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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几个了?”
“这学期第七个吧,真受欢迎。”
路过前桌,还没放下书包,你听到陶桃和另一个女生窃窃私语。
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果不其然,又有人在给祁煜表白。
今天到校的时间还算早,走廊上只有稀疏经过的同学,微凉的晨光打下朦胧的光圈,尽数落在闲闲靠在栏杆上的少年身上。
一件千篇一律的临中校服,偏偏衬得他身高腿长,脊背削直,像一棵初春时节破土昂立的松,帅得清爽又张扬。
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对面女生表情僵住,很快红了眼圈,而他只是静静地站着,随后毫不留情地离开。
陶桃继续感叹:“也太无情了,纸巾都不递一张。”
祁煜就是这样的。
看起来好随和,好容易接近的人,实际上对谁都疏离,不远不近,保持着很冷漠的分寸。
也不给任何人遐想的机会。
“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你也想知道。
但大概不是你这样。
要多优秀,多好看,才能令他驻足?
你被陶桃捅了捅手肘。
她好奇地问你:“你跟祁煜当了一年同桌,不知道他喜欢的类型吗?”
你诚实地摇头:“不知道。”
准确来说,你几乎没有怎么见过他和其他女孩接触。
最受欢迎的校草,家世显赫,成绩又好,听说从小国外念书,高中才转回来,但固定朋友不过唐知理那两三个,平时除了上课刷题,就在……睡觉。
好像有睡不完的觉似的。
抬起头时紫罗兰色的头发微微凌乱,把那双好看的眼睛衬得有些呆,停顿一会,才低声问,课讲到哪里了。
你每每默不作声把笔记推过去。
薄薄一本软面抄,小心卡在两张课桌的楚河汉界。
微微偏头,就能在余光里看到少年的侧脸,优越到近乎张扬的眉眼,垂着细长的睫毛,没什么表情,手速很快地把笔记抄完,字迹与人一般潇洒。
这时候他会抬起头。
很淡的脸上弯出一点弧度,在老师口若悬河的课堂上,用你们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谢了,同桌。”
也仅仅只是同桌。
于是当陶桃啧啧感叹“原来你也跟他不熟啊”的时候,你只是笑了笑,没有否认。
“确实不太熟。”
埋头便要继续做题,忽然,一根手指抵在你肩头。
隔着衣服,一点接近于无的温度和力度传递到身体,像炸开了一朵小小的烟花。
你脊背蓦地战栗了一下。
抬起头,一双霞光潋滟的眼睛,少年垂着眼皮,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注视着你。
“让一让……”后两个字被他慢吞吞咬得重,“同桌。”
唐知理觉得今天祁煜心情很不好。
从他早上回到教室开始。
理由是。
“他没事就怼我。”
“还不给我看昨天布置的数学作业。”
“不会是……因为早上的事吧?”
后桌的男生碎碎念着,旁边的人全当没听到,你笔尖顿了顿,偷偷看了他一眼。
确实不太高兴的样子。
很生气似的,难道真的是因为今天早上那个女生?
少年刚唰唰做完最后一道导数题,抬眼看到你对着他发呆,本来打算再生一节课闷气,但见你好像眼巴巴等答案的样子,还是用笔帽敲了敲你的手背。
嗯?你吓一跳。
他把整张答案铺得满满的试卷递过来。
“要看吗?”
你摇摇头,想告诉他你昨天在家已经做完了。
摇头的刹那,祁煜唇角立刻耷拉下来。
但解释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后面眼尖的唐知理打断:“祁煜!”
“只给同桌看不给后桌看,你怎么能这么双标呢!”
祁煜好像心情更差了。
斜了后桌一眼:“跟你不熟。”
唐知理·祁煜发小:……
“你抄得明白吗。”
唐知理:……
短短几个字,侮辱性极大。
“上次抄了一个步骤都不改,老师让你上去讲题什么也说不出来,还被怀疑查答案请家长……”
“停停停!”
提到黑历史,唐知理抓狂地闭上嘴。
今天的祁煜攻击性真的很强。
世界一时清静,你听到全程,忍住笑,余光扫过他的试卷。
祁煜数学成绩很好。但思维跳跃,总漏一两个步骤,让数学老师恨铁不成钢扣上两分,又为他敏捷的思路赞叹不已。
你想,他大概就是传说中有天赋的学生,脑子转得很快,所以学什么都不费力气的轻松,几个随手写的等式让旁人看都要想好一会。
老师最钟爱的一类学生。
也是最容易让同龄人心动的人。
下午最后一节,刚好是昏昏欲睡的语文课。
好几个同学已经立上书趴下,你转头一看,果然。
祁煜又在补觉。
好几次想问他每天晚上在干嘛,又因那双生人勿近的眼打住。
语文老师终于忍无可忍。
他眼神一扫,刚好瞥到一位连掩饰都没有的同学,埋头嚣张一趴,紫色的卷毛迎风飘扬。
语文老师:……
“祁煜!”他冷酷道,“你来背诵昨天学过的课文。”
刚醒的祁煜:……
他一脸懵盯着黑板上五个大字:涉江采芙蓉。
让背过吗?
但看语文老师气势汹汹的样子,显然只是为了找他麻烦。
粉笔已经蓄势待发准备投掷,你实在不太忍心同桌那颗帅气的脑袋被砸中。
判断了一下讲台距离,你埋头,用气声说:“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祁煜顿了一下。
意外似的向你投来一眼,才开口:“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
“采……”
嘭嘭两声,你们俩一人挨了一颗粉笔。
秃头的语文老师火冒三丈:“你们两个,当我是傻子?一起去外面站着!”
你:……
祁煜:……
完蛋。
羞耻漫上来。
脸皮太薄,从来当好学生的你还头一次被叫到外面罚站。
只能听话照办,祁煜的指尖却抵着你的肩,轻轻往下一按,不让你起来。
坚定的,带着某种安心的力道。
而后举手,他散漫地笑了一下。
“老师,我同桌就不用了吧,是我让她给我念的。”
语文老师狐疑一眼。
但祁煜已经很主动拿起课本出去,老师只好说:“那你们俩,罚抄十遍课文,明天交给我看。”
你的脸后知后觉有些烫。
直到祁煜已经站在窗外走廊听课,都还觉得一股电流在肩膀回旋,以至于连罚抄十遍课文都没那么难了似的。
一面又有些懊丧,不知道因为被罚抄的自己还是被罚站的同桌。
下课铃响,祁煜抱着书走进来。
坐下,继续埋头,奋笔疾书。
你看了他一眼。
他继续写。
你又看一眼。
他没反应。
你:……
你心里生出一股无名的委屈。
帮他念课文才被罚抄,他居然一句话都不对你说。
连谢谢都没有。
你抿抿唇,感觉今天你也心情很不好。
不喜欢祁煜了。
……限时一天。
但过了一会,一张作业纸推过来。
你一愣,随后睁大眼睛。
是那十遍,《涉江采芙蓉》。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看了看,这竟然是你自己的字迹。
由祁煜写出来,几乎分毫不差。
他竟然还有这样的技能?
“这是怎么写出来的?”
祁煜在一旁弯弯唇角,只是说:“像吧。”
你惊异不已。
他这才认真看着你,“今天谢谢了,还有,不好意思,是我连累你。”
“给你抄好了,别生气。”
你顿感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没生气。”
毕竟你也不知道怎么今天语文老师耳力这样好。
但祁煜只是继续望着你,眉头轻轻挑起来。
你被他盯得不太自在。
忽然,他歪歪头,开口。
“为什么要帮我?”
你懵了一下,随后感觉到一股热意漫上脸颊。
“我……”
他什么意思?!
他发现什么了?
你强装镇定,语速很快地说:“我们不是同桌吗,同学互帮互助有什么问题吗?”
少年的嘴角立刻扬了一瞬,而后又不太高兴地,近乎委屈地说:“那你为什么早上说,跟我不熟。”
你呆住。
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心里一个声音却反反复复说。
我们应该……很熟吗,祁煜。
下了晚自习,祁煜叫住你。
“请你喝酸奶,下午的补偿。”
你想说不用。他却拎了拎你书包带子,扬眉,“走吧。”
莫名听话地跟在他后面出了校门。
附近新开一家酸奶店,主打新鲜水果鲜榨,店里空旷安静,已经快打烊,明晃晃的灯光打在脚下锃亮的瓷砖上。
正看着菜单,脑袋被揉了一下。
你抬头。
祁煜仿佛随意问:“疼不疼?”
“什么疼不疼?”
“……今天语文老师扔的粉笔。”高你一个头的少年嘟囔,“扔我就算了,干嘛扔你。”
你心脏忽地轻快跳动了一下。
小声回:“不疼。”
又觉得他看过来的视线有些热,目光慌忙转回菜单,草莓芒果奇异果……
脱口而出:“蜜瓜酸奶——”
剩下半个音节硬生生顿住。
但少年的眼光已经偏过来,带着几分神采,被门店晕黄的广告灯牌一打,勾出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原来你也喜欢蜜瓜酸奶?”他已经付了钱,看着你,有些惊讶,“很少人喜欢这个口味。”
不是的。
不是你喜欢。
而是……你知道他喜欢。
在某个午后,你听到隔壁班女生悄悄议论祁煜,脚步慢一拍,她们说,祁煜喜欢喝蜜瓜酸奶。
但送给他的都不收呢。女生遗憾地说。他就是很无情的人。
然而现在,那双无情的眼睛低垂着,被光折射出柔和的眼波,像月亮映照的海面,静静将你凝望着。
于是你卡了壳,磕磕绊绊半天才说:“嗯……喜欢。”
但不是蜜瓜酸奶。
是祁煜。
第二天,你和祁煜一起去语文办公室交作业。
老师勉强认可,耳提面命训斥几句,终于把你们放出来。
你舒了一口气。一想到是祁煜帮你抄的还有些心虚,又想起那张字迹如出一辙的作业,问:“你是不是画画也很厉害?”
祁煜顿住。
他掀起眼皮说:“为什么这么问?”
“画画好的人都有很厉害的空间想象能力和控笔能力。”
所以他会快速做出很难的压轴几何题。也能模仿出你的字迹。
但祁煜淡淡道:“不会。”
你觉得他在谦虚:“不信,你画点什么给我看看。”
祁煜无奈接过纸。好像很认真地在画,而后刷刷刷,一团毕加索式抽象线条映入眼帘。
你:……
“这是什么?”你一言难尽盯着那团线条。
“八爪鱼,”祁煜一本正经说,“像不像赶作业的你。”
你:……
你怀疑他在报复你不相信他不会画画。
“这下信了吧。”他耸耸肩,“我不喜欢画画。”
……才怪。
背着书包停在废弃画室门口的你,如是想。
从学校走回家会经过一条长长的后街,街上多是因学生而开的铺子,尽头的拐角,隐藏着一间破落的画室。
听说老板跑路,家长带人砸了画室大门,却无甚可拿,也没有人再管,便随它荒废下来。
实际上里面空间很大,还有没被搬走的画架。偶尔父母吵架,家里不安宁的时候,你就会背着书包到这里做作业。
而现在……
放学路上无端地一瞥,你竟然看到了祁煜。
夹式台灯微弱的白光,四周都是灰尘阴影,冷风里吹来陈旧的味道,只有少年坐在画板面前,脊背笔直,光线在他身上汇聚出一片起伏的山峦。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笔,正在纸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明明暗暗,恍若生花。
即使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你也能大致看出画纸上姿态各异的人体,标志且生动。如同艺术生一样专业。
骗子。
明明会画画,还画得这么好。
接下来的一周,你总是忍不住刻意走到拐角,往里面一望。
便看得到他在画室里画画,安静的空间里只有铅笔唰唰声,他画得很专注。
直到整条街门店打烊,微弱的黄色街灯一闪一闪,他才单手背着书包离开,把精心画好的作品团成一团,如同废纸般扔进垃圾桶。
这大概才是他每天睡很晚,第二天犯困的原因。
你想,你的确跟他不熟。
你不了解他。
他也不愿意被人了解。
盯着垃圾桶里很快与污渍融为一体的纸团,心里涌上一点说不清楚的失落与可惜,你打算离开。
正要转身时。
你竟蓦地撞上一片结实的胸膛。
嗅觉被干净的皂香扑了满怀。慌忙抬头,只看到一双玩味的眼睛。
少年挡住出路,懒懒倚着门框,低声,尾音似笑非笑勾起来。
“小同桌,偷看了我一周……暗恋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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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煜睨着你。
初春他也穿得单薄,冷风荡起校服的衣摆,身后是明明灭灭的路灯。
你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只想往外面跑。
然后被他提着书包带子拎回来。
你:……
他又低了低头,距离因此更近,问:“跑什么?”
饶有兴味地挑起眉:“真暗恋我?”
你顿时一个激灵。
脑海中闪过无数女生表白被拒祁煜情面不留从此话都不讲的画面……你当然不能让他知道。
于是你强行冷静说:“谁暗恋你了,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祁煜:……
黑灯瞎火,你没看到祁煜脸上的表情僵住。
越心虚越要证明可信度,你加了一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喜欢爱沾花惹草的。”
祁煜:?
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把重点放在哪句话上。
而你说完,正要挣开他的手,没走两步又被他拽回来。
你恼怒地瞪着他。
“不是,”少年蹙眉,一副相当冤枉的表情,“我哪沾花惹草了?”
他眯了眯眼睛,“你是我同桌,我又没有沾花惹草你不是最清楚?”
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你脱口而出:“什么叫同桌最清楚?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祁煜:……
你:……
话音落地,两个人都沉默了。
光线太暗,你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幻想出他的神色,是尴尬,怀疑,还是……
打住。
你攥紧手指,强行转换话题,咳了咳,视线转向里面的画架:“你明明会画画……还画得这么好。”
祁煜这下才收起散漫的姿态。
顺着你的指向也望了一眼,那里已经被收拾干净,仿佛从未有人来画过一般,干脆利落地说:“抱歉。”
但没有原因。
两个字,简洁短暂到有些冷漠。你忽然就懂了那些女孩说他无情的原因。
也没有兴师问罪的理由。
哦了一声,你干巴巴说不打扰你画画了,低头一看,却发现男生修长白皙的手指还提着你书包带子,一动不动。而他若有所思看着你。
你小声:“你要杀人灭口吗?”
祁煜:……
“少看点电视剧,”他终于让开路,“我送你回去。”
心脏漏了一拍。
……送你回家?
这是生人勿近的祁校草该做的事吗。
来不及反应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你的身体退后一步,声音变小:“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十点半了。”祁煜语气有些无奈。
的确很晚了。高二晚自习九点五十下课。
四周黢暗,只有他看向你的眼睛清澈明亮,“因为我才这么晚不回家,我不该送你回去吗?”
什么叫因为他不回家。他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容易让人乱想。
如果时间回溯,你觉得你有充足的理由说他沾花惹草。
可能是冷风吹的。
你的脑袋有点发晕。
晕乎乎跟着他往外走了,脑子里还是他刚才的话,书包带子被揪成软绵绵的两折,你的心里像旁边坏掉的路灯,一闪一闪不安宁。
你从未觉得这条街如此长过。
两个人并行,埋头踩到他的影子,你偷偷挪开脚。
忽然听到祁煜说:“我家人……不喜欢我画画。”
你一怔。抬头看他。
……你以为他不会解释的。
他的神色坦然,甚至没有委屈的情绪:“所以我平时都不画,只有空了来这里画一会。”
你不明白。
“可是你画得很好,”你想起你见过的美术生的作品,“比隔壁艺体班展览的还好看,你家人为什么不喜欢呢?作为兴趣也不行?”
祁煜摇摇头。
紫罗兰色的碎发垂下来,挡住漂亮的神采,某一刻,你觉得他很难过。
但转瞬即逝。
再抬眼,眼里已经清清淡淡,波澜不惊。
想起垃圾桶里的那些画纸团,你心里有点闷。
忽地,发顶被一只温热的手揉了揉。
少年低头看你,声音懒洋洋的:“别多想,不画也没什么。”
真的吗。
你总觉得,不止是“没什么”这么简单。
话题沉默下来。穿过两个红绿灯,小区就在下一个拐角。
你停下,对他说到了。他嗯了一声,看着你走远,突然叫住你。
“可以帮我保守秘密吗?”
你点头:“我不会说出去。”
便看见他眉眼弯了弯,“作为报答,一学期的早餐?”
你错愕地啊了一声。
这是不是太多了?
但少年已经提着书包转身,挥挥手,姿态潇洒又落拓,清亮好听的声音在风里微微模糊。
“明天见。”
回到家,你好半天都没能平复心跳。
咚咚咚,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照镜子一看,竟然连耳垂都是红的。
但黑灯瞎火,应该没人注意到。
把头埋进被子里,你深吸一口气,再抬头,忽然手机震了震。
是祁煜的消息。
“等等,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你喜欢上谁了?”
你扑哧一声笑。
祁煜居然也有反应慢半拍的时候吗?
想了想,你头一次做了捉弄人的坏事。
“高三的学长,长得又帅成绩又好。”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语音别别扭扭地响起来:“叫什么,说不定我认识。”
你强忍住笑开的冲动。
“陆仁甲。”
发完,你把手机一扣,再度把被子蒙在脸上。
心情像过山车一样,直线上升的快乐之后,就是难以言明的低落。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关于你喜欢他这件事。
他也不需要知道。
在很多人眼里,青春期是张扬的暧昧,大声说出口的好感,但你不太一样。
默默喜欢就很好,你喜欢他,与他无关。
在这一年和祁煜当同桌的时间里,能近距离看到他好看的眉眼,悄悄数他睡着时浓密的睫毛,在同桌的礼尚往来里与他共享一点比普通同学更多的密切,甚至可能是他关系最好的异性朋友……这一切都已经令你很满足。
青春期的暗恋,酸涩但安全。
再多一分,你也会自动后退。
本知不可能的东西,你不会强求。
祁煜一晚上都没睡好。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夜两点起来,滑了一会,点开联系人里一个高三的朋友。
祁煜:在吗,找你打听个人。
朋友:打游戏呢,找谁?暗恋的人还是暗恋的人的情敌?
祁煜:……
这也太熟练了。
祁煜:你们年级有一个叫陆仁甲的人吗?
朋友:?
朋友: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意思,祁煜不爽地发了一个敲打的表情包。
朋友:你自己读读。你是半夜来逗我开心的吗?
气得一晚上没睡着的祁煜下意识开口,读了读。
陆,仁,甲。
路,人,甲。
祁煜:……
他更生气了。
怎么能这样!
没有理会朋友的嘲笑,他面无表情点开某个置顶的聊天框,把备注从“小章鱼”改成“坏章鱼”。
但过了一会,他又呼出口气,把唇角慢慢勾了起来。
他很快睡着了。
只是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梦里一声玻璃破碎般的炸响,醒来衣襟湿透。
他起床,看到时间凌晨五点,洗了个冷水脸,出了房门。
面色苍白的女人在沙发上呆愣愣坐着。
像是在笑,又像在哭。
海藻般的长发,脱俗的容颜,祁煜生得很像她。
地上一地彩色的玻璃碎片,那是不知道哪里放着的艺术油画摆件。
他放轻脚步,默默拿扫把扫干净地上的碎片,又用打湿的拖布仔细拖一遍,才走过来,蹲下。
身量已经很高的少年看着瘦弱的女人。
他声音轻轻的,小心翼翼:“没有他的画了,去睡觉吧?”
女人看向他,眼里忽然扭曲。
“祁……”
“我是祁煜。”他打断她。
她一怔,表情又逐渐松动。她柔软地笑起来,病弱也很漂亮的一张脸。
“是小焰呀。”
第二天,你刚到座位,桌子上摆了一瓶蜜瓜酸奶,和两个形状精致的面包。
旁边的人戴着耳机,好像在听听力。
你有些不好意思,刚要对他说不用带早餐,唐知理看到,恍然:“怪不得都不愿意给我分一个,原来是给你带的。”
“不对,”男生露出八卦的表情,“祁煜居然给女生带早餐。你们什么关系?”
你连忙否认:“我们没有关系!”
祁煜忽然摘下耳机。慢吞吞说:“有关系。”
唐知理和你都瞪大了眼睛。
祁煜:“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
你:……
唐知理:……
虚惊一场。
唐知理嘟囔了一句你也有欠钱的时候就回去赶作业了,你还看着桌子上的早餐发呆。
想了想,你投桃报李,分出一颗草莓巧克力,戳戳旁边人:“你要吃吗?”
你记得他喜欢吃。
祁煜幽幽看了你一眼:“你不是跟我没关系吗?”
“我……”你下意识想说不好意思。不对,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愣愣说:“我是怕他误会……”
“误会什么?”他歪歪头。
救命。
对面的人直直把你盯着,你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
这是什么问题。
你能怎么回答。
噗通,噗通。
经过一晚上失眠才按捺下去的心脏,又开始疯狂跳动起来。
“误会我们不是朋友?”看到你脸都快憋红了,少年忽然狡黠地笑了笑,轻巧一接。
像是对昨天“陆仁甲”的报复。
你:……
你觉得自己被他耍了。
你干巴巴说:“我们当然是朋友。”
上课铃响了。
嘈杂的背景音逐渐平息,逗留走廊的同学们鱼贯而入,语文老师拿着课本,让大家跟着齐声早读。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你跟着读。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目光掠过旁边人的侧脸。
静静的,眼眸被晨光映出一点缱绻的霞色,又被浓长的睫毛盖住。他的唇薄而好看,淡淡吐出抑扬顿挫的字眼。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
从考场出来,你呼出一口气,搓了搓冻僵的双手。
又结束一次月考,往往是同学们最放松的时候,稀有的下午就放学的时间,你正收拾书包,唐知理在跟另一个和祁煜相熟的男生聊天。
“这次生日要什么?跑鞋?”
“得了吧,他又不喜欢跑步。”
生日?
你收拾书包时,顿了一顿。
三月六号。
你偷偷记住这个时间。
回家后,你点开祁煜的微信。
昵称是一条鱼的emoji,蓝色大海的背景板,以及寥寥几条朋友圈。
最新还是去年,他大概才回临空市,拍了一张临中操场的晚霞,像色彩绚烂的油画。
再翻几条,到最后,日期显示三年前,三月六号,地点,法国。
背景是华灯初上的海湾夜色,边角露出私人游轮低调奢靡的一角。
他与几个朋友合照,笑容懒洋洋的好看,后面的桌上随意堆着不认识的礼物盒子。
但看起来都很昂贵。
像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你从来都没见过的世界。
食指顿住,那一小寸肌肤,忽然像被浸进了浓缩柠檬汁里。
退出来,朋友圈适时刷新。
最新一条,竟然是祁煜。
他拍了一轮很莹润的弯月。
紧接着,手机震动起来。
“下个月周末我生日,你有空吗?”
聊天框里下意识就想输入一个好。
但你犹豫了。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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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3 “情歌没有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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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你跑到学校后街的画材店。
听说美术生购置用品都在这里,进门一股浓浓的油墨味,老板笑呵呵问同学需要什么。
你想了想,让老板帮你拿一款颜料。又补充:“好一点的。”
老板便递来一个四四方方的套盒,“喏,这个吧,他们联考都用。”
“打完折二百七十八。”
正要掏钱的动作一顿。你默默把口袋里的一叠零钱塞回去。
原来颜料这么贵啊。
这样的情况在学生群体里实属正常,老板又拿了盘便宜的,九十九,你盯着看了一会,还是摇摇头。
若干年后想起这一幕,你依然会觉得是好傻的行为。
可也是你好珍贵的,捉襟见肘的真心。
颜料一百来块的差距对祁煜画画其实来说影响接近于零,而你眼里鸿沟一般的贵或者便宜,对他来说,不过多点一张钞票的一秒钟。
他都不会在意。而那时的你,很在意。
你局促地出了书店。
回到家,想找父母再要一点钱,没开口已听到妈妈打着电话喋喋不休的抱怨,这个月绩效不好,公司有裁员的风声,很担心中年失业,车贷房贷累得人喘不过气。
你把斟酌的话咽进肚子,第二天,你若无其事地问陶桃:“上次你说你表姐便利店缺人看店吗?”
陶桃点点头,“对啊,她晚上要去接她儿子放学,十点过才回便利店,中间一个小时不知道找谁看店呢。”
你声音小了点:“我行吗?”
陶桃惊讶道:“为什么?你缺钱吗?”
你含糊应付过去,只说可以去帮一周忙,陶桃很快带来消息,表姐求之不得,时薪按便利店零工算。
掰着手指盘算了零星存款,应当刚好。找借口向老师请了假,晚上你便背着书包到便利店去。
匆匆离开时,你没注意到同桌翻书的动作一顿。
陶桃表姐的店开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
这个时间段学生还没放学,人也不多,看店并不困难。没有人来时,你把数学题本拿出来做。
a=根号2,b=根号3,三角形abc面积是……不对。
墨水在笔尖凝成一个圆圆的点。你皱着眉,忽然听到脑袋顶有声音响起:“这里,把加号写成减号了。”
你手一抖,墨水点浸润到纸上。
抬头,穿着校服的少年眉眼安静地看着你。
一瞬间,你觉得好无措。
羞耻一般的无措,不知道因为那道犯了低级错误的题,还是被他看到自己在便利店打工。
但祁煜只是很平静地,像一个小时前还在教室里对待你的那样自然,眼尾微微弯了弯,说:“一瓶蜜瓜酸奶。”
“……哦。”扫码枪滴了一声。
想假装同他一般若无其事,心里拼命祈祷他赶紧出去,但看到他消失在视野里时,又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失落。
仿佛你和他的距离,也是这样,一步一步,一层一层,拉长拉远。
十点四十,陶桃表姐才回来。
你背上书包垂着头出门,没走两步,蓦地停下来。
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有人斜倚着墙,长腿微屈,身影挺拔拓然,漫不经心向你投来清凌的一眼。
这是二月,他却像已经入了春,单薄里衣外只套了件校服也不冷,少年身上有十七岁暖阳一样的火气。
你怔住。
“……祁煜?”
他走过来。
你一时有些张口结舌,“你,你在等谁吗?”
“等你。”他坦然地说。
那一刻,你心里某处柔软又脆弱的地方像是被击中了。
无处可躲。
脑子都有些轻飘飘的,手上被抛来一个东西。接住,竟然是那瓶酸奶。
少年好看的唇形一张一合:“喏,走吧。”
你傻乎乎望着他:“去哪?”
祁煜露出一个凶巴巴的,嗷呜一口的表情:“把你骗进小黑屋吃掉。”
你脑子不太灵光地哦了一声。
然后被他弹了一下额头。
“喂!”你吃疼地瞪他一眼。
祁煜没好气地瞪回来,“做题做傻了吗,万一被骗了都不知道。”
修长的手指把你的书包带子一拉,“送你回去。”
可这一次,明明也不是因为他才这么晚回家。
你看他一眼,很小声地问:“你一直在这等着吗?”
“对啊,”他懒洋洋笑了笑,“进去打扰到你怎么办。”
“酸奶……”
你低头看着手上的蜜瓜酸奶。
他的眼神清亮,“给你的,站了一晚上,累了吧。”
……苍天在上。
你想,从此以后,你最爱的酸奶真的要变成蜜瓜口味了。
夜晚风很冷。
你的心底却像贴了一块暖融融的垫子,恒温地,持久地发着热。
热到眼眶微微酸涩,某种极其陌生,又难以忘记的情绪像开了闸的泉,源源不断涌出来。
这条路又变得不长,红灯闪烁成绿色,两个人一高一低并排走着,斑马线上车辆刷刷而过,他侧过头时将你肩膀一扶,那一刻,你们好像挨着,又好像没有。
但月光这么温柔,一步一步,你已数出两千六百二十五步,再乘二,大概就是你的心跳次数。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只有未打烊的奶茶店还在放歌,遥遥地,轻飘飘荡在冷风里,你听到女人温柔如水的声音。
“青春的上游,白云飞走,苍狗与海鸥。”
“闪过的念头,潺潺的溜走。”
“命运好幽默,让爱的人都沉默。”
“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
你记得,这首歌叫《情歌》。
这一周,祁煜每天都固定时间在便利店外面等你。
自然地抛给你一瓶酸奶,或者蛋糕巧克力,像投喂小仓鼠似的,你不好意思再收,他却眨眨眼:“这周就不给你带早餐了。”
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陶桃表姐每次都笑眯眯看着你,“男朋友又来接你啦?”
你忙摇头解释说只是同桌,便见她又笑,“青春真好啊。”
你捂着通红的脸颊出去。
今天是三月五号。
正走着,祁煜忽然开口:“上次的消息,你还没回复我。”
你抬头看向他。
他抿抿唇,“……我生日。”
其实你记得的。
但故意当了好多天鸵鸟,因为你自己依然没有想好去不去。
白天下课时唐知理聊天,聊到他们父母是世交,祁煜回国时正好唐家业务重心转回国内,以前都在法国读书。
你听到很多陌生的字眼。流利的法语,金碧辉煌的地名,法国习俗自由浪漫,生日会办很大的宴会,精致的少男少女聚在一起,像杂志上才会出现的画面。
……那些离你都太远。
远到你不知如何自处,每每想到只想把自己埋进沙子里。
喜欢一个人就会渴望了解他更多,可你没想到,了解本身也会带来距离的负担。
柴米油盐,衣香鬓影。
于是你只是攥紧了书包,抱歉地笑了笑,说:“……我明天还要来便利店。”
少年亮晶晶的眸子顿时暗淡下来。
他睫毛颤了颤,忽然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最近如果有困难的话,我可以先……”
“没有。”你下意识打断他。
你很不会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撒谎。偏过头,低声说:“店主姐姐明天有急事……她拜托我的。”
“那我明天还是来接你——”
“不用!”你忙拒绝。那不就穿帮了?你诚恳说:“明天真的不用。”
而且他过生日,晚上正是吃饭的时候,怎么能来找你呢?
祁煜便不说话了。
沉默的片刻,你以为他生气了,可抬眼,你只看到他有点委屈地把眼尾耷拉着。
又确认地问了一遍:“你真的不缺钱?”
你肯定地点头:“下周我就不来了。”
“好吧。”他没有多问。
只是目送你走远,眼睛才垂下来,才轻轻说:
“……周一见。”
你把书包带子快攥断了。
已经隔了好长的距离,忽然转头,大声说。
“祁——煜,生——日——快——乐——”
少年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
礼物盒静静躺在你书桌前。
心灵手巧的老板知道你要送人,免费用礼物纸给你打包,亮面的蝴蝶结垂下来,某一刻,似乎也和你在图片中看到过的礼物一样好看。
你打算周一偷偷塞进他抽屉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今天周六,你却连玩手机的欲望都没有。
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刷着朋友圈,说着不想了解,但言不由衷。可你也没有看到祁煜或者唐知理的新动态。
过生日不是都会发照片吗?
夜幕彻底落下时,忽然,你看到了一条动态。
祁煜又拍了一张月亮。
上弦月像一个莹润的半圆盘,高高挂在漆黑的夜空,不知为何,竟让你看出了一分寂寞的味道。
……想多了吧,他们现在应该在餐厅里开party才对。
你手一抖,点了个赞。
下一秒,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是祁煜打过来的。
你的心猛地一跳。
这么晚打过来?
犹豫着接听,那边却没有想象中的嘈杂,反而传来沉默的静音。
你试探着问:“祁煜?”
那边慢吞吞,嗯了一声。
好像有点黏糊,还带着不清不楚的鼻音。
你心里有了一个神奇的猜测。
“你……喝酒啦?”
祁煜嘟囔:“你怎么这么聪明。”
你有点想笑。
他喝醉竟然是这样的。语气很乖。
你想起什么:“你们喝了很多酒吗?你……还没成年吧。”
“什么你们?”
“你和你朋友啊。你们不是在过生日吗?”
祁煜声音一挑:“谁告诉你我跟朋友过生日了?”
你一愣。
……好像,真的没有。
那天考完试,你只是听到他们在讨论送什么礼物。
唐知理聊天,也只是在说几年前的事。
……好像还真没有提过这次祁煜会庆祝。
语气像个坦白的小学生,“店长说这是蜜瓜味的果酒,度数很低,我就买了一瓶,喝了一点。”
“但是我酒量不好。”
你扑哧一笑。
祁煜声音罕见的不好意思:“别笑我。”
那边很安静。你只听得到他低低的呼吸声。
忽然,他闷闷开口:“我讨厌你。”
你:……
不就笑了一下吗?!
刚升起的一点微妙的情绪烟消云散,你恼:“那我也讨厌你。”
祁煜:“你幼不幼稚。”
你:“明明是你幼稚。我哪里惹你了?”
祁煜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想说他可是第一次被女生拒绝,但又觉得不对,他根本就没有对其他女生主动过。
这样斤斤计较确实显得他比较幼稚。
于是他声音更闷地说:“对不起,骗你的……不讨厌你。”
你心里忽地像陷溺了,栽进一块软软的牛角尖。
忍不住放软声音:“今天是你生日诶,没有和朋友过,那你是在和家人一起吗?”
那边蓦地沉默。
半晌才说:“……也没有。我一个人。”
你终于觉得不太对劲。
“你现在在哪?”
有风呼呼吹过,声音隔着电话灌进你的耳膜,他说:“画室。”
你怔住。
他忽然想到什么,笑了笑,尾音散漫地勾起来,像是提问,又像说不清道不明的邀请。
“小同桌,来不来?”
你觉得你一定疯了。
才会在半夜偷偷出门,脑子里还一片懵,但目的地如此坚决。
出门时,你鬼使神差把礼物也带上。
迎着冷风黑夜踏进那间废弃的画室,眼前的一切忽然亮了。
霎时有些刺眼。
原本灰尘遍布的场地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荒废的桌椅被搬出去,中间显得宽敞整洁,白炽灯亮起来,月光一样明亮。
桌上已经摆了好几张画。
你几乎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这……”
少年得意洋洋朝你挥挥手,“我清理了一天,还找到了他们留下的备用电源,把线接上了。”
你目瞪口呆。
“所以,”你坐在他旁边,“你的生日,就在这里待了一天吗?”
祁煜点点头。
心里很多疑问,可你直觉想,这大概不方便问出来。于是你磨磨蹭蹭,半天憋出一句:“你把眼睛闭上。”
喝酒很菜的少年真的很幼稚,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你只催促地望着他。他跟你对视两秒,忽然不自在地挪开眼,耳尖一点薄红。
“……好吧。”
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合上了。
你心脏咚咚乱跳,手心在寒夜竟也微微汗湿。礼物从背后推到他面前,声音发干:“好了。”
祁煜睁眼。
目光触及礼物盒的一刹那,他愣住了。
好半天才说:“送给我的吗?”
你脸也有点烫:“……嗯。”
“本来想周一给你的。”其实你想的是偷偷放进他抽屉,权当无事发生。
你让他拆开看看:“我也不太懂颜料,看起来还不错就买了……”
又小声解释:“你画得真的很好看。”
祁煜只盯着那盘颜料,看了好久。
看到你都不自在起来,才轻轻开口,声音有些哑。
“……谢谢。”
他抬起眼。
好漂亮的一双眸子,像秾艳的晚霞,深邃的大海,无边景色,让你半分挪不开眼。
景色忽然生动起来。是他弯开眉眼。
某一刻,已经跟生人勿近的祁煜认识一年的你,竟觉得他从未如此开心过。
少年喉结滚了滚。眼睛亮得像星星。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第八天,你还是被祁煜送回了家。
只是这次时间有些晚,他看着你上楼才走。
远远地看到少年微抬的脑袋,紫茸茸,被风吹起柔软的弧度。
-
临空又开始了漫长的春雨季。
傍晚,举着伞到达这片连空气都清澈不少的别墅群时,你发了好一会呆。
另一只手还握着手机,和祁煜通着电话:“你找到了吗?”
原因是……
昨天下课时你们拿混了语文资料。厚厚一叠纸被祁煜刚带回家,语文课大部分时间在睡觉的同桌压根不知道哪一张资料是你的。
你比划半天,但同桌帅气的脸上罕见地迷茫,手一摊,“跟我回家找吧,我自己可能找不到。”
祁煜果然没找到。他说门没关,直接进来就行,家里没人。
……怎么感觉这句话怪怪的。
你尽量忽略某种奇怪的不自在,正要迈步,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柔和好听的声音。
半点看不出年纪的漂亮女人刚从车上下来,正有些好奇地看着你。
“你是……小焰的女朋友吗?”
Notes:
小焰哥哥真的出场了……以及超级漂亮温柔还会叫你“是小焰女朋友呀”的妈妈……🥺🥺🥺很早以前我写过一个段子,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印象,感觉祁煜的妈妈就是这样的……
这章好长啊,虽然写得很顺但还是写了好久……反正我自己写完心里软软的🥺如果喜欢的话一定要和我多多交流好吗好的!
Chapter 4: 4 “小焰是小爱神”
Chapter Text
……女朋友?
话音落地,你浑身都僵住了。
你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居然会面对这样早恋被抓包一般的尴尬。
慌忙摆手,“姐姐,不是,我只是他同桌……”
“姐姐?”
捕捉到这两个字眼,女人的眼睛立刻亮晶晶的。
你这时才发现她和祁煜好像。
同样柔软而有光泽的紫罗兰色发丝,一双生动似能说话的眸子,只是带着许多病气,瘦得厉害,淡化了美丽五官的冲击感。
便见她笑眯眯说:“小朋友真会说话。不过我是小焰的妈妈哦。”
你又是一呆。
妈妈?
……看起来也太年轻了。
说是大祁煜五岁的姐姐也不为过。
“外面在下雨,”她自然地走近了些,轻轻拉着你的手臂,说,“进来呀。”
刻板印象里,被家长误会横眉冷眼的画面完全没有发生。
你木偶一般被她带回家,几乎同手同脚,刚好祁煜从楼梯上下来,还举着手机,“你在哪——”
他也愣住了。
“……妈妈?”他的目光在你和女人身上凝住,“你怎么回来了?”
女人说:“周医生说我这阵子状态不错,不用住院,我就让司机接我回来了。”
祁煜眉眼松快了一点,说了一句好。
她又看了看你,把你往祁煜身边一带,弯着眼睛挥挥手,“不打扰你们了,小朋友好好玩吧。”
说着便上楼回了卧室。
热情也干脆。
这一刻,你莫名觉得,祁煜应该遗传她好多。
祁煜的房间很大。
但比你想象中要简单,学校里男生的房间常常被吐槽凌乱不爱收拾,在他这里截然相反,屋内打理得干净又整洁,一整面书架都是书。
这还是你第一次进一个男生的房间。
当门关上,你后知后觉不自在起来,眼睛也不太敢看他。
祁煜半跪在地上,拖了一个收纳箱出来,抬抬下巴,“都在这里了。”
连书带资料,全部都是崭新的。
你忍不住吐槽:“你还真不看啊。”
祁煜相当坦然:“看了也记不住,不如不看,把时间花在其他科目上。”
你:……
你想起他偏科但依然很高的成绩排名,竟觉得很有道理。
你蹲下来和他一起找。
没过一会就抽出那张拿混的资料纸,手一带,一本厚厚的册子从夹缝里滚出来,你下意识接住,沉甸甸的。
往上一看。
几个娟秀的手写大字:《小焰成长手册》。
你睁大眼睛。
祁煜登时像被夹了尾巴的猫,眼疾手快从你手里一抽,“你什么都没看到。”
你满脑子都是小焰成长手册小焰成长手册……
这也太可爱了。
而他小时候该有多可爱?
心里忽地像踏进一片软绵绵的湿地似的,你小声问:“你妈妈叫你小焰呀。”
祁煜耳朵立刻热了。
温度计似的窜红,他头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从第二个人嘴里说出来。
他罕见地结巴:“这,这是小时候才这么叫的。”
言下之意:他已经长大了。
可你记性很好:“刚才阿姨也这么叫你。”
祁煜:……
少年恼羞成怒。
你还是没能按捺住好奇。
趁机就想拿过来,祁煜反应很快地把相册背过身后去。
“看看。”
“不给。”
“祁煜——”
你伸长手,祁煜猛地抓住你的手腕。
——重心不稳,你霎时往前一倒,他下意识接住。
于是你栽到他怀里。
一瞬间。
两个人都彻底僵住了。
这个姿势暧昧到高中情侣都不会做。
少年仰躺在地毯上,而你趴在他胸膛,脸颊贴着他的锁骨,闻到干净的皂香,混着一股好闻的海盐味。
耳边炽热的吐息熏得人要高烧,他的喉结蓦地一滚,你听到不知是你还是他的咚咚的心跳。
……差一点。
再差一点,你就要亲到他的唇了。
你着火似的弹起来。
那本相册也随着跌落,砰一声响,一点炙热的体温,随着一寸肌肤,几层衣料,电流一般无所顾忌地在你心头乱撞。
……天呐。
你刚才干了什么。
面面相觑,两个人的脸都红成番茄。
你只想捂住脸落荒而逃。
沉默之后,祁煜忽然咳了咳,戳一戳你的手背。
声音有些哑:“你要不要看?”
正在跑路的你立刻又犹豫了。
对祁煜小时候照片的渴望战胜了害羞。
“哇。”
“哇……”
“哇——”
你的嘴巴被捏成扁扁的鸭子嘴。
祁煜红着耳朵凶巴巴说:“不准哇了,你是青蛙吗。”
你才不理他,继续翻这本珍贵的相册。
上面零零总总记录了祁煜从小到大的照片,不算多,但每一张都很用心,一旁还有备注,记于几年几月几日。
你看到祁煜绘本一样丰富的过去。
很小已经被带着去到很多国家,小小一只紫葡萄团子,雪地上,海岸边,表情酷酷,看起来很不情愿,但还是勉为其难神气十足地看向镜头。
那是与你贫乏生活截然不同的童年。
慢慢地,你翻到最后一页。
女人陈旧的字迹写着。
“小焰是小爱神。”
署名,祁琬。
你怔了一下。
原来他是跟着妈妈姓的。
再抬头,祁煜的脸已经由白到红,又由红转白,双手抱臂,恢复到矜持的祁校草形象,一副“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可能再不好意思”的样子。
你忍住笑。
用口型说:小,爱,神。
祁煜的脸顿时爆红。
从房间出来,客厅里竟已摆着满满当当的一桌菜。
女人笑吟吟朝你招招手,“吃完晚饭再回家吧。”
你有些无措。
可祁煜也垂眸看着你,低低说:“……外面还在下大雨。”
你以为你会如坐针毡。
但其实没有。女人并没有打听什么,或者追问你们如何,只是问菜好不好吃,她点了新开业的一家,如果喜欢的话,下次再来吃。
雨终于停了。
天色彻底暗下来,空气里带着凛冽清澈的草木腥味,祁煜送你回去。
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熟门熟路到不需要你带路,你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
忽然,他想到什么,抿了抿唇,开口。
“这个月周末有空吗?”
你茫然地啊了一声。
少年声音低低慢慢,眼睛很亮。
“我想找你帮个忙。”
倘若那天晚上再清醒一点,你想,你不应该答应这样的请求。
太近了。不是物理距离,而是本应像两张课桌之间泾渭分明的关系。
但祁煜说,他最近想画一副画。
少年神色坦诚,妈妈很不喜欢他画画,便请你来家和他一起自习作掩护。
“什么画?”
祁煜一本正经:“秘密。”
然后又用直勾勾的,带一点请求的,很热的目光看着你。
望着那双眼睛,你必须很诚实地承认。
你拒绝不了他。
从来如此。
接下来一个月的周六,你都在他家做作业。
祁煜妈妈并不常出现,她身体不太好,每个月都要去住一段时间的院,回家时,更喜欢独自一人在花园拉琴。
她曾经是一位大提琴家。
偶尔听到远处传来悦耳的音乐声,你会不合时宜地想起独自一人在画室过生日的祁煜。
那天,还有人记得他的生日吗?
你一直觉得祁煜出生在很恰当的时节。
三月伊始,北极圈还在漫长的极夜,能捕捉到璀璨的极光,然后是季春,太阳直射点从赤道移向北回归线,白昼拉长,黑夜减短,冰川也初雪消融。
这是最美好的春天。
午后的阳光照在《国家地理》刚翻开的一页上。
你看着介绍极夜的那一栏发了会呆,祁煜在旁边看到,眉头轻轻一挑:“想看极光?”
你向往地点点头。那是从小在内陆城市长大的你从未见过的画面。
指尖的黑笔轻巧一转,他把地理图册推过来,“想去哪里看?”
你想了想,指向靠近北极的那块细长区域。
“芬兰。”
然后又不太好意思地把手指收回来。叹气:“这辈子大概没什么机会了。”
“为什么?”
你在他面前好像坦诚了那么一点点。
“很贵呀,而且太远太冷了,应该没有人想去的。”
就算是毕业旅行,大家也偏向于去繁华的大城市见世面。
祁煜歪了歪头。
“那我带你去。”
你没有说话。
低下头,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接一声,如春日脱栏的鹿。
但那时,你只把这句话当成同桌间的,最平常不过的玩笑。
祁煜和你约定了一个月时间。最后一个周末,他大概终于画完,偷偷摸摸把画画工具带回画室,你在他家里做作业。
房间门没有关。
祁琬敲敲门进来,给你拿了一碟水果。
她很喜欢你。
你感激地说谢谢,刚刚接过,女人脸上的笑僵在嘴角。
蓦地,你心底一咯噔。
往她目光下看去。
……那是一本忘了收拾的,已经用了厚厚数页的速写本。
你顿时慌了,把速写本往身后一收,声音不可闻的颤着:“不好意思阿姨,这是我的本子……”
良久的沉默。
几乎以为她要生气时,你忽然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揉了揉你的头发。
你愣住。
抬头,女人手指不正常地痉挛着发抖,嘴唇也在抖,但还是接过那本速写本,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只是一些风景素描,多数是在法国的,寥寥几张是现在。
她的表情似哭似笑。自责而哀伤。
“……是他以前画的吧。”
所有人都觉得,祁煜出生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画家父亲,音乐家母亲,恩爱的父母,显赫家世的联合,诞下从小就浸淫在艺术氛围里,得天独厚的他。
祁煜几乎从握笔就开始展现罕见的绘画天赋。
父亲很开心,总是对他说以后你会成为比我更厉害的画家,母亲便在一旁笑着,把他画过的每一幅保存起来。
变故在十五岁那年。
偶然的发现,她才知道这些年,他在外面养了多少个情人。
就像结婚时深情款款说你是我的爱情时一样,在多年之后,新鲜淡去,生活归于平静,这个自诩追求艺术的男人又开始追求更新的,更刺激的,年轻鲜妍的爱情。
背井离乡来到异国,为家庭付出青春、事业,以为自己得到真爱的妈妈崩溃了。
她开始整夜失眠,流泪,与背叛她的人发着抖吵架,但一切无济于事,她只得到了一句轻轻揭过的抱歉和一张离婚协议。
巨大的痛苦淹没了她。
精神状态不好时,她甚至看到画作就会应激,把已经长得很高的少年认成那个男人,摔碎家里一切艺术品,声嘶力竭让他滚。
祁煜只是默默收拾掉会让她受伤的玻璃碎屑。
再清醒时,少年趴在她床沿边睡着了,额头已擦出血红伤口。
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个疼字。
也没有埋怨她。
她捂着唇,无声哭得发抖。
再过了一个月,年仅十五的少年主动提出回国。
当她对祁煜说对不起时,祁煜只是说。
“妈妈没有对不起我。”
“妈妈只是生病了。”
你踏着一地飘飞的细雨回家。
回到家,抬头一看镜子,才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眶,缓缓地,视野一片酸热的模糊。
那年你十七岁,头一次知道了,爱也是会心疼的。
但你没有告诉他。
约定到此为止,你们重新做回只在学校见面的同桌,高中生的时间日复一日如同流水,慢而快地流过。
早上,你照常来到教室。
刚拿出课本,你忽然发现抽屉里藏了个什么东西。
……信封?
粉红色,带着甜滋滋的香气,封面一个很大的爱心。
……情书?
还是女生的情书。
——一看就不是给你的。
大概是放错地方了。
你心里莫名酸溜溜的。但还是把那封情书往旁边抽屉一放。
与此同时,身高腿长的少年恰好走进教室,抬头一望。
Chapter 5: 5 “祁煜,你怎么可以这样沾花惹草!”
Chapter Text
祁煜只看到粉红色的,四四方方的一角一闪而过。
经由同桌的手,轻盈地投向他的桌洞……
而后他的同桌便像不好意思似的,手杵着脑袋,把脸偏到另一边去。
祁煜:?
干嘛呢?是什么整蛊游戏吗?
他故意放慢脚步,迟了一会才走进来,坐下,超不经意瞄了你一眼。
你正在做题。于是祁煜低下头,拿出桌洞里的东西。
少年的表情从玩味,到懵住,紧接着……
他看了看你,又看了看信封。
粉色的,很大一个爱心。
他的脸腾地红了。
从未如此红过。
这一整天,班上的人都觉得祁煜心情很好。
连脑袋缺根筋的唐知理都觉得不对劲起来:“你今天居然愿意把整张数学试卷都借给我?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祁煜只是微笑。
唐知理:……
他小声跟旁边人蛐蛐:“绝对有问题。”
后桌男生正在早恋,经验丰富,随口说:“不会谈恋爱了吧?”
唐知理接话:“怎么可能,就他那清心寡欲的样子,我谈恋爱了他都不会谈。”
然而,两个人都没有看见祁校草在前面,通红的耳尖。
大概是拜从小画画所赐,祁煜的忍耐力相当强大。
那封粉红色的信封像某种诱人的糖果,吸引从未得过甜食的人的心神,但他很有仪式感,不愿在嘈杂的教室里打开,一直忍到了回家。
薄薄纸片被少年干净修长的手指紧紧捏着。
“祁煜同学,其实我一直注意你很久了……”
祁煜耳间的红烧起来。
“你是我见过最帅气好看的男生……”
祁煜也认同地点点头。
“我喜欢你。”
祁煜同学的脸已经要变成蒸番茄了。
然后。
他看到了最下面的落款。
高二x班,xxx
笑意顿时僵在嘴角。
……这谁?
祁煜懵住了。
反反复复不可置信地看了几遍,他确认自己没眼花,又回头一看,后知后觉在惊喜冲昏头脑后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你的笔迹!
祁煜:……
他觉得自己很傻。真的。
想起你气定神闲把别人的情书放到自己的桌洞里,他要被气死了。
你实在太坏了。
你做了一个梦。
梦到祁煜和给他情书的女孩在一起了,祁煜对你说:多亏你把情书放回来。
你:……
你被气醒了。猛地醒来,望着天花板,梦里委屈恼怒烟消云散,你只是怔了一会,心情变得很失落。
喜欢祁煜的女孩太多了。送给祁煜的情书也太多了。
可今天,他竟然有些不一样。
你想起他白天一直弯起来的嘴角,想起唐知理的调侃,某个事实仿佛要隐隐浮出水面。
什么时候,一个人才会为自己收到的情书如此开心?
——那一定是因为。他也喜欢她。
第二天,两个人顶着黑眼圈面面相觑。
你迁怒地想起那个梦,把脑袋偏过去。
一节课过去。你没说话。祁煜看了你一眼。
第二节课过去,祁煜又看了你一眼。
终于忍无可忍地……戳了你一下。你只好回头,“有事吗?”
祁煜也卡了壳。他能说什么,控诉你把别人放错的情书放回来吗?
只好干巴巴说:“你,你昨天怎么没给我朋友圈点赞。”
你:……
你:“你真的好幼稚。”
这种求点赞的行为,你初中就不做了。
但祁煜眼巴巴看着你,像你做了很让他难过的事情似的,你被看得心里一阵酸麻,只好别别扭扭说:“好吧。”
晚上,你打开手机,看到特别提醒的那个人,连发了三条动态。
昨天十点半,是一只尾巴翘得高高,十分得意的小鱼。
二十分钟后,一只怒气冲冲的,尾巴都炸鳞的小鱼。
凌晨三点,一只幽怨的黑眼圈小鱼。
你:……
你给他发消息:你在看动画片吗?
祁煜发来一条哼哼唧唧的语音,“不是。”
那在做什么?你莫名其妙,然后……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不会是因为那封情书吧?
这个念头让你的心脏陡然一跳。
你逃避似的说:“没事我就睡了。”
便把手机一扣,脑袋埋进枕头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心里快酸得冒泡泡。
第二天,你依然沉默。
祁煜也很不高兴。一天都没有怎么说话,直到放学,在黑黢黢的走廊尽头,他忽然拉住你。
你猝不及防被挤进墙角,抬眼就是那张好看而面无表情的脸:“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什么?”
你被他紧紧盯着。茫然说。
“……什么都行。”
很奇怪的对话。
但祁煜看起来真的好委屈,散发着今天不哄我你就完蛋了的气息。
太近了。你被他看得极不自在。只好转移话题:“昨天又没睡好?”
祁煜:“嗯。”
你脱口而出:“因为那封情书?”
祁煜更重地嗯了一声。
不会是……要把你当成知心朋友诉说恋爱的烦恼什么的吧。
你结结巴巴问:“你不会是……想谈恋爱了吧?”
祁煜抬起眼皮,淡淡反问:“如果我就是想呢?”
你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一梦成谶。
巨大的酸涩像海浪迎面打来,让你呼吸都像堵住了似的。
偏过头,强忍着鼻酸的冲动,你低声:“挺好的。”
下一秒,你被抬起下巴。
少年目光直勾勾到几乎锐利。温热的指腹轻轻揉了揉你的下颌。
“哪里好了?”
你不知道那个女孩是谁。但你想,他这样好的人,喜欢的女孩一定也很好。
“都高中了,有喜欢的女孩子也很正常,反正你这么聪明随便学也成绩好,谈恋爱应该不会影响。……”
祁煜脸越来越黑。
看着你好像很乐意撮合他似的,他蓦地心里烧了把火。
“这么为我考虑,”他嗤了一声,低头,气息慢慢逼近,“真是我的……好同桌。”
你张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但你们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近到你如此不安,甚至他还捏着你的手腕,即使放学了也可能有同学老师路过……你猛地推开他。
“祁煜!”
祁煜一怔。
可你已经先一步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坏掉的路灯滋滋作响。你的心脏也像跟着漏电。战栗着狂跳。
他在做什么?
而你……又在想什么?
月考终于出成绩,按照惯例,老师宣布,如果有想换座位的同学可以找她申请。
你偷偷朝旁边看了一眼。
祁煜没有反应似的,埋头做题。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你们莫名进入了冷战一般的氛围,你没有对他说话,他也没有再主动找你。
同桌线如你所愿,终于彻底泾渭分明。
可你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心里某个地方空落落得很厉害。再想起那封情书,失落便成了酸涩。
下课,你去了一趟班主任的办公室。
不管如何。既然暗恋对象都要谈恋爱了,那还有什么好暗恋的?难道去当他最好的女性朋友吗?
你负气地想着,回来默默开始收书包,祁煜一怔,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你去哪?”
你没有看他,指指后面的空位。
祁煜咬了咬后槽牙。忽然把你拉住。
“我换吧。”
你愣住。但少年没有多问,想知道你不愿意跟他讲话似的,只是垂下眼睛说:“你坐最后一排,可能看不到黑板。”
收拾书的手顿时停住了。
他神色恹恹,好像也真的生气了,书包一提就离开了这个座位。
你们同桌了一年的座位。
很长时间,你还停在刚才那一句话里。直到某一刻,酸热上涌,无名的委屈将你的心脏揉成一张皱巴巴的湿纸巾。
他以后……一定不想理你了吧。
四月中旬,临中迎来春季运动会。
你和两个同学正登记报名名单,只有5000米还没人报。大家都不爱参加这样折磨人的项目,你只好一个个问。
问到最后一排。
你低着头,语速很快地问:“参加5000米吗?”
不用问也知道。祁煜不喜欢跑步。你等着他拒绝你就去问下一个。
但撑着头玩笔的少年忽然抬起眼皮,淡淡问:“你想让我去吗?”
……这个语气太暧昧了。
明明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怎么还能对其他女生说这样的话呢?
你气冲冲说:“随便。”
便转到旁边桌去。几个男生正犹豫着,你十分尽职地同他们推销跑了5000米免一天作业……
一时课间叽叽喳喳。
黑笔十分不爽地往桌案一落,一只手蓦地拉住你的校服衣摆。
“我去。”
你睁大眼睛。
“你不是不喜欢跑步吗?”
祁煜面无表情,冷哼了一声:“不,我超喜欢。”
运动会当天。
熟悉的广播声一阵一阵响起,红色塑胶跑道,迎着春风飘扬的彩旗,看台上的学生们锣鼓喧天。
你站在跑道边,不自觉握紧手里的矿泉水瓶。
陶桃问:“怎么下来了?”
你担忧地叹了口气。昨天唐知理才告诉你,祁煜不喜欢跑步,是因为他膝盖受过伤。
那他怎么不早说?!
但名都已经报好,某人此时闲闲抱臂站在跑道上,一旁的男生都十分紧张,只有他像即将散步似的,伸伸腰,踢踢腿。
你:……
等到即将开始,他才屈膝弓腰,从肩到背绷成一条凌厉的线,身体充满蓄势待发的张力。
即使助跑姿势,都比别人要美观很多。
直到发令枪响。
少年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霎时看台上呼声震天,你听到台上有女生小声说好帅。
你悄悄赞同地点头。
……所以。
喜欢祁煜是全世界最容易不过的事了。
直到祁煜第一个冲破终点时,你甚至还有些愣神。
明明跟他快冷战绝交,当你看到少年一圈圈不停息地奔跑时,还是忍不住大声和人群一起叫了他的名字。
再一晃眼,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
你捏住矿泉水闷闷一转头——
与一双眼四目相对。
他浑身覆着薄汗,紫罗兰色的湿发贴在鬓角,露出好看的额头,眼里灼灼,热气未消。
祁煜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给我的水吗?”
……你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在下来时拿了一瓶没有开的矿泉水。
但你只是眼睁睁看着他把你手里快握热的矿泉水拿走,仰头,喉结滚动,一滴汗从颈侧流下,漫进他微微起伏的胸膛。
你忽然脸也热了。
口干舌燥。
下一秒,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套在你脖子上。
低头一看,你呆住。
……他刚拿到的金牌。
少年得意洋洋:“跑得还不错吧,送你了。”
心脏好像被一阵轻轻的春风撞了一下。
撞得七歪八倒,蒲公英一样四散。
你低低说:“你不是不喜欢跑步吗?”
“对啊,” 祁煜理所当然,“但不代表我跑得不好。”
你小声:“那你膝盖还疼吗?”
祁煜喝水的动作一顿。
他的眉眼弯起来,漂亮的瞳仁里,满满当当,只盛着一个人。
“不疼。”
运动会结束,你的桌子上被放了一瓶熟悉的蜜瓜酸奶。
少年脸颊还有一些潮红,大概是热的,但他认认真真看着你:“矿泉水的谢礼。”
你们似乎又莫名其妙和好了。
晚上,好久没有更新过的置顶消息再次传来震动。
……是他的语音电话。
祁煜:“周六有空吗?”
“怎么了?”
“我想给一个人买个礼物,陪我去看看,参考一下?”少年声音懒洋洋的。
……什么意思。
礼物?
参考?
脑子里腾地想起那封粉红色情书,你登时气懵了。
恼意和委屈尽数上涌积攒在喉头,你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声音在哽咽。
“祁煜,你怎么可以这样沾花惹草!”
说完,你狠狠把他拉黑了。
祁煜:?
你难过得简直无法自己。
既为马上就要告别的暗恋生涯,也为他沾花惹草的可恶行为。
十分钟后,电话响了。
……你忘把电话拉黑了。
“你下来。”
那边似有风声。
你还没哭完,下意识说:“我不。”
“下来。”
“不。”你就要挂电话。
“我就在你家楼下!”少年的声音高了些,微微带喘。
他好像委屈极了。
“……我有话对你说。”
Chapter Text
四月春夜微凉。
你与祁煜面面相觑。
祁煜抿抿唇,说:“我没谈恋爱,礼物也不是买给她的。”
“哦。”你干巴巴说。
祁煜:“我不喜欢她。”
你又哦了一声。
……其实在他让你下来时你就已经猜到了。可是,又关你这个前同桌什么事?
看你一副拒不配合似的样子,祁煜继续补充:“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你小声:“情书又不是匿名的。”
祁煜好委屈地瞪了你一眼:“我已经忘了。”
又低头,声音凑近了点,语气控诉,“你能不能不要冤枉我?”
“我没……”话音卡住。
抬头的刹那,你同他对视。
某种奇异的情愫像夜昙似的张开花瓣,随后便汹涌起来。
一秒两秒,还是更久。
你不知道。
但你们谁都没有移开目光。
你感到一种陌生的紧张。仿佛下一秒,他那张好看的唇就要开口,说出什么让你心脏剧震的事。
少年忽地舔了舔唇。声音发干:“我……”
“祁煜!”
你蓦地打断他。
心乱如麻,手心已经溢出一层汗,你根本不敢再看他,只是支支吾吾说:“太晚了……我,我上去了。”
也不等他再说什么,就匆匆扭头。
上楼时一望,那颗紫色毛茸茸的脑袋竟还仰着,眼巴巴,像小狗望月亮似的。
回到家,妈妈奇怪地问:“这么晚干嘛去了?”
你糊弄:“忘拿作业,同学给我送过来了。”
妈妈便不再问。催你早点睡觉。
可回到房间,你的心都没有平静下来。
很多时候,你对渴望的东西都保持远观的态度。
远远欣赏一眼就好了,像欣赏一尊漂亮的玻璃艺术品,你不一定要得到它。
远远喜欢就好了,你并不需要得到对方的喜欢。
没有得到的欲望,所以也不会有得不到和失去的痛苦。
这是你能给自己为数不多的自我保护机制。
你们的关系好像更奇怪了。
即使已经不是同桌,但隔得不算远,总能抬头不见低头见,偶尔与他四目交汇刹那,两个人都像触电般一分。
午休完,你回到教室。
教室里人不算多,忽然,一个高挑清秀的女生走进来。
走错班级了?
却见她气势汹汹地走到你后面,用周围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唐知理!”
正在抄数学作业的唐知理:……?
他懵住,一抬头:“周曦照?”
耳熟的名字。你似乎听唐知理提起过,大概是他的朋友。
女孩一抬下巴,啪地一声甩下一封情书,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喜欢你!”
然后潇洒走了。
唐知理:……
你:……
坐在后面的祁煜:……
你目瞪口呆。
接下来的一整个周,唐知理连数学作业都不抄了。
每天神魂不思,直到有一天,他偷偷摸摸对祁煜说:“告诉你一件事。”
祁煜恹恹抬起眼皮。
唐知理少见的不好意思:“我谈恋爱了。”
祁煜:……
祁煜闷闷说:“恭喜你啊。”
他的目光下意识盯着前面某颗埋头苦读的脑袋。
——从始至终都没朝后面转过来。
……更郁闷了!
当天晚上,唐知理喜滋滋发了一条官宣朋友圈。
这时你才知道他谈了恋爱,而对象,大概就是那天那位风风火火的女生。
你给他点了个赞。
有点羡慕。
羡慕那位女生能这么坦诚地表达喜欢,也羡慕两个人都不拧巴,所以才能这么快得知互相的心意。
羡慕这样一往无前的勇气。
都说青春期是一个人最无所顾忌的时候,但你依然如此胆怯,像一枚固执的贝壳,守着安全的一亩三分地,任凭风吹草动,都躲在壳里,坚决不露出一点端倪。
没过一会,消息提醒,祁煜也点赞了那条。
你点开那个熟悉的,蓝色小鱼头像。
消息停在那天你把他拉黑又拉回来,后连无数日,你们都在那种奇怪的,又牵连的气氛里,再没有聊过天。
你闷闷地睡着了。
第二天也没睡好,背着书包刚下楼就摔了一跤,手撑在沙砾地上,手臂划出一道口子。索性只是破皮,你没有多管,没想到几天后伤口愈合,却留下一道疤,不长不短,有些惹眼。
听说这种疤痕经年累月才能消掉,你默默把校服袖子拉上去。
好几天都闷闷不乐。
没想到祸不单行,刚下课,小腹也坠痛起来。
你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
下一节课是体育课,上课铃快响了,陶桃担忧地看着你:“还能去吗?”
你脸色苍白,冷汗直往外冒,虚弱地摇头。
陶桃便带着你的假条下去。
你昏昏沉沉又趴了一会,才想起来,应该让陶桃再帮你带一盒止疼药的。
……现在你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同学们都下去了,四周安安静静,手里只有一瓶冷冰冰的矿泉水。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你还是拿过那瓶水。
忽地,一只手握住你的手腕。
男生的声音清凌凌响起来,有些无奈:“肚子疼还喝冷水?”
你顿时呆住了。
“祁煜……”你怔怔看着他。
他嗯了一声,把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子放在你桌上,几盒药,两张暖宫贴。
“医生说这几种药都有止疼效果,”他用纸杯倒好热水,“不知道你吃哪个,就都买了。”
你张了张口。
只觉得这一幕简直像你痛晕了做的白日梦。
见你呆呆的,还没接过的模样,脸上还残留着趴睡时印出的印子,祁煜忍不住戳了戳你的脸颊,眉眼微微弯起来:“要我喂你喝吗?”
“不,不用。”你登时回神,低头拆药盒。
又想起什么似的,把校服袖子往上面一提,遮住手臂上突兀而丑陋的疤痕。
没看到少年顿了顿,目光不动声色转过去。
温热的水流顺着喉咙灌进胃里。并着那一张热烘烘的暖宫贴,仿佛效果好到立竿见影。
祁煜坐在那个已经空了的,曾经是他的位置上。
你低声说谢谢。问:“你怎么在这?不是去上体育课了吗?”
他点头,语调散漫:“所以我逃课了啊。”
你想起体育老师凶巴巴的脸。不由担心道:“不会被发现吧。”
“很有可能。”他好像很认真地说。
你瞪大眼睛。
“因为今天唐知理不能给我放哨,他也逃课了,去找他女朋友。”
你:……
“所以,”祁煜撑着头看你,似笑非笑,“你要对冒着被体育老师罚跑十圈的风险给你送药的前同桌负责。”
你的心跳小小漏了一拍,“怎么负责?”
这次祁煜没有接过这个话题。
只是又给你倒了一杯热水,说:“我不来,你是不是要痛晕过去了?”
“也没有那么夸张吧。”你嘟囔。
少年叹了口气。
也跟着你一样趴着,细软的紫罗兰色发丝垂下来,半遮着那双清透的眼睛,上目线抬起,注视你苍白的嘴唇,轻轻说:
“……怎么把自己搞得可怜巴巴的。”
……那竟然是,心疼一般的眼神。
你好像被这一眼烫到。
烫到整个人都从虚冷中发起烧,一股酸软的,又难言的情绪将你淹没,竟然觉得眼眶好热。
慌乱垂下眼睛,下一秒,耳廓忽然被戴上一只耳机。
两个人的距离被这根白色耳机线无声息拉近了。
鼻腔里满是清爽的皂香。
你听到那只耳机的声音。
雨一样缓缓流淌的吉他声,他把音量调高了,于是你的世界好像也开始下雨。
他说:“听会歌,转移注意力就不疼了。”
你只把头埋在手臂里。咬紧唇。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生怕张口的瞬间,眼泪就要模糊视线。
大概是人生病时就是好矫情又好脆弱,脆弱到因一个人就能流出泪,为一个心疼的眼神就要委屈到仿佛受了天大的苦。
等你终于收拾好心情抬起头,祁煜竟趴在你旁边睡着了。
你们的距离实在太近。
连他的呼吸都一清二楚,你的目光不受控制落在他的脸上。
好长好浓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他皮肤原来也这么好,能看到肌肤上细细的绒毛,他睡着时很乖。
你心里生出奇异的疑问。
要怎样,才能数清这么浓密的睫毛呢?
忽地一阵风裹挟凉意而来。
窗外的绿窗帘翻飞,席卷着一树细花飘散,中午还炽烈的太阳被阴云吞没,豆大的雨滴打在玻璃窗上。
下课了。
耳机里依然循环播放着那首歌。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
“花落的那一天。
“教室的那一间。
“我怎么看不见。
“消失的下雨天,我好想再淋一遍。”
晚上放学时,你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画室,来不来?”
什么都没说。原因都没有。
但你就是去了。
他是否也知道,你根本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这次进门,迎面一股松脂味,少年端着调色盘,认认真真画着什么。
走进了才看见是一朵花。朱红渐变到浅黄,边缘卷着晨露一般的光泽。
“这是什么?”
祁煜停笔,“嘉兰百合。”
转头来看你,问:“好看吗?”
你诚心诚意地点头。
这还是你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他画画,比你预想中更令你惊叹,灵动的笔触,精准的色彩……你很难不去想,如果他的人生能走上画画这条道路,该有多精彩。
“手伸出来。”
你下意识一伸。
随后立刻想往回缩,却已经被他攥紧,少年宽大的手掌握住你手腕,袖子自然被拉开,明亮的灯光照在你留了疤的小臂上。
那一刻你只想把自己蜷缩起来。
很奇怪,也很羞赧。
谁都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丑陋的疤痕。
但祁煜换了一盘颜料,画笔隔空点了点你手臂,说:“这是人体彩绘颜料,要不要试试?”
你怔了怔。
他要……在你手臂上画画吗?
这个认识让你忽觉头皮发麻。
……太暧昧了。
但你竟没有抽出手的力气。
只眼睁睁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把你的手腕牢牢圈着,传来热切的温度,手臂横在桌上,肌肤接触台面泛起细细的鸡皮疙瘩,你打了个激灵。
细软的笔尖接触皮肤。
你像电流窜过似的绷紧,祁煜的动作很轻,在那块已经平整的肌肤上细细勾勒着,你的呼吸也随着轻了。
……痒。
分明利落的线条覆盖那道淡褐色的疤痕。
他画得很认真。
一笔笔,仿佛计数时间,你的心跳,画画进度,……他的呼吸。
“……好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
你低头看,小臂上一朵嘉兰百合,笔触细腻,娇嫩欲滴。
少年弯弯眼睛,定定看着你,“这样,心情好点了吗?”
你好久都没有说话。
他知道。
他都知道的。
你的心事,不为人知的坏情绪。
心脏某个被城墙封锁,刀枪不入的地方,倏地破开一条口子,而后摩西分海般,为他的目光让出一条柔软到脆弱的坦途。
十几年来最窘迫,最局促的一刻,也是心跳最剧烈,最心动的刹那。
安静一点吧,我的心。
一颗眼泪终于砸了下来。
你听到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
“祁煜,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
好到你连回避的勇气都没有了,这一刻你只想像你心目中的那个勇敢坦诚的女生一样,丢盔弃甲般说一句我喜欢你。
然而,下一秒,你就听见他说。
“不可以。”
你的下巴被他的手指抬起来。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祁煜超级喜欢你。”
少年目光灼热无比,像青春最汹涌的烈日。
而后,他低头,额头轻轻碰了一下你的额。
像确定气息的小动物。
他笑开了。
“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Notes:
凹好像没什么人看……想要kudos和comments🥺🥺
Chapter 7: 7“少女的祈祷”
Chapter Text
那一句很轻,你却像被什么击中了。
学生时代,每个女生大概都被追问过这样的问题。喜不喜欢他?一致的答案是不喜欢。
承认爱意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害怕面对紧随其后的拒绝,不愿听到对方说的不喜欢。
于是总是在多年之后,青春逝去,才淡淡地感叹一句,其实那时候我也喜欢你。
只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很久很久以后,每次回忆到那天,在那个被少年打扫得干干净净,明亮整洁的废弃画室里,你会想这样一个问题。
倘若不是他主动,你会对他说出我喜欢你吗?
不会。你想。
然后变成他生命中若有可无的一位,高中毕业照上面容模糊的一名,同学聚会里淡淡颔首已叫不出名字的陌生人。
但他偏偏是祁煜。
是喜欢就一定会讲,爱你绝不会胆怯的祁煜。
让你也可以在那个最怯懦的年纪,一边掉眼泪一边说:“是的,我也喜欢你。”
少年捧着你的脸轻轻叹气。
“别人听到表白都是很开心的,你怎么还哭,嗯?”
他语气带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小哭包啊?”
你想说你其实没有那么爱哭。只是控制不住。
像控制不住喜欢他一样。
而暗恋得到回应,这是每个青春期女孩想也不敢想的事。
你如坠云端。
最后只咬着唇摇头。也觉得有点丢脸,想抬手擦泪又怕蹭花了手臂上的嘉兰百合,纸巾在这个时候覆上来,他认认真真把你的眼泪擦干。
又有点后悔似的咕哝:“告白礼物都没来得及送。”
祁煜某些时候对仪式感看重到你哭笑不得。
想了想,你怀疑:“不会是让我去参考的那个吧?”
他哼了一声:“还不算笨。”
捏捏你还有些湿漉漉的脸颊,“那时候怎么没有想到?”
你脸颊腾地一红。
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吃醋。
你低头,看着嘉兰百合在肌肤上依然鲜妍美丽,认真说:“这个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说完没听到他回答,一抬头,刚才还逗人玩的少年脸也红了。
他揉揉你的脑袋,“怎么这么容易满足啊?以后被骗了怎么办?”
你看到他眼底的疼惜。
只一眼,浑身都过电似的一麻,初恋的情绪在你身体里产生着奇妙的化学反应。
小声说:“你会骗我吗?”
祁煜这次神情很认真。
“永远不会。”
直到出门,你也好宝贝地护着那只手。
祁煜明目张胆地得意,“这么喜欢?”
“嗯。”你拼命点头。又担忧,“这个是不是一洗就掉了?”
“是的。”
你便有点失落。他看着你诚实的反应只笑,想了想说:“以后给你做纹身贴。”
你眼睛一亮,他又补充:“高考完。”
心里某一块已经足够陷溺的角落更加酸软了一分。
高考还那么遥远。整整一年的光阴,他竟已经提前预订。
明明每个早恋的高中生都最忌讳说以后。
时间不早了。
依然是这样不长不短的路,奶茶店换了一首粤语歌,你们的距离却从一前一后逐渐变成并行,肩膀挨着肩膀,指尖擦指尖,电流不断交互乱窜,终于在某个路口,红绿灯前,他试探着,慢慢牵起你的手。
十指相扣。
这一刻,你的心底,彻底炸开了烟花。
让这一刻过得再慢一点,再慢一点吧。
“连气两次绿灯都过渡了,与他再爱几公里。”
“当这盏灯转红便会别离 凭运气决定我生死。”
这个雨季比想象中更加漫长。
天气预报说汛期会持续两个月,直到被雨水浸泡得沉甸甸的香樟树绽放出油亮的光泽,绿得饱满时,夏天来了。
祁煜两年来头一次如此认真地学习了一个月。
甚至找你补习了语文——小学初中都在法国读的祁校草对古诗词堪称一窍不通,画室没有成为想象中暧昧的约会地点,反而变成了另一个自习室,你每天十分严格地帮他抽背课文,顺便研究阅读理解。
结果就是,你和他的语文成绩都得到了不少提升。
拿着这份成绩,他径直去找班主任请求换座位,你纠结了半天,拒绝了。
晚上放学便见祁煜抿着唇等你。
他接过你手里的书包,又瞅你,低低问:“我惹你生气了吗?”
你懵住:“没有啊。”
祁煜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坐?”
你支支吾吾。
祁煜哼了一声:“我还是你男朋友吗?”
你低头,小声:“是啊……”
男朋友的指尖轻轻捏住你的下巴,抬眼就是那张放大的令人着迷的脸,“嗯?”
你在此等攻势下显然无力招架。
终于红着脸自暴自弃说:“还不是因为你!”
祁煜:?
你振振有词:“你长得太帅了!现在看到你在我旁边晃……会影响我学习!”
从前还可以以同桌的身份冷却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现在确定关系,你每天只看到他,心脏都要变成脱栏的小鹿。
祁煜听完,呆了一呆,耳朵一红,噗嗤笑出来。
他喜滋滋接受了这个原因,反正你们隔得也不远。
即使不当同桌,每天他依然会送你回家,第一次早恋的高中生没有任何恋爱经验,连恋爱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像习惯一般,无比自然而开心地对你好。
到了五一长假,你们本来约好去附近走走,祁煜在前一天抱歉地说,要出去一趟。
是妈妈那边的亲戚聚会。
祁煜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祁家是书香世家,每个人在文学艺术上都有自己的建树,也有通病,他们有另一种薄凉,对某些东西追求得过于纯粹狂热,并不在意关系亲疏。
视频里,着装矜贵的少年百无聊赖地跟你视频。
“他们吃饭的时候,每个人按顺序介绍自己今年的研究成果……不像家庭聚会,倒像课堂展示。”
你被他逗笑。
背景深绿暗红,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角落里,仿佛周围的喧嚣都跟他没有关系似的。
无比淡漠的人情。
“我们这算不算异地恋?”
你也不确定:“这才三天。”
祁煜扬眉,“三天就不是异地了?”
又不太高兴地说:“我想你了。”
祁校草谈起恋爱黏人得要命,非要追问你有没有想他。
你红着脸点头。
他便十分满足地笑起来,顿了顿,开口,目光里含着什么,纯粹又坚定。
“……我们以后不要异地恋。”
你听到,心口小小地闷了一下。
以后,未来……你对这样的词有天生的悲观。
那不是你们一定能做到的事。
毕业,大学,乃至于工作,总有一些意料之中或之外的选择,让情爱不如人愿。
但那一刻,你只是生出一个奇异的念头。
你无比愿望着这句话实现。
你想给他一个家。
晚上,你背着书包往回走。
祁煜一晚上没回你消息,猜想他大概在忙,手机便也不想玩了,心里空落落地,索性去教室上了自习。
等他打电话过来又开心起来,即使说家常便饭也从不无聊,恋爱真是让人坐过山车一样的东西。
“想我回来了?”他声音懒洋洋的。
你承认,“但你还有一天才回来呢。”
“给你变个魔术。”
你啊了一声。
直到他忽然叫住了你的名字。
你愣住。
以为是耳机里的声音,却后知后觉不一样——
“转头。”
你下意识回头一看。
本因隔着几千公里的男朋友真的如同魔法一样出现了。
眉眼间是掩盖不住的大大的笑容,手里一大捧如火的嘉兰百合,他的眼神比花色更加明亮热烈。
你几乎以为是错觉。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身体比语言先一步做出反应,你猛地扑过去抱住了他。
少年被你扑得直笑。但稳稳把你接住了,你闷闷说:“不是明天回来吗?”
祁煜扬眉,很暖很大的手把你发冷的手紧紧握着,“可有人说想我了。”
——你想他了,所以他就回来了。
你竟然鼻子有些发酸。
心头像蓄了一泉温热的春水,脉脉淌着,又满溢着。
正要说什么,祁煜忽地连手里硕大的花束一起把你搂进怀里,紧接着,一片阴影落下。
他捏住你的下巴吻了上去。
你霎时睁大了眼睛。
清淡的海盐气息铺天盖地袭来,携着少年人身上特有的干净皂香,全世界的感官浓缩到唇面上一寸,他的唇瓣与你轻柔地,又亲密地相贴。
直到你憋红脸,他把你放开,声音有点哑:“笨蛋,不会呼吸了吗?”
你心里砰砰直跳,攥着他的衬衫嘴硬:“我又不会!”
祁煜:“我也不会。”
“但熟能生巧。”他低头,视线如有实质般描摹的你的唇,“再来一次,好不好?”
……太犯规了。
这种事情还需要你同意吗?
但他偏偏如此。天生好会谈恋爱,明明握有最大主动权,非要悉数让渡,请求你的成全。
你颤着声音刚说了一个好字。
他便再次抬起你的下颌,少年箍着你腰肢的手臂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吻落下来,这次没那么青涩,气息灼热交换,他试探着,顺着你的唇线,一点一点,慢慢地含。
再到吮,耳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出一点唇齿碰撞声,他按你腰的手重了一分,哑声说:“……张嘴。”
你晕乎乎启唇。
便被他轻轻叼住了。
舌尖相碰的刹那,你整个人一激灵,好长时间陷入踩在云端上的失重感里,但你们实在是太生疏,唇舌接触时像无措的两尾小鱼,跌跌撞撞,直到学习能力很强的男朋友掌握窍门,把你更深地带进他怀里,加重这个吻。
不知道多久过去。
等到他终于放开你,你竟然已经腿软到站不住。
全身都酥软着,像化成了一团煮沸的棉花。
他当然发觉,声音勾起来:“你可以再抱着你的男朋友一会儿。”
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圈着他的脖子,脸颊发烧般埋在他怀里,很长时间后,才平复下急促的呼吸。
然后听到他小声说。
“……想亲你好久了。”
收假后又是考试。
无休止的月考,并着一摞一摞的资料,第一轮总复习开始了。
作业没有缓冲余地地加重,晚自习下课时间也更晚,恋爱的甜蜜都被紧张的进度冲淡不少。
你们都变得很忙。
新一张试卷发下来时,你垂头丧气开始改错。
祁煜叫你名字时都没有听见,眼睛带发晕地看他一下,满脑子还是函数公式。
他坐到你旁边,一个本子被推过来。
你:“这是什么?”
祁煜似乎也有些疲惫,眼下一点青黑,但瞳仁依然很亮,像窗外傍晚的夕海。
“前同桌的礼物。”
你疑惑地翻开,看到了满满一个本子的笔记。
你怔住。
一排排字迹清晰整洁,按照题型顺序整理好,每个题型下面总结着最易懂的解法。
……你总算知道他这阵子熬夜在做什么。
甚至最后一页还按试卷思路做了一个详尽的思维导图,旁边是画画水平奇高的男朋友画的一只奋笔疾书的小八爪鱼。
旁边陪伴着一只翘着尾巴的小鱼,旁白:“小鱼会一直陪着你。”
你扑哧一声笑出来。
盘旋了一整天难过的心情在此刻悉数消失,你喉咙有些涩,说:“谢谢。”
“不会又要感动哭了吧?”他故意捏了捏你的脸。
你作势要咬他:“才没有。”
而后郑重地收好笔记本,仿佛因此又有了动力,回到家,打开台灯继续做起题来。
大家都说高中是最青春,也最憋闷的时候。
埋在一堆堆资料里,一叠叠试卷中,抬头永远只能看到天花板刺眼的灯光,你却觉得,那是你很充实的一段时间。
若干年后,每每回想,都会让你觉得无比幸福。
因为有祁煜。
所以再苦,再累的日子,好像都不足为惧,就像笔记本里的画一样,他会永永远远,陪着你。
放暑假时,你们计划出去散散心。
除了你和他,还有唐知理和他女朋友,前。
小情侣爱得快吵架也快,他们最近刚分手,唐知理正在想方设法求复合。
起初唐知理还十分诚实地提出意见:“这不太好吧,两个单身狗岂不是像电灯泡一样?”
祁煜奇怪地看他一眼:“单身狗?说的是你们俩吗?”
唐知理:?
Notes:
这篇文好像又让我进步了一点点!!!我真的好喜欢这篇哦🥺🥺🥺🥺最开始一度担心校园文慢热过于纯爱没啥看头想鸽掉呜呜呜,没想到我还是写下来了!!!大家的反馈真的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Chapter Text
直到上车,唐知理还义愤填膺:“你们居然瞒了我这么久!”
祁煜慢悠悠说:“是你自己忙着谈恋爱没发现。”
想起这茬唐知理立刻愁眉苦脸,不斗嘴了。
他和周曦照还在冷战,你便和她一起坐,出发没多久,印象里一向飒爽的女孩眼睛竟红红的。
你连忙给她拿了一张纸巾,问:“你们到底怎么了?”
后座还能听到唐知理无奈的解释。
他说他和其他女生真的只是朋友。只是多说了几句话,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成这样。
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吗?
似乎并非如此。
果然,周曦照哽了一下,才小声说:“我爸妈都希望我去a城读大学。”
每对高中生情侣不外乎都会约定考到一个学校去,即使不能,也渴望去同一个地方。少年人的感情汹涌又脆弱,谁都知道经不起时间和距离的考验。
但唐知理只能留在临空市。父母早为他规划好一切,大学就要进入公司,做接班的准备。
你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你们的年纪都太小了。
小到既不能违抗父母,也不能只为心意不顾现实。
她没有办法,情绪崩溃下只好找借口与他分手,但她也舍不得,才会无法拒绝这次旅行。
最后,你只能轻轻说:“去找他聊聊吧。”
她点点头。
至少不要让那样的误会变成未来的遗憾。
大巴晃晃悠悠开着。
你对着窗外出神,忽地想起前几天的事。
你和祁煜去看了他妈妈。
大概是家庭聚会聊起了以前的事,祁琬回来之后情绪不太稳定,一次失控差点砸伤祁煜,清醒之后,她就去了疗养院。
车上,你听着他声音慢慢给你讲家里的事。
讲在法国学画画,讲家里曾经堆了一个房间的奖杯和证书,讲父母的过往。
提起这些时,他垂着眼淡淡的,甚至连怨怼的情绪都没有。
坦然面对,然后去解决。
这是你几乎没在同龄人身上看到的坚实的品质。
快到目的地你才紧张起来,他笑你不是早见过了吗,你结结巴巴说,可现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歪歪头,“像见家长?”
你听到这个词,更紧张了。
但少年反握住你的手,“她早就知道了。”
“啊!?”你惊住,“什么时候?”
“你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
你顿时睁大眼睛看着他。他耳根微微薄红,“她那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
知子莫若母。
又或者说,你真的很迟钝,宁可相信自己是他最好的女生朋友也不敢相信他真的喜欢你。
私人疗养院环境很好,清瘦美丽的女人坐在床边发呆。
看到你们,她神色柔软了片刻。
你有些局促,她却主动拉住你的手,让你过来坐,说她看到你们很开心,以后考完可以多来看看她。
你迟疑着问:“您不回家了吗?”
女人面上浮现一丝痛苦和愧疚,摇摇头。
她无法接受自己再伤害祁煜,尤其在他这样重要的一年。她苦笑说:“小焰会恨我的。”
“可他从来都没有恨过您。”你脱口而出。
那双与祁煜如出一辙的眼睛逐渐蓄了泪,她喃喃:“可是我毁了他的梦想。”
如果她能忍,祁煜可以继续在法国学画,做年少成名的画家。
如果她不生病,祁煜可以在国内学艺术,他的天赋依然不会被埋没。
但没有如果。
你想说不是的,又觉得语言苍白,想到什么,你打开手机相册。
那是祁煜在那间废弃画室里画的画。
有花有草,有随手记录的静物和人像,有你和他的合照……还有一直都笑着的妈妈。
祁琬怔怔看着。
倏地捂住了脸,指缝里溢满眼泪来。
你睡着了。
再醒来时,竟靠到别人的肩膀上,一抬头,看到祁煜低垂的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位置,他睨着你,也不知道看了你多久,声音轻轻的:“醒了?”
你点点头,他就伸出手,把温热的大手覆在你手心上,十指相扣。
你们这次计划是去爬山。
夜里听说能看到密度很高的星星,第二天再从山的另一条路线下去,白沙湾就在山脚不远的地方。
暑假人流量很高。
爬了一下午,傍晚到中途已经没什么力气,周曦照有点中暑,唐知理打算带她去坐缆车,只有祁煜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你只能咬着牙跟他一起继续。
结果就是,没过一会,小腿肚都在发抖。
少年慢悠悠把你牵着,“后悔不坐缆车了?”
你嘴硬,但羡慕极了:“你怎么体力这么好。”
明明都是在教室学十几个小时不怎么锻炼的人,体能竟如此天差地别。
你又想起他轻松跑完的5000米。
祁煜嘴角一勾,说:“天生的。”
像有尾巴在后面得意地翘着,你也跟着笑起来,却见他忽然蹲了下来,回头看你,“上来。”
“干什么?”
“背你上去。”
你惊住,“不,不行吧,还有这么长的路呢。”
祁煜:“当然行,你男朋友体力好。”
旁边一对运动装中年夫妇路过,打趣地说:“还是年轻好。不然以后想背都背不动咯。”
你红着脸趴了上去。
十七岁的男生已经长得很高。
体格与成年人没有区别,他的手掌稳稳托着你大腿,起身时甚至没有晃一下,背部肌肉发力,他出了薄汗,你的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皂香。
你从来没被这样背过。
小声问:“重不重啊。要不我下来自己走吧。”
祁煜懒洋洋答:“和背书包没区别。”
你没忍住笑了。
脸颊贴在少年背上,能感受到他坚实的臂膀、平稳的呼吸,这段路也变得似乎没有那么漫长。
天渐渐暗下来,吹来山间微凉的风,你收紧了搂住他脖子的手臂。
“冷不冷?”他察觉到。
你摇摇头,蹭了蹭他的肩膀。
好暖。
但你们都没有想到的是,费尽力气爬上来,什么也没看到。
灰色的云雾大片遮住天空,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几个人铩羽而归,只好提前回山顶的民宿睡觉。
你也有点失望。夜里一点过,祁煜忽然给你发消息。
“睡没?”
你回:“没睡。”
其实是运动过度,肌肉酸疼,翻来覆去都睡不好。
他让你出来。你疑惑地走出门,便见到祁煜眼睛弯弯朝你招手,你小跑过去。
“你怎么也没睡?”
他不语,只是拉着你往外走,晚上山顶降温,气温变得很凉爽,中间一处平台上,竟然是一个搭好的帐篷。
里面铺了柔软的垫子,你坐在上面,祁煜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只说反正也睡不着,就在这里吹吹风。
你怀疑地戳戳他。
祁煜捏住你戳过来的手指亲了一下。
你脸一红。跟他闹着,姿势有点别扭,他顿了顿,问:“腿疼?”
你眼巴巴点头,“特别疼。”
便听见他蹙了蹙眉,说:“趴好。”
“啊?!”你震惊地看着他。
祁煜:……
他狠狠揉了你的脑袋:“想什么呢,给你按一下。不然你明天起来得疼哭。”
“哦,哦。”
你心虚地趴下。可是脸红透了,满脑子不太健康的东西,夏天穿得凉爽,短袖短裤,祁煜隔着单薄的衣服捏了捏你酸疼的肩膀,你一下哆嗦:“疼!”
“放松。”
他缓了力道。
修长的手指覆上来,改成轻轻揉捏的动作,指腹顺着肩胛骨的轮廓慢慢打圈。
再沿着肌肉走向顺下来,到后背,腰侧,常年作画握笔的薄茧在此时忽然极为有存在感,你下意识缩了一下。
“重了吗?”他的呼吸很近,也很热。
你把发烫的脸颊偏过去,小声说:“不重。”
闭着眼,感觉到他的手指继续往下,到大腿根,你呼吸霎时绷紧,但他只是掠过,声音微微发哑:“翻过来。”
你的脚踝被那只发热的手握住。
脚搭在他膝盖上,他低头,认认真真给你按摩小腿。
昏弱的光线下,少年的轮廓明明暗暗,只看到他专注的侧脸,睫毛好长,耳尖微微发红。
夜里凉风习习。
你在帐篷里也闻到草木香,混合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淡海盐味,身体被按得发热,像泡在温泉里,昏昏欲睡。
直到被他叫醒。
你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又被一只手蒙住,祁煜拉着你出了帐篷。
“什么……”
你还有点分不清梦和现实。
便见他下一秒轻声:“睁眼。”
大手移开。
你看到了满天繁星。
像被打翻的碎钻,星星密密铺满黑丝绒质地的夜空,偶尔有流星拖着浅浅的光尾划过,流淌出银河般的轨迹。
好像伸手就触之可及。
你仰着头,连呼吸都慢了。
生怕自己还在梦里。
某一刻忽然福至心灵,知道了他熬到这么晚也想带你看星空的原因。
高中生总爱给自己定一些遥远的目标自我激励,你定在那个素未蒙面的地点,做题做累了就看看地理杂志上介绍的那一页,幻想着有一天也可以去看看星星和极光。
但极光对内陆城市也太罕见,芬兰也太远了,和高考,和毕业以后的承诺一样远。
所以他要带你来看看星星。
现在他能给你的,就一定会给你。
沉静的夜空,满天的星星,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你们两个人。
靠在他怀里,彼此像只能汲取对方体温才能存活下去的小动物。
“天气预报说凌晨三点云可能会散,看你也没有睡,就来碰碰运气了。”
“看来我们很幸运。”他侧头望你,眼里也亮晶晶的。
可你想,你的幸运不是这片流星。
而是祁煜。
祁煜的按摩效果奇佳。下山时轻松不少,这次你们终于赶上了好天气,到了山脚,正好是万里无云的晴天傍晚,蔚蓝的白沙湾静静卧在蔷薇色的暮光里。
一时几个人都有些看呆。唐知理喃喃:“要是以后能在这里买个房子,人生都没有遗憾了。”
周曦照在旁边笑他,“打工一百年都买不起。”
他哼了一声:“能在这里工作也好啊。”
两个人昨天大概已经说开,现在又恢复如初,叽叽喳喳打情骂俏。
你和祁煜悄悄走了,到另外一边散步,看到有人在海边画画,一个白头发气质凌乱艺术的中年男人对着画到一半的画愁眉苦脸。凑进去没看几眼,就被他挥着手一推,“去去去,别打扰我创作。”
脾气这么大。你差点被推倒,祁煜拉住你,平铺直叙说:“你画不下去,是因为这里的颜色用错了。”
男人顿时扭头,凶神恶煞地一瞪:“你个学生懂什么?”
祁煜才没被他吓到。
指尖隔空在画纸上一点,淡淡说:“傍晚的霞光,靠近海面的地方该带点橘粉,不是这么厚重的红。”
男人一愣。朝此时的海上看去,对比一下,没有找出反驳的理由。但他显然不爽,刚要说什么,祁煜解了手上的手表递上来,眉眼间挑着两分少年的锐气。
“打个赌,如果我不能帮你改好,画当我买了,这块手表给你。”
男人看了一眼他手上价值不菲的手表。
“如果能呢?”
祁煜抬了抬下巴,“你刚才差点把她推倒,给她道歉。”
你一怔。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个。
中年男人嘟囔,小年轻还挺护女朋友,也够爽快,让他坐下,没一会,表情就从不屑变成了震惊。
祁煜手速极快。唰唰唰改掉混乱的色彩,画面一下清透自然起来。
等他画完,中年男人眼神彻底已经变了。
“你是哪个学校的?”
祁煜摊手,“临中。”
男人:……
高中生?!
得知他甚至不是美术生之后,男人的神色更加惊讶,“你父母怎么当的,居然没有送你去学画画?”
祁煜不答,只是说:“道歉吧。”
男人知道理亏,摸摸鼻子给你道歉,还不停追着祁煜要留联系方式,说他是临大的教授,让他什么时候想通了想画画一定要来找他推荐。
祁煜没理他,拉着你走远了。
但你脑海中还是刚才的那一幕。
画画时,如此神采飞扬又耀眼的少年。
心里无端发闷,闷得你喘不过气来。你默默看着他。
他眼里很沉静,像无风的海。
火烧云已到最浓郁的时候。
再过一会,夜幕就会很快吞噬这片灿烂的晚霞。
他停下来,低头看着你,眉眼柔软,“许个愿吧。听说在昼夜之交对海上许愿,愿望就会灵验。”
你半信半疑,“海神还管这个?”
“说不定海神就让你实现了呢。”他逗你。
你脸一红。还是乖乖闭上眼睛,他也闭上眼。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灵。
那就请保佑你爱的少年。
人生顺遂,梦想成真。
你们终于迎来了高三。
气氛都仿佛凝重不少,人人埋头刷题,放学的时间推到更晚。
大家都很疲惫。
看到祁煜打了个哈欠,你有些心疼,忍不住说:“以后别送我了,早点回去睡觉。”
祁煜想了想,说好。
日子忽然像按了加速器一般。日复一日,直到某一天,你忽然转头,看到祁煜空了的座位。
祁煜请了整整三天假。
甚至没有回你的消息。
你心里蓦地一慌,到晚上,终于忍不住请了假,打车去了祁煜家。
门是关上的。
这场秋雨阴冷泥泞,你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有人回来。
电话依然打不通。你垂头丧气往外走。
忽然被一只手拉住了。
下一秒,你跌入少年冰凉的怀抱。
“祁煜……”
你愣愣看着他,却触到他湿漉漉的衬衫,发丝也滴着水,他没有打伞。
“你……”
你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可一句话都问不出口。他看起来好难过。
近乎是把你箍在怀里。
直到你忍不住要挣开时,他终于抬起头,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睫毛上都是雨水,像被淋湿透了,没有家的小狗。
他只是哑声说:“……不要离开我。”
你心里像被雨水泡胀的棉絮。
明明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可眼眶竟然蓦地一热,四肢百骸都酸涩无比。你说:“我不会离开你的。”
“永远?”他盯着你。
眼里有某种直勾勾的,固执到近乎偏执的东西。
你从来害怕讲永远。
但你怔怔点头,说:“永远。”
但你食言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你依然记得那个深秋的夜里,雨比今天更大,少年淋得比这次更湿,他固执地等待你楼下不走。
而你抖着声音对他说。
祁煜,我们分手吧。
Notes:
又到我为醋包饺子展示我的醋的时候了。。。下一章破镜,我希望这尽可能是一个值得被理解,被原谅,也被释怀的过程。也是大家代入情景可能同样会做出的选择。以及多点反馈多点反馈,虽然导语有点标题党但这章依然是纯甜的!我写了整整三万多字的甜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