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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觥筹交错间，郝达一转头便看到于适和曲令谈得热络。于适酒量不好，这会儿脸上脖子上已经浮现出一片酒醉后的粉红，但一双眼睛仍然是亮晶晶的，表情很生动地一直讲个不停。
郝达端起一杯酒，站起身来走上前去，胳膊往于适的脖子上一搭，很熟稔地插进他们中间。
“于适，咱哥俩也喝一杯。哟！这不是曲总吗？曲总好！来于适咱俩得敬曲总一杯，没他咱这电影可拍不成！”曲氏东风业务囊括地产、餐饮、娱乐行业，这次也是《朱门雪》的主要投资商之一，说没有曲令这电影就开不起来并非虚言。
于适此时的反应有一些慢，还未答话先懵懵懂懂举起了酒杯，却被曲令一手按下。
“你还是少喝点吧，就你这点酒量。“曲令把于适杯子里酒倒进另一个杯子里，再倒上一杯可乐。
“哪有！我今天还没喝多少呢！”于适鼓起脸摇头晃脑地反驳。郝达知道这是他面对熟人，尤其是年长的熟人时经常会做的动作，像小孩子一样。
曲令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于适的脑袋。
郝达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说道：“曲总还挺护犊子，早知道我可不敢劳动于适了。”没事，这样被忽视的经历他过去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娱乐圈嘛，捧高踩低是常态。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被众星捧月的时候。那时候他因为参加某档选秀节目一炮而红，年轻气盛、意气风发，但由于那时候国内偶像和选秀的运营都还不怎么成熟，他和那个节目的前几名一样，很快就被观众遗忘了，从此一直坐冷板凳，直到他签了维可特事业才重新有了点起色。这次的电影《朱门雪》，也是新公司尽力给他争取的，让他和当红小生于适演一对在民国乱世中沉浮的兄弟，剧本、导演、投资配置都不错，角色人设也很好，是难得的不用弄得乌漆嘛黑脏兮兮扮丑的角色，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票房不会差。
于适这才察觉到把同事晾在一边有些失礼，急忙将郝达介绍给曲令。
曲令淡淡点头笑了一笑，问道:“莫姐今天怎么没来？”
莫姐是郝达的老板，维可特的创始人莫玲儿，也是《朱门雪》的投资商之一，她是圈里名副其实的“大姐大”，屹立一线大花多年不倒，虽然圈内圈外对她什么都能拿来炒作的作风颇有不满，但她混迹娱乐圈多年，人脉广泛，大家人前人后都还是给她些面子的。
“莫姐去国外参加电影节了，她的新电影入围了最佳影片。”
“不愧是莫姐，这么多年风采依旧不输当年。”
曲令客套了两句，便又转向于适:“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我接了一个篮球赛的活动，你知道的，就半个月后那个，好久不摸球了我得抓紧练练。对了郝达，你是不是也要去那个篮球赛？”于适摇了摇杯里可乐，转头问郝达。
“嗯，咱俩还一个队呢。”男人的话题永远离不了酒、女人、篮球那几样。
“友谊赛嘛，别受伤就行了。”东风也是篮球赛的赞助商之一，曲令也知道，这类比赛主要是借助明星的影响力卖票而已，结果并不重要。
“嗯？那可不行，都要上场了那绝不能丢人！”于适握紧拳头，好像已经到了赛场上。
曲令无奈地摇头，他怎么忘了顶着“卷王”的名号出道的于适有多争强好胜。
郝达只看到曲令又附在于适耳边低声说了什么，于适开心地笑了起来让他一定说到做到。
杀青宴上依然衣香鬓影人来人往，郝达早已跟别的人又寒暄了一圈，却一直在猜想最后曲令跟于适说了什么。
二
"唰！"——橘红色的篮球划出完美的抛物线空心入网，网袋翻起白浪，塑胶地面随着球鞋的摩擦吱嘎作响，被汗水砸在上面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
“可以啊于适，这么长时间没练还是这么狠。”队友们三三两两与于适击掌拍肩。
曲令给于适递去一瓶水，于适拧开水瓶盖，喝了几口剩下的全都浇在了头上，他甩甩头发，划出一个努力想掩饰却还是没掩饰住的得意的笑容。
在一片热汗升腾的喧嚣中，于适颇有些感慨。“真好，都不记得上次这样畅快淋漓地打球是什么时候了。”近一年来一直在忙着拍戏，他很少有碰球的机会了，难以想象这个填满他整个少年时代、他曾经最珍视的东西，竟然就这样悄然退出他的生活这么久。
“《封神》上映之后就没跟我们打过球了，小老公大红人啊，再也不是我们的崽崽了呜呜~”曲令作势歪倒在于适身上大呼小叫。于适因为在球队里年龄最小，所以大家都叫他 “崽崽”。
“边儿去，你不也是大忙人，这次怎么有空了？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打一场球耽误你挣几个亿？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你，哥儿几个来算算曲令参加了几次团建。“于适笑着推开曲令，他一向是争强好胜事事都要争个高低，别人说他一句他有十句等着的那种，打嘴炮这种事他可从来不怕。
“那我那天不是答应过你要陪你练球吗？哥哥一向说话算话。”曲令说着又去揉于适的脑袋。
周围的队友们听到这话都开始起哄：“哇哇哇，你俩这是有什么约定？背着哥儿几个。”
于适笑着和他们打成一团。
“不过说实话，崽崽和以前比感觉确实脱胎换骨了，以前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我都怕一用力把你撞折了。”一个队友抚摸着于适因剧烈运动而充血的手臂说。
“可不是，第一次见他我还以为这小子发育迟缓呢。”曲令适时补刀。他这话倒不是说谎，于适没进训练营做演员之前虽然也有健身锻炼，但整体还是少年体格，现在就成熟了不少。别说，曲令还挺怀念一开始的那个腼腆的小豆芽菜的。
曲令和于适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个球场，球队是几个爱好打篮球的前辈明星和退役球员组建的，不断有人来有人走，也算是圈内知名的明星篮球队了，曲令因为经常跟这些明星打交道，自身也喜欢打篮球，所以也加入了这个篮球队。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于适时的样子。于适穿个松松垮垮的蓝白相间的毛衣，脖间挂着耳机，背着吉他，话也不多，瘦瘦小小站在角落里。
“谁打球还带着吉他啊？这不有病吗？”曲令想。
真打起球来曲令才知道这个豆芽菜是个狠角色，别看他在球队里算是小个子，但是弹跳力惊人，而且确实有脑子，不是靠蛮力猛冲的那种，一场球打下来曲令就对他刮目相看了。后来他才知道于适真的接受过很长时间的职业训练。
打完球后，球队一起去吃烧烤，于适依旧话不多，只是默默挑着烤蔬菜吃。
直到后面带着于适来的哥们说于适唱歌很好听，让于适给大家弹吉他唱首歌的时候，于适的眼睛才亮了起来。
他架起吉他轻轻拨弄，如水的音乐从他手底下流出来，他开口唱：
我跟你 本应该
各自好 各自坏
各自生活的自在
毫无关联的存在
直到你 出现在
我眼中 躲不开
我也占领你的心海
充实着你的空白
……
于适抬起眼睛逐个扫过大家，跟曲令的眼睛对上的时候，他微笑着挑了挑眉。
那天的氛围很好，于适还唱了好几首歌，有他自己写的歌，有大家点的歌，无论大家唱什么歌，他都能立马和弦跟上。吃饱喝足的众人，又陶醉在优美的音乐里，那晚跳动的篝火和乐符，在曲令的脑中一直挥之不去，久久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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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篮球赛开场10分钟后，曲令才款款入座。还没等他走进场馆，就听到里面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不用问，他也知道是于适的粉丝。
赛场上的战况已经十分激烈，曲令看了一会儿，情绪就被调动了起来，恨不得跟着粉丝们一起喊。
自认识于适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在台下看于适打篮球。不得不说于适很有动作天赋，同样的动作他做起来就是比别人舒展好看，就连表情控制都很好，不会出现很多人打急了眼那种狰狞的表情，被汗水浸湿的脸红扑扑的，别有一种风情。
曲令将这片美景尽收眼底默默欣赏，眼睛始终只追逐着那一个人。
突然郝达一个抢攻撞到了于适身上，于适应声而倒，观众席发出一片惊恐夹杂着不满的叫声，曲令也站了起来，拨开人群往被抬下场的于适走去。
于适坐在地上，郝达一脸懊恼地不停道歉。队医已经赶到，脱了于适的球鞋撸起裤管检查，所幸没有什么大碍，但他还是建议于适不要再上场了。此时比赛已经接近尾声，于适十分冷静地接受了队医的建议，冷敷后坐到一旁观看剩下的比赛。
“他是故意的。”曲令脸色阴沉地坐在于适身边说。
“不能吧，球场上的冲撞很正常，何况就是摔了一下，没什么大碍。”于适不以为意。
“就算刚刚撞你那下不是故意的，那前面好几次他故意不传球给你呢？你都快攻到篮下了，结果他自己打铁，你跟他要球他也不给。”曲令早就看出来了，郝达这次比赛一直憋着气呢，因为大部分观众都是为了于适而来，只为他一个人欢呼。男人的自尊心就是这样无聊，尤其是在最势利眼的娱乐圈。
“算了，大家都是想赢而已，而且他还真未必能赢得了我。”于适漫不经心地说。
正说着，比赛结束了，于适所在的蓝队不敌对方的红队落败。随后公布个人积分排名，于适排名第五，郝达排名第11。
于适脸上绽开一个得意的笑容：“看吧，我就说。”他毕竟还是那个争强好胜的于适。“只可惜我们队没能赢。”
“就你们队那个配合这个分数已经不错了，你队友不是一窝蜂扎篮下就是内线无人，人菜瘾大，靠你一后卫进球。”曲令还没缓过这口气来，他恨不得自己上场打了都。
于适笑了笑，正欲说什么，便看到郝达往这边走过来，又跟于适道歉不停，于适也只好不停说没关系没关系。
“也真是奇了怪了，于适这段时间跟我们练了这么多场都没受伤，就这场邪门。适适知道了吧？还是哥哥们疼你，谁不知道你现在要拍戏金贵着呢，谁敢让你受伤！”曲令就见不得郝达这幅虚伪的样子，忍不住阴阳怪气。
郝达脸色有些难看，说他不服于适想领先于适是真的，但他并没有想到会让于适受伤。
“好啦，我真的没事，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哪就这么金贵了。”于适赶紧站起来打圆场，还走了两步。
“祖宗，你可别折腾了，回去好好歇着吧。”曲令赶紧把于适摁在座位上。
“可是都散场了我要走了呀。”于适哭笑不得。
于适的助理小孙小心翼翼扶着于适回车上，也颇有些不平。郝达的经纪人Peter却有些不安：“回头于适再买个参加球赛受伤的热搜，他粉丝会骂死你吧。”
郝达靠在车座椅上，漏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谁知道呢？”
这场比赛最终只上了于适队输了的热搜，网友的讨论也只集中在于适的球技上，仿佛其他人不曾参加过比赛一样。
四
于适最近在为马上要进组的电影《电光火石》作准备，电影讲述的是未来时代一群特种兵的故事，可想而知对身材的要求很高，再加上这次的导演是以严格著称的业内有名的魔鬼导演戴嘉年，要求所有主演在进组前体脂率减到8%以下，于适只能天天吃草健身，好在他也习惯了，身体底子不错，倒也没像其他人那样叫苦连天。
曲令一见他就吓了一跳，伸手去摸于适的脸。“才一个月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于适本身就瘦，现在更是皮贴着骨头，一点多余的肉也没有了，连在健身房里哐哐打拳脸上的肉都纹丝不动。
“锻炼呢，怎么样，效果很明显吧？”于适很得意，眼睛因为瘦削的脸颊更显得大而明亮。“来切磋切磋？我最近可是有高人指点。”
“愿意奉陪。”曲令脱掉外套开始热身。
灯光从屋顶射下来，在健身房的地板上砸出一片白晃晃的光斑。拳击台上只能听到两人剧烈的心跳声，随着风声而来的是于适的右拳——之前训练的时候，他能把陪练的沙袋打得晃出半米。曲令一个后仰躲过，却见于适的拳头已经收回来变线为刺拳，擦着他的下颌钉向肋下。
曲令侧身避开，右手如毒蛇出洞，精准地抵住于适的手肘，用力一带，于适重心不稳地晃了晃，曲令趁机向前左腿如钢鞭扫向于适右腿，于适却突然双膝一跪，让曲令的扫踢落空，惯性带着他向前的瞬间，他的上勾拳精准地命中了曲令的下巴。
曲令应声仰倒，于适跟着跪倒，又立刻骑坐在他身上起来提起拳头作势要打：“服不服？”
曲令拍拍于适屁股，他有点吃不消这个姿势，只好认输。
于适这才得意洋洋地站起来，又趴到曲令身边说：“怎么样，我这秘密武器没白请吧？哎你知道是谁教我的吗？我跟你说是Bruce诶，是UFC教练诶，你知道他有多厉害手下有几个冠军吗？哎我跟你说……”
于适在熟人面前一兴奋起来就说个不停，嘴巴也习惯性地撅了起来，每到这时候曲令都有种想要吻他的冲动，他嘴巴肉肉的一定很好亲……停！曲令赶紧站了起来，拖着于适去吃饭。
健身房附近的餐厅私密性很好，来往的都是各界名流，氛围自然也没的说，可惜于适现在在塑身减脂，放着一堆美食只能吃沙拉。
“你真不吃啊？吃一点没关系的吧。”曲令故意拿着一块鸡排诱惑于适，但是对方完全不为所动，就吃沙拉也是光吃草，连油醋汁都不蘸的，曲令有时候会怀疑于适是不是长期健身已经把食欲给进化掉了，就没见他馋过什么吃的。
“哟，曲总，于适，你们都在这？”一个令曲令讨厌的声音响起。一人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地走过来，也算是一表人材，只是略微有些发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是群益集团的老总杨益。
曲令讨厌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突然冒出来打扰了他和于适的二人时光，而是这俩人仿佛就是天生的对头，哪哪都犯冲。东风集团和群益集团的关系，也正如麦当劳和肯德基，一个投资哪一行了另一个必然会紧跟上，就连在娱乐圈，两人也经常是你捧这个我捧那个，投资的电影也经常对打，各有输赢，因此两人再怎么也装不出和谐的样子，是圈内闻名的一对对头。
“不介意我在这里坐坐吧？”杨益虽是询问，却已经在于适旁边坐下了。
于适看了眼不置可否的曲令，无奈地让人另添了一副餐具。
“小于呀，怎么瘦了这么多？最近在忙啥？”杨益和于适寒暄了几句，便立刻切入正题：“我最近手头上也有个古装的本子，班底也不错，章泉导演和他的御用编剧，小于你有兴趣吗？”
不等于适回答，曲令在一旁凉飕飕地说道：“章导晚节不保啊，本来这两年就拍了一堆烂片口碑大跌，又是古装，一眼烂片呀。”
于适急忙打圆场：“杨总，剧本的事，您还是发到我的工作邮箱吧，您知道的，我到时候会和公司一起研判的，看看时间什么的合不合适。”
杨益这才满足，又说了几句，看曲令在旁边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觉没趣，又哈拉了几句便借口离开了。
杨益一离开，曲令就恶狠狠地转向于适：“都跑到这里来跟老子抢人了，听说他那个剧本很烂，找了好几个腕儿都被拒了，你别听他的，你想拍啥跟我说，我都给你投资！”
于适笑了笑：“好大的口气啊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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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电光火石》剧组比传说中的还要魔鬼，戴嘉年不允许演员们有替身，上山下水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按照真特种兵的标准来要求演员们，甚至导演自己拍过瘾了也会亲自上场。一些第一次和导演合作的演员有些吃不消，不过大家都年轻气盛，都不服输，有加练的，有另外找人开小灶的，在剧组也形成了你追我赶、热火朝天的氛围。
于适虽然也是第一次拍戴嘉年的的戏，但他身体素质好，从小练体育打篮球，再加上之前在训练营的训练，他拍起各种动作戏来倒是得心应手，连一向以严苛著名的戴嘉年都对他赞许有加。加上于适性格活泼，戏外会带领大家一起卷健身、打篮球，还会给大家唱歌听，很快就赢得了剧组上上下下的喜欢。闲暇的时候，大家会聚在于适的房间里，听他抱着吉他给大家唱歌。
剧组大部分演员都比于适大，只有一个叫庄越的小孩，刚20岁出头，还在上大学。也许是因为和于适同属Beaus公司的缘故，庄越平时最喜欢黏着于适，天天跟在于适后面让于适教他打篮球、弹吉他。于适本就热心，将自己知道的倾囊相授，还贴心地从网上找来视频教程给庄越看。
庄越年轻爱玩，社交网络也玩得很溜，经常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布动态，而这动态里80%都是他和于适又干了什么。于适教他打篮球，他老是投篮投不进，于适在自己手上哈口气跟他击掌说把我的好运气传给你，然后他就真的进球了；他弹吉他老是记不住谱子，于适跟他说先跟着感觉走，没必要按部就班弹，他获益匪浅；他终于弹会了一首完整的歌，于适在旁边鼓励他；他跟于适还有几个人组成一个临时乐队一起high唱……久而久之，于适的粉丝都会定点蹲在他的账号等待粮食掉落了，还亲切地称他为于适的“站哥”。
庄越的戏份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做背景板。一日拍摄间隙，他倚在临时搭建的塔楼旁休息，突然身后的柱子一阵晃动，他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见于适朝他冲过来，一把将他推开，然后他就听到很大一声响，身后的木材和钢制脚架砸了下来，压在了于适的身上。
庄越脑子里“嗡”得一声，整个人都懵了，等身边的工作人员跑过去挪于适身上的重物，他才反应过来，急忙跟着去帮忙，手却抖得根本拿不住东西。直到救护车来把于适带走，他才发觉自己已经经满脸都是泪。他想起于适上救护车前还在安慰他自己没事，他颤抖的手心里还残存着于适的体温，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像是一场梦，直到一个演员姐姐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如梦初醒。
好在于适运气不错，只是有根木条砸到了他的左腿，没有见血，骨头也没有断，在他养伤期间，编剧还根据他的伤势顺便加了段他为了救战友导致左腿受伤的戏，整个事件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虽然于适受伤的事情被剧组捂得很严，庄越也有没有再更新社交账号的动态，但还是走漏了风声，剧组和医院外面每天都有来打探消息的记者和粉丝。
“你跟那苹果有仇吗？不会削别削。”于适躺在床上翻着剧本说。
正在呲牙咧嘴削苹果的曲令闻言抬头：“我看你是跟这只脚有仇吧？上次打篮球被撞倒这只脚受伤，这次又是被砸到，怎么着，还想有下次吗？”
“你别那么吓人好不好，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是病人诶！你不好好安慰我还吓我，你不光吓我你还吓我同事。”于适决定耍赖撒娇。
“你还说，刚刚那小屁孩谁啊？一上来就哭哭啼啼的，你救他干嘛？你自己很活蹦乱跳吗？”不提还好，曲令知道于适是为了救同事才受的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当时没想那么多嘛，就看到越越快被砸到就冲上去了，反正也没出什么大事，他也吓坏了才哭。”刚刚庄越也来看于适了，曲令没给人家好脸色。
“哼，不是因为你教他打篮球弹吉他日久生情了？”曲令用毫不掩饰的酸溜溜的口吻说。
“你怎么知道的？不对什么叫日久生情？诶我跟他真的就是同事关系啦，本来就是同公司的，照顾一下应该的，谁不是那么过来呢？”于适照顾庄越，确实有庄越让他想到了当年的自己的缘故。
“管他是谁，下次不许了。”曲令将削好的苹果塞进于适嘴巴里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六
《朱门雪》的首映礼上，可谓是星光熠熠，电影发行方非常重视这部电影，也显示出来了他们对票房的信心。这次除了曲令，莫玲儿也到了现场，她穿梭在人群当中如鱼得水，台上搂着于适不停地夸赞他，台下与各个熟悉的不熟悉的业内推杯换盏。
郝达同公司的Sandy推推郝达：“莫姐对于适怎么比对你还亲热？我都怀疑到底谁才是她旗下的艺人了。”
经纪人Peter在旁说：“莫姐就这样，谁跟她关系都好，于适算是在场最红的艺人，以后也未必没有用得着的地方，打好关系两边都有热度，何乐而不为呢？”
郝达不置可否地笑笑：“所以莫姐能常青不倒啊。”
《朱门雪》上映后，成绩也算是不负众望，票房和口碑都不错，观众纷纷称赞于适的民国扮相也这么英俊，演技也撑起了男主在乱世中沉浮的一生。
如果说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那意料之外的就是网友们发掘了电影里于适和郝达扮演的兄弟之间的基情，还顺带嗑了戏外郝达和于适CP，并为这对CP取名为“郝适成双”。
见有机可乘，莫玲儿的维可特公司也迅速跟上，在KOL上放出一些真真假假似是而非的“料”引导网友嗑，莫玲儿在首映礼上对于适的“过度热情”也被CPF们当作是“婆婆的爱”来嗑生嗑死。郝达自己也很上道，他本来就是选秀男团出道，当年就是靠着一副俊朗的外表和讨好的营业，才在自身实力不怎么样的情况下出道的，对卖腐这些花样也是驾轻就熟。
比如在接受采访的时候，郝达会有意无意地cue一下于适，路演的时候一个看似漫不经心的身体接触，都能收获一大片尖叫，在两人的照片上笑眯眯签上自己的名字CPF就能拿回去给同担嗑糖了……
与郝达卖腐的热情相比，于适这边就淡得多了，他会配合郝达的表演，但却并不热衷于此。
比如现在主持人又问了：“戏里宿延青和宿延然从最开始亲密无间的兄弟，到后来分道扬镳走上不同的道路,再到最后国仇家恨之间的对立，想请于适和郝达二位回答一下你们是怎么理解这种复杂的感情的呢？”话音刚落地，台下就有小范围的骚动和嬉笑了。
郝达先回答的这个问题，他扫视了一下台下兴奋的观众们，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回答道：“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确实复杂，我对他有爱有恨，到最后爱不能恨不能，可以说是一种相爱相杀吧。”
台下顿时尖叫连连。
于适的回答就比较正经了，他说宿延青作为一个心怀大志的爱国青年，他的命运也和国家民族息息相关，在国与家之间他也有过挣扎，但最终还是站在了国家的立场上，最后怀着悲痛之心结果了自己的兄弟，这其中应该有悲哀有心痛有愤怒，但他的感受不是单纯的他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受，而应该放到当时整个大环境中去感受。
平心而论，于适回答得不错，但是可想而知CPF们更喜欢郝达的回答，不知不觉间这对CP的嗑法也变成了郝达好爱，于适还是太矜持的嗑法。
电影和“郝适成双”CP的热度都节节高升，菠萝平台也顺势打造了一个综艺邀请于适与郝达。这次两家公司都动了心思，维可特塞了人气小花林娓娓，Beaus塞了庄越。
综艺是一档生存冒险综艺，几组人马到各地开展生存游戏。节目边拍边播，于适各方面的技能都很强，他和庄越那组的分数遥遥领先，他也吸引了众多慕强者，成了节目最有人气的嘉宾。而为了借助“郝适成双”CP的热度，节目组也给郝达和于适安排了很多对手戏，郝达只需要时不时地卖卖腐就收获了很多CPF的喜爱。就是庄越也爱黏着于适，他和于适又是一组的，也有很多亲密接触的机会，因此没少被“郝适成双”CPF骂，好在他心性豁达，该怎样还是怎样，跟于适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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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综艺节目录制到后期，突然爆出了于适与林娓娓的绯闻，开局是两人在化妆间里谈笑的一张照片，后面跟上各种所谓“知情人”的爆料，再到“网友”们挖掘出两人在节目中的互动，纷纷称越看越有问题。
于适和林娓娓的绯闻愈演愈烈，“郝适成双”CPF们也坐不住了，在一些人的推波助澜下，很多人都信了这个绯闻，开始骂于适电影刚上映没多久就拆CP，还扒出他的过往情史进行辱骂，节奏带得一波一波的，于适被骂得越来越难听。
先坐不住的是庄越，他刚入行没多久，圈里那些弯弯绕绕他知道得也不多，综艺的间歇他在跑着各种活动刷脸，看到网络上那些污言秽语他就气炸了，不顾还在化妆，当场就开始抱怨：“这都什么跟什么，都好几天了于适哥为什么不澄清不发声明？”
助理小刘看了一眼他的手机说：“听说是公司压着不让他回应。”
“啥？为啥？”庄越一听恨不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化妆师一个手滑眉毛就画歪了。
“老板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而且这种私生活的事情嘛，无伤大雅，也是一种热度呢。”助理挑挑眉。“不过这件事情蹊跷就蹊跷在这里，不过是再常见不过的男女绯闻，于适怎么被骂成这样？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普通的绯闻路数了。”
庄越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晚会儿的时候，他给于适打了个视频电话，没有说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他给于适聊自己最近的工作，抱怨公司给接的活零碎又累，说自己在路边喂了一只野猫几次那猫就老是缠着他，说他现在拍的戏都不是自己想拍的，自己也很苦恼不知道还要不要走这条路，最后他说自己的吉他水平有了很大的进步，要给于适弹唱一曲请于老师指点一二。
庄越给于适弹的是于适教过他的《斑马斑马》，之前庄越老是弹个开头就弹不下去了，这次竟然顺顺畅地弹了一段。
斑马，斑马
你不要睡着啦
再给我看看你受伤的尾巴
我不想去触碰你伤口的疤
我只想掀起你的头发
……
于适一直静静地听着庄越的絮絮叨叨，一直温柔地笑着，他知道庄越想跟他说的话是什么，庄越也知道于适想说什么。他一直想说，于适的笑容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
挂断了庄越的电话，曲令的电话紧跟着接进来了。他不像庄越玩“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把戏，上来就开门见山地问于适：“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Beaus还是打算装死吗？”
“嗯，我自己写了很长的一段声明，但是老板不让发。”于适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曲令道：“郝达那边也太心急了，莫玲儿也还是这样，炒作起来就不管不顾，利用完了人还一点后路都给不给人留。”
于适叹了口气道：“阿令，你说，这个世界一定要这样吗？”
曲令紧了紧握紧的手掌，说：“你别太担心，还有我呢，Beaus处理这种事情一团乱，我处理这种事情驾轻就熟，都在规则内，谁又怕了谁？郝达淡出观众视线这么久，她莫玲儿为什么忽然签了他？都在圈里混，谁不知道谁啊，无非是爆出来没爆出来，有人推没人推的区别罢了。放心，这事不会持续太久了。”
于适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嗯，拜托你了，阿令。”
第二天，莫玲儿挽着郝达在国外度假的照片就铺满了各大热搜，虽然很快就被撤掉，被公司老板和员工的正常互动等大量评论刷了过去，没有掀起什么太大的波澜，但神奇的是，于适和林娓娓的绯闻也戛然而止，彷佛一夜间消失了一样。就连综艺还剩下的最后一期，林娓娓也没有参加。
八
于适最近租的房子要到期了，曲令说他朋友有套房子地段价格都很合适，朋友出国了近几年内不会回来，于适可以去住。于适去看了一下，果然很满意，就住了下来，不想却因此传出了好几段绯闻。
先是有说于适住的小区是千万级的豪宅，他肯定是被包养了，然后这个包养人的名单从女到男，从当红花旦到名制片人到退已退圈老大哥再到素人，前前后后传了五六个人。
曲令都无奈了，说：“你这体质太无敌了，我怀疑哪天你旁边经过辆豪车都能说你和车里的人是一对。”
“可不是嘛，我自己看了都想笑。”于适确实笑了，气笑的。
曲令上下打量了一下于适，摸着下巴笑道：“你说你这男女老少都传遍了，怎么就没人传咱俩呢？我也住这块啊，我长得也一表人材啊，我之前的绯闻也不少啊。”
于适一杵他：“你还很期待吗？”
“嗯，是挺期待的。”
为了感谢曲令帮助自己找到了新的住处，于适本想请曲令下个馆子吃顿饭，曲令却说更想去他家吃他亲自做的饭，于适大为震惊地跟他再三确认，得到肯定答案之后，只好同意，并让曲令自己带食材过来。
“你还蛮会的嘛，真看不出来，教教我教教我！”于适穿着围裙，倚着厨房门框一脸惊奇地看着曲令熟练地拍蒜瓣、切土豆丝。
“就这样，先把土豆切得薄一点切成片，再切成丝就好了啊，小心不要切到手。”曲令耐心地演示，当然这种东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于适也拿起一个土豆，费力切下来厚厚的一片。
“也……还不错。不过你那是切肉的刀，而且你拿刀的姿势也不对，要这样。”曲令忍住笑说，把在于适手底下备受蹂躏的土豆拯救了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曲令果然带了很多食材过来，他美滋滋地看着于适慢吞吞换上围裙进入厨房，安心等着享用大餐，10分钟后，他去厨房看了一眼，就决定自己来了。
于适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了看厨房，又拿起一颗番茄，“起码番茄炒蛋我会做，让我做吧！”
等到饭菜全部做完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早已饿得能吃下一头牛。比起曲令做的水煮肉片、油焖大虾等大菜和孜然土豆、肉沫蒸蛋等精致小巧的小菜，于适做的那盘黏黏糊糊的番茄炒蛋格外格格不入。看到曲令一脸戏谑的表情，于适整张脸羞得通红：“其实就是样子难看，味道不差的，真的，你一会儿要全部吃掉哦！”
所谓的味道不差其实就是没有吃到鸡蛋皮。不过在美食的诱惑下，于适很快就忘记了自己的窘状，开心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收拾完餐具之后，两人拎了一扎啤酒坐到露台上边喝边聊天，这里的视野很好，可以看到A市的烟火点点。
“阿令，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啊？跟你妈妈学的吗？”
“不是，我到国外上大学之前，跟你一样，连烧开水都不会，后来自己一个人住才开发了这个属性，买了超多的食材自己做，然后就发现自己做的比外面卖的大部分都好吃。不过后来工作了接手了公司就很少自己做了。”
“真好，我大学时期都没在学校好好待几天呢，就被‘骗’出来拍戏，现在想想还有一点遗憾，人家都说大学是最美好的时候。”于适才刚喝了不到一瓶啤酒脸就红了，啤酒的泡沫沾在嘴边他也毫无知觉。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独特之处，可能无论怎么选都会有遗憾吧。”曲令伸手给他擦掉嘴边的泡沫，他发现于适这个人虽然处处要强什么都要学，但在照顾自己的生活方面还蛮像小孩子的，尤其是在熟悉的人面前， 他经常表现出一副饭也不会吃路也不会走的样子，很是依赖别人。曲令一方面很享受这种依赖，一方面又不想让他在别人面前露出这幅样子。
“阿令！”于适一翻身躺到曲令腿上，抬眼望着他，眼睛亮晶晶地说：“你以后来跟我搭伙过日子吧，你手艺这么好。”
曲令听到“过日子”这个词就心里一跳，他低头看着眼于适，于适的眼尾红得像是擦过胭脂一样。“好啊，要交餐费吗？”
“嗯，你做饭这么好吃，可以用不用交的啦！”
那天的月色真的很美，曲令不记得是喝醉了还是沉醉在于适的眼睛里，他只记得那一刻的安然与美好他安愿意用一生去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