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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渡陈仓
——你一个开车的看上兵法了?
00
跟托托开会有三大要诀,坐姿要正,手不要停,眼神别飘。但如果你是乔治·拉塞尔,你可以找个老板反身去拿水壶的机会,微微侧过脸,把视线转到你年仅十八岁的新人队友刚刚长出一粒泛红的青春痘的鼻尖上。安东内利睁大眼睛,像个勤奋好学的小学生,一页纸写的密密麻麻,但是扫过去一大半都是看不懂的鬼画符,见拉塞尔游过去的视线,抓着笔记本把脸埋在肩膀上红,从卷毛到手指尖都写满了恳求,“你别告我的状”。
拉塞尔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回去,对托托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你的意大利小朋友,”他顺势拍了一下安东内利的后脑勺,因为毛茸茸的手感而使笑容多了一点真心诚意的味道,“饿得都在乱画。”安东内利咬着嘴在托托的视线里把软皮本子交出来,睫毛抖一抖,一面道歉一面说我真的饿呀。托托从善如流放他去塞尔吉旁边吃无糖酸奶。
本子被递到拉塞尔手上,他一眼看见安东内利在右下角画小人,小人长了一双大眼睛,帽子上挂一个梅赛德斯的标志。他摁一下笔,又摁一下。托托坐在刚刚安东内利的位置上,影子庞然如山,从他肩膀盖到脚尖。拉塞尔把安东内利画满的那一页轻轻揭过去,手指沿着中缝从上往下熨得平平整整,简直跟他身上这件开了头三颗扣子的衬衫似的。托托绝不负责没话找话。于是他接过话头。
“wow……脸色不好,”他在心里叹气,“kimi还年轻——”陈词滥调,他又想,“他需要时间。”还有一台足够好的车。拉塞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扭过头笑了一下,捏了捏toto的小臂。安东内利蜷在自己的椅子上吃酸奶,先伸舌头后舔盖子,视线从托托的后背滑到乔治的前胸。小心翼翼。
托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聊天聊得干巴巴。他不愿多等,直接跟安东内利说,“你来。”奥地利人的天才小男孩立刻放下吃了一半的勺子和酸奶碗,叮叮咣咣地跑过来。托托一伸手他就自然而然地挤进对方的臂弯下面,条件反射堪比过弯踩刹。拉塞尔别开脸,只当看不见。
托托大概是在训他,只不过语气温和,鼓励为主。拉塞尔的领队兼老板很有心理学功底,对外治得了媒体,对内摆得平股东。老实说,他没什么要抱怨的——只是看托托把安东内利并不怎么宽阔的肩膀压在臂弯之间,安东内利仰着脸全心全意看他的模样,感觉有点烦。尤其是托托把年轻的车手扶上椅子,自己绕到他背后讲,一二三四五……叽里咕噜的。拉塞尔眯着眼睛看他们,觉得这招甚是熟悉,他十五岁签梅赛德斯青训计划之后也是这么一出,而且还是他自己穿着西装礼服抱着电脑求来的。但他也表示理解,真不是托托没有新花样,只是对待围场菜鸟实在用不上许多招。安东内利板栗色的卷毛往右虚虚一晃,欲拒还迎地拉开五秒的距离,最后还是乖乖往老板训练有素的大臂上靠。
拉塞尔看的无聊,走下板凳把安东内利吃了半碗的酸奶碗端过来接着吃。托托还沉迷在他的技术讲演中,时不时给出一两句“总有一天会拿到wdc”之类的画大饼。拉塞尔跟他相处多年,知道这算不得谎话,更像是写题最开头那个解字,不说出来就顺不下去其他内容。安东内利被哄得小小地坐直了一些,头点了又点。
但大旗扯多了也倦,何况老板的手摸得他东倒西歪。安东内利终于趁着托托挥斥方遒的空档去找拉塞尔的眼睛。虽然先认识的是塞尔吉和波诺,但是安东内利似乎瞄准了乔治才有资格对他摇头或者点头。他比拉塞尔来托托办公室的年纪大4岁,但是看起来更茫然无措,像只举着翅膀不知道怎么拍的蠢鸟。
拉塞尔一捉住他的视线,他就睁大眼睛,好像要用瞳孔喊拉塞尔的名字。
托托察觉到安东内利分心,手绕着他的腰勒出一个紧窄的弧线,顺势回头看看拉塞尔到底在干什么。吃锅望盆。三心二意。他忙着跟塞尔吉讨论刘易斯在匈牙利的表现,翘二郎腿,偶尔插两句嘴,一副谁都没注意老板的样子。“怎么了?”他掐着时间点发问,站起来往回走,“轮到我了?”拉塞尔扬扬眉毛说,“那你也要从我有一天会拿到wdc开场。”
所有人都笑了。托托把他拉过去,手从他后颈落到肩膀上,“你还需要我说?”
又是一阵大笑。他摸一下脸,觉得脸酸。安东内利已经从托托的影子下面飞出去,一头扎进乔治还没吃完的那个酸奶碗里,像是给饿坏了。塞尔吉吓了一跳,拍他的背让他慢点来。安东内利嗯嗯啊啊说好,三两口吃完了随便从凳子上捞起一件外套就往房里跑。塞尔吉说你拿错了那是乔治的。他大度地摆摆手说没关系,扭过来盯着托托那张层次分明的脸,微笑示意对方继续。托托·伍尔夫确实是他的解,拉塞尔想,不过也只是在题没答完的时候才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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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整个夏天,媒体都热衷于把拉塞尔解读成某个临时的解决方案,好像你期待高档的西餐厅但排队太多所以只好走进了肯德基。他倒不是不记恨这些苍蝇似的媒体人,只是托托态度暧昧得人着实有点着恼。
但拉塞尔照旧训练、比赛、出席会议,抽空去托托酒店的房间汇报情况,平静的像是从来没见过马克斯·维斯塔潘穿着那一身扎人眼睛的红牛训练服出入他们的训练房一样。他觉得这种状态类似于自由潜——周围漆黑一片,危险的海洋动物潜伏在暗处,而他必须对自己有怀有信心,上浮的动作没有人可以替他完成。只有他自己。
他想到五年前自己从威廉姆斯被租借到梅奔的那场替补比赛,穿小一号的鞋子,开刘易斯的定制车,像一张没有写数字的空白支票。他必须证明自己。无论向观众,还是向托托。诚如媒体所说,F1是一个大马戏团,但他是真心想成为最受欢迎的那只猴子,无论代价如何。
匈牙利P3的领奖台或许是一次不错的上浮。拉塞尔想,而他还可以更进一步。
他兴致勃勃地把这个话题抛给阿尔本,对方则十分诚恳地表示没有多大兴趣,毕竟明天就是假期。逃避比较是一种人类的本能。夏休在即,大部分车手都懒懒散散的,群聊里挤满了迷因图和冷笑话,拉塞尔注意到几个才来围场的rookie活跃得几乎有点烦人,奥列弗和博托莱托缠着维斯塔潘问蠢蛋问题,不过那里面竟然没有安东内利。
年轻的意大利车手最近离群索居,据塞尔吉说是谨遵老板的教诲,少接触网络,多汇报工作,从早到晚地泡在训练房和托托的临时会议室。说没别的想法是撒谎。有时候拉塞尔佯装没注意时间随手扣托托的房门,会看见安东内利从床沿上弹起来,鼻梁到眼下堆积一团桃子皮的深粉色,额头汪着一捧汗,像是感恩节大餐上刷了油又让橘子堵住嘴的火鸡大餐。搞了两回之后,托托特意把房间定在安东内利和拉塞尔中间,拉他出去共进早餐以示安抚。拉塞尔心说我要你的早餐有什么用,我要我的合同,长期合同。他心里滚过一排中指,抱怨却在嘴边凝出一个新的笑话,托托赏脸地咧嘴笑。安东内利没弄懂,咬着叉子含含糊糊跟着笑了几声,托托笑着问他说听懂没有,安东内利老老实实摇头。托托点头,把塞尔吉他们喊到一边,说给加一场语言课,专讲媒体采访和公关技巧,课后重点他亲自考。安东内利埋头把尖尖的下巴搁在小臂上,松饼被他戳的稀碎,蜂蜜奶油又腻又甜的味道久久不散。
小倒霉蛋啊小倒霉蛋。他想,倒霉就倒霉在一直太幸运,苦要早点吃,如果你不是维斯塔潘,你最好放弃幻想,坚持斗争。
拉塞尔感叹着感叹着,听见房门咚咚咚响。阿尔本如蒙大赦,请求乔治公主放他自由。他一边挂电话一边拉开门,正看见安东内利手悬在空中,要敲不敲的。小孩弯腰滑了进来,他脚步飘飘然,自顾自走进去把自己团成一团扔进单椅里,像是个被用力折叠之后又散开的垃圾袋,被盯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对着拉塞尔过于灿烂地笑了一下。两颗尖的虎牙轻轻发抖。
拉塞尔手还放在门把上,自觉有问怎么了的责任,但并不想履行——缺乏应有的边界感是托托教育下的产物,安东内利并不真的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自然也觉得乔治的房间无需邀请也可以进入。
他在沉默当中观察十八岁的队友,安东内利把松垮的膝盖合上,以一种蠢笨的自保的姿态。毫不优雅,只是狼狈。
“乔治……”他低头扣衣角上的线头,扣得万分认真,“我觉得我的合同——”
“要完了。”安东内利万分肯定。他抽了一下鼻子。线头断了。
小孩的眼睛要说很多话,却又生生噎死在圆圆的年轻的下眼睑。拉塞尔跟托托打了很多年交道,知道对方是何等的商人心肠,他料得到自己没价值是什么下场,但安东内利……他年轻的队友还没有长出成年人令人厌烦的喋喋不休的轮廓,那么年幼,那么愚蠢。托托怎么这样——他以为老板待安东内利到底是有点不同的。他听见自己轻轻地说了声不。但安东内利好像是认真的,他呆呆地看着酒店地毯,下睫毛一闪一闪,莫名有种托付后事的悲壮感,“如果你下半年要跟Max做队友,”他仰起脸对拉塞尔说,“那你不要输。”他嗓子有点哑,鞋尖在地毯上踢一下、又踢一下。他蹲下来细看安东内利的脸,把手放在他膝盖上,竟然觉得那膝盖瘦小,毫无分量。意大利人急急得来抓他的手,像是求一个心安的保证。
安东内利没有经历过他在威廉姆斯经历的,于是媒体自发给他编排出一大堆的苦情戏,好叫他们拿上不一样的剧本,一个叫自怜自艾,一个叫难堪大任。但他早知道,安东内利自有安东内利的报应,不是咒他,是这个赛场、这个赛道、这项消失了也不会影响地球旋转的体育运动,每个想要赢的人都必须背着报应前进,他们必须好斗、必须坚硬,注定被批判,也注定被曲解。拉塞尔有什么好羡慕他的,难道安东内利不是两手空空地来到这赛场上。
“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他说的很平静。安东内利用两只手握着他一只手,放在两只膝盖中间。一个祈祷的姿势。于是他拍拍对方毛茸茸的后脑勺,“但合同这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拉塞尔说,“你以为托托真的有很多选择吗?”他抓住安东内利的头发把他轻轻拽起来,“听好了。我不想和Max做队友,kimi,我真的不想。”
他送走了小的,紧接着又进来一个大的,托托拿了瓶红酒站外面,满脸一秒钟也不想等的模样。他从善如流地拉门请进,在酒柜里翻出两个玻璃杯。托托坐在椅子上跟人打电话,眼角堆积起不耐烦的皱纹,像是儿女正在叛逆期还被迫加班的无奈家长。拉塞尔从他头发上嗅到安东内利的气味,小孩吃蛋白粉的时候兑一种他说不上来牌子的蜂蜜,甜的发苦。他想着迟早要没收安东内利拌蜂蜜的权力。老板终于聊完生意,问他醒酒器放哪里了,搞得一副深夜密会原来是红酒鉴赏课程的样子。“怎么了?”他问,“被你的掌上明珠鸽了约会?”他真的是开玩笑。讲道理,在赛道上做了一天苦力还要给梅赛德斯奔驰的老老小小当心理咨询师,怎么着都该有些怨气,何况托托早知道他知道,只是不在乎他知道。
“也许,”托托说,显然不想和他讨论任何有关安东内利的话题,转而跟他聊起围场上其他的选手或者领队,最后又绕回到维斯塔潘身上,“你觉得这个组合怎么样?你和维斯塔潘,我们会有很大概率拿到车队冠军。你的冠军。”
拉塞尔盯着老板的脸,觉得他那样胜券在握的样子着实有点惹人厌烦。车队冠军不是他的冠军,那是托托·沃尔夫的冠军。“很好,的确是冠军组合。”他说,感觉自己处于自由潜当中触底的状态。上浮,乔治,他对自己说,现在就上来,“那么谁会是一号车手呢?”拉塞尔微笑起来,牙齿像鲨鱼那么白,“我们都知道刘易斯在法拉利过得不容易,是不是?”
“先来后到,”他说,“这是你教我的。”
拉塞尔把手放在托托的手背上,两只手。他有点怀念刚刚安东内利手掌的触感,好像握着一个热乎乎的方向盘,他可以随时驾驶他向左向右。多巧,现在拉塞尔手上也沾着安东内利蹭上来的蜂蜜味道,他打赌托托也闻到了。车队老板用一种不再有兴致的目光看着他——拉塞尔觉得这是自由潜最有趣的部分,脱离向下的压力,冲破水面。“如果你只需要一个二号车手,你可能需要找个新的二号车手。”
他看着托托的脸色,意识到他并没有发现自己撒了个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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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夏休回来发生的头一件大事是博塔斯要给凯迪拉克当车手。拉塞尔跟博塔斯聊了几句,也不用假装真的或者不在意,握着手说恭喜。安东内利倒是真心舍不得,趴在博塔斯肩膀上有说不完的话,就差把一个卷毛脑袋都整个地埋进去。据说他夏休跟着他爸爸和托托聊合同,拜拉塞尔所赐,三个人横七竖八地对不齐口供,差点搞出些乌龙。
最热的晚上小孩给他发简讯,心思沉沉,又好像执意不想惹他烦恼,话里话外恨不得要把憋着的眼泪拧出一把温水。天地良心,怎么会比在老板眼皮子底下还委屈?拉塞尔由着他自己跟自己左右互搏,三个点消失又出现,出现又消失。他干脆拨电话,打过去被秒接,安东内利沉默了半晌却绕开合同的事情,哑着嗓子说出去玩的时候买了一枚带海豚挂件的手链要送他。
照片发过来是一只手,手心躺着一条银色的小海豚。安东内利剪了指甲,秃秃的五个手指头,半伸不伸的,有点局促,有点委屈。拉塞尔想他多半又是咬着嘴,一副想不通的样子,小孩子皱眉头真的很不好,容易显凶。凌晨两点半,他盯着天花板昏昏欲睡,两只耳朵没一只耳朵真的在听小男孩大着舌头讲夏休见闻。安东内利的声音飘飘荡荡,最后终于小下去,化作一句沉默的“我需要解释”。
说到底,拉塞尔不用跟他自证清白,何况也没有什么清白好自证的,他笑着往托托·沃尔夫脸上啐毒的第二个晚上就拿到了新合同,薪酬不算特别满意,但期限条款能看。梅赛德斯领队随合同附赠了一长串的警世恒言,什么要保持争冠的决心,什么2026年的混合动力引擎,公关策略等等诸如此类,绝口不提那个晚上安东内利粉红色的软掉的膝盖和后颈上的手指印。他既不真的相信乔治·拉塞尔,也不真的相信安东内利,他从不忠诚便也不信任何人的忠诚——幸好如此。要是没有酒店房间的小插曲,拉塞尔知道安东内利最后还是会点着头说好的、好的,穿到膝盖的短裤然后在领队的酒店房间左脚绊右脚地跪下去,如果运气足够好会得到一个垫在小腿那里的枕头,这个总是被叫“天才”的男孩子其实在围场里并不稀奇,只有托托选中他才显得稀奇,他不能拒绝。负负得正。在这一大堆的阴谋阳谋里面,拉塞尔只能算是物尽其用。
”我以为——”意大利人说英文特有的口齿不清,他想起来安东内利说英文学科是自己强项的时候那个青少年特有的闪亮亮的神情,竟然有点遥远了。“我以为你是我这边的,George。”他的声音茫然更胜从前,好像拉塞尔亲自签了一份写有他名字的弃养协议,宣告他就此流亡。
该说什么呢?说小孩子自以为是的东西总是大错特错,以为F1只是F2的超级进阶版,以为Prema青训的队友真能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以为托托·沃尔夫的急功近利真的是精心栽培,以为乔治·拉塞尔应他一个求救的眼神就真站他那一边。难道真要揉开了、掰碎了解释,又或者干脆无耻到托托的地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只是给你上一课,至少后果你还承受得住。
Kimi,kimi,他把这个名字咀嚼一遍,咬烂了骨骼再囫囵个地吐出来,my kimi。
他看游艇平展的天花板,夜色在此沉沉地游下去,游到更深的地方。女神举起两个乔治·拉塞尔,一个是十五岁的他,神情执拗以至于凶狠,已经吞咽了足够多的失望和痛楚;一个也是十五岁的他,春风得意,前程远大,捧着梅赛德斯的合约如心里存着一个崭新的wdc总冠军奖杯。女神说你要这个金的拉塞尔还是那个银的拉塞尔,夜色今日如昨日,他心想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乔治·拉塞尔,活下来的这个拉塞尔,幸存到二十七岁的拉塞尔。他变不成别的东西,即使他想,即使他也对自己有点失望。后悔又算是什么东西?
夏休结束在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安东内利抱着博塔斯的脖子往他脸上抹蛋糕。小男孩笑得有点歇斯底里,好像夏休还没有疯够,要把一肚子积怨、一胸口疼痛都通通发泄出来,也不知道具体是在报复谁。他坐在自己那把椅子上刷社交媒体,闻到那阵甜到发苦的蜂蜜味近了又远,看安东内利脸红到脖子,晒痕在鼻梁和眼角连成雾粉的一条线。把手捂上去的冲动嘶嘶作响,他掉开眼睛。托托把安东内利叫到跟前,摸他的头和手,好像要确认它们都还是不是在原位。拉塞尔拿杯子喝水的时候抬头看他们一眼,见老板抓着一条手链往裤兜里塞,银色的小海豚一闪而过,安东内利挠着卷发笑了又笑,最后站在团队层层叠叠的包围里乖乖听大人们轮流发言,脊背被压出越发疲累松散的弧度,像是随时要坍塌。
拉塞尔站起来跟托托打招呼,他们对着不真不假地寒暄两句,贴得近了所以两个人的小臂扭在一起。托托意有所指地拍一拍他肩膀,像以前一样,像往后一样。他如释重负,直起身体回房间去,一眼也没多看任何人。签了字的合同早早传真给了队伍,马库斯拍着肩膀悄声给他道喜,一路上工程师和体能师熟络地点头示意。那个寻觅已久的安稳世界似乎正在缓慢拉开帷幕。如果他想,大可以走到P房外面去,赛道上到处都是等待到面露饥饿的狂热车迷,他们会尖叫他的名字。
但拉塞尔突然想到,假如他挥手示意,是不是手腕空空荡荡、无所依凭。
wendywx on Chapter 1 Wed 10 Sep 2025 07:16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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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CyberRockStarBeagleSays on Chapter 1 Wed 10 Sep 2025 08:36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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