹉站在他小臂啄食掌心的粟米,发出细碎而柔软的鸣叫。

门被推开,达玛拉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小根炸薯条递到鸟喙,“吃这个。”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它不能吃。”奈费勒的声音响起,比他自己预想的要快,甚至微微抬手挡了一下达玛拉靠近的手腕。

“码头的鸟都爱吃薯条。”

鹦鹉凑过去尝了尝薯条表面的黑胡椒,奈费勒只能暂时将它放回到栖木上。“它只能吃谷物、水果、干净的清水,人的食物对它不好。”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达玛拉哼笑一声,说不清是嘲讽还是觉得有趣,转而扔掉软薯条看着奈费勒继续用指尖逗弄那只鹦鹉,房间里只剩下鸟儿偶尔的啁啾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光线缓慢移动,将两人的影子扭曲地交叠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极其诡异的宁静,几乎像家庭生活的温情假象。奈费勒垂着眼睫,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有些透明,一种脆弱的平静笼罩着他。在这片刻,疼痛似乎远去,算计暂时休战,他只是专注地和飞在膝头这小小的、依赖着他的生命互动。达玛拉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一种近乎满足的氛围从他身上弥漫开来,欣赏着一幅由他亲手布置,虽然略有瑕疵但总体令人满意的静物画。

伪装的温情持续到晚间。奈费勒的身体和精神都恢复得很好,复健正在进行,还有余力处理公司事务,甚至在对话框与阿卜德隔空对骂。达玛拉踢掉鞋子无声地踱到床边,将头颅和大部分上半身重量压进他怀里时,奈费勒没特别在意,反正无处可去。指尖触到潮湿卷曲的黑发,相同的沐浴露香型混淆了彼此的界限,达玛拉成功在气味上同化了他。

“奈费勒……”他低声叫他的名字,呼吸灼热地喷在皮肤上。手掌隔着薄薄的丝质睡衣,从他清瘦的背部缓慢向下滑去,不容错辨地揉捏臀部,“你的屁股变小了。”

屏幕上阿卜德那条关于项目预算超支的刻薄嘲讽还悬停在对话框里,奈费勒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合上电脑,动作尽量显得自然,不去回应充满狎昵意味的揉捏。

“卧床太久,肌肉萎缩很正常。”他干巴巴地回答,视线落在笼中梳理羽毛的鸟上,拒绝与胸前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有任何眼神交流。

“萨米尔没教你怎么保持这里的手感?”达玛拉的手非但没离开,反而变本加厉,指腹揉按因近期复健而重新变得紧实却仍不如从前的软肉。他开始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啃啮奈费勒锁骨处的皮肤,留在细微的湿痕和刺痛。睡衣下摆被轻易掀起,“告诉我,”声音含混不清,唇齿紧贴着他的皮肤开合,“这些天有没有背着我自己弄过?”

任何答案都会引向不同的危险方向,肯定会正中达玛拉恶劣趣味的想象,否认则激起更过分的检验欲望。药物影响加上精神压力,情欲已经从他体内消失很久,只有那些模糊的、噩梦似的、从吃过药后的昏沉睡眠中看见越来越近的阴影,柔软弯曲的轮廓,和他手下渐干燥的长发如出一辙。

“我在跟你说话。”达玛拉将奈费勒放在身侧的电脑随手仍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然后整个身体挨过来,伸长手臂够床头柜里的润滑液。

“我听见了。”奈费勒迎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苍白而平静的倒影,最终极轻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没自慰过。”

达玛拉总有这种心血来潮的时候。某次与别家公司探讨事务前对话窗口探出一条不是命令也不是查岗的消息——达玛拉的新首饰,画面从耳饰到颈饰,还有配套的戒指。奈费勒无暇深思其中意味,只以为是在平常不过的“我在试戴首饰,你也给我看你在干什么”假性亲密,草草发了一张会议室照片就算结束。直到回公司的路上达玛拉又发消息给他:“怎么不说话,在自慰?”奈费勒知道他想听什么,也知道在发这条消息前达玛拉必然为他赋予了一层淫秽幻想,专业克制的特别助理躲进会议桌下对着顶头上司的照片自慰,相当有冲击力的画面,以至于当天下午达玛拉就把他按在提案散页上肏。

“一次都没有?”剥下碍事的衣物,接着用湿凉浇上去。“连梦里都没有?萨米尔的那些药就没让你做过什么有趣的梦?”

药物确实带来昏沉的睡眠,还有无法称之为春梦的碎片。过量的黏腻,纠缠的触感,无法脱离的禁锢,以及最后总是清晰起来的达玛拉在黑暗中因微弱反光而闪烁的双眼,奈费勒往往不知道自己是否睁开已经眼睛,眼皮抬起落下与否都是同样的画面。

但他不能承认,任何关于“梦”的提及都会成为达玛拉用以拆解他的工具。

“没有。”奈费勒重复道,“复健强度很大。”

多余的润滑剂自下而上地推挤过胸肋,皮肤在粗暴的抚弄下泛红。奈费勒能感觉到达玛拉身体的变化,坚硬搏动的欲望抵在他大腿上,正借着润滑浅浅地戳刺腿缝。

“别……”这个字几乎是无意识溜出嘴唇的,祈求还有警告他自己也说不清,或许两者皆有,混合成易碎的虚弱。

如果奈费勒知道达玛拉为什么想肏他一定不会再发出这样的声音。

“伤口会裂开。”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事务性的解释意味。

“是吗?”不等奈费勒反应,刚刚还在他胸前揉捏的手向下探去,带着润滑液的手掌将他的伤腿架在肩膀,动作不算特别粗暴。达玛拉一只手固定住腰侧以防他蜷缩起来,指尖沿着微微凸起的疤痕划了一下,同时声音低沉下去,是一种伪装的疑惑,“很结实。萨米尔没告诉你吗?适当的刺激对恢复有好处。”

这简直是鬼话连篇,奈费勒几乎要冷笑出声,同时试图夺回自己的腿,“萨米尔没有这样建议——”

背叛意志悄然升起,潮红从接触的皮肤漫开。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在胸腔沉重地擂动,神经末梢被迫苏醒,陌生滞涩的感觉像齿轮强行转动一般沿着脊柱爬升。喘息和黏湿的水声替代对话,不止关于触觉,还有视觉,达玛拉正把他软垂的器官和自己勃发的握在一起撸动。挤压,摩擦,轻微充血与青筋乍现。奈费勒能感觉到自己的前端在达玛拉掌心渗出湿意,与对方的混合在一起发出更黏腻的声响。

在越勒越紧的快感中,在错误用力导致的腿部痉挛中,在奈费勒近乎窒息的抽气中,达玛拉终于通过最原始的标记将他的热度、他的欲望、他的所有权强行灌注到底。他觉得奈费勒此刻像一头被钢刀插进肚子的母鹿,颤抖且蒸腾着热气。所以他低下头去,接触到相较于鹿毛更湿润的地方,那里孜孜不倦地淌泪,把他的唇也打湿了。达玛拉在一阵绞紧的快意中才后知后觉到,刚刚只是插到底就让奈费勒高潮了。

“说话啊,现在怎么只剩喘了?”

奈费勒无法理会达玛拉的追问,实际上他无法理会任何事,高潮余韵混着达玛拉冲撞带来的新刺激疯狂窜动,他只能仰着头,喉结艰难地滚动,每一次吸气都落下颤音。一条腿被架在达玛拉肩上,另一条腿徒劳地蹬踩床单,视野里只剩昏聩的光斑,这无疑也是一次复健,复习怎么承受,怎么在不情愿的打开和贯穿中存活下来。

每一次进入都又深又重,像是要凿穿他,蜷缩和抵抗都不管用,反而让达玛拉回味起多年前的性事。通常在酣畅淋漓的胜利后,将他的特别助理压在办公桌上、玻璃幕墙前、甚至是车后座。那时的抗拒更为激烈,指甲牙齿都能用来作为助兴的余味,但与此同时,一个粗暴的吻,一次充满评估意味的抚摸,甚至只是用火样的金色瞳孔凝视他,就能轻易点燃他。奈费勒一边咬牙切齿地争辩什么,一边却在他给予的生理反应下颤抖、硬挺、被迫高潮。

奈费勒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一块冒青烟的湿木了?达玛拉不知道,这不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应激性功能障碍,萨米尔把话说得很隐晦,但他不在乎,只知道这是暂时的、可治愈的,那治好就可以了,有什么难的。

快感因身体的敏感和久未尝此滋味而变得尖锐。达玛拉却不知餍足,誓要把所有精力都在他身上发泄殆尽,他沉迷于奈费勒因他失控的感觉,即使这种失控更多源于生理强制反应和牵连腿伤而非情动。奈费勒在吮紧他,奈费勒也渴望他,达玛拉俯下身,反复啃咬能够得到的所有皮肤,留下新的印记覆盖旧伤痕。

最终,所有感官混乱成一片泥沼,达玛拉将奈费勒死死按向自己,张口咬住他颈侧。他本想稳稳正正地咬在咽喉位置,但奈费勒觉得他可能真会咬死自己才略微偏头。

短暂的静止后,达玛拉才开始缓慢抽离,每一个细微动作都牵扯过度敏感的内壁和酸软的肌肉,“下次记得自己准备好。”仿佛这不是一次突如其来的侵犯,而是奈费勒本该主动履行的职责。

奈费勒闭上眼,不愿也无力回应。疲惫和欲望潮汐留下的空虚感吞没了他,体内残留物提醒他刚才的溃败。许久收拾妥当,达玛拉的手臂横亘在腰际,他没办法在看似拥抱实为束缚中快速放松下来,每一次悄然移动都会引发身后不满的呓语和更紧的钳制。呼吸声逐渐均匀,达玛拉心满意足,已经入睡。

后果相当明显,原本正在稳步愈合的伤口周围呈现不自然红肿,局部皮肤温度明显偏高,轻微按压立刻引来肌肉抑制不住的收缩和奈费勒的呼吸停滞。达玛拉抱臂站在一旁,好像昨晚把人往死里折腾的不是他。

“伤口出现了炎症和过度拉伸的迹象,不能再经历任何外力冲击,以及……”萨米尔的视线从对方颈侧新鲜的青红牙印飘过,也注意到奈费勒今日格外怏怠,“以及不恰当的体位。”

一直靠在门框上达玛拉回到床边,目光落在奈费勒重新敷好敷料的腿上,语气平静甚至堪称礼貌,“那么按照你的专业意见,什么样的体位才是恰当的?”

萨米尔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他早就知道自己的雇主是什么样的混蛋,但如此罔顾医学伦理还追问细节的行为依旧让他感到一阵反胃,老板难道看不出躺在床上的是一个因他而伤口发炎身心受创的病人吗?

“目前阶段奈费勒先生最需要的体位是静卧和严格按照复健指南进行的活动。任何可能对受伤肌腱造成过度拉伸、扭转或压力的姿势,尤其是涉及髋关节和膝关节剧烈活动的都必须禁止。”

被打扰兴致的冷漠取代了达玛拉原有的表情,最终轻飘飘地反问一句:“是吗?”

复健期间“躺着也能做的事”更加多样,加密文件、并购案数据分析或者是镜头对准肩膀以上的视频会议。达玛拉时常坐在一旁,听着他用略显低哑的声音条理清晰地拆解对手的阴谋。

阿尔图的消息断断续续,确实如他所说伤口好得很快。一次发来一张两人经常一起吃的简餐餐馆照片,上面打上了巨大的灰色“R.I.P”。奈费勒沉默片刻,也发了“R.I.P”回复:“餐馆老板去世了吗,什么时候?”

“餐馆老板没死,餐馆死了。”

“?”

“这家出兑了,以后只卖卷饼。”

类似微不足道的消息如细线般蜿蜒,有时是关于公司咖啡机又坏了的抱怨,有时是路边的野猫,有时是苗圃的现状。奈费勒往往简短回复,或是告诫阿尔图不要再自己教孩子们写作文了。

鹦鹉丝毫没受影响,还胖了些,偶尔嘟嘟囔囔地说学会的话。

时间在疼痛、工作、无声对抗和扭曲的照料中流逝,红肿逐渐消退,剧痛变为持续的酸胀,然后是可以忍受的钝痛。回归正常生活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先是助行器,后来换成手杖,奈费勒对疼痛的耐受度达到了新的高度,无论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他会因为达玛拉随手带来的一本他可能感兴趣的书而轻声道谢,会在达玛拉盯着他复健时,偶尔抬起汗湿的脸,递过一个极短暂的混合着疲惫与依赖的眼神。他在精心投喂这头凶兽。

达玛拉享受着他的回归,觉得奈费勒变得更加顺手好用。办公室和助理办公室之间的门永远开着,参与会议时奈费勒的座位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所处理的每一项核心业务都流向他的终端。他以为他掌握着锁链。

“不舒服?”

奈费勒猛地吸了一口气,晚宴的灯光、音乐、香水味重新涌入感官,垂下眼睫低声回答道:“……只是有点累。”

达玛拉审视了他几秒,最终哼了一声,用力揽住他的腰几乎将他半固定在自己身侧,“忍到结束。”

就在这时,一位偶然经过的银行家熟稔地拦住达玛拉,就一笔模糊的跨境投资热情地攀谈起来。奈费勒下意识想跟随进谈话圈内,但添酒的侍者将他视线引向一位拥有和达玛拉相似面孔的女性身上,他曾在国家新闻发布会上见到过她。

“奈费勒先生,我听过不少关于你的故事,能将我弟弟那样……庞大且复杂的产业打理得如此出色,需要非凡的才能和定力。”

奈费勒微微躬身,腿部的隐痛更加清晰,“您过誉了,阁下。我只是履行职责。”

“过度的谦虚可是会掩盖真正价值的。”她顿了顿,观察着奈费勒的反应,继续道:“达玛拉从小到大拥有的和摧毁的都太多,很少有什么人或事能让他维持这么久的‘兴趣’,你的存在,或许某种程度上让他变得……嗯,相对‘稳定’了一些。这对很多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她话锋一转,目光中流露出一种真切的惋惜,“对你个人而言,这真的是一条能发挥你全部潜力,甚至……保全自身的道路吗?”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奈费勒不自然承重的右腿,仿佛那就是一个失败的明证。

她极其自然地上前半步,似乎是为了更亲近地耳语,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了一下奈费勒的手臂以示强调。就在这接触的瞬间,奈费勒感觉到一个坚硬的小方块被极其灵巧、迅捷地滑入了他的礼服口袋,整个过程快得如同错觉,甚至没有引起附近任何人的注意。

“有些舞台,”她的声音低如气流,却字字清晰,“能提供的不仅仅是高额回报,还有更持久的影响力和安全保障。”她后退半步,恢复了一位政要应有的距离感,脸上重新挂上那副完美的笑容,仿佛刚才那段充满诱惑与颠覆性的话语从未发生过。

“世事难料,奈费勒先生。或许有一天,你会觉得一个更规范的环境,更适合你的长远发展。”她的眼神意味深长,“那时,你可以自己做出选择。”

“阁下,当前的职责已让我竭尽全力……”混着谦逊、礼貌、警惕的话脱口而出。

“姐姐,他是非卖品。”达玛拉终于不耐烦地从对话中脱身,手臂再次勒紧奈费勒的腰,这次力道更大,“而且我们暂时没有去别处玩的打算。”

“继续享受宴会吧,达玛拉,你应该好好珍惜,而不是总是让人担心。”她语带双关,叹息一声,随后转身融入另一群宾客中。

余下的宴会时光在紧绷感中度过,所有人都默契地离开这个低气压中心,以防触霉头。

车门关上的一瞬,外界的声音被彻底吞噬,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引擎低声轰鸣,车辆平稳滑入夜色。达玛拉没有立刻说话,靠在真皮座椅里,侧头看着窗外,但奈费勒能感觉到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像无形的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我亲爱的姐姐似乎对你格外青睐。”他没有看奈费勒,仿佛在评论窗外的天气,“说了些什么?除了那些空洞的恭维。”

“只是礼节性地夸奖了几句工作能力。”

或许是为了确认奈费勒没有佩戴任何来自姐姐的东西,或许只是下意识的占有性巡视,达玛拉的手顺着奈费勒的西装外套滑下,拂过他的胸膛、腰侧,最后停在了他大腿外侧的口袋上,那里因坐姿戳出一小片硬纸角。

达玛拉的手指夹着那张材质特殊的名片抽了出来,他看清了上面简洁的名字和那个私人的联系方式。没有发作,没有质问。他只是用两根手指捏着那张名片,举到两人之间,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物什,“我姐姐总是喜欢……送一些不合时宜的小礼物。”

他的手指开始动作,缓慢地、刻意地将那张坚硬的名片对折,再对折,直到它变成一个无法复原的尖锐的小硬块。但他没有将其扔出窗外,相反,他拉过奈费勒那只刚刚被他攥得发红的手,将那个被折得棱角分明的硬块,强行塞回了奈费勒的掌心,并用自己手包裹住奈费勒的,迫使他的手指紧紧握住它。名片的尖角硌着掌心的皮肤。

“留着吧,奈费勒。”达玛拉俯身靠近,混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廓,“留着它。时刻提醒你自己,” 他顿了顿, “提醒你自己,你拥有选择的权利。你可以选择是继续享受我赋予你的一切,包括你那个小小的‘苗圃’,还是选择用它去换取我姐姐虚无缥缈的承诺,以及……随之而来的,全部后果。”

奈费勒没有试图躲避或掩饰,反而微微侧过身,主动迎向达玛拉的动作,同时用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了达玛拉握紧他的手腕。抬起眼,其中是疲惫的坦诚,“我想,她是为了让我在某个您觉得我不再有用的时刻,能有个去处。或者,给她提供一个关于您的‘洞见’。”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几秒钟后,达玛拉忽然嗤笑一声,反手抓住了奈费勒覆在他手腕上的那只手,力道依旧不小,“哦?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派上它的用场?”他逼问。

“它没有用处。”奈费勒回答得很快,几乎没有迟疑,声音依旧平淡,“任何‘去处’的前提是您允许我‘离开’。而您不会允许。” 他陈述着一个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至于‘洞见’……她低估了您,也高估了我。”

达玛拉盯着他,既对这份清醒的认知感到满意,又因没等来一个更能激怒他的借口不满。但还是松开了奈费勒的手,靠回椅背,“很好,记住你说的话。”

车辆驶入宅邸的车库,沉默再次降临,性质已有所不同。从门口到浴室,昂贵礼服被弃置在地,粗暴而直接的啃咬,未完全消散的怒意,奈费勒低垂的睫毛、微动的喉结,以及那双正为达玛拉忙碌的、指节分明的手上——那双手刚刚或许接过另一份邀约,此刻却只属于这里。奈费勒解开达玛拉衬衫上最后一颗贝母扣子,水声淅沥,氤氲热汽裹挟着沉静的木质香,缓慢地蚕食浴室原有的冰冷边界。

达玛拉忽然伸手,用手掌贴住了奈费勒的左侧脸颊,拇指缓慢地擦过他眼下那片因为疲惫和疼痛而泛起的淡青阴影。奈费勒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稍稍偏头,让自己的脸颊更贴合那带着热度的掌心,像一个寻求抚慰的依赖姿态,“还好。”他低声汇报自己的状况。

达玛拉看穿他的把戏了吗?很可能。达玛拉享受这种包含了太多东西的顺从吗?显然。

水汽模糊了彼此的轮廓,也模糊了真实与表演的边界。奈费勒依旧握着那把他精心铸造的足以摧毁一切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剑柄,而剑尖之下,是他刚刚安抚过的假寐猛兽。他们共享着这被强行构建出的联结,等待着下一个回合,不知是明天,还是下一秒,那虚假的平静又将被谁、以何种方式打破。

今夜,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