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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不是缘分
夏日炎炎,紫衣女子撑着一把伞走在官道上,伞面在尘灰纷飞的黄土地上剪出几刀阴影。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呀?”
她突然停住脚步,终于笑着问不知道跟了她多久,一直跟在他几步之遥的白衣剑客。
那年轻的剑客唇红齿白,眼眶有些深邃,仿佛带了些胡人的血脉。他长身立于明镜几步之外,
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
上好的浅紫细缎恰如其分的把女子绰约的腰线勾勒出来,发髻上的银钗精致古朴,又是一身的姿容气度。
可身边一个侍候的人也不见。
她走过官道,走过树林,天黑了,有时候宿在树洞中,虫蚁都不能近她的身;有时候住在客栈里,无论什么时候,她的姿容都那么秀美,她的发鬓总是云雾一样美丽。
这样美丽是扎眼的,教人惦记和怨恨。
那少年跟他走了这短短几天,挡下了多少明枪暗箭?
可她却依旧仿若一切都皆与她无关,连脚步都未曾为他停留。
可能是因为她从不需要有一个受人保护的姿态吧。这点也许那少年是不懂的。
而这一天,阳光毒辣的如同有十个太阳。
她不紧不慢的走在官道上,很久才会有一辆马车从身边驶过。她流了一层薄薄的汗,回首看见白衣的剑客脸色被太阳晒得彤红,汗如虫爬,忽而柱脚,问了这么一句话。
他脸色又红了一些,但这一次并不是太阳的功劳,他抱着剑,忽而感觉浑身不自在:“你能让我跟着你吗?”
明镜眨眨眼,偏着头,显出一点意外的俏皮“?”
“挺有缘分的……”他垂着头“我很喜欢你!”
明镜被少年忽如其来的羞涩逗笑了,这一下世家小姐那种端庄又疏离的姿态又回到她的身上。她没有回答。
她把遮阳的伞压低了沿,声音却扬的很高,很嘲讽的意思:“那么请问树下的那一位,您也是觉得很有缘分是不是呀?”
风都静了,树叶没有响声,树下的人从遮掩了大半个身体的阴影里走到她的跟前,用行动回答他的问题。他身着青衣,眉目中全是沉静。
明镜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青衣青年似乎明白,明镜有些看不上他偷偷摸摸跟在暗处的行为,冷着脸补充道:“我比他,要害羞一点。”
明镜简直要被给他气笑。
“王天风,我是王天风。”青衣青年说。
明镜心里一落,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一旁的白衣剑客吸引过去,他说他叫桂生。
江南一带最近声名鹊起的“狼子野心”桂生外表是这样一位少年,白衣红靴,短剑抱怀,眼神柔软,风流多情。
他被称作“狼子野心”,是因为他初成名是因为,他匆匆赶去挑战山中一位有名的剑客,正值傍晚,他连夜赶路,想要在天亮前赶到。
他的运气似乎很坏,深入山林后遇上狼群,第二日迟到后,那位成名的剑客问他为何迟到。
他说,与狼共赴了一场盛宴。
说这话时,他白衣已染作血色,眼神犀利,言语多情。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明镜站在伞下,浅紫的裙角卡在阳光里,歪着头笑,“就喜欢我?”
“我知道,你是明家庄的大小姐明镜是吗?”桂生对她笑。
“没错,”明镜转动着木刻的伞柄,光线穿过伞面投在地上,可以看到半透明的琥珀色里嵌着伞骨的投影在地面上打转,声音慵慵懒懒的:
“才第二天,我就丢下了为我而来的所有好儿郎,我很无情吧?……你们还是尽早离去得好!”
“所以我才能遇上你不是吗?”桂生眨眨眼。
明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提起了脚步。
王天风脸上的笑意一顿,闪过了不知何时刺来的一剑,“叮”地一声用一把匕首把这一剑引到一侧,怒道“你干什么?!”
桂生收起来面上的天真无邪,一张少年脸上理所当然:“想见识一下王兄的暗器。”
“是吗?”王天风边躲边出手,“漱漱”几声,那寒光如同最冷的夜空里那一点寒星,从天空坠落,直奔桂生持剑的手臂!
短剑飞振,桂生后退两步,“寒星”尽数被打飞,嵌入林间树干中。
连寒光都没有,王天风脚下盈风,又是避过迎面而来的那一击,手腕间一动,什么东西“刷”地飞出去。
一把伞接住了这些铁黎,明镜的伞。
“跟着我就不要内讧。”明镜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
她这句话,是背对王天风,而看着桂生说的。明镜的伞已经收起来了,伞轴上有被刮坏的木屑,伞面也刺破了几处。
把伞抛到桂生怀里。“修好再给我。”
“你让我们跟着你?”
“腿在你们身上,想跟就跟吧。”她沐浴在阳光下,白皙的皮肤像发着光,像是一朵明艳的玫瑰。
她狡黠一笑,终于有些超过礼仪之外的情感显露出来:“先说好,我对你们可不负责的呀!”
“说吧,把他支开是什么事?”明镜声音柔柔地问他,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但是端庄美丽叫人挑不出错。
王天风躲在影子里,眼睛困得睁不开:“昨天晚上他鬼鬼祟祟,像一条野狗一样窜到林子里去,明小姐知道吗?”
他顿了顿,肯定道:“他有图谋。”
“朝廷的鹰犬。”明镜皱着好看的眉,半耷拉眼睫,透露到。
王天风倚在树干上,眯着眼睛不着痕迹打量了她一眼,没想到明大小姐见识这么厉害,思索半晌,他回过味来:“是鞋。”
“嗯。”明镜颔首,“在船上的时候还不甚明显,到了岸上,你第一次跟他过招的时候,他被逼得步步退让……”她索性闭上眼睛回忆那轻飘飘的脚步声“……官营的鞋底,质感确实非凡。”
“明姑娘听觉很敏锐嘛。”王天风说。
“我从小到大身体都不太好,如果一点过人之处都没有,那还不如不习武。”明镜一笑,神色有些楚楚动人。
本就是为了试探,她看王天风的反应,惊异地发现他对她习过武并不感到十分惊讶,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又百转千回。
一听这话,王天风却振作了精神,朦胧的睡眼都醒了,正了神色问:“你现在的身体好一些了吗?”
明镜抬眼看他突然严肃的表情,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忽然说道:“你根本不喜欢我,为什么拿借口要跟着我?”
他愕然,反问:“我怎么不喜欢你?”
“我的意思是,你对我,并没有男女之情。”明镜一点也不害羞,有点空白的好奇。
所以只是收了伞搁在树边,也倚树侧着脸看他、带着直白的探究,“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事?”
王天风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觉察到了不对劲,自己确实不容易对人一见钟情,更难伪装,关心是只是出于爱护,一时语塞。
好在明镜谁也不信,更没想要他的回答,用手帕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自顾自的接话:“你也有图谋的好伐。”
“那样不就得了。我又不赶你们走。一个人流浪,是很孤独的……”
那也好过两个心怀不轨的人跟着。
王天风心里念叨这句话,回过神再咀嚼觉得有点不对头,发现自己进入了明大小姐的逻辑,自己哪里心怀不轨了……
王天风开始怜惜自己,明大小姐太聪明了,自己的身份能隐藏多久不被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