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凡人/Still I Rise

by Ackman

Summary:

当复仇者联盟与灭霸大决战时，美国队长无意中触碰到宝石，被传送到了正义联盟刚打败荒原狼的战场上……在这之后两个世界发生的故事。

MCU&DCEU联动，正剧向。

前43章为DC主线剧情，第44章正式开启漫威主线，正义联盟后续仍会出场并起关键作用。DC主线无警告内容，仅暗示性的性描写。

警告⚠️：漫威主线将存在以下内容。
R18描写，强暴/Rape，主要角色死亡，血腥暴力描写。
保证铁盾/冬盾He。

Notes:

警告：CP只涉及铁盾/冬盾1v2，超蝙1v1，其他角色之间不存在任何箭头倾向！！！基于MCU和DCEU背景，会有大量私设和改编。总的来说美国队长中心，因为以他的时间线来展开故事。前期DCEU阶段铁和冬基本出现在回忆和对话里，后期两个世界会连结。长篇，作者不定期更新。正剧会有少量肉渣，车会安排在番外。

请勿ky拆逆！！！

Chapter 1: 错位时空

这是一幅世界末日的惨淡绘卷。来自天外的宇宙飞船悬停在暗沉沉的天际黑云压日般用枪炮对准了皲裂的大地，硝烟弥漫在满目狼藉的战场上，昔日雄伟壮观的复仇者联盟基地仅剩下破败焦黑的断壁残垣。

在压倒性实力面前他根本无计可施。

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喧着疲惫与疼痛，每一根筋骨和每一块血肉都感受到了紧绷与绝望，美国队长没有力气再去擦干净他沾满了尘土、汗水与鲜血的俊脸，他沉重地喘息，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筋疲力尽的身躯发出难以压抑的痛吟。他咬紧牙龈颤抖着手缓慢地将已经破碎的盾牌背面的扣带解开，光是艰难爬起来就已经耗费了几乎所有的力气，甚至因为大腿上的撕裂伤而险些站不稳。

曾经坚不可摧的盾牌从中间碎裂开来，从他卸了力气的手中滑落，掉在荒瘠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看了一眼不远处伤痕累累躺倒在地上的雷神和钢铁侠，还有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再看向那位依旧毫发无损伫立在战场中央，给这个世界带来噩梦与毁灭的灭霸。入侵者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大军，暗红的天空中游曳着无数艘丑陋可怖的外星飞船，而他如今仅剩这具遍体鳞伤的肉体凡躯孤军奋战。魁梧彪悍的入侵者首领眼神中流露出玩味，并不急于去了结这一切，像在欣赏着他此刻徒劳的挣扎和执着。

穷途末路的现状让他摇摇欲坠。他缓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般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是那样一副视死如归的凝重表情。他就要靠着那双属于人类血肉之躯的赤手空拳再次徒劳地冲上去之前，耳麦中传来久违了五年的声音——

“Cap，你能听到我吗？”

这一声让他浑身一颤，恍惚中以为是自己太过于疲惫和紧绷的大脑带来的幻觉。

“Cap，我是山姆，你能听到我吗？在你左边。”

伴随着微弱的电流杂音和更加清晰的熟悉声音，在他身后逐渐出现了无数个金色的光圈，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消失了五年之后不约而同来到了他的身后聚集在一起。这一幕险些让他热泪盈眶。

灰扑扑的脸掩盖了他微红发胀的眼眶，美国队长沉稳中流淌着留恋的目光一一划过他们的脸庞。他在巴基那张与记忆里相比没有变化的脸上多停留了一刻，眼神相交的一瞬对方便察觉了他五年的含辛茹苦，一种没由来的依恋涌上心头，他只好别过眼神，对着冬兵身旁的瓦坎达国王点头示意。

为复仇而归来的英雄们集结在了他的身畔，这突变的情况让灭霸也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吃惊，抬手召集了自己的军队。硝烟弥漫的战场一触即发，美国队长伸出手来召唤着雷神之锤，感受到锤柄握在手中的踏实感，眼神坚定，沉身凝神命令道：“Avengers …… Assemble！”

双方霎时兵戈相接，刀光与剑影、魔法与枪炮交错纠缠，混乱的战场战况焦灼，冷酷的入侵者甚至不惜用炮火无差别攻击试图取得战争的胜利，直到惊奇队长的赶来才让局势有所好转。然而这一点点好转不足以扭转战局，镶嵌着宝石的手套落在了离灭霸不远的地方。钢铁侠率先冲过来却被灭霸一肘击飞，雷神挥舞着战斧朝灭霸攻过去遭到格挡。两人僵持着，美国队长连忙纵身一跃跳到灭霸宽厚的背上，手握着战斧柄试图和雷神合力让斧刃砍下灭霸的头颅。

灭霸一头槌击退雷神，手掌向后伸一把拎起美国队长将他扔在地上，一拳下去便让他头晕目眩。

就在灭霸拿到手套时，惊奇队长冲过来阻止他再次打响那个更为致命的响指。在双方难解难分的搏斗中灭霸使用巧计将紫色的力量宝石扣了下来，左手驱动宝石的力量，一拳将惊奇队长击飞数丈远。就在他要将力量宝石镶嵌回去时，晕倒在他脚边的美国队长艰难地爬起来，整个身体踉跄着扑了上去，用双臂搂住了灭霸带着手套的那只手。情急之下他顾不得什么，下意识试图催动剩余的宝石力量。

刹那间一股刺眼的白色光芒散发出来，将他整个人瞬间吞没，不远处钢铁侠惊惧地瞪着这一幕时大喊他名字的声音也一并在他耳畔消失。

强烈的眩晕感和呕吐欲让他站不稳，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一根铁棍搅成一团。在刺耳的耳鸣声中他捂着头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喘息，意识溃散，浑身上下像被碾碎重组一样剧烈阵痛。想要爬起来继续战斗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如沸腾的熔浆一样叫嚣着，他强压着痛吟，四肢并用地从地上颤抖着艰难爬起来，沾染了些生理泪水的蓝眼睛微微眯开一条缝，却只见到尘烟弥漫，看不清任何东西。

 

***

超人将荒原狼朝传送门扔了过去，神奇女侠飞跃而起用利剑砍断了他的头颅，荒原狼坚硬的头颅睁着死不瞑目的双眼，被达克赛德给一脚踩碎。正义联盟的众人与达克赛德隔着传送门相对而视，无言的战火在视线交接处点燃。

传送门的关闭平息了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刚经历一场恶战的众人稍微松了口气，布鲁斯准备呼叫蝙蝠战机载他们返回。

“等等，这里还有一个人，我听到了心跳声。”超人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

残存的类魔？达克赛德方才暗中派出的部下？还是误入的平民？不……能出现在这种恶劣战场上的家伙，必定不是普通人类。

蝙蝠侠脑海中已经闪过不少猜测。他们迅速而隐秘地赶到超人指出的地点，谨慎地将未知来者包围。烟雾渐渐散去，那个矫健修长的身影逐渐清晰，是一位灰头土脸带着半遮面式头盔的家伙，虽然浑身沾满了尘土，依旧可以看出原本的红蓝白三配色。

对方看起来疲惫不堪，大口喘息着露出洁白的牙齿。他略微佝偻着脊背，握拳在身前的手小幅度地颤抖，大腿肌肉微弱地痉挛，看起来连保持站立的姿势都是在勉强撑着。他的脸灰扑扑的，嘴角和脸颊上还有被殴打出的血迹和淤青，但那双冰晶蓝的眼睛是如此澄澈透亮，像北极冰川在阳光下折射出的色彩，但里面闪烁着警惕和茫然。他就像一只看了到生人出现的受伤野猫，浑身紧绷毛发皆竖。

“你们是谁？”

跼蹐不安的男人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语气急促而又低沉地质问。

 

TBC

Chapter 2: 昏迷不醒

硝烟散尽，入目可见的是一片同样荒芜的大地，但与刚被摧毁的复联基地不同，这片土地看起来是荒废已久的核电厂，天穹是蔚蓝而澄净的色彩。

周围已不见他的队友与敌人。只有六位此前从未见过的、看起来同样是超能力者的人类。美国队长握拳的指尖隔着战术手套深深掐着自己的手心，疼痛让他恍惚的意识勉强保持清醒。他警觉地环视四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将他包围起来的人。

一位看起来像有披风的黑豹站在他正前方不远处，面具掩盖了他的半张脸，似乎是这些人的领头。他身旁是胸口有着大写“S”标志身着暗蓝色制服红色披风的黑发蓝眼男人，双脚离地漂浮在空中。

右侧方是一位手持盾牌，腰间挂着利剑与金色套索的卷发美人，气质高贵优雅如希腊神话中的神祇。左侧方则是半裸着壮硕身躯，浑身纹满复杂纹身，蓄着半长的头发和茂密的胡茬，手持玄色三叉戟看起来野性十足的男人。左右后方分别是一身红色制服，上面有着金色闪电标志的年轻人，和一位除了半张脸仍是血肉之躯，全身上下都覆盖了一层银色钢铁的男人——他不太确定那些钢铁本就是他的身躯，还是和钢铁侠一样只是外面穿上了一层装甲。

他推测是宝石的作用将他意外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但他不确定这些人是敌是友，于是只好率先开口。

“你们是谁？”

对方看起来和他一样谨慎，并没有轻易回答他的问题。他感觉到有一种洞穿他的视线在剖视着他，这让他感到更加紧绷，手心和后背沁出冷汗。

“Bat，他是普通人类的身体结构，凭伤口愈合的速度来看……新陈代谢大概是正常人的……四倍？应该属于超能力者。”他听到那位红披风的男人对身旁黑漆漆的家伙说。对方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似乎并不介意他听到。

但这句话的信息足以让史蒂夫心下惊骇。其一是对方拥有透视的能力，这让他目前糟糕的身体状况和任何举动都无所遁形。其二是对方并不认识他的身份，但这里仍然说着英语，他能够正常呼吸，地心引力也没有改变，这说明他应该是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球。

难道是时间与空间宝石的同时作用让他来到了平行宇宙？

在美国队长心下沉思的时候，蝙蝠侠也在审视着他。刚刚蝙蝠战机已经将周围能量残留痕迹的数据进行了捕捉与上传，数据显示这里曾经出现过高强度的时空扰动情况，不排除是母盒三合一体导致的。再加上对方浑身的伤痕不像类魔的利爪和枪炮留下的，属于利器割裂伤和类似于拳头等钝器的击打挫伤。这让他心里有了一个比较合理的推测。

于是他眼神暗示看起来更加友善的超人和对方沟通。

“你好，请放轻松，我们不会伤害你，”超人缓缓地朝美国队长飞过去，姿态轻灵从容，“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超人？我是超人卡尔·艾尔，能否告知你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的？”

史蒂夫下意识想要后撤，紧绷了太久已经开始僵硬的身躯却一时间动弹不得。他像一只受伤的困兽紧紧盯着朝他靠近的男人，试探性回应。

“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到这里的，如果你们能帮助我回到纽约，也许可以搞清楚一些情况。”

“纽约？”超人茫然地反问。美国队长没有错过那只漆黑的蝙蝠眼睛里刹那间闪过的同样的疑惑以及瞬间的顿悟。

他们同时验证了心底的推测。

“朋友，我从未听说过「纽约」这个地方，”超人坦诚地回答，循循善诱，徐徐朝他靠近，面容平和语气放轻，“我观察到你断了四根肋骨还有三处轻微骨裂，腿部受到利器刺伤，浑身多处挫伤与擦伤。你现在的心跳很快，状态非常不好，需要好好休息。”

“请相信我们不会伤害你，以你现在的状态我想要控制你是轻而易举的。”

那种孑然一身面对灭霸时孤立无援的感觉再一次席卷了他，美国队长此时就像一只浑身湿漉漉脏兮兮却炸毛的小野猫，明明遍体鳞伤却仍然警惕机敏地盯着朝他靠近的强大男人。他不敢确信自己是否该相信对方，即使面前的这个男人有着像宝石一样明亮剔透的钴蓝色眼睛，看起来是那样温和而无害，但从对方强壮的身躯散发而出的强大实力与威压感让他惊惶地绷紧了全身。

但是他的神经已经紧绷得太久了，像一根崩断的琴弦一样，黑暗和混沌猛的汹涌而来，压垮了他艰难支撑到极限的身躯。

美国队长来不及说些什么，沉重的眼皮阖上，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朝前跌倒。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接住了他，穿过他的腋窝揽着他的胸口防止他一头栽倒在地。

“他晕过去了，比我预想的坚持得更久。”

超人转头对靠近的蝙蝠侠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先把他带回蝙蝠洞吧，刚才我已经让阿尔弗雷德准备一间禁闭室了。”

超人像拎一只小猫一样把昏迷过去的美国队长扛在了肩上，然后跟着其他人的步伐踏上了返程的蝙蝠战机。

 

***

回到了蝙蝠洞，超人将昏迷过去的男人放在了禁闭室内的床上，然后解开了他的头盔，用阿尔弗雷德带来的热毛巾擦干净了那张脸。

一张形貌昳丽的俊美面容呈现在他们眼前。男人昏迷中并不安稳，眉头紧锁，深邃的眉宇间是散不开的忧思与愁绪，挺拔的鼻梁下红润饱满的嘴唇紧紧抿着，脸颊上晕染了一层病态的酡红，汗湿的金发无力地耷拉在额前，看起来脆弱而迷人。

“全世界范围内没有搜寻到这个男人的任何信息。”获取男人的面容信息后钢骨迅速进行了调查，几秒钟后他宣布了结论。

这句话只能再次证明那个显而易见的推测，如今看来应该是事实。

“他需要包扎和清理，已经有点发烧了。”超人并不知道这只是血清愈合作用带来的高热反应。

“禁闭室里已经准备好了医疗箱，旁边就有一间洗浴室，我稍后去替这位先生取一件合身的新衣物。”阿尔弗雷德立即应答。

“布鲁斯，你也先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在回程的路上早已偷偷探查过蝙蝠侠身上伤势情况的超人知道对方此时也在硬撑，目光中暗藏着隐忧与关心，开口劝说他。

漆黑的大蝙蝠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依旧十分固执，直到他绅士的英国老管家开口讽刺道：“我认为韦恩老爷应该不会拒绝肯特先生的关心吧，那可就太失礼了。”

“好吧，我很快回来。”被拿捏住命脉的蝙蝠侠无奈地瞧了他的好管家一眼，脚步明显有些不舍地朝休息间走过去。

“不用着急，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超人了然地补充。

跟随着蝙蝠离开的阿尔弗雷德向超人投去感激的目光：“谢谢你，肯特先生，有什么其他需要请随时叫我。”

 

TBC

Chapter 3: 时异事同

乌云蔽日，大地倾颓，外星入侵，大军压境。灭霸站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中央，露出一抹势不可挡的笑容，举起戴着手套的右手，“啪嗒”一声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史蒂夫颓疲茫然地看到大地上飞扬起了无数漆黑的尘埃，他身边靠坐在断壁残垣上的钢铁侠下半身逐渐消失，一脸不舍地望着他，不远处的冬兵再次用那双茫然无措的眼神看向他……他才刚刚回来，时隔五年他们才刚刚重聚。

所有人都在消失，直到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他发出悲恸欲绝的呐喊，双手颤抖着留不住消失在指尖的黑色尘埃。

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吞没了他，他大口喘息着惊醒了过来，胸腔剧烈起伏着，浑身汗津津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冷汗濡湿了他胸口和后背的大片布料，白色的衬衫变成了透明的肉色黏在了他的身上。

史蒂夫茫然地看着头顶黯淡的白炽灯和陌生的天花板，眼角流淌下苦涩的生理性泪水，缓了好一阵才意识回笼，想起此前发生了什么。

这个噩梦是否在预示着什么？他突然从战场上消失后，大家怎么样了，他们有胜利吗？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担忧和恐惧。

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史蒂夫从床上撑起来，深呼一口气让自己逐渐恢复平日的冷静沉稳。他打量了一眼这间房间，三面环墙，水泥的墙面上没有任何装饰，还有一面墙壁上左侧是一扇铁门，其他地方镶嵌着巨大的玻璃。他无法透过玻璃看清对面的情况，应该是单向玻璃。房间内的摆件非常简单，只有一张简易的铁床，一张铁桌和两把椅子。桌面上摆放着一杯水。在天花板的角落有闪烁的隐秘红光，是内嵌的监控。

他掀开皱巴巴的被子企图下去，坐在床沿边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红披风的超人类和黑漆漆的大蝙蝠走了进来。那位自称是“超人”的男人将手中的平板递给了他，露出亲善的笑容：“这个平板已经连接了这个世界的互联网，你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可以在上面搜索。你那个世界应该也有类似的东西吧？需要我教你怎么使用吗？”

史蒂夫摇了摇头，他惊讶于对方比他想象中更坦诚和友善，他本以为自己会面临一场严肃的审问。

“鉴于你的特殊情况，沟通的前提是足够的信任，因此我认为开诚布公是必要的。我们展现了足够的诚意，也希望你能够给予对等的回应。”一旁的蝙蝠侠用他低沉喑哑的嗓音告诫。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下，史蒂夫也毫不意外他在这个平板上进行的任何操作都在对方的掌控中。但换位思考，如果他的世界突然闯进来一个目的不明的陌生来客，复仇者联盟也会是同样谨慎的态度。

他打开了搜索引擎，在搜索栏上输入了「纽约」两个字，却一无所获，这个世界并不存在这样一个城市，这让他手指略微一颤。他很快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查找「斯塔克企业」、「美国队长」、「复仇者联盟」，依旧一无所得。他顿了顿，颤抖着指尖打上「华盛顿」三个字，这一次弹跳出来的信息和他的世界里一样，都属于美利坚合众国的首都。心下思索，他直接打开了美国地图，放大了地图一一查看过地名，他发现绝大部分州市都是一样的名字和地理特征，除却原本位于东海岸属于「纽约」的地方，被「大都会」与「哥谭市」两个崭新的城市所替代，还有中西部密苏里州多了一个名叫「中心城」的地方。

史蒂夫点开了「大都会」的词条，相关的推荐一一在搜索栏下方出现，最关联的词条便是「超人」，和此时正耐心地站在他不远处的男人之前自称的称号一样。他点了进去，无数的新闻报道和视频图片跳了出来，在置顶上最醒目的是一则星球日报的新闻，标题用加粗黑体写到「超人重生，正义归来」，彩色的配图上面超人半裸着身躯漂浮在碎裂的雕像上方，下面伫立着此前他见过的其他四位超能力者。

他点开了那篇报道，里面的内容精炼却详实，介绍了一年多前的毁灭日与超人之死，人们曾经对他的怀疑和批判，后来对他的怀念和愧疚，以及如今对他回归的期待和忐忑。

顺着关联新闻他点进曾经「超人之死」的那篇报道，上面详实叙述了莱克斯·卢瑟故意煽动蝙蝠侠与超人大战的阴谋，以及非法研究制造出了毁灭日这个氪星怪物。他看到了俯拍角度下硝烟弥漫的废墟上，神奇女侠和蝙蝠侠落寞地守在超人的身旁，后者毫无生机地躺在地上，胸口被丑陋的怪物锋利的利爪破开了大洞。

原来这个世界也经历颇多……看到这里时他不自禁地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人。他察觉到那只漆黑的蝙蝠眼神不自在地撇开了头，虽然稍纵即逝但仍然被他捕捉到的他熟悉的……曾经在镜子中看到的情绪。

他不由得想起了他们之间的那一场内战，这情节是如此的相似，冲动和怀疑让他们分裂，固执和愧疚让他们在歧路上越行越远。万幸的是他没有酿成严重的后果，他没有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但他也不再值得拥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想到这里他眼神黯淡下去，拾掇了一下心绪继续低头看平板。大致了解了目前迫切需要掌握的信息，史蒂夫将平板还给了超人。

“既然你了解了我们这个世界，现在该听听你的故事了，”超人对他说，“看起来你的世界也刚结束一场恶战。”

“不，是正在经历一场恶战……”史蒂夫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眉尾下垂，眉峰拧起，显得沉重而又压抑，“我是史蒂夫·罗杰斯，代号美国队长，在我们那个世界遭遇了一场外星灭世的浩劫……”

他将灭霸带来的劫难和复仇者联盟顽强的抵抗简明扼要地叙述出来，语调尽可能的平静，语气里的颤音却暴露了他内心的哀哀欲绝和肝肠寸断。超人和蝙蝠侠沉默地倾听着，他们从这精炼的述说中轻易便抽丝剥茧出那些绝望的场景和炼狱般的人间。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但史蒂夫却觉得时间变得粘稠，每一秒都如一年一样漫长，时间的河流里只流淌着煎熬与折磨。

“如果我没有推测错，应该是你口中宝石的力量与母盒三合一的力量产生了某种联系，将你送了过来。”蝙蝠侠摸索着下巴沉思。

“闪电侠之前提及过，他看到了母盒结合成三位一体后摧毁了我们所有人，情急之下他超越了光速改变了过去，在时间的乱流里他看到了时空的扰动，但并没有察觉你的到来，而你被传送过来时，过去已经被改变。”

超人偏过头接过他的话语：“氪星飞船里对母盒的记录并不详尽，如果想送他回去，恐怕需要达克赛德手中的资料。”

“看来你需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了，”黑漆漆的大蝙蝠朝他伸出手，“罗杰斯先生，希望我们相处愉快，我是蝙蝠侠。”

史蒂夫和他隔着手套短暂握了一下手，对方幽深的钢青蓝色眼睛里终于卸下了此前一直暗藏的防备和警惕。这时候超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我们会想办法把你送回你消失的那个时间点去。你也昏迷一整天了，来吃点东西补充能量吧。”

 

TBC

Chapter 4: 正义联盟

蝙蝠侠走出门外的时候，玻璃窗外监听的其他人朝他看过来。在得到蝙蝠侠抬颏示意的首肯后，一阵电流噼里啪啦闪过，眨眼间闪电侠已经坐在了休息室的餐桌边。

美国队长穿好鞋跟在他们身后，一出门便看到无比壮观的蝙蝠洞，让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心下惊叹。

他本以为自己会在某个大楼里，没想到这里是一个空旷的天然溶洞。整个建筑依托洞穴而建，分隔两层结构，他此时所处的平台是二层，除了这间禁闭室外旁边还有不少看起来像实验室的房间，尽头是一处圆形平台，上面停着一辆有着蝙蝠羽翼的战车。朝底下看过去与岩壁相接的地方摆放着足足有六个大屏幕的电脑设备和他说不出名字的机械——这让他感觉就像走进了钢铁侠的工作间。工作间向外延伸出一条长长的道路，通向黑暗中的洞穴，道路两旁是平静的水面。对面的楼层里他看的不太真切，隐约像军械库。

休息室在实验室与军械库之间连接的长廊里，美国队长收回了叹赏的目光，赶忙跟了上去。

他一走进去，其他人都已经入座了，除了正在狼吞虎咽的闪电侠外所有人齐刷刷把目光看向他。这让他罕见地感到了拘谨和不自在，有一种莫名其妙被盛邀到陌生人家共进晚餐的尴尬，还有一种吃白食的愧疚。

“简单介绍一下，神奇女侠，海王，钢骨，闪电侠。”蝙蝠抬手一一向他示意。

卷发美人典雅一笑对他招了招手，狂野的男人朝他抬了抬下巴算作打招呼，半机械的生化人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嘴巴鼓起像只仓鼠的年轻人艰难吞咽嘴巴里的食物对他说了一声“嗨”。

美国队长局促不安地笑了一下，硬着头皮入座。

阿尔弗雷德刚端上来热气腾腾的佳肴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不是快餐店里的汉堡薯条可比拟的，但桌上的氛围却很像纽约大战后新生的复仇者联盟浑身灰尘扑扑就跑去吃芝士汉堡时的生硬和沉默。

“我方才没有在互联网上看到关于你们这个……团队的信息，”史蒂夫决定由他这个陌生人来打破沉寂说点什么，反正对他而言不会再有更尴尬的事情了，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所以是……刚刚成立的？”

“嗯，为了应对荒原狼的危机我们聚在了一起。”蝙蝠侠简短回答。

“那之后……这个团队还存在吗？”史蒂夫问出了其他成员也关心的问题，甚至连超人都停下了使用手里的餐具看向了蝙蝠侠。

即使戴着面具，蝙蝠侠用餐时也有一种举手投足的优雅和矜持，看起来像天生的贵族。他企图拿红酒杯的手停顿了一下，抬头环视了一圈目光炯炯看向他的众人。

“当然，我的初衷没有改变，地球需要一个超级英雄组成的联盟来保护人民和阻止入侵。”蝙蝠侠郑重其事地说，语气不自觉严肃了起来。

“一个……正义联盟。”

“顺带一提，这位是联盟的主席，”蝙蝠侠用战术手套尖尖的指尖戳了戳他身旁超人结实的胳膊，以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迅速说道，“我只是联盟顾问。”

 

***

荒原狼一役后需要蝙蝠侠善后的事情太多了，包括战损的统计，蝙蝠装备的维修和升级改造，闪电侠制服的升级，联盟初创的准备——他准备将被付之一炬的旧韦恩庄园作为联盟基地，六颗卫星升级探测设备以便于能更早发现达克赛德外星入侵的迹象，还有帮超人解决他复生归来之后的种种琐事，现在又多了一个新麻烦——一位来自其他宇宙的客人。

除他上一次刚从战场回来短暂休息了六个小时外，至今整整七十二小时里他只闭目养神了不足两个小时。

这样高强度的工作让他也难免有些疲倦和心烦意乱。他深吸了一口气，逐渐恢复清醒和平静，操控着精密仪器往无菌箱里的培养皿里滴入了一株病毒。

“布鲁斯，我想和你谈谈。”悄无声息飘进来的超人在他身后轻声说。

工作中被打扰让蝙蝠侠有一瞬间的不悦，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好在培养皿的反应过程会全程显示在旁边的屏幕上，他可以分出一些心思听超人打算说些什么。

“你最近好像在躲着我，自从我复生之后。”虽然用词中带着不确定，但语气是那样笃定。

“……”蝙蝠侠无奈低声叹息，“你的错觉。我最近有很多事要做。而且我有去你的农场做客。”

“那不叫做客……”超人额头上的卷毛随着他低落的语气也耷拉下来，“……带着搬家公司来帮我安置家具后就悄然离开这不叫做客，你甚至都没有留下吃一顿晚饭，尝尝玛莎的手艺。”

“那是属于你们团聚的时间，我不该……打扰，”蝙蝠侠生硬地别开头，避免直视对方的蓝眼睛，“而且当时我有事情要做，莱克斯·卢瑟越狱了，我得回去调查。”

“他知道我们的另一重身份，他此前还窃取了氪星飞船里面的知识，他现在潜逃在外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蝙蝠侠继续说着，似乎不想给对方接话的时间。

“我们会解决他的。正义联盟会一起解决这件事。”超人不依不饶，依旧将话题拐了回来。

“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布鲁斯。你买下了星球日报，恢复我此前的工作，还有那个农场和房子……我真没想到你甚至买下了银行……”

“不，别说了。我只是让一切回到正轨，让你本来拥有的东西回到你的手上。那是我欠你的。”蝙蝠侠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语，言辞生硬冰冷，他低头观察培养皿的情况，明摆着拒绝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没关系，撬开大蝙蝠固执的心你得慢慢来——超人这样安慰自己，便顺着他的意转移了话题。

“这是什么？”

“那位「外宇宙来客」的血液，他昏迷期间我从他身上抽取了一点。我发现他的血液中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生命力，可以抵御大部分对正常人类来说致命的药物、细菌或病毒，并且能进行自我修复，虽然速度并不算快。”

屏幕中被病毒侵蚀稍显衰败的血细胞随着时间的流逝并没有被彻底破坏，恰恰相反它们展现出了一种顽强的生命力，短暂沉寂后重新活跃起来，将病毒逐渐挤出了血液。一种神奇的力量在悄无声息修复着受到损伤的血细胞。

“这或许就是他新陈代谢速度是正常人类四倍的原因，”超人捧着下巴若有所思，“你打算将他怎么办？他不能一直待在蝙蝠洞里。”

“他没有说谎。”蝙蝠侠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但超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当时在禁闭室里，史蒂夫述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情绪也是真实的，超人从他的心跳频率知晓了这个。而蝙蝠侠，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任何微表情和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在两个世界最准的测谎仪面前史蒂夫所言非虚。

“他这几天打坏的沙袋已经可以装满我的蝙蝠车了，每天晚上都会从噩梦中惊醒，这是PTSD的征兆。”蝙蝠侠用一如既往平静淡然的语气陈述。

“你也在做噩梦，对吗？”

“该死的，现在讨论的主题不是我！”黑漆漆的蝙蝠炸毛一般低声呵斥。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急促的鞋面摩擦过地面的声音。蝙蝠侠和超人双双转过头，只见他们刚才谈论的主角正手足无措一脸窘迫地站在门口。

 

TBC

Chapter 5: 血清实验

“呃，阿福说你在这里，门没有关……”史蒂夫面露窘促吞吞吐吐地解释。他的脸颊和耳垂染上了困窘的绯红。

三天前他认为那是他此生面临的最尴尬的时刻，现在他要收回这个想法。作为被谈论的对象还撞破了他们之间的争吵，这让他恨不得钻回冰块里再也别出来。以前班纳博士撞破他和托尼的争论时是不是也是此刻这种感受？哦天啊，等他回去以后一定要记得吵架前先关门。

“你听到了多少？”低沉沙哑的质问。

“从血液分析那里。”史蒂夫老实交代，毕竟他现在任何可疑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蝙蝠侠顿了一下，向他解释道，“我一开始只是为了进行基因检测，避免你是某种可以变形的外星生物……”

“没关系，这个我理解。实际上，如果你想继续开展研究，我可以提供我的血清，如果能研发出治愈某种疾病或者增强人免疫力的药物我会很高兴。”史蒂夫连忙说，他甚至向前抬起了他的手臂，青色的血管就隐藏在白皙光滑的皮肤之下。

“血清？”超人抓住了关键词。

“是的，你们猜的没错，我的确是实验室产物，”史蒂夫点点头，“在我们那个世界二战时期，美国军方为了对抗九头蛇——就是帮助纳粹的一个邪恶组织，启动了超级士兵的计划，但我是唯一一个成功的人。我刚从实验床上下来，发明血清的厄金斯教授就被九头蛇杀死了。”

“血清让我拥有四倍的新陈代谢速度，强化了一切素质，「让好的更好，坏的更坏」。”

“相当于你是一个在力量、速度、大脑阈值等方面经过强化的人类。有人测试过你的极限吗？”蝙蝠侠审视中夹杂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没有。”史蒂夫茫然地摇摇头。他紧接着就去卖国债了，军方似乎对一个舞台上的小丑并不感兴趣，他们认为这个计划彻底失败了。

“我很抱歉打坏那些沙袋……呃，我曾经刚从冰里被捞出来的时候也有过这种状态，”他哑然一笑抚了抚额头,“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适应一下陌生环境。”

“你们那个时代现在还是二十世纪？如果我们口中的二战是同一个历史事件的话。”蝙蝠侠意有所指：“毕竟你看起来很年轻。”

“不是的，和你们差不多的时间线。我在二战期间对抗九头蛇时带着足以毁灭世界的炸弹撞进了冰层里去……七十年后政府发现了我，然后把我唤醒。”

“介于这么多年过去，我体内的血清是唯一存在的成功品，所以政府一直没有放弃研究……当然九头蛇也没有。”说到这里时仿佛被戳中了什么痛处，史蒂夫眼眸一垂，长长的睫羽颤栗。

“政府在强制抽取你的血液？”

“不，我……自愿的。”这么多年来他并不知道政府用他体内的血清去做了些什么，这个事实让史蒂夫心里有了一丝犹豫。这件事其他复仇者们并不知情，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把这件事告诉另外一个宇宙的人。

蝙蝠侠隐藏在面具底下的眉毛上挑，露出不赞同的目光。见识过足够多的人性黑暗，他对此并不抱乐观态度。他没想到眼前这位金发碧眼的男人心底还抱有如此纯粹的理想主义和无私的仁爱善良。但这件事并不是他要操心的，所以关于这个他什么也没说。

“超人说的对，我的确不能让你一直待在蝙蝠洞。”

“你可以出去逛逛，虽然你应该有能力自保，但介于哥谭的治安环境我建议你先去大都会参观。如果需要导游或者陪同，我可以安排。”他从万能腰带里拿出一个崭新的手机，划开屏幕在上面操作了一下之后递给了史蒂夫：“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

“以防万一你需要购置一点物品。”接着又从腰带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的蝙蝠形状的零钱包扔了过去。

“啊……”史蒂夫手足无措地接过东西，仿佛手里拿的是烫手山芋，浑身不自在起来，“我就是为此而来的……这几天吃穿用度全都依靠你，让我过意不去，我想知道自己能为你做些什么……或者这个世界有没有什么不需要身份证明便可以获得酬劳的工作？”

蝙蝠侠用指尖点了点屏幕：“就当是我血清研究的报酬，那是你现在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

“去吧，乐于助人的超人会送你一程。”

“乐于助人的超人认为蝙蝠侠此刻也需要一点休息，如果有必要我想他会施以援手。”超人叉腰对着黑漆漆的蝙蝠挑眉，听懂暗示的蝙蝠侠无奈地在他的目光下把自己的屁股从实验室里挪了出去。

 

***

被人捞着胳膊飞在空中对于史蒂夫来说并不是新奇的体验，但是他感觉到超人周身似乎存在某种力场，让他免受高速和强风的侵扰。

“所以蝙蝠侠的万能腰带里什么都有？”史蒂夫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倾吐出来。

他听到头顶传来爽朗的笑声，胸腔的震动连带着拉拽他的手臂也在轻微颤抖。超人语气里掺杂着笑意回答：“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正联的众人一致认为，是的，你永远想不到蝙蝠侠的腰带里会有什么。”

“你有决定好从哪里开始参观吗？”

此时天际刚蒙蒙亮，一轮红日刚从城市地平线跳跃而出，驱逐了黑夜的寂寥。史蒂夫盯着那一轮和煦的朝阳，心底有些迷茫。

“我没有想好，你有什么推荐吗？”

“那你可算问对人了，大都会的标志性建筑星球日报大厦你可以去看看，还可以沿着海边的公园散散步，远观一下跨海大桥……看，你右前方就是那座连接大都会和哥谭的大桥，”超人兴致勃勃地向他介绍，“我路过房间时看到你有时候在画画，或许你会想去大都会博物馆里瞧瞧？”

史蒂夫朝那座恢弘壮丽的桥梁望去，这种俯瞰的角度来看的确是另一种难以言表的波澜壮阔的风景。“那的确是个好去处，谢谢。”

“那我先把你送到中央公园里，正好就要去上班了。”

“咦，你竟然还要上班吗？”史蒂夫目瞪口呆地问。

“就算是超级英雄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拯救世界，我们也要过普通人的生活呀。”超人坦然爽快地回答。他无意识地反问：“你那边不是这样吗？”

“……是这样，本该这样。”史蒂夫面露苦笑，低声喃喃，此时他竟觉得这气温有点微凉了。

他没有问出口超人是如何伪装成普通人去上班的，这有一种打探隐私的嫌疑。更何况他这张举国上下无人不知的脸早已剥夺了他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的资格。

 

TBC

Chapter 6: 游大都会

大都会与史蒂夫熟知的纽约城并没有太大区别，这是一座繁华昌盛的明日之城。不过像这样只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衬衫牛仔裤没有做任何伪装走在街头，却没有引来任何过度热切的目光和关注，这种难得的体验让他感到如释重负。

车水马龙的街景并没有让他的心情随着这样生动繁盛的景象变得明媚起来，似是而非的城市道路只让他触景生情，更加怀念起另外一个宇宙。他找不到任何归属，哪怕身处如此喧嚣的氛围中，只愈发显得他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这让他肩宽腰细的背影莫名落寞寂寥，给他那双澄澈浅淡的蓝眼睛和棱角分明的面庞增添了忧郁的气质。

他循着与记忆中布局相似的道路来到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抬头仰望着这栋白色大理石筑就的辉煌建筑。八根科林斯柱式笔直地矗立在台阶上，像华丽花篮一样的柱头连接着方正的穹顶，横梁上雕刻着古希腊花纹。

看着这幢和记忆里如出一辙庄重典雅的建筑，史蒂夫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留恋和悲伤。自从他离开纽约后就多年不曾再踏足这里，内战带来的隔阂和灭霸带来的浩劫也让他和托尼此前约好一同来博物馆参观的约定永远地搁置了下去。

或许另一个当事人根本没有把随口一说的话语当成是约定。

来参观的游客络绎不绝，史蒂夫随波逐流走了进去。

室内装潢和展厅的布局和他记忆里差别不大，循着厚重的大理石墙壁漫步走过一个个圆形拱门，逐一浏览过前人留下的艺术作品……光彩夺目的画面上圣母玛利亚一脸慈爱地递给基督孩童一颗石榴，半裸着身躯托着盛满红艳果实的果盘和鲜艳花朵的两位塔希提妇女沐浴在明亮的色彩中，六翼天使高高举起的上帝手指黄道十二宫，金色羽翼的天使将偷食禁果的亚当与夏娃逐出伊甸园……

这些熟悉的作品让他恍惚中并没有置身于错位时空的错觉。看来除却很多重大历史事件并没有太大改变，就连文化与艺术的历史也相差不大。

他安静地游览着，在雕塑展览馆正中央有一艘用几根钢索吊在半空的等比例帆船模型，在船身上雕刻着圣玛利亚号几个字。不远处浑身姿势扭曲，肌肉虬结，怪异扭斜的亚当雕塑吸引了他的目光。氧化发黑的铜塑自然舒展的右臂来自于诞生，以怪异的姿势扭曲的左臂来自于基督之死，寓意着横亘在生与死之间的凡人面容狰狞经受着折磨。

就在他盯着雕塑怔忡的时候，楼下大厅安检口出现两个步履如飞的西装男人，撞得路上的游客踉跄着发出抱怨声。他们一个手里提着黑色手提箱，一个将手揣在兜里面色冷峻。

持手提箱的男人并没有让他手中的箱子经过X射线扫描仪，这异样的行动引来了安检员的注意，对着他大声呵斥。就在这时另一个紧随其后经过安检门触发了警报的男人将手掏了出来对着安检员脑袋来了一枪。

跟在他们后面的游客面色一变尖叫着跑了出去。大厅里的人们听到枪声，转头一看脑浆迸溅的一幕，惊恐尖叫四散逃窜，或是腿软跌倒，浑身发抖爬到展示台后面躲起来。

史蒂夫听到这动静，躲在柱子后面从二楼玻璃栏杆处看了一眼情况。

两个男人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朝雕塑馆这边走来，显然早有预谋。持枪的男人威胁着没来得及跑出去的人质聚在了角落蹲下，持手提箱的男人打开了箱子，取出里面的炸弹准备安装在承重墙上。赶过来的几个安保不敢靠近，安排其他游客疏散，持着透明防爆盾围在外围，和爆匪僵持着。

除却史蒂夫，二楼此时已经空无一人，游客们从其他通道逃离。

他预估了一眼距离，向后退了几步，趁着持枪男人背对着他时快速助跑，单手翻过栏杆往前一跃。

这一幕引得众人不自禁惊呼，引来了持枪男人的注意。不过他还没完全回头，就被史蒂夫一脚踹飞出去，滚了几圈撞碎了玻璃展柜。

史蒂夫卸力降落，见对方竟然摇摇晃晃爬起来，手里的枪并未在刚刚受击中脱落，还有行动力，便立刻冲了过去。他扭住对方的手腕将试图瞄准他的手臂朝天花板抬起，抬膝攻击男人的腹部。剧痛中男人手指下意识扣动了扳机，子弹连续打在了穹顶上，被钢索吊在中央的帆船顿时摇晃了几下。此时安装炸弹的男人并没有管他的同伙，手中的操作并未停止。时间紧迫下，史蒂夫手下力道毫不留情，捏碎对方的腕骨，枪支滑落被他一脚踢远，然后一拳击晕了对方。

没有停下动作，史蒂夫三跨两步冲过去。男人刚好安装完毕，他迅速按开了倒计时的开关，红色的数字飞速流逝，引得缩成一团的人质失声惊呼。史蒂夫心下一紧，皱着眉一拳头挥过去。男人显然也是一个练家子，一身健硕肌肉，偏头避开朝他挥过去的拳头，一记上勾拳打过来。史蒂夫抬肘格挡，趁势反手捏过对方的手臂，将他朝后扭去远离炸弹。男人提膝踹来试图借腰力挣脱手臂，史蒂夫迅速一瞥察觉了对方的意图，手上顺势一松弓腰向侧面躲开，借机拽过男人的衣领和腿肚子，将他举起来朝远处扔过去。男人后背撞在了帆船钢筋铁骨的船身上，重重摔下来，痛呼着被赶忙冲过来的安保给戴上了镣铐。

红色的倒计时还剩下十秒，史蒂夫一个飞跃扑过去按在了终止键上。屏幕上血红的数字停在了00:04上，众人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就在史蒂夫目送着警方将炸弹安全解除，然后将两个男人扭送着押走时，一个小女孩飞奔着朝她妈妈跑过去。这时她头顶上吊着帆船的钢索不堪重负地崩断，巨大的钢铁铸就的圣玛利亚号发出沉闷的声响朝下面坠落。

小女孩的妈妈面色惊恐尖叫着呼唤女儿的名字。

史蒂夫顾不得多想，只来得及扑过去将呆愣在原地的女孩护在了身下，用他结实的臂膀创造了一个安全的空间。他咬着牙闭着眼等待着身上即将到来的巨大冲击力——他也并不太确定自己能否撑住。

但想象中的压力和剧痛并未到来，史蒂夫茫然地抬起头，只瞥见了红披风的一角。

“没事吧？”千钧一发之际超人接住了钢铁的船只，将它小心翼翼靠着墙面放在了一旁。然后飞过来对着史蒂夫伸出手。

史蒂夫借着那只手的拉力站了起来，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不，应当被道谢的是你，如果没有你的话，炸弹此时已经爆炸了。”超人心怀感激。

这时被他护住的小女孩也拉了拉他的衣角，抬起甜美可爱的面容，用脆生生的童音对他说道：“谢谢你，漂亮哥哥。”

TBC

Notes:

注：大都会博物馆内部陈设因剧情需要为私设，请勿代入现实。

Chapter 7: 加入正联

史蒂夫坐在床沿边，手里拿着画板，用铅笔在上面快速涂抹。他时而会停下来陷入沉思，盯着他的画发呆。

自从这间禁闭室变成了他暂住的房间后，里面的东西逐渐多了起来。铁床上铺着更加柔软的被子和枕头，角落增添了一个黑色的简易衣柜，里面放了几件换洗衣物。墙角堆着几个从蝙蝠侠的训练室里薅过来的杠铃。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平板，一个纯色水杯，一盆史蒂夫在路边顺路买下的多肉盆栽，几支彩色铅笔和橡皮，还有一堆拜托阿尔弗雷德拿来的书本，从社会历史到自然科学，涉猎杂糅，门类杂多。

画纸上是铅笔绘的人物速写，画的像他自己，又不像他自己。

画面上的男人头戴一顶连接着披风的宽大兜帽遮住了他的金发，只露出额前垂坠下来的一缕，脸上罩着一层黑色的镂空眼罩面具，看不清神情。他身着黑色的朴素制服，上面什么标志也没有，胸前的领口快要开到小腹上去，腰间系着一条金黄色的腰带，锁骨两侧靠近肩膀的地方有两个金属圆盘，连接着衣服与身后的披风。

男人矫健的身躯被披风掩盖，凌乱的线条为他增添了一抹神秘和孤寂，像一个不知前路在何方的无根之人。

他的思绪又不自觉回到了白天……来到陌生世界的不安以及每夜从噩梦中惊醒的躁动，在经历了博物馆事件之后有所平静。帮助别人的感觉像一缕微风，抚平了他紧绷的神经，让他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或许在他没办法回到原本世界的当下，他也不应该碌碌无为茫然等待，纵使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也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施以援手。而在不需要他救困扶危的时候，他也可以尝试着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他想起了刚刚在博物馆暂时闭馆的新闻下方看到的一条招募信息，大都会博物馆准备推出文化宣传的系列企划，他们欢迎广大艺术家们踊跃投稿插画作品，并会从中选几位作为企划固定合作人。

截止日就在几天后，这值得一试，但在此之前……

史蒂夫来到了蝙蝠侠的军械室门口，对方正在做夜巡前的准备。

“蝙蝠，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说吧。”蝙蝠侠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检查了一遍钩爪的牢固程度然后放进了万能腰带里。

“我可以加入正义联盟吗？”话刚说出口史蒂夫又觉得有点不妥，他一个未来可能要离开的人好像也不太适合当正式成员，于是连忙补充，“也不一定要加入，编外成员也可以……呃，我只是想帮助别人或者出点力……就算是为了应对你们口中的那个达克赛德危机我也不应该坐以待毙，毕竟这也与我有关。”

蝙蝠侠这回转过头来看向了他。不过他的蓝眼睛里并没有太多意外。从下午他调取监控分析史蒂夫放倒那两个匪徒的全过程时，他就有了预感。

谨慎多疑的蝙蝠侠已经仔细调查了那两位匪徒的背景。毕竟史蒂夫初次离开蝙蝠洞就遇到这种事，太过于巧合以至于他必须排除对方故意雇佣爆匪来做戏的可能性。资料证明那两位的确只是随机报复社会的下岗工程师，而出于常年工程爆破中紧急停止的习惯，匪徒在制作机械计时器炸弹时下意识加入了棘轮结构，才让史蒂夫得以及时阻止爆炸。

“你跟我来。”

史蒂夫跟随着蝙蝠侠来到了实验室，刚一进门他就看到了他那件红蓝白三色的美国队长制服已经被洗干净挂在了衣架上。史蒂夫眼眶突然有点泛红，他走过去颤抖着指尖触摸那陈旧的布料，上面仍然残留着战场上留下的裂缝和破洞。

“你的这件制服并不防刀枪耐高温。简单来说，除了体现你凹凸有致的身材外毫无实用价值。”蝙蝠侠语气里带了一丝嫌弃。

“不过我会帮你修好。”像是看出了他的怀念和触动，蝙蝠侠又补充了一句。

“呃，啊？”史蒂夫清澈的眼神中透露着懵懂，“还能防弹？我只需要适合施展身手的轻便制服……”在他的印象里，只有钢铁侠那种装甲才能够防子弹，或者黑豹的振金制服，难道这个世界也有振金？

“韦恩集团专门研究的凯夫拉材质，在防弹防爆的同时也有较高的韧性和较轻的质量。你们那个世界难道没有人研究这些吗？”

史蒂夫犹豫着摇了摇头。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霍华德，这位昔日的天才科学家曾经在他耳边提起过他在做这方面的研究。但是七十多年过去，托尼接手斯塔克企业后这项技术并没有应用在神盾局特工或者复仇者的制服上，看样子并没有取得什么成果。

“我会用这种材质帮你制作一件新的制服，是按照你之前的这套样式来吗？”蝙蝠侠抬颏用下巴指了指那件跟美国国旗一样的制服。

史蒂夫怀念的目光在上面流连，然后摇了摇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画纸，将它慢慢展开，递了过去。

“这样就好。”

蝙蝠侠接过画纸，瞟了一眼上面的深V制服。

“你懂防弹的含义吧？”怀疑的目光犹如凛冽的寒风。

“……咳咳，只是艺术加工。请忽略掉那个。”这才反应过来的史蒂夫不自在地脸红起来。

“明天有一个正联的短会，你记得参加。在制服做好之前，你可以认真想一个代号。”蝙蝠侠叮嘱了一句，把那张纸条收进了他的万能腰带里，便离开去夜巡了。

史蒂夫惊喜地看向对方坐上蝙蝠车离开的背影，垂眸露出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

哥谭市的今夜格外平静，当然，只是相较于腐烂堕落的昔日而言。这座城市如今依旧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按照计划的路线巡逻了一圈，顺路解决了几个恣意生事的小混混后，蝙蝠侠像一头逡巡领地的雄狮，蹲在凶神恶煞的滴水兽上俯瞰整个城市。红披风在这时悄无声息来到了他的身旁，伴随着热气腾腾的苹果派的香气。这香甜的气息与这一画面可格格不入。

“看来超人不需要睡眠？”蝙蝠没有回头。

“只是正联主席想表达一下对他的顾问的关心和歉意。”超人拐了个弯，将香气扑鼻的苹果派凑到了蝙蝠侠跟前。

“这是玛莎今天刚烤好的，快尝尝，补充点能量。”黑发蓝眼的英俊男人笑眯眯的，身上仿佛还带着来自堪萨斯的阳光与麦田的味道。他早有预谋地用叉子叉起一小块派，递到了蝙蝠侠嘴巴前。

“……”执拗不过对方的蝙蝠侠只好为了避免出现超人喂蝙蝠侠吃东西这样诡异的一幕，抬手接过了叉子，张嘴一小口一小口地把绵甜吞进肚子。

超人对没能亲手喂对方似乎有些遗憾，但很快他的注意力被蝙蝠侠微张的皓齿后红润的舌尖给吸引。心底流淌过一阵触电似的酥麻，就像他发现那只隐藏在漆黑隐秘的洞穴里被谣传为恐惧化身的怪物，其真身居然是一只有着粉色肉垫的猫咪一样奇妙的感觉。

“现在来说说你口中的歉意指什么？你最近又砸坏了什么公共建筑需要赔偿？”蝙蝠侠斩钉截铁拒绝了第二块派，意有所指地开始拷问。

超人将装着派的盒子放在了滴水兽的脑袋上，然后飞在蝙蝠侠面前。他们一个蹲在滴水兽上，一个悬停在半空中彼此面对面。超人的披风在冷然的夜风中飘扬在身后，在这座如他的守护者一般漆黑暗沉的城市上空，他身上的颜色是那样明亮，他眼中的光泽是那样璀璨，他脸上的笑容是那样明朗。

他郑重其事地向他伸出手，笑道：“我们的初次见面并不愉快，因此我想重新做一次正式的拜访。”

“你好，哥谭的守护者，暗夜骑士蝙蝠侠，我是来自大都会的明日之子，超人。”

TBC

Chapter 8: 流浪之者

对于经历了太多世事沧桑的蝙蝠侠来说，已经很难再有什么事物可以给予他强烈的触动，但此刻他感受到了心脏鲜活的跳动，这一刻的悸动让他一瞬间怔忡。

他鼻翼间嗅闻着苹果的清香与松软面包的香甜，从那双比蔚蓝的天空还要饱和纯净的钴蓝色眼睛里，他好像看到了被柔和微风拂过的堪萨斯无尽的田野，温暖的阳光铺满玉米地，苹果树下的他笑意盎然。那眼底盛满的情愫是那样滚烫和热烈，以至于有些灼伤了一直以来隐藏在黑暗中的夜行生物。

“……”蝙蝠侠艰难地吞咽着干涩的喉咙，眼神晦暗地别开了头，他没有去握住那只手。

“如果这真是我们初次见面，我说不定会叫你「滚出我的哥谭」，所以你不必介怀这个，”他故作轻松地开了一个玩笑，“而且当初我们都中了卢瑟的挑拨。”

“这正是我要说的，布鲁斯。”

“我并没有受到谁的挑拨。你在这里打击犯罪守护城市坚守了二十年，而我当初却忽视了这些。仅仅是看了几篇报道，听了受害人的一面之词，便轻率对你下了定论。这不仅是作为调查记者的管窥之见，也让超人的立场有失偏颇……”超人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懊悔，这让他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停止这些想法，克拉克。过度苛责自己也是一种偏颇。”蝙蝠侠起身用食指尖触碰到了他的嘴唇，让他停下了自责的话语。

“你那时候正深陷自我价值的怀疑与肯定之中，坚持自己一直以来认为正确的事，对你来说是极不容易且重要的。”

“你遭受了太多误解和怀疑，这其中也包括我，你不欠这个世界什么。”

蝙蝠侠脊梁笔挺地站立在青面獠牙的滴水兽上，与悬空而立的超人离得很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遥。超人分明不需要呼吸，但他却能感受到对方胸腔的震动，他们呼出的热流在夜风中交融。

“哦……布鲁斯，我就知道你是最理解我的人。”超人把他捞进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明明对方才是体温更高的那个，却好像在向他汲取温度。

蝙蝠侠浑身不自在地绷紧了身躯，他咳嗽一声说道：“现在该来谈谈正事了？”

超人闻言松开了他，端着那一盒苹果派坐在了他的旁边，双脚悬空在九百多英尺的高楼上。

“正联需要一个即时通讯工具，”蝙蝠侠和他并肩坐着，整个人呈现放松的状态，“今天博物馆发生枪击案时正巧你在洛杉矶吹灭山火，那时候离博物馆最近的是巴里，但他没有及时获取信息的途径。如果当时史蒂夫没有正好在那里参观，后果不堪设想。”

“听起来你已经解决这个问题了。”

“决定组建正义联盟后我就在思考这个，今天我又新增了一些功能。明天我会详说。”

“所以这算是我们之间的会前小灶吗？”超人笑吟吟地调侃。

蝙蝠侠噎了一下，隐藏在面具后露出不赞同的目光，嗫嚅了一下嘴唇决定忽视掉这句话，板着脸换了个话题：“史蒂夫请求加入正联，你这位联盟主席对此的意见是？”

“明知故问，布鲁斯，”超人无奈一笑，“我都打算过几天主动邀请他了，现在看来他比我想象中意志坚定，就和你一样。”

“哦，别拿一只黑漆漆的阴暗激进尖酸刻薄的冷血动物和别人比，他看起来可比我温柔乐观多了。”

“嘿，别这样妄自菲薄，”超人转过头来直勾勾凝望他的眼睛，眼神是那样真挚坦诚，“我感受得到，很沉重的责任一直压在他的身上，就像你也肩负着这些东西在负重前行。这些责任源自于柔软的、高尚的心。”

“但你们都有着深刻的洞察力、不屈的意志和强大的灵魂，你们是一类人，会永远践行在坚信的道路上。布鲁斯，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我都相信你会是那个坚守到最后的人类。”

“……”蝙蝠侠不自在地沉默了，比起这些他更愿意听一些冷言冷语。

他只好切换成了哥谭王子布鲁西的状态，以一种更显轻浮的表现遮掩不平静的内心。

“你可是正联的牌面，麻烦以后在媒体面前记得保持现在这个令人信服的状态，”他用手背拍了拍超人胸口的字母，“我该回去了。”

蝙蝠侠正准备掏出抓钩枪，就被超人搂着他的腰背和膝弯抱了起来，朝着韦恩庄园飞去。

“我送你。”

蝙蝠侠僵硬地保持了一个双臂环胸的姿势。最近他们之间越过正常的社交距离太多次了，他想，这很危险。

 

***
正义联盟众人重新聚集在了蝙蝠洞的休息室里——它现在被当做了临时的会议室。

除了布鲁斯还穿着蝙蝠制服外，亚瑟依旧是那样半裸着身体放浪不羁的状态，钢骨照旧穿着他的灰色卫衣。超人则换上了一件普通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戴安娜将卷发挽了起来，穿着一件洁白的波西米亚长裙。于是当一身闪电侠制服的巴里踩着点姗姗来迟，看到这随意的一幕时，惊讶地问出口：“诶，所以不是出任务吗？”

“只是一个短会。坐吧，闪电侠。”

“喔，这可是正联历史性的第一次会议。”巴里一脸兴奋地坐在了史蒂夫和维克多中间的空位上。

见所有人都入座后，蝙蝠侠直入正题：“第一个事情是介绍一下我们的新成员，你们都认识他。”

蝙蝠侠抬颏示意：“史蒂夫·罗杰斯正式加入正义联盟，代号……”他停顿了一下。

“流浪者（Nomad）。”史蒂夫立刻接话。蝙蝠侠听到这个词时意味不明地瞟了他一眼，继续下一个议题。

“嘿你好，我是闪电侠，巴里·艾伦。”他身旁活泼开朗的健谈年轻人放低声音对他说悄悄话，释放好意。

“你好。”史蒂夫很喜欢这个浑身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他笑着回应。

就在巴里想要再聊点什么时，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抬头一看蝙蝠侠凛冽的眼神，吓得他赶忙做了一个拉上嘴巴的动作，迅速噤了声。

“我给每个人做了一个联盟身份卡，同时兼顾通讯和定位功能。”蝙蝠侠拿出七个和ID卡一样大小非常轻薄的设备，递给了每个人手里。

划开屏幕，上面有三种解锁方式，指纹、面容或者瞳孔膜识别。解锁后，初始屏上出现了持卡人的身份信息，旁侧是通讯录，可以联系到其他人的身份卡，身份卡右上方镶嵌着一块小型的入耳式耳机。

“为了便于联盟统一调度和安排，当出现紧急情况时你们的身份卡会发出警报，上面会列示事件地点和详情，可自行根据当前的位置和情况接取，或接受联盟的安排前往任务，”蝙蝠侠简明扼要地解释，“右上角的入耳式通讯器用的是队内专属联络通道，便于出任务时及时沟通。”

“在联盟大厅修缮好之前，蝙蝠洞会暂时作为联盟据点。目前并没有强制义务，但我希望在危机时刻能随时联系到彼此。等瞭望塔建好后，针对于外太空的异常监测后续我也会同步到各位的身份卡上。在联盟事务上有任何问题一定要及时向我或者超人沟通。”

“瞭……瞭望塔？”巴里因震惊而张大的嘴足以吞下一块汉堡，“除了六颗卫星你还在建一座空间站？”

“嗯哼，”蝙蝠侠面具下的眉毛上挑嘴角上扬，微微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没有什么其他问题的话我就说一下目前暂定的联盟守则。”

“守则第一条，在外出任务的时候只能叫代号。”

 

TBC

Chapter 9: 画如其人

会议结束后，其他人陆续离开，史蒂夫正要回房间继续作画，被蝙蝠侠叫住了。后者将一件差不多快完工的制服投影到了屏幕上。

“腰带部位是和我类似的万能腰带，除此之外你看看有什么想要修改的。”蝙蝠侠向他细致解释了一些设计细节。

“比我想象中还要完美，谢谢你，蝙蝠。”史蒂夫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关于武器你有什么想法？”

“一面圆盾就好，方便我投掷和接住。”史蒂夫做了一个甩手臂的动作。

“只是一面盾？”蝙蝠侠再次向他确认，“不再加一点其他功能？”

史蒂夫确信地点点头：“足够了，我只是想守护，而不是伤害。”然后他歪了歪头，摩挲着光洁的下巴：“嗯……上面的涂漆我倒是有点别的想法。”

“我明白了，稍后你把尺寸数据和涂漆样式交给我。我会在盾牌背面和你的手臂护甲上加上一个磁吸装置。”

 

***

史蒂夫走出会议室时，看到那位浑身刺青的男人正抱臂靠着门口的墙壁，他暗金色的卷发随意披散在肩上。男人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投向了走在他身后的蝙蝠侠。

看起来他们有事情要谈。史蒂夫连忙加快步子回到他的房间。

蝙蝠侠站在门口瞧了一眼海王，于是转身走回了会议室，海王跟了进去把门关上。他把那张身份卡放到了桌上，浑厚的嗓音开门见山说道：“我此前只答应过帮你们击败荒原狼，现在荒原狼已经死翘翘了，后续达克赛德危机我也会帮忙。”

“但是陆地人之间的纠纷恩怨，我没兴趣管。”

蝙蝠侠摘下了他的面具，露出两鬓微白有些岁月沧桑的俊脸，脸颊侧的美人痣让成熟中添了一抹神韵。他面容平静，没有刻意再伪装成喑哑低沉的嗓音，用清冽干净的声音回应道：“我看到了那篇报道，你救了潜水艇里的所有人。”

“亚瑟，你为了帮助别人做的事远比嘴上否认的更多。我曾经也和你一样，拒绝和别人建立联系。”

黑发蓝眼的俊逸男人取下黑色的战术手套，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拾起桌上那张身份卡，珍重地重新递给了身体里流淌着一半亚特兰蒂斯血统一半人类血统的混血种。

“正如此前我说过的，正义联盟没有强迫的义务，但如果你需要我们，请告诉我们。”

隐藏在浓密胡茬中的嘴唇微张，没有说些什么。那双凌厉的黄金瞳里闪烁过意味不明的神色，他想起了眼前这个男人一人一马徒步翻越雪山来到与世隔绝的村庄找他时的情景，那时他也是这样诚恳和坚韧。

未来的七海之王接过了那张卡。

 

***

在流浪者的装备制作好之前，史蒂夫率先收到了来自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邮件。邮件里恭贺他的作品被选入第一期企划中，并邀请他前往博物馆参与线下的宣讲，进行长期合作插画师的正式签约。

经过上次的炸弹事件后博物馆还没有开馆，史蒂夫表明了身份从侧门进去。他穿着裁剪修身的白衬衫和亚麻色的宽松长裤，明亮的金发打理的蓬松而柔软，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温和尔雅的艺术生。

博物馆里静悄悄的，灯光昏暗，文物们隐匿在幽暗的光线中沉默不语地凝视着他。遭受袭击的展厅里大部分展览柜已经修缮好了，只不过玻璃展柜中仍然是空荡荡的，部分被损坏的文物仍在修复中。

迎接他的是一位头发稀疏花白，戴着金边老花镜的老学究，一种常年与文物打交道的独特气质鲜明地体现在他身上。签约的过程并不冗长，史蒂夫在保密协议与合同后面用秀雅端庄的字体签上自己的名字后，和他对接的工作人员便详细同他介绍企划的流程和涉及的文物。在讲述到相关文物时，这显然是对方热衷于并擅长的领域，他的语气更加激昂，语言生动地细细描述着。史蒂夫用钢笔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时间流逝的很快，当一切结束时，双方仍有些意犹未尽。

“罗杰斯先生，请跟我来。戴安娜找你。”那位老学究叫住了依依不舍正要离开博物馆的他。

“现在很少能看到有年轻人能这样沉得下心来聆听古物的声音了。”老学究在路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显然对他下午的表现非常满意。史蒂夫腼腆一笑，礼貌地接话。就在史蒂夫疑惑谁是戴安娜时，老学究领着他穿过层层房间来到了文物修复室，在上次炸弹事件中受损的文物正好摆放在这里。

一位身着简洁大方的白色针织衫与包臀半身裙的干练女性背对着他们。她褐金色的卷发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典雅的体态，正专注地用细软的刷子轻轻拂去一座残损的古希腊雕塑上面的脏污。听到了脚步声，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过头来。

“这位是文物修复师戴安娜，她最擅长的领域是希腊雕塑与建筑遗迹的修复与复原，”老学究向史蒂夫介绍，然后又对着已经在整理工具的优雅女性道了别，“人我带过来了，你们好好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老学究走后，史蒂夫这才惊讶地说出口：“神奇女侠。”

戴安娜莞尔而笑，点点头，向他解释道：“一开始我看到企划的合作插画师名单时，以为只是同名，直到刚刚无意中路过看到了你。”

“上次你来这里并没有来得及参观完，我可以陪你逛逛。”

史蒂夫跟随着她的脚步沿着大理石路来到展厅，此时的展厅比方才更明亮了一些，天花板上的吊灯散发着温暖的白色光芒。

“这一层身份对你来说也挺重要的吧，为什么会突然信任我？”史蒂夫有些疑惑地问。

“我看过你的画。笔触细腻温和，下笔干脆利落，画面素洁清整。美狄亚本是悲剧的故事，但我从你的画里看到了倾注的情感和理想主义的深思。画如其人，史蒂夫，你的内心远比你平静的外表更充沛多彩，”戴安娜嫣然一笑，语调平稳，从容不迫地回答他，“而且我有真言套索，不怕你撒谎。”

“你的灵魂比身体更沧桑成熟，但同时它又充满活力且非常纯粹。这很矛盾，但我对此很感兴趣，是什么造就了你这样复杂而又单纯的统一？”

“......我并不值得这些评价，戴安娜。”史蒂夫局促地说。

“请相信我的判断。我已不是当初那个刚离开天堂岛的女孩，百年来历经沧桑饱经世故。我曾经封闭过自己很长一段时间，但现在我又从你们身上看到了人类同样美好的品质和希望。”

“我想他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史蒂夫看到了戴安娜突然变得柔软起来的眼神中一瞬而过的怀念，语气不自禁地放轻。

戴安娜为他的敏锐哑然一笑，她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你似乎并不惊讶我并非凡人。”

“是的，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很相似的，来自遥远地方的古老灵魂，但却是高尚的，”史蒂夫解释，“在我们那个世界，他是雷神索尔，也是我最好的挚友之一。”

“原来是奥丁之子......倘若有机会，很想认识一下你的那群朋友们，至于现在，”戴安娜转过头笑意盎然地问，“要去吃点冰淇淋吗？”

 

TBC

Notes:

注：电影中戴安娜在华盛顿自然历史博物馆中工作，此处设定为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Chapter 10: 海的复仇

史蒂夫从街边摊主手里接过卷筒冰淇淋。用卡通纸包裹着的热气腾腾的酥脆卷筒上是烟囱状的乳白色冰淇淋，核桃碎零星的撒在奶油上，看起来可爱极了。

他伸出粉色的舌尖舔了一口，甜而不腻的奶油与细腻的坚果油脂在味蕾上炸开，带来清凉和醇甜的感受。

“奶油核桃口味？”戴安娜品尝着手里的冰淇淋卷筒，嘴角上挑，笑着调侃，“没想到你嗜好的味道和你外表一样的风格。”

听到直白的夸赞，一抹羞赧浮上他的脸颊，史蒂夫又舔了几口让脸上的热度褪去。他细细品尝着相似的味道，不自禁陷入了怀念中：“过去托尼会在复联大厦的冰箱里随时备上奶油核桃味的冰淇淋……好些日子没有吃到了。”

虽然在灭霸打响指后的那五年内，新复联基地冰箱里的冰淇淋不曾短缺，但再怎么品尝都不再有曾经的滋味。连贾维斯也发现了冰淇淋消耗速度的锐减。

“他也是对你很重要的人。”这句话是一句笃定的陈述句。见史蒂夫突兀地神情黯然起来，她于是紧接着又打趣。

“你喜欢他？”

这句话吓得史蒂夫一个激灵，俊俏的脸瞬间染上了红晕，在戴安娜了然于心的眼神里欲盖弥彰地说道：“我们只是朋友！”

小小的玩笑让低落的情绪一转即逝，随即他的神色变得坚韧不拔。

“他是我值得交付信任和性命的……最重要的人。我会回去救他们，回到我该去的那个战场。”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警报同时在他们身上响起。他们立刻从兜里掏出那张闪烁着信号的身份卡，划开屏幕后弹跳出来一个信息框，上面显示着缅因州莱恩港遭遇海啸的袭击。

还没来得及细看任务详情，蝙蝠侠低沉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超人已经过去了。那个地方离大都会太远，其他人暂时待命。”

这一场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海啸造成了莱恩港沿海建筑百分之九十二的损毁，以及暂且无法统计的人员失踪与伤亡。哪怕超人迅速赶过去，也没办法救下所有人。

蝙蝠洞内的屏幕上显示着莱恩港监控视频、海啸灾情报告和海底监测数据，黑漆漆的大蝙蝠一脸严肃地站在电脑前操作着键盘。他身后站着已经从博物馆回来的史蒂夫，和救援完现场被困人员后返回的超人，两位蓝眼睛的男人脸上露出同样的忧虑。

“从钢骨发给我的信息看，海底震源探测器没有收集到任何相关数据。这次海啸并不是源自海底滑坡、地壳运动、台风飓风等任何自然因素。”

“这是来自大海的复仇，”蝙蝠侠神情肃穆，眼神冷冽，语气喑哑，“这只是一次最初的警告。”沉重压抑的氛围笼罩了整个阴沉的蝙蝠洞。

 

***

事实证明蝙蝠侠的推测总是正确的。在那天之后，世界各地陆续遭遇了频繁突发的海啸、灾害性海浪和风暴潮等灾祸。海水反常地将常年来人类日积月累往大海中倾倒的垃圾报复式还给陆地，沿海城市的港口海湾和沙滩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垃圾。

世界对这些骤然爆发的海啸完全没有任何监测手段，如今大部分沿海城市的人们只能暂时先撤离到更安全的地带。

这种全世界范畴的现象引发了公众的热议和恐慌，一部分人认为这是世界末日的征兆，另一部分人认为这是来自大海的报复，属于地球自我防御机制，警告人类不要再往大海中无限制地倾倒污水和垃圾。在众多猜测中，电视节目上只有一位沈教授仍然在坚称亚特兰蒂斯的存在，并声称这是来自这个失落的王国的宣战。

“那位海王，他是亚特兰蒂斯人，对吗？”背景音中仍然在播放着相关的新闻报道，史蒂夫看向了坐在电脑前的蝙蝠侠。

这些天来正义联盟已经出过几次任务以阻止海啸带来更严重的危机，但如果不从源头解决这个问题，显然无济于事。

“他是混血。亚瑟·库瑞，母亲是亚特兰蒂斯上一任女王，父亲是莱茵港灯塔守护者。最初的那场海啸是冲着他去的，但这件事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亚特兰蒂斯现任国王很显然对于陆地恨之入骨。”蝙蝠侠疲惫的语气中带有一丝无奈。

“如果事情不得不发展到最坏的地步，我们必须做好与亚特兰蒂斯作战的准备。”

一前一后的刺耳警报声在蝙蝠电脑上和他们的身份卡上同时响起，一时间振聋发聩。屏幕上迅速锁定了两场灾害的地点和现状——波士顿海湾，以及大都会和哥谭市之间的跨海大桥。

蝙蝠侠迅速做出了判断，下达命令：“我和超人前往波士顿，大都会这边交由你和闪电侠。”

 

***

这是史蒂夫第一次穿上他的流浪者制服执行任务。当他从哈雷摩托上下来，从车头取下盾牌扣到手臂上时，闪电侠正好来到他身边。

他们站在距离海湾尚有几个街区的高地，远处翻滚的惊涛骇浪中夹杂着无数建筑的残骸和垃圾，像一头势不可挡的庞然怪物，以倾颓之势向城市压来。人类在它面前是这样渺小和无力，呼吸之间它便能夺走无数人的生命。

烈风夹杂着海腥味吹起他黑色的披风，吹开他的兜帽，露出凌乱的金色头发。这身制服服帖地包裹着他美好的躯体，展现着他如古希腊雕塑般美丽的线条。金属色的肩前圆扣、万能腰带、手臂护腕与战术靴，是低调漆黑的制服上唯一的颜色。他手臂上的圆盾盾面光滑，正中央黑底色上缀着一颗银色的星星，边缘是与他制服金属色同样的颜色涂上的锯齿形花纹。

史蒂夫黑色面罩下的蓝眼睛充满忧思却毫无惧色的观察着情况，然后对他身旁年轻的神速者说道：“以跨海大桥为界，你负责大都会的三个街区，我负责哥谭这边的街区。尽可能多的疏散群众，不要和海啸正面对抗。”

闪电侠显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直面这种天灾人祸，他的应答语气稍显无力，牙齿因畏惧还有些打颤。虽然他的神速力能让他在海面上奔跑，但如此巨大的浪头，一旦落入水中……

看出了年轻人心里的惶恐和不安，史蒂夫面露鼓励的微笑，温柔地拍拍他的背，就像一位无坚不摧的领袖一样。

“巴里，我在像你这样大时，曾瞒着军队偷偷一个人跑到九头蛇基地去营救我最好的朋友。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做到什么，我也非常害怕。”

“在孤身一人面对九头蛇的枪林弹雨时你知道我对自己说了什么吗？”

闪电侠疑惑地摇摇头，透亮的眼睛看向他。

史蒂夫莞尔一笑：“我什么也没说。恐惧一直在那里，害怕让我更加谨慎。但我知道我必须要完成任务，为此我的脑子里只能去思考，我下一步该怎么做。”说完他拍了拍闪电侠的肩膀，便朝着被海啸侵袭的街区跑了过去。

看着那个在海啸面前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坚定不移的背影，从他的话语和背影中仿佛获得了某种莫名的鼓舞，闪电侠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心脏仍然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着，眼神却严肃坚毅，勾腰弯膝做了起跑的准备姿势，然后眨眼间消失在寂寥的街道。

 

TBC

Chapter 11: 再度溺水

来势汹汹的浪潮冲刷着街道，恶狠狠拍打着钢筋铁骨的城市。大部分人群在警报来临时已经井然有序迅速疏散到高楼大厦中更高的楼层上去，只有少部分没有来得及逃跑的人被海潮裹挟着无助地挣扎，或者被海浪卷起的钢筋残骸和垃圾给困在了下面。

史蒂夫利用钩锁在城市间摆荡，捞起一个又一个在海浪中无力飘荡的人们，又在海浪退却时帮助那些被困的人们逃跑。

得益于楼房足够坚如磐石的构架，以及哥谭市地底虽然被遗弃但由上一任韦恩老爷高瞻远瞩设计出的发达下水道系统，惊涛骇浪对城市并没有造成太大损毁，冲击地面的海水很快又通过四通八达的下水道回归大海。

在仔细搜过遭到浪潮影响的街区，确定没有被困人员后，史蒂夫来到了跨海大桥边上的高楼顶上俯瞰整个海港。

这次海啸并非如自然形成的那样一浪推着一浪朝城市袭来。海水仿佛有某种自我意识，单独地分裂成一缕一缕，有目的地朝城市大楼席卷而去，重重撞击在钢筋水泥上，引起建筑的轰鸣和人群的尖叫。

但海水并没有自我意识，除非人为操控……史蒂夫来不及去细想，他看到海面上有一条被海浪异常的扰动裹挟进海港的鲸鱼正在惊慌失措中挣扎着朝跨海大桥撞去。

一艘渔船的锚似乎挂在了那条鲸鱼身上，被起伏的海浪和鲸鱼翻滚的躯体同时带动着剧烈晃动，朝前快速行驶着，上面的人们面露恐惧抓着船栏左摇右晃。

有一位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操纵着甲板上大型捕鲸枪的男人正用尖锐的鱼叉头瞄准着鲸鱼试图射杀它。在颠簸的船身上男人神色冰冷，手中的扳机不动声色地扣动，箭头锋利重达四磅的鱼叉以每秒三百英尺的速度发射出去。

只听得“哐当”一声金属相接的清脆声音，一面高速飞旋的圆盾精准撞击在鱼叉身上，让锋锐的箭头正好擦过鲸鱼的身边射进了海水中。

史蒂夫用钩锁晃荡飞跃而起，利落接过反弹回来的盾牌，跳到了甲板上。他无视了男人的呵斥，用手里的钩爪在他身上绕了一圈，又勾住了另外几个人的腰部，在他们的惊呼中他手上迅速一收，这些人便立刻被收紧成了一团相互环抱着被钓上了跨海大桥。

这艘船仍然被与鲸鱼连接的锚索带动着颠簸。史蒂夫扶着栏杆稳住身形，观察了一眼钢索的位置和鲸鱼的情况，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纵身一跃以优雅的身姿跳进了海里。

他在水中游弋的身姿流畅美丽，手臂和腿部的肌肉拉伸着，劲瘦的腰肢扭动，就像灵动的人鱼。灵活地避开鲸鱼摆动的身躯，他来到了被锚钩刺穿的鳍肢前，源源不断流淌出的红褐色血液晕染在海水中。

史蒂夫伸出手试图将锚钩拔出来，刚一碰到湿滑的鳍肢就被剧烈摆动起来的鱼鳍挥舞着扇开。他弓腰在水中改变了方向，重新游回鲸鱼的身边。

别怕，我来帮你取掉它。

史蒂夫心底这样想着，用温热的手掌轻轻抚摸上鲸鱼流畅的身躯，受惊的鲸鱼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安抚，渐渐平静下来。于是他两只手放在了冰冷的锚杆上，用脚抵在鲸鱼的躯体上，用力拔出了锚钩。鲸鱼摆动着受伤的鳍肢和有力的尾鳍，缓缓扭动优美的身躯在水中翻了个身，朝大海的方向游去。

松了一口气的史蒂夫正准备往海面游去，一阵突如其来的暗浪让他在海底打了个转，撞在了身后的沉船上。史蒂夫吃痛呛了一口水，还来不及躲开猝不及防的袭击，暗流裹挟着沉船残骸和海底垃圾朝他袭来，压在他身上将他困在了海底。在那一瞬间的突袭中他隐约看到了两个身着鳞甲，手部看起来像钳子的海底生物。

史蒂夫用仅剩的力气试图挪动困在他头顶的钢筋，沉重的庞然大物纹丝不动。张开的嘴除了咸湿的海水什么也吸不进，耗尽的氧气让他逐渐浑身乏力。刺痛感在肺部灼烧，血腥味在喉间炸开，嗡鸣在耳边炸响，眼前阵阵发黑。他的金发在海中像无力的海草一样散开，生理性的眼泪融化在冰冷的海水中，愈发软绵的躯体逐渐朝海底坠落。

在最后的意识里，他恍惚中看到海底忽暗忽明的光线中有一个披散着长发朝他迅速游来的男人，伸出了一只健硕的手臂。

“……巴基……”他嘴唇无意识地张开，呛进去更多冰寒入骨的冷水，声音被淹没在无尽的海水中。

时间就像这冰冷的海水一样，拖拽着他疲惫的身躯向着未知的、幽暗的、刺骨的海底深渊坠落。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七十年后的再度重逢却是如此戏剧性的苦涩。

他没有拉住那只手，于是他认为自己该欠他一条命。所以在完成了必须的使命后他扔下了盾牌，连同着自己的求生欲望。如果无法在巴基的眼里再看到曾经温柔明朗的神情，或许死在他手里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与赎罪。

氧气骤然挤压肺泡中的海水让他剧烈咳嗽起来，呛出一股又一股咸腥的海水。史蒂夫浑身湿漉漉地发着抖，蜷缩起来艰难撑在地上大口呼吸。披风紧紧地贴在他的身躯上，被打湿的金发也一缕缕地黏在额头，因呛水而发红的眼眶和苍白的脸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破碎。

缓了好一阵意识才逐渐回归，史蒂夫这时才反应过来他的巴基已经回来了，不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认不出他而对他兵刃相向的冬日战士。

心脏的抽痛渐渐缓和，史蒂夫抬头看向站在他身边那位身材健硕，纹着复杂刺青浑身散发出野性荷尔蒙的男人，对着他道了一声谢。

男人见他没什么大问题，正准备要离开，史蒂夫沙哑着嗓音，有气无力地叫住了他。

“亚瑟……在我们那个世界，亚特兰蒂斯与陆地宿怨深仇，常年恶战，伤亡惨重。”

“因为我们那个世界，没有像你这样的人……”他一边咳嗽着，一边剧烈喘息。

“……”亚瑟沉默了一瞬。他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话语，然后一跃跳回了海中。

“回去告诉蝙蝠，我会解决这件事。”

闪电侠正巧在这时赶来，他只来得及看到海王离去的身影。他见到海港边瘫坐着浑身湿透的史蒂夫，立刻跑到他身边拍他的背缓解他的不适。

“刚刚我收到蝙蝠侠的信息，他说只要解决掉海底作乱的亚特兰蒂斯士兵就能停止这场海啸。”

“没事，已经解决了。”史蒂夫看向一望无际的平静海面，轻声回应。

“你还好吗？还吃得下东西补充能量吗？”

史蒂夫点点头，借着闪电侠伸出来的手费劲站了起来：“当然，不过不要海鲜。”

“我也不想吃海鲜。”闪电侠面露嫌恶地吐吐舌头，显然刚刚也被腥臭的海水给熏得不轻。

TBC

Chapter 12: 两次交心

洗去身上咸腥的海水换上干净整洁的普通衣物后，他们坐在了一家披萨店里。此时大都会刚经历一场海啸，靠近海港地区的街边还没什么行人，只有进行灾后清理和修缮的人们在忙碌，披萨店里除了他们俩没有别的客人。

他们一连点了十盒披萨，除去海鲜味的其他味道都来了一份。巴里像一头饿了七天的花斑豹吃得很急，一手捞起三四片披萨狼吞虎咽，腮帮子鼓囊囊的和仓鼠一样。

“慢点，巴里，没人和你抢。”这一幕看得史蒂夫哭笑不得。

这位浑身充满旺盛精力的小伙子总会让他想起那位手吐蛛丝飞檐走壁的年轻人。他们都看起来莽莽撞撞冒冒失失，却带着一股年轻人的冲劲和锐气，浑身充满无限潜力。他相信他们都可以做到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即使他们自己不相信这点。

“唔，使用神速力时我消耗的能量非常多，每小时大概数万卡路里，所以我会经常感到非常饥饿……”巴里嚼吧嚼吧嘴里高热量的披萨饼，含糊不清地说。

“那你尽管吃，我请客。”他失声一笑，前不久他刚好拿到第一期企划插画的报酬，瞧着披萨盒见了底又赶忙再点了十份。

“不用不用，我也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了，虽然平时拮据一点但吃饭还是没问题的。等在物证鉴定科实习期一过，就可以转正了。”巴里嘴里咀嚼和说话的速度极快，不过好在史蒂夫听清楚了他在说什么。

史蒂夫打趣道：“你在警局工作，超英事业下班后仍在继续打击犯罪？”

“呃，其实我的初衷是为了调查我父亲的案子……”巴里嚼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情绪稍微低落了一些。

“哦我很抱歉，如果你不想谈这件事……”

“没关系，我和父亲现在的关系在好转，过去他一直不赞同我调查他的案子……他当年被宣判杀了我的母亲，但我一直不相信这点，凶手一定另有其人，我一直努力进修刑侦方面的专业就是为了还他清白。”巴里神色愀然，嘴里吞下披萨饼像咽下了多年来的艰辛。

“你很坚强，巴里，我理解你的感受……”史蒂夫神情庄重肃穆，冰晶蓝的眼睛里盛满的是真诚和恳切，“曾经我最好的朋友也遭到过构陷，所有人都认为是他用炸弹袭击了联合国会议造成人员伤亡，但冥冥中一种直觉告诉我并不是他做的。”

“他在政府的严密追踪下销声匿迹了整整两年，突然现身毫无理由地发动袭击，还故意在监控器下露出正脸，大招旗鼓暴露自己的身份……虽然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但我知道这不像他的作风。”

“那后来呢？”巴里忐忑地问。

“我想要弄清楚这一切，于是找到了他，他告诉我不是他做的。”

“那个世界除了我没有别人会相信他了，所以这件事只有我能去做。政府对他下达了格杀令，我必须保护他，直到调查出真相……哪怕是为了任何一个蒙受冤屈的人我也该这样做。”

“看来一切真相大白了？”年轻人为这结局松了一口气。

“嗯，虽然过程有些曲折……有些事情我也曾一度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正确……”史蒂夫点点头，“巴里，相信你的直觉，且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地走你的道路¹。”

一种难以抑制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共鸣，巴里感慨道：“他有你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幸运。”

史蒂夫闻言怔忡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但愿如此。”

如果没有美国队长，没有咆哮突击队，巴基是不是会在战后同一位美丽温婉的女士结婚，在和平年代度过普通而幸福的一生，而不是落入敌手饱受折磨，如今还要和他一样忍受陌生时代的孤独？这样的想法曾不只一次在他脑海中闪过，他始终觉得自己亏欠甚多。

“我明白你的超能力是什么了。”又重新恢复活力的巴里咽下一杯果汁，捞起一块新的披萨。

“什么？”金发碧眼的男人脸上露出呆愣愣的表情。

“你瞧，我的超能力是神速，蝙蝠侠的超能力是有钱……你的超能力就是「你自己」，”闪电侠一语双关，对他眨了眨眼，“总之待在你身边就有一种奇妙的踏实感。”

 

***

波士顿海啸危机在蝙蝠侠和超人的默契合作下顺利解决，他们没有和亚特兰蒂斯的士兵过多纠缠，在对方逃跑后不再穷追。

“准备回程，阿福，调蝙蝠战机前来接应我。”蝙蝠侠站在空旷的广场上，对通讯器另一头的阿尔弗雷德说。

在对方回应之前，超人连忙从海面上飞了回来：“我抱你回去不是更快吗？”

“来的时候是因为情况紧急，所以才拜托你……带我过来，”蝙蝠侠想到当时的情况，噎了一下换了一个动词，“蝙蝠战机不是摆设，我可以自己回去。”

“如果是介意我抱你的姿势，我们可以换一种你觉得更舒服的姿势。”超人摸摸下巴若有所思，暧昧的眼神在蝙蝠侠身上来回流连，看起来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件事。

“不是这个问题……”被盯得有点发毛的蝙蝠皱紧了眉，总感觉这对话走向怪怪的。

“我可以横着飞，让你骑在我腰上？”超人无视了他的辩解，眼睛亮闪闪地提议。

“……”蝙蝠侠想象了一下，脸上黑了一个度。还没来得及反驳什么，只听超人又立刻摇摇头补充：“不行，这样不太安全，很容易向两侧栽倒。”

“要不我搂着你的腰……”

蝙蝠侠斩钉截铁道：“我拒绝。蝙蝠是恐惧的化身，不能像这样，大白天出现在空中。”

“原来是在顾虑这个，那简单，”超人苦思冥想的脸一下子明朗起来，像一缕穿透云层的阳光，他笑着说，“我可以用红披风把你包裹起来，这样就不会被别人看到了。”说完还要去扯自己的红披风下摆。

“……赶紧离开这里。”蝙蝠侠按住他的手，他眼神暗示对方环顾四周，咬牙切齿地说。

海啸余韵过去后，已经有不少市民从楼房里走出来。在遍地都是水洼、海草和残骸的广场四周，围观了好些人举着手机对他们拍来拍去。

“收到。”超人对着围观的人群温和一笑，引来两三声感慨的惊呼，熟练地搂起蝙蝠侠的腰肢用公主抱的姿势带他迅速飞向高空。

端坐在蝙蝠电脑前的阿尔弗雷德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根本就没有出动蝙蝠战机的打算。

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澄净如洗，偶有的洁白云朵在微风吹拂下云卷云舒，俯瞰大地是模糊的色块交织，勾勒出山和海的轮廓。蝙蝠侠的胳膊紧贴着钢铁之躯温热的胸膛，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模拟人类呼吸时胸腔的起伏和心脏的跳动。

面具后的眼神不由自主看向超人英俊的侧脸，刀削般的轮廓和深邃的眉眼是出自神明之手的精雕细琢，是造物主也怜爱的艺术品。不，他就是神明本身。身负救世的强大能力，仁慈善良的胸襟心怀，沐浴阳光的明日之子此时正抱着他，那只搂住他侧腰的手掌传递着灼热，将他冰冷克制的心点燃。

“扑通——，扑通——”

心跳声在不知不觉加快，变化微弱。布鲁斯没有意识到。

克拉克仿佛察觉了什么，突然略微低头看向他，对他露出一个明亮的微笑。他们隔着面具视线相交，心跳一瞬的加速，让蝙蝠侠隐藏在面具下的蓝眼睛连忙移开了目光，错过了超人脸上更甚的笑意。

超人似乎不太有边界感——蝙蝠侠在心里的超能力者档案小本本上默默记下这条信息。

如果闪电侠知道了他的评价，定然要给超人申冤。上一次他尝过蝙蝠侠没吃完的苹果派后，便一直请求超人再带点派分享给大家，于是超人带来了三份派，一份偷偷全塞给蝙蝠侠吃独食，两份给正联全员分，都不够他塞牙缝。还是后来巴里溜去实验室才沾了蝙蝠的光吃了另外一份。他敢保证，当时吃派的时候他绝对感受到了某种不知来自何处的怨念目光。

 

TBC

 

【注】：

1. 且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地去走你的夜路。——史铁生《病隙碎笔》

Chapter 13: 哥谭越狱

天色昏沉，灰蒙蒙的天空中弥漫着不知是乌云还是来自工厂烟囱常年排出的污浊废气，压抑晦暗地笼罩着整座城市，阴暗中滋生罪恶和欲望。

蝙蝠侠在收到警报后立刻赶到了阿卡姆精神病院。蓄着胡子的戈登警长满脸疲态和岁月沧桑，头发灰白，风衣随着萧瑟的冷风摆动，站在铁门前等着他。

阿卡姆位于哥谭市纳罗斯岛，最偏僻和荒瘠的土壤之上。哥特式尖锐的塔顶直耸入云，墙壁上雕刻着面目狰狞的鬼怪花纹为这瘦削的建筑增添了恐怖和压抑。斑驳的墙皮上有散落状的深褐色印记和洗不清的常年污垢，早已分辨不出究竟是血渍还是脏污。

这栋监狱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暴乱，生锈的铁门在风中摆荡，发出“吱呀”的刺耳沉重的声音，地上还有打斗留下的痕迹、尚未干涸的血液、沾了血渍的棍棒以及正在被拖走的尸体。苍白的白炽灯滋滋闪烁，给阴森的楼道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暴动在海啸期间突然发生，我们接到报警赶来制止时，还是逃走了接近一半的囚犯。”

这位年过半百的警长声音里透露着疲惫和担忧，近几年来哥谭已经很久不曾出现过这样大规模越狱事件了，昔日的噩梦或许又会将这座千疮百孔的城市笼罩。蝙蝠侠仔细检查了一遍控制室的电闸，被破坏的线路仍然在冒着蓝色的电火花，他用平稳的语气得出结论：“对方很熟悉这座监狱的电路结构，精准破坏了牢门开关的总电闸。”

“是的，所以现在暂且用老办法给这些门上锁。”戈登指了指铁门上的锁链，无奈地摊了摊手。

现场没有遗留下任何痕迹或有效生物信息残留，蝙蝠侠并未做过多停留，跟随戈登走过长廊来到被破坏的外墙前。这面厚实的墙壁外侧就是漆黑幽深的海面，破口处位于整座阿卡姆的第二层，距离海面有十八英尺多高的距离，是连接东西两栋建筑的转角回廊。暴乱发生后大部分囚犯是通过楼道向外逃窜，从这里逃走的并不算多。现场还遗留着满地碎裂的砖块、焦黑的痕迹和金属碎片，破口能容纳两三个成年男性通过。外面的海风呼啸，吹过洞口发出呜咽可怖的泣声。

蝙蝠侠隔着战术手套用指尖捻起墙壁残留的黑色粉末细细碾磨，又在鼻尖嗅闻，然后用腕部护甲上的装置扫描了整个被破坏的地方。

“……三硝基甲苯，常见的炸药。墙壁由外向内受到冲击炸开，外部有接应。”

戈登闻言道：“在发现这个洞口后我们立刻排查周边海面，并未发现有可疑船只通过。”

蝙蝠侠蹲在裂口边，细细查看墙壁边缘的钩痕，一些细碎的泥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用指尖抠了一点下来放到眼前查看，干裂的土质并不属于阿卡姆内部土壤成分，唯一能留下这种痕迹的只有被关押的变异人泥脸。他探头往下看了一眼，掏出抓钩枪射向旁边坚固的墙壁上，然后顺着外墙滑了下去。墙根只有一些湿滑的礁石，和几个清晰的泥印，这些湿润的泥块像脚印一样消失在海面。

“是潜水艇。”蝙蝠侠操控抓钩飞了上来，做出判断。

熟悉阿卡姆内部结构，说服一众囚犯配合逃跑，拥有炸药和潜水艇，实时掌控海啸爆发和哥谭警局出警时间，能同时符合这些条件的人选并不算多。蝙蝠侠头脑里已经闪过一些猜测。

“逃跑囚犯名单清理出来后发给我一份。”他对戈登嘱咐了一句，后者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把嘴巴里的抱怨说出口，蝙蝠侠已经消失在了漆黑的夜空下。

“……哎，又得重新抓这些家伙了。”戈登头疼地扶额，拿出了一根烟卷点上。

 

***

蝙蝠侠回到蝙蝠洞不久后越狱名单就整理了过来，钢骨也正好把阿卡姆监控记录修复完成。他坐在电脑前浏览了一遍，企鹅人、双面人、毒藤女、稻草人、谜语人、贝恩、疯帽匠……这些家伙基本都在上面。

他预感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平静。

将修复好的监控投影到屏幕上，他逐帧开始分析。充斥着噪点的画面看的并不是特别真切，他重点查看了控制室的画面，那里的摄像头正对着操控台，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门口的一瞬间一把利刃飞向了镜头让整个屏幕彻底熄灭。漆黑的画面里只传来枪鸣，接着是子弹撞击钢铁的声音，利刃划破肉体的声音，还有人痛苦的闷哼和惊恐的尖叫。一阵电流声响过，整个监狱霎时嘈杂起来。

蝙蝠侠切换镜头不停看着，显然对方非常擅长躲避监控，如来时鬼魅的身形一样，混在人群中再无踪影。外墙破口的位置正好在监控死角处，从两侧的镜头中只能听到爆炸声。

他将控制室的监控逐帧慢放，修复清晰度逐渐放大……越来越熟悉的模糊身影出现在他眼前。纵使戴着兜帽隐匿在黑暗中，这个身影他到死都不会忘记，曾经多次在他噩梦中徘徊。

“布鲁斯老爷，我给你做了点小甜饼。”被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唤醒的时候他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看出什么了吗？”阿尔弗雷德端着托盘来到桌前，将热气腾腾的点心和红茶放到了电脑桌上，隐约察觉到了对方状态有些异常。

蝙蝠侠沉默不语，但他马上将屏幕切换，监控画面里是安静坐在房间内的小丑。他身着囚服，对于打开的铁门无动于衷，几分钟后一道强壮的漆黑背影出现在了镜头里，他背着交叉的双刀。画面里的小丑这时候才开怀大笑起来，笑得尖锐刺耳，绿色的卷发遮盖了涂成惨白的脸庞和裂开到眼角的血红嘴唇。监控正好在这时候熄灭，中间损毁的一段无从得知发生的什么，当画面再次恢复正常时，只剩下小丑依旧笑得一脸猖狂。

“……”看到这里他调出名单，小丑的名字的确不在越狱名单里。

“是丧钟。”蝙蝠侠语气压抑、低沉、喑哑，声线里抑制着某种痛苦和恨意，扣住桌子边缘的手骤然攥紧。

“哦天呐……”阿尔弗雷德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语气发抖退后了几步。

蝙蝠洞里一片寂静，沉重的氛围蔓延开来。

“嘿，布鲁斯，”超人关怀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沉闷，“我听说阿卡姆发生了越狱。”

他的到来就像一束阳光，稍微驱散了蝙蝠洞里的阴沉。鲜红的披风在身后无风飘扬着，手里还捧着一盆绿油油的蕨类。

“你这是要把我的蝙蝠洞变成花房？”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的布鲁斯瞧见对方把新带来的植物摆放在了角落里，忍不住吐槽。

那个地方已经排布整齐摆放了好几盆不同种的新鲜绿植了，不需要阳光的那种。

“还有那个金发的家伙也是，他房间里也快变成艺术生的画室了。”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不挺好，给单调冰冷没有生活气息的蝙蝠洞增加点鲜艳的色彩。”超人笑眯眯回答。

“我赞同肯特先生的观点。”阿尔弗雷德补刀。

蝙蝠侠做了个“随便你们吧”的表情，转身继续看电脑。超人飞到他的身边，语气温和，充满关切地对他说道：“布鲁斯，既然现在有了联盟，这件事你不用再一个人扛着，有任何需要记得随时呼叫我们。”

“不管何时，只要你呼唤我，我会马上来到你的身边，不论何处。”

 

TBC

Chapter 14: 两度自杀

在超人热情恳切的注视下，蝙蝠侠颇有些无奈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

他余光瞥见二楼的史蒂夫从房间里出来，便朝军械室走过去，语气恢复了平静：“丧钟只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兵，他背后另有其人，等找到那些逃犯，也许就能知道真相。”

说话间他走进军械室，从楼梯上下来的史蒂夫也来到了他跟前，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听巴里说你此前溺水了。”蝙蝠拉开武器架的隔层，里面有序地摆放着诸多各式各样的小道具，包括锋利的金属蝙蝠镖。他拿起一个看起来可以含在嘴里的过滤装置。

“这个是水下呼吸器，可以临时供氧，只能维持十五分钟。”

史蒂夫忍不住赞叹，他用指尖摸摸蝙蝠镖上光滑冰冷的金属触感，好奇地拿起一个腕部护甲，上面有两排各三个锋利的倒钩。他情不自禁摩挲护甲上面的纹路，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机关，六个倒钩突然高速飞旋出去，吓得史蒂夫一缩脖子往旁边偏头才堪堪躲开差点划破他俊脸的利器。

暗器一样的利刃击中了飘在门口的超人坚不可摧的胸膛，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掉落在地上。

“……”史蒂夫把护甲放了回去，尴尬地摸摸鼻子。

“建议你在听我告诉你它们的使用说明前，还是先不要乱动。”蝙蝠侠挑眉戏谑。

“这可真是一座宝库，还有什么是你没有的？”史蒂夫发自内心赞叹。

蝙蝠侠默然地笑纳了他的恭维，对他说道：“我会根据任务情况备上需要的小道具，建议你也如此。”

“这个是烟雾弹，投掷后释放大量烟雾，用于隐匿行踪或迷惑敌人……”蝙蝠一一细致地向他介绍了每一种小道具的功能和使用方法，史蒂夫跟随着他将军械室内的武器大致了解了一遍。

在这一过程中，他瞧见军械室的楼梯口有一个玻璃展柜，里面挂着一件脏兮兮破旧不堪的制服。颜色不同于蝙蝠侠标志性的黑色，而是红色黄色与绿色鲜明的交织，尺寸看起来更适合青少年的身形。在那件脏污的制服胸前有土黄色的涂漆喷上的英文单词，连成一句“你就是一个笑话”，让整件制服充满着讽刺和讥诮。史蒂夫没有错过蝙蝠侠无意中瞟向那件制服时眼底的悲恸、懊悔、自责和憎恨。

这定然也是一段沉重的过去，史蒂夫心底感受到了同样的窒息和难受。他并未多言，超人也同样没有多言。

 

***

在席卷大都会和哥谭的那场海啸之后，一切果然如海王所言，来自大海的危机暂时平静了下来。蝙蝠侠制作的联盟身份卡也在海王潜入海底后，上面的定位最后消失在了大西洋深处，就再也没了海王的音讯。

阿卡姆发生越狱事件后，哥谭一反常态的继续维持着风平浪静，并没有轮番出来作乱的反派搞出什么大动静。

史蒂夫难得获得这样惬意悠闲的时刻，虽然灭霸带来的浩劫让这重担始终压在他身上，让他没办法真正松懈下来，但至少短时间内他更应该活在当下。

他揣着几支素描笔，背着一块画板来到了距离博物馆不远的城市公园，席地而坐在草坪上，放空杂念随便写生。

公园里植被茂密，绿意清新，行人稀少，阳光和煦温暖地洒落在翠绿的树叶和青翠的草坪上，抹上一层碎金。海边是平整的大块石头铺就的道路和堤坝，乳白色的低矮栏杆上雕刻着典雅的花纹。海面波光粼粼，偶有几只海鸥低空飞过，一头猛地扎进水里用尖锐的鸟喙叼起一条挣扎的小鱼，打碎了平静的海面，泛起一圈圈涟漪。阳光被揉碎了洒进去，也给洁白的鸟羽铺上一层金纱。再往远处眺望，便能看到宏伟的跨海大桥横亘在壮阔的海面上，船只经由桥底来来往往。

这样秀美壮丽的景色落入史蒂夫冰晶蓝的眼底，在金色的阳光下他的瞳孔泛着冰川般浅淡的银蓝色光泽。

他拾起手里的碳素铅笔，铅灰的色彩渐渐铺陈在象牙白的素描纸上。他落笔利落，手臂灵巧地摆动，笔尖摩挲过略微粗糙的画纸，在细微的沙沙声中他眼中的景色逐渐勾勒成形。

当他抬头再看眼前的风景时，一抹纤瘦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了取景框里。那人身着黑色的职业装，踩着高跟鞋走得磕磕绊绊，一头略微卷曲的褐色中长发胡乱披散在肩头，看不清神情，朝河边走去。

史蒂夫辨认出了那位是前不久在博物馆里给他讲解企划方案的工作人员。他面露疑虑地看着对方，犹豫自己是否要上前去。

身材纤细的女性一直走出了草坪，来到堤坝边也不曾停下踉跄的步子，这让史蒂夫心下一紧。他连忙将画板扔到一旁，便听“扑通”一声，对方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地跨过栏杆跳了下去，沉进了水里。

史蒂夫面色焦急，一个箭步飞奔过去，鱼跃进水里，溅起微弱的水花。他迅速下潜，睁眼四下寻找着对方的位置。透过忽暗忽明的海水他看到对方在生理反应下身体开始痉挛起来。史蒂夫的两条大长腿摆动了几下游过去捞起对方的胳膊，试图拉着对方朝海面游去。

瘦弱的女性这时突然惊醒了一样睁开了眼，瞳孔突出一脸惊恐地看向他，开始剧烈挣扎起来，阻止他把她拉上去。她张开尖利的指甲手舞足蹈，甚至按着他的头要把他也一起溺死在水里。虽然跳海的女性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好在这点力气在史蒂夫面前微不足道，他无奈之下只能将手伸到对方的颈侧捏晕了她，然后拖着她快速上浮。

将对方送到医院后，得知情况的神奇女侠赶了过来，他这才得知对方并没有家属。

她的名字叫雪莉尔·佩蒂特，几天前还神采奕奕在他面前侃侃而谈那些文物，身材娇小却浑身充满干劲和活力，史蒂夫对此记忆犹新。如今面容憔悴躺在病床上，眼底是幽深的黑眼圈，发质干枯凌乱，唇色煞白干裂，看起来饱受精神摧残。

就在史蒂夫同戴安娜在病房外了解情况时，一位护士一手抄着病历一手提着吊瓶从他们身后走进病房，却发出疑惑的声音：“咦，人呢？”

他们赶忙转头一看，病床上空无一人。史蒂夫上前一摸被褥，还是温热的。这时他突然回想起海底雪莉尔狰狞的神情，念头在眨眼间一闪而过，来不及等电梯，他马上朝医院楼顶跑去。

一脚踹开天台门，正好看到那道纤弱的身影决然向后倒去，史蒂夫毫无犹豫，不顾自身安危跳了下去。

他一把拽住雪莉尔的手腕，左手试图扒住天台的边缘却没能来得及，两个人一起从两百多英尺高的地方坠落。好在紧随其后的神奇女侠用真言套索缠在了他的手臂上，阻止了他们的掉落，然后缓缓收缩绳子把他们拉起来。

自己的死亡再一次被阻止，雪莉尔身体大幅度扭动起来，引得绳索不停晃荡。见挣脱不能，她突然抬起头来，面色惨白，眼球爆起，神色狰狞，透过凌乱的褐色长发恶狠狠地瞪视着他，声音阴狠尖锐，像索命厉鬼。

“为什么要救我！”

这充满了恶意和憎恨的一幕让他恍惚中眼前看到了噩梦里的巴基，披散着头发，断肢在流着鲜血，在坠入悬崖前的一刻眼里流着血泪抬头质问他——

“为什么不救我？”

纵使一瞬间的惝怳，史蒂夫并没有松开手，他咬咬牙反而在女人尖利的咒骂声中攥得更紧了。被救上来的女人踢打着他诅咒着他，在赶来的医生注射了镇定剂之后才晕倒了过去。

史蒂夫跌坐在地上喘息着，眼神茫然若失。

 

TBC

Chapter 15: 恶毒诅咒

“雪莉尔·佩蒂特，幼时父亲在一次矿洞施工事故中意外死亡，一年后母亲积郁成疾因病去世，在街头辗转流浪了三个月后被送入大都会福利院，期间表现优异，福利院资助她入学读书，在校期间成绩名列前茅。年满十六岁后离开福利院，一边打工一边学习，以全额奖学金考上了大都会州立大学的文物与博物馆学专业，毕业后在大都会博物馆就职至今。”

“未发现家族遗传病史，此前也从未得过精神类疾病，最近的档案来看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

通讯器里传来蝙蝠侠逻辑分明条理清晰的陈述。史蒂夫和戴安娜仍然留在病房里，病床上憔悴瘦弱的女性在镇定剂的作用下暂时平静地昏睡着，浑身用束缚带绑缚了起来避免她醒来后继续伤害自己。

“超人带回来的血液已经完成分析，她体内并没有任何毒素或异常化学物质，并不是稻草人的手笔。”

“最近她有什么异常表现吗？”蝙蝠侠询问。

戴安娜低头沉思：“工作期间都很正常，和她以往的状态没什么区别。她在同事之间算比较开朗的类型，对于文物特别热爱，奥斯蒙德教授一直都挺看好她。”

奥斯蒙德教授……史蒂夫想起来是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学究。

“那就是周末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导致了这个，需要进一步调查她的行踪。”蝙蝠侠得出结论。他的话音刚落，病床上的人悠悠转醒，猛地挣扎起来，束缚带将皮肤勒出深深的红痕，她却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样越来越用力。

精神失常的女人嘴里含混嚷嚷着：“让我去死！”把病床摇得咯吱响动。

神奇女侠用真言套索绕在她的手臂上，金色的光芒像河流一样顺着绳索淌过。她拉直真言套索，神情肃穆语气严厉：“雪莉尔·佩蒂特，请恢复神智，告诉我你经历了什么？”

雪莉尔深吸一口气，发出痛苦的呻吟，似乎真言套索在起作用。但紧接着她用浑浊的眼神嗔目切齿，阴鸷恶煞地对着他们怒吼：“你不让我死！我诅咒你日夜噩梦，不得安宁，众叛亲离，孤苦无依！”这句恶毒的咒语如魔鬼的窃语回荡在整个病房。

神奇女侠心下一惊，松了手，真言套索失去光芒散落在地上。史蒂夫的指尖颤抖，一时恍惚偏过了头，眼神晦涩。这时医生慌忙赶来控制住了歇斯底里的女人。

通讯器里同时传来杯子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超人关切的问候：“布鲁斯……”

“……你不让我死，也不让我活。”

复生归来的超人用愤怒责怪的陌生眼神瞪着他，掐着他的脸把他提起来时说的话语至今仍回荡在他耳畔。蝙蝠侠因这相似的赌咒一时魂不守舍，不慎打翻了杯子，温热的水溅湿了他身上柔软的睡袍，陶瓷杯碎裂在他穿着拖鞋的脚边。这道尖锐的声音惊醒了他，手背忽的覆盖了一层热度，回眸一看撞进了克拉克那双充盈着关心和安抚的高饱和度蓝眼睛里，这冲散了噩梦里暴戾的面容，让他稍微镇定下来。

“真言套索没有作用，她并未被控制，而是意志和心智层面的精神失常，”蝙蝠侠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他冷静地做出判断，下达指令，“我会托钢骨调查她这两日的行踪，有新进展告诉你们。”

通讯器挂断，戴安娜捡起真言套索，走到史蒂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你救了她是正确的。”

“谢谢。”史蒂夫嘴角勉强牵扯一个弧度。

关于这一点他早就明白，并不是所有施以援手都能够得到感谢，引来抱怨和恶意对他而言何尝不是家常便饭。

 

***

阿尔弗雷德将今日的报纸放在午餐的托盘上，乘着电梯一起带到了蝙蝠洞，此时超人已经离开。

说是午餐，实际上已经是下午两点，对某位夜行生物而言却应该叫早餐。如果不是突发事件叫醒了他，也许某只黑漆漆的蝙蝠这时候还在睡。

“布鲁斯老爷，你最近待在这里的时间明显增加了，你应该学学罗杰斯先生，他每天六点就起来出去晨跑了。”绅士的管家操着那口英伦腔说着。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没指望能让对方改改陋习，但总得让他说几句。

“按出生年月算他都九十多岁了，有着老年人的规律作息不奇怪。”此时已经换下睡袍，穿上一件休闲西装的布鲁斯嘴硬地吐槽。

他端起托盘上的咖啡抿了一口，拿过报纸准备放松一下大脑，看到头版照片时差点一口喷出来。报纸头版上是大大的醒目标题“黑暗骑士与明日之子结为搭档？”，配图正是波士顿海啸危机结束后他按着超人手背的那一幕。从拍摄角度看确实像他主动上前牵起了对方的手，两人靠得非常近看起来关系亲密。

他快速扫了一眼报道内容，编者认为自毁灭日危机超人回归后，超能力者们之间似乎有了某种联系，经常会一同合作执行任务，于是推论道超级英雄们是否组成了一个团队。

“……还真是敏锐啊这些媒体。”蝙蝠侠如是评价。

“世人迟早会知道正义联盟，也许的确应该用某种正式的方式告知大家。”阿尔弗雷德提出自己的见解。

“不，阿福，这个新生联盟还不适合过早被政府知道。”二十年前被定性为义警和哥谭市政与警局打了很长一段时间交道的蝙蝠侠太清楚政治斗争和官僚本质，他并不信任政府。

他一边叉起一块炭烤牛排，一边随意翻了翻报纸。在头条下面是阿卡姆精神病院修缮的最新进展，以及大都会某位议员被发现死亡在家的新闻，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要闻。

“最近哥谭未免太安静了一些，”布鲁斯把报纸放到一旁，专心致志地享用盘中的美食，“除了黑帮异常活跃起来的动静外，没有别的事发生。”

“这不是好事？你的语气里似乎有些不安？”

“阿卡姆逃跑了将近一半的囚犯，他们不可能如此安分守己，沉寂得越久只能说明他们的计划越庞大。”

“也许枯燥乏闷的牢狱生活让他们想避免再次被逮捕？”阿尔弗雷德耸耸肩开了个玩笑。

“这些罪犯改邪归正的概率比史蒂夫是蝙蝠侠的概率还小。”布鲁斯闻言翻了个白眼，甚至拿自己的身份打趣了起来。

“嗯……也不无可能。”绅士的老管家一副思考状。

布鲁斯瞪大了眼睛转过椅子看向对方：“认真的，阿福？”

“我是指关于罗杰斯先生的那半句，他的战斗风格和你在某些方面很相似。”

明白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后，布鲁斯沉默了一瞬，眼帘低垂，开口说道：“你知道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放弃这个想法吧，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接班人了。”

“……看来有生之年，我是没办法看见你从这个位置退休了。”白发苍苍的老管家喟然而叹。

“但我很高兴至少现在你有了更多的同伴，他们都是值得交付信任的对象，老爷。”

 

TBC

 

祝我的CP情人节快乐，超蝙99，铁盾99，冬盾99～

Chapter 16: 黑帮异动

昏黑无光的哥谭夜晚乌云密布，不见明月。滚滚黑云压城欲摧，隐隐闷雷在厚重的云层中炸响，忽闪忽灭如魑魅魍魉在漆黑的云端群魔乱舞。

阴沉绵密的细雨淅淅沥沥砸下来，把所有色彩都冲刷成了单调的黑与灰，刺骨的阴冷如影随形。

“它今晚会出现吗？”

黑黝黝的哥谭码头只有手电筒穿过雨帘的白光微弱地照亮了集装箱的一角。在不远处放哨的一位持枪男人盯着未知的黑暗瑟瑟发抖，对着他几步远的同伴问道。

他没有等来回应，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在集装箱上落下模糊的残影，他身旁的同伴甚至发不出惨叫就突然被黑影吞噬，悄无声息消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男人握紧了手里冰凉的枪支，吞咽了一口唾沫，扣在扳机上的食指颤抖，佝偻脊背拿枪茫然无措地四下瞄准幽深的阴暗，却找不到目标。

身后猝然伸出一只强壮有力的胳膊，捂住了他胡茬茂密的脸，将尖叫堵在了喉咙里。他只感到后颈一道剧烈的钝痛，失去意识前手指下意识抖动扣响了扳机。

这声枪响如同惊雷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震响，引起了正在装箱的黑帮成员的警觉。

“蝙蝠来了！”有人低声怒吼。

他们立刻持枪警戒，用手电筒照向四周，只剩两个人还在继续往集装箱里搬着搭上一层湿淋淋的透明塑料薄膜的木箱子。

手电筒惨白的光透过雨幕将集装箱之间的缝隙照得昏暗，鬼魅的身影掠过惨淡的光线投下鬼影幢幢。诡异可怖的氛围悄无声息弥漫，伴随着偶有的惊雷和骤闪的天际，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他们的头皮，汗毛乍起，不寒而栗。

一位光头上纹着刺青的男人对准黑影连开几枪。黑影踏着诡谲多变的步伐，在每一次枪口冒出的火光中都离他更近。光头浑身冷汗夹杂着冰凉的雨水流淌，嘴唇哆嗦开始咒骂起来，脚步踉跄着后退，却阻止不了逼近的鬼影。

在最后一次枪响声中，他透过微弱的光线看到蝙蝠鬼影就站在他身侧，咔嚓几声卸了他手里的枪支。光头怒吼着挥舞拳头，宽大的黑披风罩过他的头顶，他眼前一黑，只感到腹部传来强烈的钝痛，弯腰捂着肚子的同时背部传来手肘撞击脊梁的闷声，伴随着骨头嘎吱作响的呻吟，他痛吟着趴在了水洼里。

闻声而来的打手接连出拳，蝙蝠侠灵活地侧身躲开拳头，带着劲风的狠厉拳头重重击打在了另一个扑上来的黑帮成员脸上，打歪了他的嘴。蝙蝠侠借着钩锁起跳躲开从身后袭来的横扫腿，狠狠踹中互相打中对方的黑帮成员柔软的肚子，把他们踢飞到集装箱上发出厚重的闷响。

他顺势用结实的大腿绞住另外一个男人的脖子，压得对方弯下腰喘不过气，脚尖踩在集装箱壁上用力一蹬，两个人往后仰去躲开掏出小刀朝他劈砍过来的男人。蝙蝠侠在半空中腰间发力，大腿夹着男人的脖子做了个后空翻，趁机松开腿让男人脸部朝下重重摔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他落地时一脚踩在对方后背上，把人压晕了过去。

只剩下最后一个手持利刃的男人，他胳膊粗壮浑身肌肉壮硕，阴狠的眼神凶恶地瞪着蝙蝠侠，像野兽一样粗重地喘息。

蝙蝠侠踩在倒了一地黑帮成员的水泥地上，神情淡漠地注视着他，眼神幽深。雨水顺着他的披风滑下，混杂着地上的血水和污水一起流入下水道里。

男人喉间发出嘶哑的怒吼，踏步朝他奔袭过来，脚下溅起一朵朵肮脏的水花。他的手臂肌肉鼓起，背肌略微下沉，尖锐的刀刃在闪电下发出寒芒。他对着蝙蝠横劈斜砍，后者脚步轻盈左右躲闪开来，在最后一刺时抓住对方的破绽侧身捏住对方手腕一拧，另一只手肘痛击对方腹部。伴随着腕骨错位的咔嚓声，男人吃痛哀嚎，嘴里飞溅出唾沫，捂着耷拉的手在地上翻滚。

蝙蝠侠没有管满地或晕厥或哀叫的黑帮成员，他径直走进集装箱，一个暴力撬开了箱子。

木箱里是一堆模样丑陋的玩偶，蝙蝠侠捞起玩偶的兔耳朵用战术手套上尖锐的爪子将兔子开膛破肚，露出里面灰色的劣质棉花。他伸手进去搅了搅掏出一小袋白色晶体，鼻尖嗅闻了一下，是浓烈刺鼻的金属味。

这几天黑帮异常频繁的活动让他心中起疑，他一直在监控和追踪的地下毒品市场并没有异常活跃，突兀频繁活动的偷运航线和地下交易不可能只是运输冰毒。

这只是一个幌子。

蝙蝠侠立刻做出判断，他又打开了几个箱子，随机检查玩偶里面窝藏的物品。直到他翻出兔子玩偶下面掩盖的一堆熊玩偶，撕开小熊玩偶的肚皮，脏污的棉絮在空气中乱飞，他伸手摸到了一块硬物，掏出来一看，是一片用防水塑封袋密封好的芯片，上面的电路结构极度曲折复杂。

暂时无法得知这个芯片有什么特殊用途，蝙蝠侠准备把它收进腰包里带回去研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转头一看，光头男趴在地上从兜里掏出一个遥控器。蝙蝠侠立刻扔出蝙蝠侠扎住了他的手，却没能阻止对方按下去。光头男目露凶光咧嘴露出沾了血的牙齿瞪着他，一脸仿佛要拉他一起下地狱的癫狂笑容。

这时他手里的芯片突发过载发烫起来，晶体片上镶嵌的内置信号灯闪烁着不详的红色。整个集装箱响起此彼伏的电流声，诡谲的红光透过熊娃娃玩偶的肚子透出来。

蝙蝠侠立刻将手中的芯片扔了回去，朝集装箱外狂奔。猛烈炸响的爆炸声伴随着岩浆般的灼热和巨大冲击力朝他席卷而来，哪怕隔着防热防爆的凯夫拉制服他也感受到了汗水被瞬间蒸发的炽烈。照亮了半边天空的凶猛火舌即将咆哮着吞噬他的前一刻，他脑海里只来得及想这次只怕不死也要重伤了。

爆炸带来的巨响和震荡让他耳畔只有耳鸣般的空白，电光火石之间灼烧的烈焰消失，他感受到了突然的超重和身体受到约束的力道。

一切的雨水、冰凉、烈火、声音都被隔绝在了一道坚固的屏障外。

缓了片刻，他喘息着睁开眼，借着爆炸的火光他看清楚了那张深刻凌厉的俊脸，同那天他们在雨夜中杂夹着火药味的初见很相似的神情，但又不太一样。

雨水被超人的生物力场屏蔽在外，他强健有力的手臂搂着蝙蝠侠的腰将他紧紧抱住，用力到他感觉有些气闷。他面容英俊的脸上眉间隆起深渊沟壑，眉尾上扬，嘴唇紧抿，嘴角下撇，看起来凶横强悍。他的愤怒中掺杂着慌张，懊恼中抹上了自责，忧悒中点染着心疼。就像一只平日里友善温和的大狗，突然撕开伪装面露凶光，却只是为了守护身后的人。

“为什么不呼唤我？”语气强硬冷冽，但声线里又带了一丝委屈。

他们回到一片狼藉的地面，超人用透视眼观察了一下蝙蝠侠的身体状况，除了背部轻微烧伤和一些扭打过程中造成的青肿外没有什么大碍。他恶狠狠盯着对方的后背露出想把对方当场扒光的目光，无奈之下只能隔着衣物轻柔地吐息，用不至于冻伤对方却能妥善降温的冷冻呼吸覆盖在烧伤处。

背部的微凉驱散了火辣辣的灼痛，蝙蝠侠心虚地回避了对方的质问，沙哑道：“那些芯片……帮我找一下还有没有残存的零件。”

超人怒瞪了他一眼，看起来格外幽怨，然后任劳任怨去找芯片了。

在超级速度和透视眼的作用下不稍片刻便收集了剩余的碎片，在远处的警笛声靠近前他一把搂住蝙蝠侠，消失在了原地。蝙蝠侠只感觉到一刻的眩晕，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韦恩庄园的湖边院子里。

“我……”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他无暇去考虑这些了。

他只感到嘴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像蜻蜓点水、蝴蝶嗅花一样一触即分，他那总是和精密机器一样高速运转的大脑一瞬间空白了，回过神来眼前已经没有了人。

只留下嘴唇上未散的余温，和手心里仍然炙热的碎片。

 

TBC

Chapter 17: 记者肯特

“布鲁斯老爷，你今天格外沉默。”年迈的英伦管家操着一口独特的英音调侃。

蝙蝠侠忍着伤口的疼痛脱下制服，露裸健美的上半身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让阿尔弗雷德帮他处理后背的烧伤。黑色的披风已经残破不堪，被烧出了一个大洞，好在下面的凯夫拉制服并没有黏在皮肉上，这让伤口清理并不复杂。他白皙的皮肤布满了陈旧的伤痕，如今又添上青紫和灼烧的新伤，看起来触目惊心。

听到管家的话语他反常地没有回怼，反而嗫嚅了一下嘴唇不知道该说啥。

他该说什么？

告诉阿福这个氪星遗孤居然是个同性恋！哦不对……介于路易斯·莲恩的存在他应该是双性恋。他始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分手。他曾经做过的噩梦里……不，不是噩梦，是来自未来的巴里穿越时空来到他面前提醒他「路易斯·莲恩是那个关键」，为什么他们会分手？

好吧分手也没关系，他之前想他们过段时间也许就会复合。毕竟很多情侣就是这样分分合合总会闹些小矛盾，这点显然外星人也不例外。

但那个该死的吻是怎么回事？

难道在氪星文化里接吻不一定是和情侣才做的事？亦或者对方在肾上腺素作用下触发了吊桥效应错把友情当爱情？还是这位零魔抗的外星佬中了什么迷情魔法喜欢逮着人就亲？

现在他搞砸了这个「关键」，如果噩梦里的一切成真……该由谁来唤醒失控的超人？

布鲁斯聪明的大脑乱哄哄地运转着，杂七杂八的念头在他头脑里嗡嗡作响，但他始终不敢去直面自己对于这个吻的感受。他用凌乱无章的思绪掩盖住了不平静的内心，和深陷其中茫然无措的心悸。

 

***

这是一幢位于老街区的旧公寓楼，墙上的油漆已经有些脱落，角落里的蛛网许久不曾清理。老式电梯咯吱作响，听起来不堪重负，随时都能掉落下去。

史蒂夫只戴上了一个棒球帽做简单的伪装，用帽檐刻意避开零星的几个监控摄像头，来到了一扇破旧的铁门前。门框上挂着干净的风铃，哪怕住在这样寒碜的地方这家屋子的主人也对生活充满希冀。

他用一根铁丝捣鼓了几下便撬开门锁，小心翼翼捧着风铃开了门，进去后又缓慢把门阖上，避免发出任何声音。

掏出便携手电筒，他观察了一眼房间的布局。空间很小，只有六百多平方英尺，除客厅外有一间卧室和卫生间，厨房与客厅用装饰柜隔开。纵使小巧而老旧，整个屋子的风格却充满艺术的气息。便宜而精美的手工艺品错落有致地点缀在各个角落，墙面上用折纸和挂画妆点，沙发和床铺上有许多可爱的玩偶，处处富有生活气息。

史蒂夫打开冰箱，里面还有不少新鲜的蔬果和牛奶，他看了一眼塑料薄膜上的食用日期，判断出对方周日刚去超市购置了一周的食材。

这显得她突然发狂般的自杀更加可疑起来。

这时窗边传来细微的动静，他透过装饰柜看见客厅的窗户正被人悄悄拉开，看身形是一名成年男性。史蒂夫关上电筒蹲了下来，屏息凝神躲在了柜子后面。翻窗闯入的人动作轻盈谨慎，进来后没有开灯，看起来也鬼鬼祟祟地四处小心翼翼翻找什么。

在对方靠近时史蒂夫猛地扑了上去，显然将闯入者吓了一大跳。男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反抗，但是对方的强壮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史蒂夫没能按计划把对方压倒在地，只好临时改变策略用手肘锁住了他的喉咙。

“你是谁？闯入这里有什么企图？”

男人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举手示意自己的无害：“别误会，我是星球日报的调查记者克拉克·肯特。”说着将胸前的记者证递到了对方眼前。

史蒂夫暂且松开了手，接过记者证，一脸狐疑地打开手电筒比照男人的脸和证件上的信息。男人看起来憨厚老实，英俊的脸被隐藏在宽大的老式框架眼镜下，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装，一副温良淳厚的模样。

“……你不也是闯进来的吗？”高大的记者突然嘟嚷了一句。

对男人仍持有怀疑的史蒂夫噎了一下，正直感太强以至于他全然忘记了这件事。

“记者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忽略掉对方的吐槽，史蒂夫正想质问，闪念间诸多线索串联了起来，他改口说道，“你是超人。”

“嗯？”克拉克没想到自己的这层身份这么快被识破，他有些惊讶地瞪大了蓝眼睛，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里可是九楼，你就这么从窗户外爬进来了，”史蒂夫对着窗外的夜空挑了挑眉，“雪莉尔的异常自杀知情人并不多，媒体并不知道。”

他又借着手电筒的灯光细细打量克拉克俊朗的面容，心底描摹皮肤下的骨骼：“虽然三庭五眼有些不同，但骨相一样，而且我刚刚那么大力气都没把你放倒。”

“没想到你也是个侦探……”克拉克感慨。

如果是平常超人不会这样冒冒失失闯进来而没注意到这里有人，不过好在这次遇到的是熟人。他刚刚从韦恩庄园的湖边别墅飞过来，换了身衣服准备调查，但内心并不平静。

他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个吻。

布鲁斯的嘴唇比黑暗骑士凛冽的外表更温热，比他想象中更柔软，略微干燥的唇上带着些微硝烟和枪火的味道。蝙蝠侠从不会在穿上制服的时候喷香水，但他还是嗅闻到了掩藏在强硬气质下淡淡的优雅而清新的小苍兰香。

他一时又气又急上了头，突然做出这等唐突的举动就落荒而逃。也不知道布鲁斯此刻是怎么想的。

纵使有些忐忑不安，兢兢业业的调查记者还是以大局为重。他将思绪重新放到了正事上。

“你是靠这副眼镜改变面相的？”史蒂夫好奇地问。

克拉克点了点头，他摘下了眼镜框，一瞬间他的面容恢复成了原本舒眉朗目、更加凌厉的模样，但没有那身氪星制服，此时他身上的气质依旧温和敦厚。

“氪星科技，可以通过光学投影改变我在别人眼里的面相。”

史蒂夫露出羡慕的眼神：“真是好东西。”

寒暄结束，克拉克戴上眼镜切入了正题，他一边用透视眼在黑暗中观察任何可疑的地方，一边向史蒂夫解释：“其实我来这儿不仅是为了调查佩蒂特女士的案子。”

“就在周日晚上，大都会共和党议员罗恩·迈尔斯被发现吞枪自杀在家，他的妻子和八岁女儿周末游玩回来发现了尸体立刻报了警，经警方调查结案为自杀。”

“根据警方档案和现场调查，枪上的指纹只有他本人，手指上检测出硝烟反应，室内没有打斗痕迹，现场没有遗书。事发前一天他和政敌有过一次激烈的争吵，但对方有不在场证明，我也确认了对方没有说谎。一切的指向都是自杀。”

克拉克神色严肃地叙述道：“但在几天前的慈善晚会上他刚主张了几条减税和能源改革政策，宣称自己要竞选下一任市长……他的自杀也来得毫无征兆。”

“你认为导致这两个人自杀的是同一个原因？”史蒂夫细细翻看书桌里面的资料，若有所思，“什么情况下一位议员和一位博物馆普通职员会有所交集？”

“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克拉克问。

史蒂夫沉默着摇了摇头，突然一张纪念票从他翻看的文件夹里掉落了出来。他捡了起来，上面印刷着童话故事里坚强勇敢的爱丽丝与揣着怀表戴着巨大礼帽的白兔先生的形象，下方有一行大大的花体字宣传语“爱丽丝VR体验馆，带你走进童话世界”，右下角用很小的黑体字标注着地址。

“等等……议员家里也有这个。”史蒂夫正要把纪念票夹回文件里，克拉克突然惊讶地出声阻止了他。

 

TBC

Chapter 18: 脑波操控

没有再发现别的线索，他们立刻赶到了纪念票上的地址，相隔这幢老旧的公寓不过三个街区的距离。

夜深露重，万籁寂静，大都会老城区的街道上只有昏暗的路灯还亮堂着，狭窄的街道上不见行人，也没有夜车驶过。这家VR体验馆就位于街道上一间狭小的店面，从橱窗向里面看去，有一个接待柜台，墙面上除了一些装饰海报外没有别的东西。

“里面没有人，门上没有报警装置。”超人环视了一眼。

史蒂夫熟练地再次撬开门锁，推门走了进去，超人紧随其后。

墙面上无非是一些目前市面上流行的VR游戏宣传海报，柜台上和抽屉里什么文件也没有，旁边有一道未上锁的木门。推门进去便是用木板简易隔开的三间暗室，每个隔间除了墙上挂着白底黑字的VR游戏注意事项外空无一物。门边有一个木桌，桌上放置着三台头戴式VR设备，很像将潜水镜与摩托车的头盔相结合的一体装置。

史蒂夫摆弄了一下设备，放弃了将它戴在头上的想法，毕竟现在谁也不敢确定是否是这些东西导致了精神失常。

“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超人细细打量了一番，摇摇头一脸的遗憾。他把其中一个设备夹在怀里，说道：“我把这个带回去给蝙蝠看看，顺便送你回蝙蝠洞。”

当他们回到蝙蝠洞的时候，工作室的电脑仍然在运作，电脑屏幕将孤寂的洞穴幽幽照亮。

“有什么收获吗？”布鲁斯换上了备用制服，听到动静时没有回头，仍在工作台前用镊子专心致志地试图拼接那些碎片。他猜到了史蒂夫会去调查一番。

“没有，不过我带回了这个。”回话的不是他想象中清朗甜美的声音，而是另外一道磁性悦耳却略带愠怒的声调。布鲁斯随着心跳的紊乱手一抖，镊子上夹的晶体管掉落在了工作台上。

他干脆放下了镊子，转过身目光有些游移地看向对方。纵使克拉克仍然一副调查记者的装扮，却看起来比方才更犀利强硬。

史蒂夫察觉到暧昧起来的氛围，为避免尴尬连忙道别快步躲回了房间里去。

“……别再用那道想撕碎我制服的眼神盯着我了，我可不想一天损失两套制服。”等没了旁人，布鲁斯无奈地叹了口气，用轻佻的语气挑破了沉默。

这直白的挑逗让本来满腔愤懑和疼惜的克拉克霎时红了脸，怒气就像漏气的气球一样全都泄了出去。

布鲁斯让蝙蝠电脑进入了待机模式，摘下了面具，朝电梯走去：“把你手中的VR设备放桌上吧，我明天再研究。你和我简要讲讲今晚有什么发现。”

克拉克连忙跟了上去。

 

***

“听起来很像疯帽匠在惹事……”布鲁斯听完克拉克的叙述摩挲着下巴沉思，询问道，“迈尔斯议员和佩蒂特女士后颈或大脑里是否存在芯片？”

“议员的尸体我用透视眼观察过，并没有发现芯片的存在或者存在过的痕迹，他身上除了炸开嘴部贯穿后脑勺的枪伤外没有别的伤口。”

“至于佩蒂特女士，我明天去医院看看……”

克拉克还是第一次进到韦恩庄园湖边别墅的卧室，他看到布鲁斯将落地窗前的窗帘拉上后，就径直在他面前背对着他开始脱制服。他的回答到最后突然有点停顿，脑子逐渐升温让他的思考慢了下来。

布鲁斯一边脱一边随意地把制服扔在了地上，先是堆叠成一团的漆黑披风，然后踢掉鞋袜赤脚踩在地上，光裸白皙的脚踝和脚掌与黑色的制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没有了披风的遮挡，蝙蝠侠那两瓣圆润的臀部就明晃晃出现在他眼前，并随着他弯腰抬膝的动作更加挺翘起来，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揉捏。

克拉克直勾勾盯着，目不转睛，吞了口唾沫的时间，那条腰带滑过臀瓣掉落在地上，接着是裤子。紧绷的黑色三角裤勒着白花花的臀肉从蝙蝠制服中解脱出来时甚至还弹跳了一下，往下是两条修长有力肌肉结实的腿。布鲁斯抬腿把勾在脚踝处的裤子踢掉，抬手捞起上衣下摆往上一捞，露出一截性感的腰线。

“嘶……”他口中突然溢出的微弱痛吟唤回了克拉克的意识。他瞥见了对方被纱布包裹的后背，显然刚刚不小心扯到了烧伤的伤口。

“愣着做什么，不来帮我一下？”布鲁斯偏头用嗔怪的语气对他说道。

克拉克同手同脚四肢僵硬走了过去，不敢呼吸，摒着气小心翼翼帮他把最后的制服脱了下来。这下蝙蝠侠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黑色的内裤，常年与罪恶搏斗的身材矫健刚劲，扎眼的白在昏暗的室内看起来格外色情。

布鲁斯嘴角上挑瞟了一眼脸颊耳垂快和氪星制服披风一样红的克拉克，轻浮地戏谑道：“你之前又不是没用透视眼看过，这么紧张搞得我好像要吃掉你一样……”

“……”突然他眼帘垂下瞥见了超人下身西装裤明显鼓胀起来很有分量的地方，沉默了。

“你是真的对我有性欲……”他感到喉咙突然有些干燥发涩，喑哑说着，朝那个地方伸出手去。

一只宽厚的手在他即将触碰到时捏住了他的手腕，即便没有直接接触他也感觉到了通过空气传递而来的炙热。

“布鲁斯，你还有伤。”克拉克声线沙哑，显然忍得很辛苦，吞吞吐吐道。

“没事我可以用手……或者嘴。”他摆出那副花花公子风流卖俏毫不在意的模样。

克拉克闻言反而突然正色了起来，虽然仍面红耳赤，表情却如此诚挚严肃：“我不是你的床伴。”

“你知道我的心意，布鲁斯。我会等待你的回应。”克拉克松开了他微红的手腕，逼迫自己后退了几步：“你好好休息。”

“……你就这样，呃，飞回去？”布鲁斯叫住转身就要离开的超人。飞在空中踉跄了一下差点栽下来的克拉克闷声道：“我自己会处理！”

那道藏青色的身影很快与漆黑的夜空融为一体，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布鲁斯却感到心情复杂。今晚他何尝不是故意在试探，而克拉克的态度远比他预想的还要认真、赤诚和真挚。

他必须要慎重对待这份感情。

 

***

第二天超人如约去了医院，将情况汇报给了蝙蝠侠。他们之间对话如常，就好像前一天晚上没发生过某些暧昧的事情一样。

“没有芯片……”蝙蝠侠沉思细想，“你带回来的VR设备也只是普通的装置，没有精神控制的效果。”

“难道我们的方向错了？”超人愁眉苦脸叹了口气。

“方向没错，但一定存在此前我们没发现的线索，”蝙蝠侠笃定道，“钢骨，把佩蒂特的脑波图同步给我。”

随着通讯频道内传来钢骨的回应声，很快一些密密麻麻的线条图出现在了他的蝙蝠电脑上。蝙蝠侠调出了此前他对付疯帽匠时记录下的异常脑波图，进行了对比，在某些趋势上这些线条发生了重合。

“的确是疯帽匠的作风，但他显然获得了更先进的技术支持，不需要给目标植入芯片也能够操控人的思维。”

 

TBC

Notes:

祝布鲁斯·韦恩生日快乐！愿老爷的生活永远有良人相伴！超蝙99

Chapter 19: 疯狂茶会

史蒂夫漫无目的在街头游荡，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来到了爱丽丝VR体验馆所在的那条街区。纵使位于老城区，整条街也有不少行人步履匆匆经过，几乎所有店面都在营业，除了这间狭窄的店铺门依旧关着。

唯一的线索至今毫无进展，这让他未免有些忧思。他走进隔壁的那家衣帽店，店主是一位和蔼的老妇人，热情同他打招呼。

“您好，我想打听一下，隔壁那家店是什么时候开的？”

他露出温和友善的笑容，甜美的表情惹得老妇人眉开眼笑，慈爱地回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家店呀几个月前就开着呢，挺受年轻人喜欢的……不过前段时间换了个新店主，个子矮小，还来我这店里定制了一顶巨大的礼帽，声音听起来又尖又细，他的眼神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瘆得慌。”

“最近没开了吗？”

“昨天还开得好好的，下午突然就闭店关门了。”

正好是雪莉尔·佩蒂特企图自杀被救下的当天，难道他们针对于每一个被操控的人有眼线监视？史蒂夫心底思量道，罪魁祸首是已经进行了根据地转移，还是有什么其他动作？

“谢谢您的告知，我想请您再回想一下，最近那家店还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老妇人皱眉思索，颇有些为难：“好像也没什么异样吧，平时发发传单招揽客人，挺平常的啊。”

史蒂夫抓住了关键词，神情一凛，连忙问道：“你们这个街区什么时候清理一次街上的垃圾桶？”

“每周二傍晚。”

老妇人对他的问题显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配合地回答了他，然后又疑惑地问道：“小伙子，那家店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显然是把他当成了警察。

“没什么，只是店铺转售协议有些问题，我来调查一下，您放宽心。”史蒂夫抬抬帽檐，微笑道。

他走出了衣帽店，来到不远处路灯下的垃圾桶旁边，神色不变开始翻找起来。过路人有些惊讶地瞧了瞧他，显然是疑惑浑身衣着整洁脸蛋俊美的年轻人怎么以捡垃圾为生。史蒂夫浑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拨弄开脏兮兮的零食袋、纸屑、瓶子这些东西，终于找到了一张被揉成一团还染了点热狗油渍的宣传单。

铺展开来细细瞧了眼上面的信息，上面如出一辙勾勒着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插画形象，绘制了一座美丽的花园，并写上大大的宣传语“诚邀您来参加爱丽丝的茶话会”，下面用醒目的颜色写着与会者可以免费体验VR技术，结尾附上了时间与地点。

“蝙蝠，我知道他们下一步的计划了，”史蒂夫立刻在通讯器里联络蝙蝠侠，“地点位于市政公园区罗威四十六街剧院，今天傍晚七点……”

“……就在一个小时之后。”

 

***

曾经盛极一时的戏剧文化随着科技的进步与影视文化的新兴，在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逐渐走向衰落。如今全世界最优秀的歌剧、喜剧与话剧更多集中在了百老汇，曾几何时风靡一时的许多剧院废弃多年，沦为仓库或者废墟。

这座剧院也是其中之一。

从外部看去这座沧桑的建筑只有岁月侵蚀留下的斑驳，没有人为破坏过的痕迹或者狂放不羁的涂鸦，也没有遍地垃圾或者啤酒瓶。

从吱呀呻吟的铁门走进去，剧院内部的陈设破败不堪，充斥着灰尘，封存着属于歌剧黄金时代的遥远记忆。圆顶刷成了湛蓝色的墙皮，镶嵌着暗金色的窗棱和梁柱，傍晚落日余晖的光透过穹顶上的洞口照耀进来，让这座礼堂看起来就像露天夜空闪烁着星星。

礼堂的舞台陈旧，甚至有几块木板已经断裂，垂下的幕布滑轮已经锈迹斑斑无法滑动。第一层前几排的座位全部被拆除堆在了墙角，第二层座位尚且保存完好，仍有腐烂的痕迹。纵使整个剧院内部墙皮剥落，堆满杂物，也能看得出当年奢华美丽的盛况。

废弃多年的剧院竟然还通着电，拉开电闸后墙上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壁灯滋滋亮了起来，黯淡微弱，闪烁不停，莫名给这座废墟增添了一抹诡谲。舞台四周摆放了数个宪兵模样的胡桃夹子木质雕塑，漆质斑驳，在顶灯光下看起来反而有些阴森可怖。

“嘿，你宣传的茶话会就这？在这个烂糟糟的破地方？”

十数个衣着有些破旧的市民聚集在舞台前排，他们手里都拿着一张宣传单。其中一个精神小伙穿着破洞牛仔裤，脖子上挂着铁链子，染着一头墨绿色挑染。他随手从剧院捡了一根铁棍敲打起木质座位，很不满地对着舞台上身着礼服的人嚷嚷。

身材矮小的人戴着一顶比他脑袋大数倍的礼帽，从有些宽松的礼服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他声音尖细刺耳，发出锯木头一样的奸笑：“贪图便宜冲着免费的噱头而来的你们，难不成还妄想着能在大都会歌剧院欣赏一出盛大的演出？”

人群一时骚动起来，似乎不满他的态度。他拍了拍手，扭动着短小的手臂示意噤声，用他的公鸭嗓说道：“哦别心急，我会给你们不逊色于歌剧魅影的盛宴。”

“一切都在这里。”他摘下礼帽露出稀疏的头发，用指尖点了点太阳穴。

这时从舞台下方两侧的入口处走出来两个壮汉，一人推着一辆上面堆满VR设备的推车。

一个身形异常高大壮硕，起码七英尺多高，浑身肌肉凸起，脸上戴了黑色的面具覆盖了鼻子到下巴。有流动着不知名药剂的细管从他背部的战术背心连接到头顶，肩膀宽阔，背肌有力，威压感十足。另一个男人右眼戴着红色镜片的瞄准镜，眼神锐利，表情冰冷，身形健壮，手臂上的肌肉扎实，腰带两侧各别着一把枪。

不知是受迫于这种无声的威胁，还是充满着对于新奇设备的好奇，市民不由自主地拿起了头盔戴在了头上。

“对，就是这样……”矮小的男人戴上了他异常宽大的礼帽，发出阴森尖锐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空旷的废弃剧院。

“……释放自己的天性和本能，我能让你们感受到最极致的——疯狂。”

听到这声音有人惊恐地试图取下头盔，却在这笑声中逐渐垂下了无力的双手，伴随着跌跌撞撞虚浮的脚步，仿佛被操控了一样他们走向舞台，开始了一场没有观众、没有声音的表演。他们疯癫似的手舞足蹈起来，影子在晃荡的白炽灯下投下牛鬼蛇神一样的虚影，像一群妖祟在颓疲破败的剧院里群魔乱舞。

“哇哦……这精神状态真是有点……活泼。”当正义联盟集结来到现场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诡谲的一幕，闪电侠情不自禁评价了一句。

他们躲在剧院外部圆顶的窗台上，透过缝隙观察里面的情况。

“舞台正下方是疯帽匠，东西两侧分别是贝恩和死亡射手，前门急冻人和泥脸在值守，人质一共十四名，除此之外附近没有生命迹象。”超人回忆此前阿卡姆发生越狱事件后自己看过的档案信息，把罪犯一一对应起来。

“闪电侠先切断电源，优先保护人质安全，钢骨负责破解他们头上的设备。超人先控制住贝恩，注意切断他的管子，然后帮女侠对付急冻人和泥脸，我负责死亡射手，疯帽匠由……呃……”

“……抱歉。”分析完现场情况，做惯了复联领袖的史蒂夫下意识指挥了起来，直到他察觉到一群炽烈的目光惊讶地盯着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蕴热染红了他的耳垂。他语气一下子弱了下来，结结巴巴看向蝙蝠侠，捂住了泛红的脸。

“……疯帽匠有催眠手段，目前只有我的护目镜上有可以抵御他脑波控制的设备，他交给我来对付，你们注意躲避他的无线电波。”蝙蝠侠冷静地接过话头，听不出情绪波动。

他果断下达命令：“按流浪者说的做，行动。”

 

TBC

Chapter 20: 迅猛告捷

蝙蝠侠话音刚落，超级英雄们立刻行动起来。闪电侠留下一道金红色的掠影，在墙皮上残留微弱的电流，他来到闸门前将电闸往下一拉，整个剧院刹那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罪犯并未陷入惊慌，贝恩和死亡射手立刻警觉环顾四周，急冻人和泥脸对准了大门。

疯帽匠掏出怀表，用尖锐刺耳的嗓音兴奋地说道：“蝙蝠来了。”

话音刚落，圆形穹顶猛地破开一个洞口，黯淡的月光从上面撒落，伴随着细碎掉落的大块水泥板和灰尘，红蓝相交的残影猝然扑向身形健硕的贝恩，拽着他的衣领把他一拳猛揍到地上滑行了三十英尺的距离，掀起一地扑鼻的尘埃。紧随其后一只巨大的蝙蝠从天而降，一脚踹在了疯帽匠的肚子上，将他踢得撞到墙壁上，远离了舞台上的人质。

与此同时，剧院铁门被猛力踹开轰然倒地，将来不及躲闪的泥脸压在了下面。急冻人反应更快一些，他用冷冻枪将朝他压过来的铁门冻成了冰块再一脚踢碎。神奇女侠手持利剑与盾牌，背对着皎洁的月光站在铁门上，英姿飒爽。她脚下的泥脸变形成一滩烂泥，从铁门与地板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泥脸将手部变成两块坚硬的巨石，咆哮着向神奇女侠砸过来，她身后的急冻人也同时对准她发射了冷冻枪。女侠一剑轻松斩碎泥脸手部的巨石，坚不可摧的利刃将巨石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石块，然后用盾牌挡住急冻人的攻击，盾牌却渐渐覆盖一层冰霜，眼看着就要连通她的手臂一同冻住，这迫使她不得不向后一跃，退开了攻击范围。

神奇女侠用剑刃利落敲击盾面，在清脆的响声中冰块碎裂哗啦啦掉落了一地。

“优雅的女士，我真不想让你变成冰雕。”急冻人绅士的声音隔着低温仓传来，显得略微发闷。女侠闻言似笑非笑地摆摆头，脚尖一点飞跃而起避开了身后准备抱臂夹住她的泥脸，这让急冻人的冷冻射线猝不及防击中了泥脸，将他冻成了冰块。泥脸在极度低温下碎裂开来，掉落成一块块坚硬的泥土。

“看来是你的朋友碎成了冰雕。”在急冻人惊讶的走神之际，神奇女侠一边笑着打趣，从空中一跃而下，持着利剑劈砍下来，将急冻人头上的低温设备劈出一道裂口。

寒气滋滋冒出来，热空气与冷空气的交融冒出一团白雾，急冻人面色痛苦难以呼吸，踉跄着跪倒下去。

曾经给蝙蝠侠带来脊骨碎裂的剧痛和巨大心理阴影的贝恩在超人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他壮硕的拳头在钢铁之躯上没留下任何痕迹。超人眼底冒着掺杂着怒意与憎恶的红光，浑身散发着强大的威压，热视线刹那间烧断了贝恩的管子，甚至洞穿了墙壁。那一瞬间，猩红的光芒打在他凌厉的侧脸上，表情严正冷厉，似乎想烧断的不是管子，而是贝恩的脖子。

他用铁栏杆将失去毒液加持变得虚弱不堪的贝恩捆了起来，扔垃圾一样将这一团肉随意丢到了木板堆里，尘埃乍起惹得贝恩一阵咳嗽。

就在超人制服贝恩的同时，史蒂夫用盾牌挡住了死亡射手朝蝙蝠侠后背射去的子弹，他的盾牌上被打出一个微小的凹陷。史蒂夫瞧了一眼对方手里的枪和盾牌上的凹痕，预估了一下盾牌材质的硬度。他举着盾朝对方冲过去，死亡射手双枪连续射击，命中盾牌同一个位置，在第四颗子弹射中时洞穿了盾牌。史蒂夫往前一扑，穿透盾牌的子弹擦着他劲瘦的腰肢穿过去，在他的制服上擦出白色的火花，他咬牙将盾牌狠狠砸向对方的脑袋。

金属相接震耳欲聋的响声回荡在剧院里，死亡射手用护甲挡住了盾牌，却依旧向后趔趄了几步。

史蒂夫用手抓着枪身朝上掰去，抬膝一踹，对方枪支脱手，他迅速将手枪扔到了第二排的座位之间。只听得咔嚓咔嚓机械摩擦的声音，史蒂夫警觉地偏过头，子弹擦着他头皮飞过。死亡射手百分百的命中率终结在此，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普通人的速度能快到躲开子弹。愣神之际，史蒂夫用盾牌撞开弹道，子弹在盾牌上擦出火花射进墙皮里，紧接着一拳揍向对方的脸，力道大到对方鼻血飞溅一阵晕厥。然后他迅速扭过对方的胳膊将关节卸了下来，在一声惨叫后，双手脱力的死亡射手失去了他的得力武器。

闪电侠此时已经将群魔乱舞的人群用撕扯成一长条的帷幕给捆了起来，以阻止他们疯癫的动作。他试着取了一下VR设备却被卡住，这些人随着他试图取掉仪器的动作突然痛苦起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这让闪电侠不敢再有所动作。

“我先分析一下。”钢骨扫描了一眼VR设备，手臂上变幻出匹配的插口接入了设备的接口里，光影投出的数据信息在他眼前铺展开来。

“孤身独行的蝙蝠竟然也有了同伴，真是稀奇哈哈哈哈。”疯帽匠捂着肚子从墙上摔下来，嘴角裂开露出疯癫的笑容。他将手往怀里一掏，蝙蝠镖“咻”的一声刺中他的手背，疯帽匠吃痛手一松，那块怀表掉落下来滚到了舞台另一边。

疯帽匠似乎完全不在意怀表的遗落，他嘻嘻哈哈躲开蝙蝠侠朝他挥舞过来的拳头，像皮球一样在地上滚开。

蝙蝠侠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注意到了疯帽匠无意中一瞥的眼神，环顾四周，立刻对超人大喊道：“那些胡桃夹子！是炸弹！”

超人闻言只留下一道迅疾的旋风，抱着一堆木质人偶像火箭一样直直升上阴沉的天空，这时炸弹在天际炸响，火红的云朵瞬间吞没了他，片刻间漆黑的天际闪过通红的颜色。火光散去，超人毫发无损地飞回了地面。

蝙蝠侠看了他一眼确认对方平安无事，又立刻用钩索将疯帽匠捆紧。

“蝙蝠，这些设备在持续干扰市民的神经活动，不能强行拆离否则会导致不可逆转的损伤，只能先终止仪器，”钢骨分析道，“我已经破解到最后一步，但是需要口令密码，只有三次机会。”

“哦蝙蝠，别妄想我会说出来，你再怎么揍我也没用。”疯帽匠嬉皮笑脸地说，他那宽大的礼帽早已在打斗中掉落，青肿的脸上仍然沾着自己被揍出来的鼻血。

蝙蝠侠淡漠地瞧了他一眼，反而退后了几步把位置让了出来：“女侠，交给你了。”

神奇女侠上前用真言套索套在了他被捆起来的身上，然后收紧，金色的光芒汩汩流动。她严词厉色道：“说出密码！”

疯帽匠挣扎得整个脸涨红，极力在抵抗某种压力，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露出了牙龈，声音扭曲，一字一顿道——

“欢 迎 来 到 黑 暗 面 ！”

这嘶哑尖锐的声音回荡在这座废弃的剧院里，让人毛骨悚然。伴随着这声鬼哭狼嚎般的鬼叫，市民们头上的设备停止了运作，他们痉挛颤动的身躯逐渐停了下来，歪斜着无力的头颅，双眼大睁面容呆滞。

“哈哈哈哈哈就算你能阻止我又能怎么样？你救不了他们，更救不了你的同伴。”疯帽匠再次发出可怖的笑声。

他的话音刚落，遗落在舞台边缘的怀表突然发出刺耳的滴滴声。

“是催眠怀表！快躲开！”蝙蝠侠怒吼一声，他猛地朝那边扑过去，却只见一面有颗银星的圆盾用力朝怀表砸去，将暗金色的怀表砸了个七零八碎。

“唔……”史蒂夫捂着头恍惚了一阵，他撑着盾牌勉强稳住身形。

蝙蝠侠扶住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史蒂夫摆了摆头，再睁开眼时冰晶蓝的眼睛依旧澄澈明亮：“不用担心，我没事。”

“一会儿回蝙蝠洞你需要做个检查。”

 

TBC

Chapter 21: 歌剧魅影

疯帽匠的催眠电波并没有给史蒂夫带来什么负面影响，在一阵头晕目眩之际，他反而回忆起了一些珍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

难怪他方才觉得这个地方异常眼熟……

他还记得那是1927年10月9日，一个微凉的秋季。坐落在布鲁克林市政公园的“环球剧院”盛大开幕，只有三千座位的剧院涌进去了两万多人，华美壮丽的大剧院里万头攒动，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哦当然，他不属于其中的一员。他根本没钱买票。

那天，巴基牵着他的手说要带他去看好东西。浑身充满少年活力和张扬个性的巴基总会时不时冒出一些新点子，然后拉着他一同前去，对此史蒂夫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绕过了拥挤的剧院正门，来到偏门的外置消防通道，从那里爬了上去。

年仅十岁的史蒂夫体弱多病，看起来瘦骨嶙峋，哪怕是爬铁架子也让他气喘吁吁，浑身乏力。他呼出的热气消融在微凉的冷风中。

“我会托住你的身后，别急，慢慢来。”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覆盖在他纤瘦的腰上，借力给他，让他有些发软的手和脚停下了颤抖，感到了安心和暖意。

最后他们趴在了窗台上，透过彩色的玻璃窗从高处俯瞰整个舞台。他看到一座群星璀璨的意式花园，湛蓝的穹顶仿佛浩瀚的星空，舞台上的人衣着华丽繁复，跳着优美的舞步，唱着他听不懂的歌词，悠扬婉转的音乐声却敲打着他的内心。这幅仙境一样的画面倒映在他澄明透亮如同北极冰川一样冷感浅蓝的眼睛里。

年少的史蒂夫没有看懂这一幕歌剧魅影，他只是懵懂的感觉到了，心地善良、才华横溢的克里斯汀在神秘的魅影情感扭曲的掌控之下，在年轻英俊的青梅竹马热烈的示爱面前，彷徨无措，纠葛难分，痛入心脾，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些难受。

肩膀上突然覆盖上一只手，属于少年人稚嫩滚烫的手心隔着薄毛衣将热度传递过来，同时夹杂着对方体温的夹克衫覆盖在了他瘦削的背上，捂热了他在秋风中有些冰凉的身躯。巴基用那比他高一个头的矫健身躯将他搂进了有力的臂膀里，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皂角香，还有属于少年人独有的，健康而充满活力的味道。这是曾经浑身浸透了药味和消毒水味的他所歆羡的、求而不得的健康。

歌剧的后面部分讲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深深地记住了包裹住他瘦弱身躯的温度，轻轻搭在他柔软金发上的下巴，对方像壁炉中的篝火一样暖烘烘地温暖着他。

他真的，好想念好想念这个温度。

七十年无尽的冰川冻住了时间，好不容易再次跨越时代相遇，一个响指让他消失了五年。如今，他所处的这个陌生世界更不可能再找到他的影子。

他还能回到他的世界吗？

仅仅是去试想某种可能性都会让他感到窒息，就像是再次坠入无尽的冰原，或者幽暗的深海。

他此刻无比地想念巴基。

“报告出来了，没什么问题。”蝙蝠侠比照脑波图的数据做出结论，他瞧了眼史蒂夫魂不守舍的样子，没有多说什么。对方很快从神游中惊醒，眼眶有些泛红，但迅速又拾掇好了情绪，看起来非常熟练。

疯帽匠等恶棍已经被押送移交阿卡姆精神病院，而大脑受到操控的市民们被送去了大都会市立医院。钢骨会实时传输他们的脑波信息到蝙蝠电脑上，便于蝙蝠侠根据此前的经验研究出解除脑波控制的方法。

从实验台下来的巴里跑到了史蒂夫跟前——出于蝙蝠侠谨慎的考虑他决定给正义联盟所有成员都做一下检查——用手肘轻轻戳了戳对方的腰，放低声音说道：“我好佩服你。”

他用手掩住嘴，朝背对着他们在蝙蝠电脑前工作的蝙蝠侠瞥了一眼，然后对史蒂夫竖起一根大拇指：“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在蝙蝠面前抢过他指挥权还能不受批评的人。”

“……我错了。”

闪电侠的调侃再次让他回忆起方才那个无比尴尬的时刻，他真的没有故意抢指挥权，只能再次红了脸颊哭笑不得。

“巴里，我能听到你在说什么。”

喑哑低沉的音调吓了巴里一跳，年轻人连忙说道：“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去睡觉了。”

正打算溜掉，轰隆隆的水声从蝙蝠洞口的瀑布传来，清澈的水汇聚成浪潮席卷而来。众人朝声音源头看去，一位浑身金甲手持黄金三叉戟的男人踏浪而来，走上了蝙蝠洞的平台。浪潮褪去，溅起不少浪花沾湿了地面。

“嘿！想我了吗？”亚瑟撩了撩湿漉漉的头发拢到了耳后，但显然这对于他狂野豪迈的风格来说毫无作用。

“哇哦，你去升级装备了？”巴里指着他浑身闪闪发光的金色鳞甲感慨。

“说来话长，谁陪我去喝一杯？我慢慢讲。”海王的目光在正义联盟众人脸上游移。

超人这时走上前挡住了蝙蝠侠：“他不喝酒。我也有点事。”

巴里连忙举手投降：“我酒量不好。”

钢骨没有理会他，神奇女侠摊摊手。于是史蒂夫犹豫不定地试探道：“呃，也许我可以？”

“哈哈，好兄弟，走！”海王豪放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没收力拍得他趔趄了几步。他用三叉戟挥舞了一下，蝙蝠洞下方的水池涌起浪潮，然后捞起史蒂夫的手臂就踩了上去。虽然亚瑟这种和雷神索尔如出一辙的热情奔放、豪放不羁吓了他一跳，但踏浪而行对他而言还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

他脚下是迅疾流动的清澈水流，像踩在冲浪板上，但并不坚硬，却又比踩在流沙上更踏实，如果亚瑟松开手他估计马上就会掉落水里。

待其他人都离开后，蝙蝠洞只剩下超人和蝙蝠侠两个人。蝙蝠电脑此刻在满算力运行着，主机散热的嗡鸣声在沉寂的洞穴里回荡。

“你要去哪？我陪你去。”超人在蝙蝠侠朝他的蝙蝠车走去时出声问道。

“你不是有事？”蝙蝠侠挑挑眉，瞧见超人脸红了一下，于是心血来潮调戏，“原来我们的超人也会撒谎了。”

“陪你就是我的事。”超人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哪儿学来的土味情话。”蝙蝠侠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再捉弄对方，他将话题转移回了正轨：“我方才简单对比过，疯帽匠用的脑波控制设备里面的芯片结构和黑帮偷运的芯片结构虽然相似但并不一样，他的VR设备用不着那么大量的芯片。这件事显然还没结束。”

“疯帽匠必然在资金和技术上得到过支持和指点，他升级了芯片，不用再植入芯片的方式来控制别人，而且阿卡姆恶棍一反常态开始合作，虽然他们的合作并不默契，但这是一个异常信号。”

“解析还需要一些时间，我要先去阿卡姆精神病院从他们嘴里获取点信息。”蝙蝠侠钻进了蝙蝠车，朝前看去。

超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仍然没有要离开的举动，他堵在蝙蝠车前，仿佛没有听懂蝙蝠侠的暗示。

“……那地方不适合你。”蝙蝠侠沉默了一会。

“布鲁斯，我并不是什么黑暗都没经历过的小镇男孩，”超人微笑着，认真地看向他，郑重说道，“我想陪你。”

 

TBC

Chapter 22: 对话小丑

阿卡姆精神病院在韦恩基金会的资助下升级了安保系统和内部环境。但这片土地仿佛遭受过恶魔的诅咒，天空永远阴沉昏暗，乌鸦盘旋泣啼，老树根朽枝枯，令人毛骨悚然的压抑可怖笼罩整个疯人院。

蝙蝠侠轻车熟路在迷宫一样的走廊里准确找到了关押疯帽匠的地方，巡逻和看守的狱警对他见怪不怪，熟练地替他打开铁门。只是他们在看到跟在黑漆漆的大蝙蝠身后红披风无风自动的超人时，惊愕得瞪大了眼睛。

这抹明亮的色彩在阴郁的疯人院里格格不入，吸引了所有人或震惊或窥察或不怀好意的目光。

“看看是谁来了！”疯帽匠抓着铁栏恶狠狠地大喊，“蝙蝠！和他的新搭档！”

蝙蝠侠的披风静静地拖曳在地上，随着他徐徐走近的步履轻微摆动，质地厚实垂坠的漆黑布料将他整个身躯都笼罩其中，让他看起来格外的高大和伟岸。白炽灯在他身后投射下来，巨大的阴影将身材矮小的疯帽匠遮掩。没有了礼帽的庇护，疯帽匠瑟缩了一下，松开铁栏朝后退却。

“莱克斯·卢瑟助你们越狱，给你们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但显然你只是他的弃子。”

他这回并没有用喑哑的嘶吼去恐吓罪犯，而是用一种没有语调起伏的淡漠声音平静地诉说。

“他并没有让你接触他的任何核心计划。”

疯帽匠脸上露出一种古怪扭曲的神情，被戳中的恼羞成怒和不甘示弱，还有秘密被泄露的惊恐万分和魂飞胆战。

“是我给他提供了脑控技术！”他怒不可遏用尖利的声音吼叫，不敢置信自己遭到了质疑、小觑和抛弃。

“很可惜，你不被需要了。”蝙蝠侠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向他。

他厉声尖叫起来：“没有我的技术他……”但突然收住了声，就像被捏住了喉咙。他嘴角开咧眼睛瞪大，转瞬间想明白了什么，眼珠子咕溜溜转动，声腔像破锣鼓一样震颤，阴沉怒笑道：“你在诈我……”

“你在诈我……狡猾的蝙蝠。”然后他缩回了阴影里，拒绝任何谈话。

蝙蝠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超人跟在他的身后，等两人走到足够远的时候才并肩追上对方，低声道：“你此前并没告诉我是卢瑟……”

“只是一个推断，刚刚得到证实，”蝙蝠侠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但他这回展示出了足够的耐心去解释，“有这样的财力和技术去说服诸多恶棍，同时又足够憎恨你我，答案并不多。”

“甚至我在思考……毁灭日计划失败后，入狱阿卡姆或许也在他的计划之中，从内部了解阿卡姆的薄弱之处，自行越狱后又计划了阿卡姆大暴乱。”

他的声音里有很细微的波动，很难被察觉，但却逃不过超人的超级听力：“因此……监控里同小丑对话的并不是丧钟，他只是被雇佣的执行者，同时故意现身扰乱我的思路。卢瑟尝试拉拢过小丑，或许我们能从他那里知道些什么。”

谈话间，他们来到了走廊深处的一间单人牢房。这个地方比别处更加昏暗，甚至连温度都更低一些，氪星人的皮肤能够承受真空中的绝对零度，此刻竟然也感到了一层寒意。

“Oh My Dear Batsy～”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沙哑的声音拖长了尾调，几经起伏。

“你已经一百零一天没有来看望我了，真令我心碎，绝情的蝙蝠。”语调高低起伏，如泣如诉，像戏剧中充满哀怨的唱词。

这声音让超人恶寒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汗毛耸立。面对这种怪声怪气，蝙蝠侠竟然还能保持着一脸冷漠的表情，不为所动。他懒得搭理小丑的表演，直奔主题。

“卢瑟和你说了什么。”

“竟然是为了别的人才来找我，真让我伤心。”借着昏暗的灯光，超人这才看清楚小丑的模样。他浑身穿着黑白横条的束缚带，坐在单人铁床上，脏兮兮的鹦鹉绿头发下，脸色煞白就像涂了一层面粉，嘴角有一道猩红可怖的伤疤快裂到眼角，让他看起来就如随时随地大笑一样。

蝙蝠侠不悦地眯了眯眼，嘴角下撇，就连黯淡的白炽灯都闪烁了一下。

“Batsy～Batsy～还是这么没耐心～”小丑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咂了咂嘴，浑浊中带着疯癫的眼神朝蝙蝠侠身后一瞥，饶有兴致地说道，“看在你让我看到了好东西的份上，我会告诉你……”

蝙蝠侠不动声色挪了挪位置，挡住了小丑看向超人的视线。小丑扫兴地抱怨了一句，然后裂开嘴露出一大口黄牙。

“光头仔索求的是审判，是秩序，是奴役……这几个词我说出来都感到恶心，”小丑吐了吐舌做出呕吐状，“他向我描绘了一个无聊透顶的世界。这个世界没有了混乱和疯狂还要怎么活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不会让我感到这么无聊的，对吧，蝙蝠？”

蝙蝠侠静默地凝视着他癫狂的笑容，嘲讽道：“看来是我高估你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激将法对我没用的，蝙蝠，”小丑嬉皮笑脸，对着转身准备离开的蝙蝠自言自语道，“但它对你很有用……”

他话锋一转，语气嘶哑恶劣：“有了新欢就忘记了旧爱吗……可怜的小鸟，泉下不知如今大蝙蝠身边又有了新……”

“闭嘴！”钩锁一瞬间套住了小丑的脖子，把他狠狠拉到了铁门前，头颅重重撞击在铁栏杆上，刹那间鼻血飞溅，头皮青肿。

“蝙蝠……”超人连忙飞过来一脸担忧地看向他，他轻轻将手搭在蝙蝠侠颤抖着攥紧小丑衣领的手臂上。

小丑这时候用染血的眼珠看清楚了超人那张英俊阳光的面庞，他咳嗽几声，癫笑道：“这块璞玉碎裂的声音一定更好听吧哈哈哈。”

“你若对他出手，我保证我会……”蝙蝠侠将脑袋凑近小丑鼻青脸肿的面庞恶狠狠地威胁。

“会杀了我吗！那就杀了我啊哈哈哈哈。”

蝙蝠侠凶狠地将他扔在地上，然后迅速离开，任由小丑像蠕虫一样在地上翻滚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疯癫的笑声回荡在整个走廊。超人蓝眼睛里盛满忧虑，无言地跟随在他身后。

两人来到疯人院外面幽深的树林里时，方才压抑的气氛才终于渐渐消散。看起来落寞悲愤的蝙蝠侠在蝙蝠车旁停了下来，他的声音也同样低落喑哑。

“你应该看到了吧，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的人……我阴郁、独断、暴力，将自己化作恐怖的象征，游走在法律的边缘。我失去了很多，我最好的朋友，我收养的义子……我仍在不断失去。我可能随时都会跨过那条线，变成我深恶痛绝的罪恶，或者和他们一样变得疯狂。”

夜风呼啸呜呜声，树叶摇曳沙沙声，像大地在哭泣。

“我不值得你的驻足和喜欢。”他艰难地说。

闻言超人反而笑了，笑声是那样轻柔，不带一丝恶意。他缓缓用结实的双臂抱住在黑夜中踽踽独行的黑暗骑士，用温度驱散他内心的不安。

“布鲁斯，我们不是在美好中相遇的。”

“正因为见识过你偏激、多疑、阴沉的一面，所以才知道你坚守自我的不易和伟大。你不会跨过那条线，不仅是因为我相信你，而且我也会拉住你，陪你一起。”

风声戛然而止，绿叶不再摇晃，他耳畔只有心脏剧烈鼓动的声音，如此强烈和鲜明，以至于他无法再忽视真实的感受。

就让他再莽撞一次，去拥有触碰阳光的资格。

布鲁斯试探着伸出手，隔着黑色的战术手套抓住了超人背后鲜红的披风。

 

TBC

Chapter 23: 酒馆琐事

“给我来两瓶你们这儿最烈的酒。”

亚瑟褪去了全身的金甲，半裸的健硕身躯线条匀称饱满，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强壮的力量和狂野的美感。他将黄金三叉戟靠在了一旁，对着调酒师挥了挥手，大跨步坐在了吧台前。

经验丰富的调酒师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是来买醉的，他放下手中擦拭的酒杯，直接从酒柜里取出两瓶高浓度格林纳达朗姆酒递到了他俩面前。

这座海边的深夜酒馆依旧闹哄哄的，装修风格复古，墙壁上挂着不少黑白老照片，大部分都与大海与渔船有关，酒馆里的客人也大多身上带着些微海腥气。

亚瑟直接用指甲背轻松撬开啤酒瓶，瓶口发出轻微的冒气声，绵密的气泡升腾。他把其中一瓶递给坐在身边的史蒂夫，瓶口相碰算作干杯，接着仰头对着瓶子往喉咙里灌了一大口，发出愉悦的饱嗝。

史蒂夫小酌了一口，酒液入口微甜，带着一股甘蔗的清香，但回味辛辣，醇香的酒从舌尖一路烧灼着喉咙直通胃部。除却仙宫佳酿，世间还没有什么酒精能让他产生醉意，但这不代表他喜欢这种刺激的灼烧感。好在亚瑟并不在意他的喝法，辣酒下肚后便打开了话匣子。

“……我那同母异父的弟弟奥姆，哦他和你一样金发碧眼，看起来倒是优雅又矜贵，和我完全不同……”

“……对陆地人深恶痛绝，你懂的，就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陆地人经常往海里排污倾倒垃圾，造成全球气候变暖改变了海底环境引发疫病之类的。”

很显然亚瑟酒量并不算好，看他那豪迈的喝法还以为能千杯不醉，结果半瓶烈酒下肚舌头就已经开始打结了。

“于是他说服其他海底王国配合他集结军队准备攻打陆地。为了阻止他我必须要成为亚特兰蒂斯的新国王……”

“……在所有人面前我挑战失败了，我可真没用……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湄拉救了我，我们按照地图的提示去了海沟王国……”

“……差点被那些可怖的怪物们撕碎……”亚瑟浑身发了个抖，当时的惊险程度让他至今也感到一阵后怕。

他的情绪变化得很快，转眼间又欢呼一声举起酒瓶，摇摇晃晃地对准史蒂夫放在桌上的瓶子和他碰杯：“但我见到了我的母亲，她还活着！”

“……我得到了黄金三叉戟的认可，成为了七海新的霸主！然后阻止了奥姆发动战争的企图。”

史蒂夫全程耐心地听着，时不时会回以感叹的语气词，偶尔拍拍亚瑟宽厚的脊背安慰他。这位新晋七海霸主已经彻底醉了，说话嘟嘟哝哝语无伦次，一会儿趴在桌上哭诉自己从小一直幻想着亲情，结果这位同母异父的弟弟对陆地人连同他也一并痛深恶绝。过一会儿他又和旁边醉酒的陌生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嘴里嚷嚷着含糊不清的词语。

“……”

看来这位海王也和雷神一样有兄弟之间的问题。史蒂夫哭笑不得，没想到他酒品这么不好，简直闹腾得厉害，比喝醉的托尼还吵得他头疼。

好在得益于过去经常照顾从聚会上带着一身发酵的酒味回来的托尼，史蒂夫拜托酒馆拿来一杯温热的解酒茶，熟练地揉揉对方头痛的太阳穴，哄着耍酒疯的男人喝下去。

亚瑟喝下后一脸嫌弃地推开茶杯，意识好像清醒了一点，他迷迷瞪瞪瞧了一眼分裂成好几个人影的史蒂夫，喃喃道：“你酒量怎么这么好？”然后一头磕上吧台，巨大的声响都没把他震醒，呼噜呼噜就要睡过去。

“嘿，别睡，我们先回去……”史蒂夫结了账，无奈地摇了摇他的肩膀，把人唤起来，支撑着亚瑟的身体扶着他离开座位。然后用空闲的手拎了拎靠在木质吧台柜上的黄金三叉戟，纹丝不动，他叹了口气——看样子这神器的机制和雷神之锤类似，没被认可的人是拿不动的。

史蒂夫只好再用手背拍拍亚瑟胡子拉碴的脸：“快拿上你的三叉戟。”

亚瑟抬起绵软无力的头，伸出手抓空了几次才找准位置拿起三叉戟。他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史蒂夫肩上。纵使有血清的力量加持，扶着这个比他高了近半个头的健硕男人本不该有些吃力，但奈何这是个步履虚浮的醉汉，走起路来东倒西歪扰乱他的重心。史蒂夫让对方结实的手臂搭在自己脖子上，两人慢慢向外走去。

只听得“哐当”一声，浑身乏力的海王松了手，三叉戟顺势重重倒下去，砸碎了一张木桌，打翻了上面的酒瓶，将酒馆的花岗岩地面砸出一个坑，飞溅出的啤酒洒在了这桌人其中一个赤膊寸头男的身上。

这声巨响让整个嘈杂的酒馆顿时陷入了沉寂，所有视线向他看过来。

“……”史蒂夫无可奈何叹息一声，从兜里掏出前不久才获取的酬劳，递给了走上前来的酒馆老板。

“不好意思，我的朋友喝醉了，这是赔偿，”然后又对被砸碎了桌子的客人说道，“抱歉扫兴了，你们的酒钱我帮你们支付。”

酒馆老板清点了一下绿色的钞票，数量足以赔付他的损失还绰绰有余，便不再计较。史蒂夫正打算喊醒意识还有些迷糊的亚瑟，让他捡起三叉戟，突然间那个沾了一身酒液的赤膊寸头男拦在了他们面前，直接用脚踩在了黄金三叉戟上。

寸头男手臂上的肌肉结实，身形壮硕，肤色是常年晒太阳的小麦色，脸上有海风吹出来的粗糙痕迹，比史蒂夫略微高一些，一看就是经常出海的水手。

他鼻孔出气，趾高气扬奚落道：“扫了兴还敢走？”旁边的人拉了拉他的胳膊，被他甩手挥开。

“我已经替我朋友道过歉了，请你让开，我不想惹事。”史蒂夫尽量轻声细语。

这样温和的态度在水手看来简直就是可以欺负的软弱，他一把操起碎裂的酒瓶，用尖利的碎片对准史蒂夫，眼神里闪过一丝发红的狠厉：“哦甜心，你已经惹事了，希望这张漂亮的脸不会被我划伤。”

在同伴惊慌的吼声中水手将锐利的玻璃渣刺过来，只听得史蒂夫再次叹了口气，他脸上的表情没怎么变化，扶着亚瑟的身体几乎纹丝不动，仅仅抬腿一脚踹中对方的肚子，就把水手踹到了墙上。男人扑通一声掉落下来，捂着肚子哀嚎。他的同伴又气又惊跑过去扶起他，责怪他今天怎么这么冲动。

“医疗费也在里面。”史蒂夫对身后的酒馆老板淡淡说了一句，然后摇晃了一下亚瑟，让对方拿稳三叉戟离开了酒馆。

走出了酒馆，清新凉爽的空气驱散了里面的躁动和闷热，也吹散了亚瑟的一丝醉意。他砸了砸嘴，解酒茶似乎起了作用，睁开惺忪的眼睛四下瞧了瞧。

黑夜里的海面平静无波，只有星星点点的城市灯光倒映在水中。

“谢谢你陪我喝酒，兄弟，我欠你一份人情。”亚瑟拍了拍史蒂夫的肩膀，然后步履踉跄往前走了几步向后倒，发出愉悦的惊呼，扑通一声掉进了海里。

“……”

这家伙醉酒了也应该淹不死吧……

史蒂夫眉头皱起，一言难尽，不确定自己该不该下海去捞人。

 

TBC

Chapter 24: 失魂之症

虽然相比过去多费了一番劲，但好在这并非无法逆转的干扰，蝙蝠侠利用电磁波靶向干预，清除了疯帽匠针对市民们的脑波控制。博物馆的工作人员雪莉尔·佩蒂特也在经过短期观察和心理测试后顺利出院。

这件事情解决，也让他心头悬坠的一块巨石落了地。他嘬了一口热茶，揉了揉隐隐发胀的太阳穴，放下杯子，放空思绪，无意识摩挲起蓝底马克杯上面红色的超人标志。

从阿卡姆精神病院回来后他便和超人正式确认了关系。这件事显然令对方兴奋不已，这些天都一个劲儿往这边跑，每次来都要带一堆生活用品过来。洗漱间里成双成对的漱口杯、牙刷、毛巾和浴袍，厨房里与韦恩庄园风格迥然不同的新餐具，卧室新添的被褥、卡通抱枕，衣柜里多出来的格子衫、牛仔裤、廉价的西装……逐渐装点他的房间。

……也好像，一点点填满了他虚无的心。

嘴角勾起一抹他自己尚未察觉的弧度，布鲁斯又想起前几天阿尔弗雷德询问应该给肯特先生安排哪一间客房时，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任由一股冲动肆意泛滥，笑盈盈回答：“他睡我那间。”

然后如他所愿看到了纯情的小镇男孩脸上升腾起足以让头顶冒烟的温度，红彤彤的可爱极了，蓝眼睛里面闪烁着惊喜和害羞。

啧啧啧，多么纯真无邪的童子军。

“布鲁斯老爷，你最近经常在没人的时候露出这种笑容。”老管家慈爱的声音响起。

他立刻收敛了表情，嘴硬道：“你看错了，阿福，我没有笑。”

“嗯哼，恋爱使人盲目，看来这点连蝙蝠侠也不能避免。”英伦管家用充满戏谑和愉悦的声音打趣。

“智者不入爱河，我只是为了更好的监视这个氪星人。”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比黑暗骑士那张嘴更坚硬的东西。

“希望你能这么说服自己。”阿尔弗雷德耸耸肩，将手里的一封烫金邀请函递给了他，封面上是塞斯企业（Seth Corp.）的标志。管家补充道：“来自大都会的邀请，周六傍晚，新产品发布会。”

“没兴趣……”布鲁斯一如既往摆摆手想推辞，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了顿，“等等，这好像是莱克斯企业名下的子公司……”

“阿福，帮我准备一套合适的礼服。”

 

***

大西洋某处，天空澄净如洗，大海一望无际。一艘大型渔船正全速在海面上行驶，船尾荡起白色的波浪，渔船前方是无数凸起的暗礁和一座无名的小岛。

“船长，前面是礁石区！”水手有些惊恐地大喊，但是掌舵的船长似乎充耳不闻，一个劲驾驶着船朝着礁石撞过去。

他像被魇住了，嘴里含混地呢喃：“……宝藏……岛上的宝藏全归我了……”

“真是疯了！”水手扑过去推开船长，抢过控制权，试图紧急转向。但已经太迟了，船身陡然倾斜，眼瞧着将侧身狠狠撞在巨大的礁石上，甲板上的人抓着栏杆惊慌失措呐喊。

眨眼间一道巨浪在船身下翻涌，带着渔船跨越礁石，转了个向，停在了安全的海面。

水手惊魂不定地喘息。伴随着浪花而来的是一个浑身金甲的男人，他踹开门走进控制室，单手拎起状态疯魔的船长怒吼：“想找死就滚回家去！”

船长魂不守舍，眼睛无神，看起来疯疯癫癫，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这玩意儿能当你们船长？”亚瑟皱眉转头质问。水手爬起身战战兢兢答道：“他之前一直都很正常，就刚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了。”

中心城市区大道上，一辆等待红灯的汽车突然启动，车身发出油门踩到底的轰鸣，撞开了前面的汽车，引来了接连的咒骂，然后笔直地向商业街撞去。

汽车撞翻了栏杆和花坛，步行街上的行人尖叫着朝两侧躲开，却仍有反应不及的路人。眼看着轮胎将从他们身上碾压过去，一阵微弱的电流闪过只留下红色的残影，路人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安全站在了两侧。

“是闪电侠！”有孩子惊喜地欢呼。

巴里追上了那辆车与他并行，企图和司机沟通：“嘿，先生，快停车！前面是墙。”

他看见司机面容狰狞，双眼浑浊，嘴里不知道在低语些什么，完全听不懂人话的状态。

“好吧……”巴里无奈地眨眨眼，进入神速状态，从副驾驶的窗户钻了进去，解开了对方的安全带，然后又来到另一边，动作尽量轻柔地拎着司机的衣领，小心翼翼摆弄着他的四肢，将他缓慢从车窗里拽了出来。他们刚一落地，汽车引擎撞在了商业街尽头的建筑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驾驶位都被挤压成了一团。

“哦天呐……究竟发生了什么！”震耳欲聋的响声似乎唤醒了司机的神智，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捂着自己的头茫然地大喊。

哥谭市地铁站，建成于上世纪的铁路系统设施老旧，环境恶劣。闷热熏臭的空气在流通性极差的地下让人心生烦意。水泥地上有陈年脏污，铁轨和站台之间没有护栏。

一位年轻人走过入站口的铁栏杆，步履不停地往前走，甚至跌撞得挤开了前面排队的人。

“嘿！别挤！”有人抱怨，年轻人置若罔闻，没有停下脚步。这时列车刺耳的鸣声从隧道深处传来，灯光在尽头逐渐亮起。眼看着年轻人就要脚下一空跌下站台，有人为即将发生的惨剧惊恐尖叫一声，突然一只钢铁铸就的手抓住了年轻人的后领子，把他拉了回来。

列车擦着他的脚尖呼啸而过。

连帽衫下钢骨一脸严肃，看了一眼年轻人浑浑噩噩的状态。

稍晚一些的蝙蝠洞内。

蝙蝠电脑上播放着大都会时事新闻。电台记者平静的语气下充满担忧地报道着一架从墨西哥飞往大都会的大型客机突然在华盛顿上空失去联系，发动机停转飞机即将坠毁时超人及时赶到救下了所有人。后经调查发现是机长故意切断与塔台的联络并关闭发动机试图人为造成坠亡，尚无法明确其恐怖袭击的意图，该机长在被捕时声称记不得自己做过的事。

“这些人的生活范围完全没有交集重合。”在收到海王、闪电侠和钢骨传达的讯息后蝙蝠侠就立刻开展了调查，这些似乎得了某种失魂症的人档案上的关键信息在屏幕上被勾勒出来，没有找到任何可疑迹象。

蝙蝠侠忧虑地说道：“如果是卢瑟所为，那他在疯帽匠的脑波控制基础上又升级了技术。”

“脑控原理、实施媒介、操作手段、控制目的这些我们都不清楚……”史蒂夫表情严肃，眉宇隆起，陷入沉思，一如他曾经在复联作战会议上的神情，“他是怎么选定目标，又如何突破地域限制？”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这时超人正好回到了蝙蝠洞，他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两人。

“那位机长并没有说谎，他的确不记得自己的行为，但他的心理测试报告和脑波图都是正常的。在这种情况下我没办法替他作保，他暂时被革职调查了。”超人眼角下垂，眉眼耷拉，看起来像一只忧郁委屈的大型犬。

“我们会解决的，克拉克。”蝙蝠侠走近脱掉手套用温暖的指尖抚摸他的脸颊，超人握住了他修长的手指，一脸柔情与他对视。

“这件事远没有结束。”

“听起来很像某种短暂的意识操控，但怎么做到了无痕迹呢……”史蒂夫无意识摩挲着下巴，突然抬头看到了这暧昧的一幕，不由得顿了顿。

他试探性问道：“你们是不是……？”

蝙蝠侠抽出手咳嗽了一声，超人坦坦荡荡笑着点了点头。

“哇哦，恭喜。”史蒂夫露出真诚的笑意。

 

TBC

Chapter 25: 哥谭王子

哥谭市的今夜并不平静。痛呼声打破了深夜的沉寂，民风淳朴的市民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刺破静谧夜晚的声音像投入大海的碎石引不起一丝波澜。

蝙蝠镖利落刺中蜘蛛汉考克的手臂，毒素麻痹了这位壮汉健硕的手，接着是大脑。蝙蝠侠用绳索将晕过去的壮汉和被低温冻僵的铜头蛇捆在了一起。

“流浪者，磷博士往东面街区跑了，小心他能自爆……”他看向消失在街尾的一团明光，在耳麦里提醒。

“在路上了。放心，蝙蝠，我带了EMP发射器。”史蒂夫将身形隐匿在漆黑巷道之间。全身散发着高温磷光的磷博士就是一团黑夜里明亮的焰火，扎眼极了，明灭的影子在街巷之间摇晃。他找准时机将手里的小装置扔了出去，吸附在磷博士身上，瞬间释放出电磁脉冲干扰，抑制住了这家伙身上不稳定的能量。

将这些超级恶棍打包送上前往阿卡姆疯人院的车上时，蝙蝠侠用一种难以言明的欣赏目光看向正在和戈登友好打交道的流浪者。

近日越狱阿卡姆的罪犯频繁现身造成破坏，数次任务配合下来，史蒂夫不仅能完美记住蝙蝠电脑里的档案，准确掌握每个恶棍的特征和弱点，还能在他下达指令前就分辨出战局做出正确判断……他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战术大师。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无意中和阿福开过的玩笑。蝙蝠侠皱眉摇了摇头，将荒唐的思绪从脑海里清理出去。

飞机险些失事一案确实只是一个开端，自那以后世界各地频发类似案件，或突发暴起伤害别人，或突然失控自我了断，不少事件甚至造成了惨重的人员伤亡。所有事件的共同点都是作案人事后申冤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件事。警方调查也发现绝大部分人都是一生从未违法的普通人，作案时性情与平时大相径庭。

这种被统称为“失魂症”的状况引发了大面积的恐慌。不知缘由，不知目的，不知何处发生，不知何时出现。人们惧怕身边看似普通的人某天“突发恶疾”无差别伤人，也有人争论说是人们以此为借口释放潜意识的恶意，宣称人性本恶论调。

同样令蝙蝠侠奇怪的是，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的阿卡姆越狱犯像约好了一样，在这期间频繁作恶。而他们失去了理智的行动也和往常迥乎不同。更令人担忧的是，随着时间的推演，失魂症的时间也在延长，他现在甚至有足够的时间去对比这些恶棍前后不同的脑波图。

奇妙诡谲的图谱在蝙蝠电脑上跳跃，长时间看下去让人眼晕目眩，仿佛能搅乱人的思维。

“就像一段编码，一个方程，短暂侵入了他们的脑子，改写了他们的底层认知和潜意识……”

蝙蝠侠喃喃低语，疑云满腹。

 

***

周六傍晚，塞斯企业大楼门庭若市，前来参加发布会的宾客衣着光鲜亮丽，红地毯周围还有不少媒体架着贵重的摄像机。

史蒂夫穿着一身休闲的西装，陪同戴安娜前来。虽说曾在复联时期也没少作为美国队长出席这种场合，但他仍不太喜欢这种嘈杂的氛围。但无奈于戴安娜伶牙利嘴的说服和邀请，出于骨子里的绅士，他不擅长拂了女士的好意。

正要走进玻璃旋转门的时候，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嘈杂的喧嚷，和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一声清亮又轻佻的嗓音穿透人群，传到他耳边，婉转如莺啼。

“戴安娜女士，好久不见，今夜你也格外美丽。”

他跟随着戴安娜停下了步子，转过身来。只见来者是一位衣着低调奢华，饰品价值不菲的矜贵男人，领结和袖口一丝不苟，身上不见丝毫褶皱。他黑色的头发柔顺，岁月稍微染灰了他的鬓角，却添了一抹成熟的魅力。一双钢青蓝的眼睛像幽深的湖泊，眼角的美人痣让他俊美的面容看起来风姿绰约，多了一分乖张和轻狂。

“这身酒红色的礼裙很寸你的卷发，”男人绅士地行了一个吻手礼，然后看向了她身旁的史蒂夫，“这位俊俏的先生是？”

戴安娜优雅一笑：“晚上好，韦恩先生。这位是我的同事史蒂夫，一位杰出的插画家。”

“真是眉清目朗、面如冠玉的青年才俊。”刺眼的闪光灯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拍摄了下来，男人却仿佛天生是镜头下的骄子，肆意散发着自己的魅力。

“初次见面，韦恩先生，我是史蒂夫·罗杰斯。”史蒂夫微笑着主动伸出手，同他问好。韦恩先生握了握手，客套地说了一句“祝今夜愉快”，便走了进去。

“我想用不着我介绍他了吧？”戴安娜对史蒂夫挑了挑眉。

“当然。我每天都看新闻。”史蒂夫言不尽意。

布鲁斯·韦恩，父母双亡的亿万富翁，纵情声色的花花公子，懦弱无能的纨绔子弟，行事荒唐的豪宅孤儿，脸蛋漂亮的哥谭王子，肆意挥霍遗产，热爱极限运动，常年深居简出，行踪神秘莫测……形容他的类似词汇举不胜数，却都大多带着贬低、嫉妒、仇富和轻蔑。

若不是早已接触过他的另一面，恐怕自己也要险些被这精湛的伪装给欺瞒了过去。他看得出对方并不是真的享受这种场合。

他情不自禁又想起了托尼，同样作为焦点万众瞩目。这位拥有天才大脑的亿万富翁表里如一，生来就享受着聚光灯和欢呼声，因此他大张旗鼓地告诉全世界托尼·斯塔克就是钢铁侠。如此高傲自负、狂傲不羁，却又如此风流倜傥、耀眼夺目，让他移不开眼睛。

“喔！韦恩先生！我真的很惊喜您能来参加我的发布会。”布鲁斯刚一走进会场，就吸引来了主人热情似火的目光。

“塞斯·格瑞弗斯，请叫我塞斯就好。”男人一头棕褐色短发，身形和他差不多高，即使隐藏在服帖的千鸟格西装下也看得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一番客套的寒暄，握手的力度力道十足，布鲁斯暗中挑眉，收回了不动声色的打量。

“我还担忧卢瑟被捕入狱会影响您的看法，您的屈尊驾临让我松了口气，我是真心渴求能和韦恩企业建立合作关系……”这时他看了眼手表，满怀歉意地说，“啊抱歉，我该上去演讲了，恳请您会后一定要等我，韦恩先生。”

棕发的格瑞弗斯刚离开，布鲁斯身后就传来熟悉的低声，同时热源贴近了他的后背：“韦恩先生，今夜您是来「露面」的，还是来「调查」的呢？”

是淳朴老实的记者肯特温和甘冽的声音。

布鲁斯灵巧地转身拽住了克拉克胸前纯色的蓝领带，脑袋凑近他的耳边，灼热的气息扑打在他突然泛红的耳垂上，婉转多情低吟：“帮我打个掩护，小镇男孩。”

克拉克手足无措红着脸，被布鲁斯半拉半拽悄然带离了会场，来到了走廊里。刚一离开众人的视线，黑发蓝眼的男人瞬间切换成了蝙蝠侠面无表情的状态，松开了手从兜里掏出圆形的小设备，精准扔到了转角的监控摄像头上。小道具精密地连接了监控线，几十秒后亮起了蓝灯，侵入了整幢大楼的监控系统。

“阿福，产品仓库在几楼？”布鲁斯通过耳麦问道。

就在阿尔弗雷德通过飞在大厦外的超声波探测器告知结论前，克拉克率先开了口：“在六楼。”

“……作弊的透视眼。真是稀奇，塞斯企业竟然没有镀一层铅提防你。”布鲁斯意味不明地低哼一声，朝电梯口走去。

克拉克无奈地笑了笑，跟上他。

 

TBC

Chapter 26: 韦恩专访

塞斯企业的安防系统对蝙蝠侠来说形同虚设，破解密码后他们来到了仓库。这次新产品发布会上即将推出的是新一代型号的塞斯手机（SePhone）和穿戴式手表（Seth Watch），发布会结束三日后将在全世界各地发售。

他并不确定卢瑟是通过这种方式对目标实施脑波操控，但这确实是能够打破地域限制并指定目标的合理手段。

从仓库中随机挑选产品机，并巧妙的拆解暴露出核心芯片，通过蝙蝠设备扫描后，结果让他大失所望。所有的样本都是普通手机，既不是他从黑帮手中截获的特殊芯片，也未发觉其他异常。难道是他的推断方向错了？

“楼下的演讲快结束了。”克拉克这时出声提醒。

将一切还原归位后，他们乘坐电梯回到了二楼演讲大厅。正要走过转角，克拉克突然低声拉住了他：“有人朝这边过来了，工作证上显示是塞斯的秘书。”

布鲁斯闻言立刻捧着克拉克的后脑勺把他推到了墙上，另一只手将小记者本就有些凌乱的领带扯了出来，单手解开了他胸前的一颗纽扣，饱满的胸膛若隐若现。克拉克一时间怔住了，任由布鲁斯熟练的动作，花花公子探过头来，柔软的嘴唇覆了上来，堵住了面红耳赤的小记者一切的惊呼。这个吻可不是浅尝辄止的试探，而是技巧性十足的挑逗，灵巧的舌尖搅动得克拉克的超级大脑一片混乱。

“噢！”秘书发出一声惊呼，捂着嘴小声说道，“韦恩先生……”

布鲁斯嘟起唇竖起白皙的食指，魅力十足地瞥了她一眼：“不要打扰我，秘书小姐。”

然后她看见了衣衫不整，满脸潮红，神情羞赧，黑框眼镜有些歪斜露出一汪清泉的蓝眼睛，看起来被花花公子强吻的纯良小记者。

等秘书踩着高跟鞋慌忙离开后，布鲁斯没有松开扣着他后脑勺的手，反而饶有兴致地舔舔唇，低回婉转戏谑道：“小记者，介意和老板传个绯闻吗？”

拉奥啊！可怜的克拉克在一秒钟内用他的超级大脑把一篇卡壳的报道编了三百六十五种方案才抑制住了某种冲动。可喜可贺，爱情使人工作进步，特别当你的恋人也是你的顶头上司的时候。

布鲁斯挽着克拉克结实的手臂回到会场，他们之间暧昧的氛围引来不少评头论足的目光。格瑞弗斯果然立刻找了过来，试图继续和他谈合作的事宜。既然调查已经结束，布鲁斯也不想过多耗费时间，他捂着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像只懒散的猫咪靠在克拉克身上随意打发道：“我可懒得管这些公司的烦心事，想谈合作你应该去找韦恩企业的首席执行总裁卢修斯·福克斯。”

话音刚落，宾客间传来一阵骚动，眨眼之际一个西装革履毛发稀疏的中年男人手持一把水果刀就冲着布鲁斯的方向刺过来。

布鲁斯眯起锐利的眼睛估量自己该怎么不着痕迹躲开，克拉克不动声色要将他护在身后。电光火石之间，史蒂夫突然窜出来一掌劈开男人手里锋利的刀，再捏着手腕一扭，轻松就将男人手臂压在后背，膝盖抵住他的背部将突然发狂的男人按在了地上。

“瞳孔收缩，意识不清……符合失魂症的症状。”史蒂夫沉声判断。

布鲁斯听出来这句话是对他说的——虽然他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介于对方既已知悉，他该选一个合适时机坦诚相告了。

“多谢这位先生相救，”布鲁斯装出一副被惊吓到的窝囊模样，嗔怒道，“这外面一点都不安全……小记者，不如随我回韦恩庄园继续刚刚的「专访」？”他扯着克拉克的领带，故意把那个词加重音调，拖长尾调含着一抹不言而喻的暧昧。

在韦恩强势地拉拽下，小记者红着脸踉踉跄跄跟随他跌进了兰博基尼的宽敞座位，豪华超跑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夜晚的湖畔起了一层暗淡的薄雾，远处的树林若隐若现，韦恩庄园的湖边别墅隐匿在蒸腾的雾气中，神秘莫测。室内灯光昏暗，却反而增添了一抹春色旖旎。

他们刚一走进房间，就急不可耐拥吻起来，交换着津液，手指在彼此的身上游走挑逗。克拉克心急地解开布鲁斯领口的扣子，便将手探了进去揉捏起来，掌心下的柔软触感让他爱不释手，力道大的快要扯坏质量上乘的衬衫。这急躁的模样一反方才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的样子。

“悠着点，小镇男孩，我可不想这件昂贵的礼服成为一次性物品。”布鲁斯发出诱人的低吟。

逐渐不稳的气息粗重起来，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克拉克微红的俊脸上。氪星人把不用呼吸的作弊招式用在了接吻上，纵使技巧老练的花花公子也有点招架不住，在啧啧的水渍声中轻喘。好在双方都还有足够的自制力忍耐，至少不是满地的布料碎片和钻进角落的纽扣，而是四处乱扔被揉的皱巴巴的完整衣服。

借着暗淡的灯光他欣赏着克拉克比古希腊雕塑更完美的身材，氪星人流畅的肌肉线条和肩宽窄臀的绝佳比例让他心跳加速，挪不开眼。明明神情真挚本性纯良，浑身汗津津的却看起来比封面男模还要更色情。瞧了眼氪星人昂扬的尺寸，布鲁斯吞咽了一口唾沫，心想他此前备的安全套是用不上了。

“知道该怎么做吗，童子军？”到这种时候布鲁斯也不忘要戏谑一句，他用手揽着对方的脖子勾起嘴角。

“我有查过资料。难道韦恩先生有这方面经验？”明明仍然红着脸，却在性事上意外地坦率和较真，克拉克不甘示弱地反问。他一边说着一边翻出床头柜的润滑乳，挤了一些透明黏腻的膏体在指尖，便造访了某处隐秘之地。

环在他脖子后的手骤然抓紧他的肩背，好在克拉克一直习惯性放松自己的肌肉，这才让布鲁斯感觉到的是类似于人类柔软的皮肤，而不是抓住了一块坚不可摧的钢铁。

他低喘了一声，咬牙切齿闷哼道：“你什么时候看到过娱乐头版上哥谭王子搂过男人？”

“女人也不行。”克拉克语气加重，眉头皱起，这让他看起来有些气势汹汹，他闷闷不乐道。说着还惩罚意味地增加了一根手指。

骤然泄出一两声低吟，布鲁斯绷紧了身躯，肉感十足的大腿勾搭上对方结实的腰蹭了蹭，怒道：“操你的……”

“以前的事你也吃醋？”

然后换来了一双怒瞪他的委屈蓝眼睛，让人反而生不起气来，只会反思是不是自己有错。然而和小镇男孩纯良友善的外表相反的是抵在他下面滚烫炙热的大家伙，硬得和钢筋铁骨一样。

“……”蝙蝠侠从不认怂，但布鲁斯·韦恩可以。他莫名感到了心虚，舔舔红润的唇眨眨无辜的双眼，探过头来讨好似的啄吻克拉克俊俏的脸蛋和柔软的嘴唇。

“今后我只属于你，你也只是我的。布鲁斯·韦恩的绯闻对象只有克拉克·肯特。”他声线喑哑，在他耳畔柔声细语。

炽烈灼热的硬挺缓慢楔进流淌着水与蜜的柔软之地，直到最深处也完美契合，就像失散多年的半身重新完整归一，灵与肉水乳交融，日月同辉。

 

TBC

Chapter 27: 战术切磋

训练室里寂静无声，安静得可以听到蝙蝠洞里钟乳石上的水滴落入平静水面引起一圈圈涟漪的声音。

视线相交，屏息凝神，一呼一吸间每一寸目光的挪动，肌肉的收缩，重心的调整，都是一次试探。他们面对彼此，就像争夺领袖之位的雄狮，谨慎多谋，蓄势待发。

又一滴水珠坠入地下河的水面，溅起涟漪。电光火石之间他们几乎同时发动攻势，却并未拼尽全力，一招一式与其说是搏斗更像试探，评估着对方的技巧和实力，三两招后又立刻分开。他们深呼吸一口气，屈膝勾腰重心下沉，神情凝重，眼神犀利起来。双拳佯攻，抬手防御，踢腿还击，提膝格挡，拳拳到肉的碰撞，脚步灵巧的走位，几番来回未分胜负。

“不打了！你这完全是欺负人！”

气喘吁吁的托尼发出抗议声，汗湿的运动T恤紧贴在他身上露出薄肌，手肘和膝盖上已经有些青肿的痕迹。

“你答应了要好好接受训练的。”史蒂夫眉头一横，一脸严肃地叉腰。

“我后悔了，我要收回前言，装甲就是能解决一切问题，贾维斯还能帮我分析敌人的出招习惯……比如你有89%的可能性会从身体左侧抡出盾牌的习惯。”

看到史蒂夫越发隆起来的眉宇，托尼连忙举手投降，用委屈又可怜的琥珀色大眼睛祈求道：“亲爱的队长，你可是被血清强化的超级士兵，你和我对打一点都不公平……要不让我穿上40%的装甲？”

史蒂夫噗嗤一声笑出来，疑惑地挑眉：“什么叫40%的装甲？”

“就是手掌到小手臂，脚掌到小腿，还有胸部。”托尼立刻回答。

“……”史蒂夫无语地捏了捏眉心，语重心长劝道，“托尼，你不能全依靠你的掌心炮和激光，还有贾维斯帮你闪避。如果你会搏斗的技巧，你就可以自己分析出敌人的出招路数并预判他的行动。我希望当装甲没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能有更多的自保能力。”

“而且坚持运动和训练，才能让你保持现在的身材，你也不想以后脊背佝偻，满身赘肉，挺着个啤酒肚然后穿不进装甲吧。随着年岁的增长，缺乏锻炼会容易得高血压、心脑血管疾病、糖尿病……”

“打住！「唠叨的妈妈」！”托尼翻了个白眼，用手指在头顶比了个引号，接着撩了一把自己汗湿的头发，“我现在还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钢铁侠，我才不会长大肚腩！你是不是太过于在意身体健康了……”

“当你一身十几种病症每天要吃几十片不同的药防止自己一不小心死掉还要翻遍医书注意药性相冲的时候，你就知道健康有多重要了。”史蒂夫语气轻松就像在谈论天气一样稀松平常，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言语背后的沉痛。

“……好吧，我会好好训练的，你下手轻点，注意别打脸，”托尼重新活动了一下筋骨，扭了扭臂膀说道，“我还要靠这张脸吸引……某人的注意力呢。”

“我已经收力了，托尼，是你太缺乏锻炼了。”迟钝的史蒂夫根本没注意到对方语气的停顿，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握拳摆起架势。

凌冽的风伴随着横扫腿击打过来，史蒂夫曲臂抬膝格挡，紧接着如雷霆一般砸来的拳风。他偏头闪避，脚下移步略有迟疑，以攻为守，伸出手臂一记直拳攻向对方面部，对方似乎早已预料，向左灵巧侧身躲开，抓住了他的手腕向外一拉，另一只手上锋利的蝙蝠镖径直抵在了他脆弱的脖颈前，距离割开白皙的皮肤仅仅毫厘之间——

胜负已分。

史蒂夫瞳孔瞬间睁大，呼吸急促，脸颊的汗水流淌，滴在了蝙蝠镖身上。两个人停下了动作，只有起伏的胸膛和微弱的喘息还证明着这不是一幅静止的画面。

“你走神了。”蝙蝠侠收回手中的蝙蝠镖，松开了手。

“拼力量我不如你，论技巧和经验我更胜一筹，短时间内胜负难分，但消耗战你更有优势。”经过数次的切磋后他语气平静地下出结论。

他关切地问：“刚才你在想什么？”

史蒂夫捞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脸，汗水濡湿了他身上的白色背心紧贴在身上，甚至透出肉色，让劲瘦的腰肢和腹肌若隐若现。他平复了一下呼吸，颇有怀念意味地回答道：“我想到了托尼……”

“他是一位天才科学家，设计出了很厉害的装甲去作战。但有一次敌人短暂地用病毒侵入了他的装甲，这让他险些受重伤。”

“在他思考该怎么进一步升级贾维斯的时候，我告诉他，不能太过于依赖科技和钢铁装甲，战士的直觉和技巧也非常重要，所以提议他接受训练……”史蒂夫脸上露出感今怀昔的微笑，似乎又想起了某些趣事，眉眼弯弯，颇有触动，“唔，总之他坚持下来了。”

“你说的没错，太过于依赖自己的「钢铁之躯」也不是好事。”蝙蝠侠护目镜下的双眼锐利地眯起，有若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看来也该给某位童子军安排一下闪避和搏斗技巧的训练了，”他用鼻息发出轻微地哼声，嘴角不自禁勾起。

“不过在此之前，你随我来。”

史蒂夫一头雾水地跟着他走出训练室，当他瞧见蝙蝠侠朝电梯走去时，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在震惊中他第一次造访了蝙蝠洞上方的区域，一座坐落在湖边树林中宏伟壮丽的韦恩庄园。虽然早已推测出了蝙蝠侠就是布鲁斯·韦恩，但这富丽堂皇、奢华壮观的景象也不免让他感到震撼。

布鲁斯摘下了他的面具，汗湿的额发散落下来，露出那张经常出现在哥谭媒体娱乐头版的俊脸。他推开一扇雕纹华美的厚重木门，里面的布置典雅复古。

“这是采光最好的一间客卧，里面配备了浴室，今后你就住这里，有什么需要随时和阿福提，不必拘谨。”

“韦恩先生……”史蒂夫有些受宠若惊。

“叫我布鲁斯就好，正义联盟的所有人都知道彼此的身份，你也是我们的一份子，我该坦诚相告。”布鲁斯将他所有的犹豫都堵在了嘴里。

“谢谢你的信任，布鲁斯。”史蒂夫便也不再矫情，坦率地接受了来自对方的好意。

等他用里面的浴室洗去浑身的汗渍，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将蝙蝠洞的禁闭室里面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都搬上来之后，布鲁斯也换上了休闲的衬衫和西裤，外加一件修身的马甲。正巧这时克拉克下班回来了，依旧戴着他的黑框眼镜，向他俩热情打了个招呼。

这时湖中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平静的湖面突然泛起漩涡。他们警觉地来到湖边，只见三只憨态十足的可爱海龟背着贵重的宝箱，从漩涡里浮了上来，慢悠悠沿着岸边爬上了岸。宝箱自动打开，里面尽是琳琅满目、价值连城的深海珍宝，雪白的海底珍珠、细腻的深海珊瑚、斑斓的玳瑁鳞甲、如血的玉化砗磲……海王呼啸着乘着浪花从湖底钻出来，摸了摸海龟湿滑的龟壳。

“你这是……？”克拉克警惕地问，不动声色朝布鲁斯的身边靠近。

“哦，这是给史蒂夫的赔礼和谢礼，那天喝酒让你破费了。”亚瑟大大咧咧豪迈一挥手，浪潮裹挟着宝箱放到了地上。

史蒂夫目瞪口呆，连忙摆手：“倒也不用这样……”

“这些玩意儿海底多的是，快收下，我从不欠别人。”亚瑟用他那雄浑粗豪的嗓子放浪无拘地说。

“接受亚瑟的谢礼吧，史蒂夫，他是认真的，”布鲁斯看戏一般笑着挑挑眉，“克拉克你跟我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似乎松了一口气的克拉克在离开前也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全然不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自己要面对何种严酷的训练。

看得出亚瑟眼底的真诚和坦然，史蒂夫无奈地收下了。

 

TBC

Chapter 28: 狂欢之日

惨白的射灯在漆黑的滚滚乌云间打上蝙蝠的标记。哥谭警局顶楼，黑暗骑士如鬼魅悄无声息出现在戈登警长的身旁。

对此早已习惯的戈登从风衣兜里掏出一张浅绿色的信封，火漆印是红色的问号形状，封面上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致蝙蝠侠”。

“这封信一个小时前突然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监控没有拍下他的行踪。”

蝙蝠侠用尖锐的指尖划开信封打开来，里面是一张简洁的贺卡，醒目的绿色问号标志在文字的结尾，上面用裁剪下来的报纸拼写着——

“幽魂披着糖纸游荡，
乌鸦衔走最后一缕日光，
当第十三月苏醒，众生戴上羽毛缝制的假面狂笑。”

这熟悉的风格和措辞，是谜语人回来了。这一次他会和过去一样单独作恶，还是同疯帽匠一样联合了其他恶棍？谜语人是否也受到卢瑟的控制？这些疑惑盘旋在他脑海里，而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在谜语人身上。

“狂欢节，日落时分，这是他作案的地点和时间，做好准备。”解开谜题只花了他一瞥的时间，他叮嘱了一句，在戈登回应前就消失在黑夜里。

哥谭一年一度的狂欢日，奇装异服的人们在街头游行，或装扮成恐怖故事中的妖魔鬼怪，或打扮成童话传说中的精灵仙子，亦或者穿上低劣仿制的超级英雄制服，在这一天没有任何人会为内裤外穿的紧身衣感到奇怪。民风淳朴的哥谭市显然有它自己的文化，甚至有不少人打扮成了超级恶棍的形象，脸上涂抹着面粉用红色颜料涂上大大的笑脸，或者一身绿色西装，头顶绿色高帽。

“没有发现谜语人的行踪。”史蒂夫混迹在人群中，已经辨认了好几位绿高帽打扮的路人。

哥谭警局的探员们目光如炬地四下察看，同样一无所获。蝙蝠侠蹲在高处俯瞰整个人群拥挤的广场，听着耳麦中的声音，超人悬停在他身边。

这时广场上播放着狂欢节广告语的电子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灰白的雪花滋滋作响。紧接着白底画面上瞬间出现了黑体大写的单词——“向上看！”（UP！ UP！ UP！）——硕大的感叹号代替了问号。

所有人情不自禁抬头，越过钟楼望去，只有云层滚滚、月色若隐若现的天空。

“青铜之心在云端搏动，
巨喉吞吐十二道轮回，
齿轮咬碎时光，碎屑化作焰火坠落。”

这时屏幕上又闪烁出了三行文字。参加狂欢节的市民们以为是某种活动，躁动起来猜测着谜底。

“午夜十二点，钟楼炸弹将会爆炸。”蝙蝠侠语气冰冷迅速说道：“带我过去，超人。”

超人搂着他的腰一同飞向钟楼，此刻时针与分针即将重叠，年迈的齿轮咯吱作响，缓慢转动，如同死神逼近的沉重脚步。

“炸弹安置在钟表背后，楼顶有一个生命迹象。”超人扫视了一眼，意外地发现没有任何部分镀了铅。

蝙蝠侠立刻下达指令：“我去拆除炸弹，谜语人交给你。”超人把他放到了钟楼背后的平台上，就往楼顶飞去。

蝙蝠侠动作轻灵像一只灵巧的黑猫钻进了复杂的机械结构之间，在齿轮与链条之间跳跃，准确地找到了安置在齿轮上的炸弹。他蹲在横梁上，披风坠落在两侧，如同悬挂的蝙蝠。他从万能腰带里掏出金属扫描仪透视炸弹内部的结构，只是非常普通的机械炸弹，驱动发条的齿轮组连接在了钟表上，让整个钟楼成为了它的倒计时。

秒钟一刻不停地走动着，他眼神锐利，神情严肃，细细端详了炸弹结构后，用磁铁干扰了金属摆轮，然后小心翼翼破除了齿轮装置。此时凌晨十二点的悠扬钟声响起，哪怕隔着蝙蝠头套也近乎震耳欲聋。钟楼下此刻沸腾欢呼的人群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刚在地狱边缘走过一遭。

他刚一起身就看到超人拎着一脸颓丧的谜语人的衣领飞了过来。

回到哥谭警局，禁闭室里谜语人双手被铐在了铁桌上，头顶昏暗的光让阴冷的房间更加森然。谜语人依旧带着他的礼帽，帽檐下的神情晦涩不清，但嘴角上扬，即使身处囹圄也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他瘦削的身躯西装革履，胸前的兜里揣着他标志性的特制扑克牌，牌面上是大大的绿色问号。

“你现在为莱克斯·卢瑟做事了？”蝙蝠侠开门见山质问道。

谜语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试图捂着肚子狂笑不止，却奈何于手上的镣铐被迫困在了桌子上，只得弯腰蜷缩起身体，笑得浑身发抖。

“你还不够了解我吗，蝙蝠？”谜语人抬起头用狡诈的细长眼睛锋锐地盯着他，像一条自大狂傲同时阴鸷的毒蛇，“只有我利用别人，没有人可以利用我。”

蝙蝠侠审视地观察着他，心下沉思。他知道谜语人没有说谎，这位自诩高智商的谜题大师，强迫式地追求“公平游戏”与完美犯罪，布局精密同时又自傲地留下谜题作为线索，这一切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聪明。

没有受到脑波操控，谜语人的作风同过去一样也并没有异常改变……但这一切都来的太过于轻巧，他并不相信谜语人会这么容易就被抓住。

他思考的时候，禁闭室的门被敲响，回头一看戈登站在门口显然有话想说。他瞥了一眼谜语人走出去，后者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哥谭市长、检察长和教育局局长同时失踪了。”戈登捂着嘴低声说道。

“如何确定失踪？”

“家属从狂欢节回来后没有发现人，现场发现了谜语人的扑克牌。”

“带我去现场。”

三位高管的豪宅中并没有发现暴力入侵的痕迹，也没有发现任何血渍和人体组织残留，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好消息。在他们的书房办公桌上无一例外地留下了一张卡片，卡片背面是谜语人标志性的问号，另一面各有一行字。

“狂欢节只是个障眼法，所以他故意被抓住，引开哥谭大半的警力和我的视线。”蝙蝠侠细细扫描现场细节，不放过任何线索，这时他在地毯边缘发现了一些粉末状残留物。

几分钟后，从蝙蝠电脑的档案库中他获得了这种物质的信息：“一种稀有兰花的花粉，名为幽灵鬼兰，无叶，附生植物，人工培植极为困难。如果哥谭出现它的花粉，只有一种可能性。”

“毒藤女控制了这些人自行离开。”

到底是谜语人与毒藤女携手合作，还是前者利用了后者，已经不再重要，他知道一切都还没结束。

他将三张卡片上的文字拼接在了一起，上面写到——

“锈蚀的脊梁哭诉未竟的墓志铭，
蛛网与苔藓困住褪色的乌托邦，
风穿过空洞的眼眶，吟唱腐朽的安魂曲。”

 

TBC

Chapter 29: 恐惧毒气

“伯恩利区东面有一座废弃的烂尾楼，原计划修建一所公立学校，但由于资金不足被搁置了多年，项目由市政基金会牵头。”

“很显然，谜语人在暗示背后存在腐败和贪污。”蝙蝠侠护目镜下的双眼不悦地眯起。

戈登叹了口气：“总之先把人救下来，这件事我们后续会调查。”

“救人的事交给我，你们看好警局里的谜语人即可。”

这幢烂尾楼周围已经杂草丛生，很久没有人踏足其中，藤蔓荆棘旺盛生长，甚至沿着锈蚀的钢筋铁骨盘旋而上，看起来荒芜残破。夜风拂过，依附在坍塌破败的混泥土墙壁上的洁白色幽灵鬼兰随风摇曳，如她的名字一样鬼魅渗人。历经风雨腐蚀的外墙和钢铁布满斑驳的痕迹，遍布苔藓和铁锈，角落里的蛛网随风飘散，犹如一座鬼楼。

“嗯……奇怪。”超人扫视了一眼这幢鬼楼，低声说了一句。

“有很多敌人？”这鬼地方森然阴冷，连虫鸣也没有，闪电侠感觉自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超人摇了摇头：“恰恰相反……除了分散在东西南三个角落绑在不同楼层的三位人质外，并没有其他生命迹象……不过在中央电梯井区域有镀铅层我看不清情况。”

“他们身上都绑有定时炸弹。”

蝙蝠侠皱眉思索了片刻：“我们分为三组分头行动，另外两组拆弹任务交给钢骨和流浪者，注意警戒电梯井区域，不要逞能。”

语毕，正义联盟默契地自行分组，前往不同的楼层。超人搂着蝙蝠侠的腰径直腾空而起，从高空降落到最高的楼层。史蒂夫利用抓钩枪摆荡，和凭空飞跃的神奇女侠来到中间的楼层。钢骨用激光清扫开阻拦他们的荆棘，和闪电侠海王一同沿着长满青苔的楼梯往上走。

大腹便便的哥谭市长被捆绑在破旧的木椅上，他身上的西装已经因为挣扎而皱巴巴脏兮兮，嘴巴上贴上了一层胶布。看到来人他只能发出恳求的呜呜声，充满恐惧的浑浊眼睛里满是求生的渴望。

炸弹用银色的胶带绑在了市长肥硕的肚子上，是老式的翻页式倒计时，计时器还剩下五分多钟。

又是经典的机械定时炸弹，这一次谜语人似乎对追求复古情有独钟。历经二十年义警生涯，拆除炸弹对蝙蝠侠来说可以算是得心应手了，通过耳麦了解另外两边的情况后，他掏出工具开始专心拆弹。

蝙蝠侠用钳子小心翼翼移除后盖，内部结构让他心生疑惑，比起此前多了某种不明容器连接着导管。仔细分辨并没有危险溶液后，他将一根细若牛毛的碳纤维探针插入摆轮轴心，滴入瞬间胶固化游丝，齿轮停止转动，翻页倒计时也停留在此刻。然而这道操作却触发了另外一道机械关卡，细微的链条声传来。电光火石之际，他瞬间想通了关键，用披风捂住嘴鼻向后退去。刹那间，一大股诡谲的枯绿色气体喷涌而出，弥漫了他刚刚所处的位置，将肥头胖耳的市长笼罩其中。

“全员注意，停止计时后会喷出恐惧毒气……”蝙蝠侠立刻在通讯器中提醒，可耳麦中传来的骚乱声音让他意识到，已经迟了。

“超人，我们……”

话还没说完，耳畔一道劲风袭来，他赶忙向侧面翻滚躲开，只见他口中的人一拳将地板打裂，引得楼层都震了震。

超人双眼赤红，全然失去理智的模样，神色严峻冷酷悬浮在空中，冰冷地看向他，嘴唇上沾了点绿色的渍迹。藤蔓延伸，逐渐覆盖了灰尘遍布的混泥土，妩媚的红发女人柔若无骨地坐在巨大的叶片上，用纤纤玉手柔情似水地抚摸超人的面庞。

“别来无恙，蝙蝠。”毒藤女宝石绿的嘴唇轻启，发出风拂杨柳的柔媚声音。

“人工氪石……连你们也和卢瑟合作了？”蝙蝠侠冷笑一声，“我以为像你这样的环保主义者最痛恨他这种企业家。”

“从他那地方走了一趟，自然要收取点「利益」。”她悠然自得地翘起修长的双腿，端详自己涂上美甲的指尖，手臂似柳条一样轻轻一挥，超人如炮弹般猛地冲过来。

蝙蝠侠没有正面应付，他身上的制服也并非专门设计来针对钢铁之躯的重型装甲，只能凭借对超人的熟悉和行为的预判灵活地左右闪避——幸好针对超人的搏击训练还没有取得阶段性进展，不然他就是自讨一番苦头吃了。

黑色的披风随着动作飞舞，躲在黑暗中对于超人的视力来说并没有用，但他可以通过承重柱来躲闪。

他知道在毒藤女的控制下超人仍有自我意识，只要有足够的契机，当意志力强大到足以冲破束缚时他就能够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否则不出0.1秒超人就能把他契进混泥土里，或者用热视线杀死他——就如噩梦中一样。

但这个契机是什么……

不合时宜的，他又想起了闪电侠的那句话，「路易斯·莲恩是那个关键」。该死的，这时候让他上哪儿去找一个路易斯·莲恩过来！

“克拉克……清醒点。”冷汗如瀑，肌肉紧绷，蝙蝠侠将手放在了镀铅的万能腰带上，犹疑不定。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那颗石头。

超人眉头一皱动作略微有些停顿，似乎在做自我斗争，这给了蝙蝠足够的时间用抓钩枪勾住了电梯井上方的钢筋。但紧接着热视线割破了钩锁，漆黑的蝙蝠像翅膀受伤的飞鸟重重坠落在地上，划过一道痕迹。

“自相残杀的戏码即将开演。”

电梯井传来另一道阴冷狠厉的男声。他认得这个声音，来自恐惧毒气的发明者，乔纳森·克雷恩，精神病药物学的专家，痴迷于用恐惧折磨受害者的稻草人。

话音刚落，巨量的枯绿色气体一瞬间井喷式爆发，沿着电梯井瞬间弥漫了整幢烂尾楼，像一头喷云吐雾的怪兽。

他屏住呼吸，躲避开超人的袭击，尽力朝楼外奔去，但仍然迟了一瞬。稻草人的毒气通过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渗透进去，步履踉跄的恍惚中，他分辨不清双眼闪烁着红光的超人究竟来自他的噩梦，还是现实。他没有迟疑地掏出了氪石，一拳揍在了扑过来的超人身上，耳鸣声中他听到一声沉重的闷哼。

一切天旋地转，失重感和挤压感传来，混乱之中他分不清究竟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他的大脑似乎被搅乱成了一堆浆糊，脑浆和血肉都被揉捏成了模糊的一团。他浑身发冷，又热得出汗，身体不自觉地颤抖，却又充盈着轻飘飘的力量。伴随着一声巨响，还有隐匿在其中的痛哼，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力，但自己又仿佛被包裹在柔软的地方，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他睁开浑浊不清的双眼，看到了一脸狰狞双目闪着红光的超人，灼热地瞪视着他。

他举起了尖锐的氪石。

一分钟之前。

超人不间断的袭击让他来不及掏出解药扎进自己的血管，蝙蝠侠向外逃去躲避稻草人的恐惧毒气，却在黑暗中意外踩空，即将从高楼坠落。那一瞬间超人猛然睁大了眼，咬牙切齿挣脱束缚飞过去，试图拉住对方，却毫无防备受到氪石的影响，被拳头狠狠击打在胸口，泄出一声闷哼。

他没有放开拉住蝙蝠侠的手，随着他一同跌落。幽幽的绿光之下他面色苍白，没有力气腾空而起，只能拼尽仅剩的力气搂住蝙蝠侠，将自己垫在下面，重重摔落在荆棘和泥土上。他感觉到了骨头碎裂的疼痛，荆棘划破了他此刻虚弱的皮肤，流出了鲜红的血。

“布鲁斯……别怕，是我。”克拉克痛苦喘息着，艰难抬起染血的手抚摸布鲁斯咬牙切齿的脸，轻声说道。

得到的回应却让他一瞬间如坠冰窖。

“卡尔·艾尔，该死的氪星人——”他说着举起了那块锐利的氪石。

 

TBC

Chapter 30: 噩梦轮回

乌云蔽日，大地倾颓，外星入侵，大军压境。灭霸和他的军队残忍地侵害着这片热土，战士们挥舞利刃，复仇者抛洒热血。

他再一次置身在这残酷的战场，耳畔传来嘶吼和枪炮的炸响。似乎此前关于正义联盟的一切只是一个梦，一个凭空捏造的梦境。

他这身血肉之躯什么都阻止不了。

从硝烟弥漫的土地上艰难爬起来时，强忍着多处骨头碎裂的钝痛和头晕目眩的恶心，他只来得及看到钢铁侠毅然冲着灭霸攻了过去，紧接着被打飞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他穿着那身残破不堪的装甲，沾染了血污和泥土的沧桑俊脸从破损的面甲中裸露出来，跌坐在地上，神情晦涩不明地朝他看了一眼，然后缓缓举起了右手……

史蒂夫的咽喉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狠狠攥住，发不出任何呼喊，所有声音都被抑制在了铁锈味的喉间。

心脏在撕心裂肺的吼叫，灌铅的双腿发着抖却迈不动步伐。

一切都来得太过于突然。世界刹那间寂静，他甚至听不到那个响指的声音。然后，心底深处某个地方也随之崩塌了。

伴随着灭霸逐渐消散成黑色尘埃的躯体，钢铁侠半边的身体迅速衰竭，像枯萎的枝叶，断流的河床，这种无法逆转的衰竭很快传遍全身，他抽搐着瘫软在废墟之上，心脏的跳动随着寂静无声的战场渐渐归于平静。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黯淡无光，再也不复昔日的神采……再也不能，眨着明亮多情的双眸看向他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和沉痛席卷了他，但他却流不下一滴眼泪，心脏的抽痛已经微不足道，他甚至感受不到一点知觉。唯有长久的寂静和孤独，将永远伴随着他，背负起又一个生命逝去的重量。而这份重量，在他生命里刻下的痕迹，深可见骨。

他从来都留不住什么。

史蒂夫盯着自己颤抖的手心，里面空无一物。他拉不住，他接不了，他救不下……甚至还用这双手做出过无法挽回的伤害。

反应堆放在鲜花丛中随波逐流飘向远方，逝者如斯夫，一去不复返。他眼神空洞地想，他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留不住。

颤抖的双手缓缓覆盖在了白皙的脖颈上……

他像一个刚刚溺水获救的人接触到空气，俯下身剧烈喘息，胸腔剧烈震动。肺部灼烧的刺痛和心脏的抽动让他眉宇紧锁，面露痛苦，攥紧了身下的泥土。

他再一次坠落在这个严酷的战场，像凌迟一样逼迫自己反复经历灭霸带来的终焉。不一样的展开，不一样的结局，却一样让他噩梦难安，撕心裂肺，痛心泣血。他被困在了这里，死亡是又一个悲剧的开端，在一千四百万种结局中目睹惨状反复轮回，永无终结。

“……不。”

微弱的念头在令人头痛欲裂的哀恸中响起。那点微不足惜的理智，如同深海中的一粒闪着光亮的浮尘，凭借着仅剩的意志力要冲破这坚不可摧的枷锁，向上浮游。

“我必须回到我的世界，那个世界还不曾迎来终局。”

一千四百万种噩梦编织而成的浩大暗海，束缚不了一束挣脱的光辉。

身体的沉重，肺腔的刺痛，喉间的压迫，鼻尖的苦涩，嘴里的铁锈，一股脑涌了上来。五感皆回，生理性的泪水润湿了眼角，他剧烈咳嗽起来，喉咙火辣辣的生疼，方才险些在噩梦中掐死自己。

“史蒂夫……你终于清醒了。”意识回笼，嗡鸣的耳畔传来陌生的声音。

“你是谁？”史蒂夫眨了眨朦胧的双眼，警觉地举盾摆出防守的架势，这才看清眼前的男人。

男人身形健硕高大，威严强壮，近乎六点六英尺，通体青绿，双眸是红宝石的颜色，胸前两根交叉的红色绶带，身后是蓝色的披风，看起来铁定是个外星人。但他面容和善，嘴唇并未蠕动，却直接在他脑海里对话：“初次见面，我是火星猎人荣恩·荣兹。方才我一直试图呼唤你，我感受到你的意志力足够强大，能够从恐惧中脱困。”

史蒂夫这才注意到神奇女侠被她的真言套索捆在了承重柱上，双眼通红面露凶光，恶狠狠地呢喃着什么，试图挣脱束缚。

“我暂时将她困住了，她差点举剑砍伤你，”火星猎人耐心解释道，“我会先暂时控制住其他人，但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做到，去解救蝙蝠侠和超人。”

为什么是我？史蒂夫压下心头的疑问。时间紧迫，他连忙利用抓钩枪从楼上跳下去。在蝙蝠侠举起尖锐的氪石就要对着超人的胸口刺下去时，一面圆盾在千钧一发之际飞速旋转撞飞了他手中的氪石，散发着不详的绿色荧光的石头掉落在了不远处的杂草丛中。

史蒂夫收起旋转回旋的圆盾，借着降落的力道和自身重量将蝙蝠侠扑到一边的草地里，两个人的黑色披风绞在一起。神志不清的蝙蝠侠试图反击，好在史蒂夫这些日子已经熟悉了他的出招路数和招式习惯，顺势躲开向他身体右侧袭来的利爪，扣住对方的手腕一扭，同时左手迅速从他万能腰带里取出解药，在对方吃痛恍惚的一瞬间对准蝙蝠衣上面故意留出来的注射口就将针管刺进去。

随着针管中暗黄色的液体进入血管流经全身，蝙蝠侠乏力地倒在杂草地上，因药效的作用浑身抽搐。超人擦干嘴角的血，勉强爬起来，一步一瘸地朝蝙蝠侠走过来。

“那块氪石……”史蒂夫忧虑地看向他。

“请劳烦你放到他腰带里的原位置，我没什么力气过去取了。”超人面露苦涩的笑容，缓缓坐在了蝙蝠侠旁边等待他醒来。

史蒂夫点点头，迅速跑过去捡起那块绿色的石头，以最快的速度放进了蝙蝠侠万能腰带的镀铅隔层里。他察觉到了超人因为这块石头的靠近而更加痛苦的表情。

他们都很疲惫，都伤痕累累，不管是心灵还是肉体。但他们还有队友仍在恐惧中受苦，不能停下脚步。

蝙蝠侠很快清醒，大口喘息着，捂着头痛欲裂的额头稍作缓和。如梦方醒后他很快分析清楚了现状，面上闪过明显的愧疚和自责，但迅速又按捺住了那些负面情绪，强撑着站起身来。超人也要连忙踉跄着站起来，被蝙蝠侠按住了肩膀。

“你在此地休息。”说完不给超人反应的时间，将兜里的解药分了两管给史蒂夫，便掏出抓钩枪就往楼里快速飞去。

因坠落受的伤比超人想象中更严重一些，尝试爬起来跟上他们，脚下一软又跌坐了回去。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恢复，或者一缕初晨的阳光。

史蒂夫将解药注入了神奇女侠手臂上的血管里，待她恢复神智后又和她一起帮蝙蝠侠制服了海王、钢骨和闪电侠。这时他们注意到了一位是友非敌的绿色家伙，蝙蝠侠此前就见过他听到了他的预警，如今对方又现身帮助了他们。

在毒藤女和稻草人做困兽之争试图逃跑时，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晨曦熹微，万物苏醒。

超人沐浴着神圣的光芒，腾空而起，如同强大的神祇，将他们拦在了原地。

 

TBC

Chapter 31: 控海驭浪

哥谭警局接手了三位刚注射完解药的高官——他们的裤子上甚至有一股因恐惧而尿失禁的骚味，同时将毒藤女和稻草人关押回阿卡姆疯人院。

“这面墙有什么问题吗？”闪电侠松了一口气，刚刚那一瞬间感觉把这辈子的噩梦都做了一遍，太可怕了他再也不想体验这个。所有人都如释重负，但他看到蝙蝠侠一脸严肃盯着电梯井锈蚀的墙皮沉思。

蝙蝠侠没有回答他，他径直朝着电梯井走过去，这举动让超人心头一跳，似乎在担忧从那地方又冒出什么恐惧毒气，像一只竖起耳朵的警犬乖觉地盯着他。只见他沿着墙皮边缘往外撕扯，裸露出刚刚喷涌出毒气的导管，这验证了他的猜想，紧接着利落一拉，镀铅的铁皮哐当一声坠落在混泥土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墙面上出现了用油漆涂抹的巨大绿色问号标志，正中央有一个简易的镂空空间，放置着厚重的密码锁箱。箱子旁边放着一封信。

“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超人无奈摇摇头。

蝙蝠侠小心翼翼挪动箱子用听筒听了听里面的声响，又端详了一下密码锁的构造：“顶部装有硫酸，若强行破开或密码错误，里面的东西会被毁掉。密码是七个字母。”

线索就在那封信里。他打开那张绿色的信封，取出信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手写体写下了几段文字：

“恭喜你还保有理智发现这里！会是你吗？蝙蝠？不要让我太失望。这是最后一个谜题，你们还剩多少人呢？”

“什么东西，它时而残酷，时而诗意又盲目，若对它熟视无睹，则终将会引起血腥杀戮？”

“旭日东升时分，回头一起欣赏哥谭的伟大陷落吧！”

这个谜语对于他们而言并不算难，只稍片刻便能得出答案。史蒂夫皱眉低吟：“正义……他在暗示什么？正义联盟？还是正义本身？”

蝙蝠侠将密码锁转到了正义这个单词，只听轻微的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箱子打开了，里面是一份哥谭市地图。打开地图，谜语人用红色的记号笔在整个城市板块的周边画上了十七个叉。

“这些正好是堤坝和地下疏水口的位置，如果全部炸毁，整个哥谭市将会被淹没在海水中。”钢骨迅速对比了哥谭市的城市构造，得出了结论。

“旭日东升……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蝙蝠侠看了一眼逐渐从海平面浮跃而上的火红太阳，严肃地下达命令，“立刻分散行动。”

“海王，超人，如果有浪潮涌入就要拜托你们阻止了。”话音刚落，从北面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让局势更加紧迫起来。正义联盟不敢再耽搁片刻，迅速赶往标记点。

超人率先赶到发生爆炸的地方，他暂且用冷冻呼吸将不断涌入的潮水冻住，堵住了碎裂的洞口。随后赶来的海王挥舞着黄金三叉戟将汹涌奔向城市的浪潮调转朝向，引渡到了大海中去。

“地下部分交给我。”亚瑟在通讯器里说道。

“可以，不过哥谭下水道系统过于复杂。”蝙蝠侠略有迟疑，就算立刻将哥谭地下系统的地图发送到海王的身份卡上也不一定来得及。这时有一道温和的声音在他脑袋里响起：“我可以实时同步你头脑内的地图信息给亚瑟，如果你愿意信任我。”

“你可以做到？”

“是的，请放轻松，我不会窥探你脑海中的其他秘密。”火星猎人回答道。他的声音里莫名充盈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蝙蝠侠沉默着点了点头，放下了警惕心。一种难以言明的奇异感觉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就好比轻柔的透明触角在他的思维海中缓缓浮动，目标明确地徜徉，小心翼翼避开无数的记忆和思想泡沫，找寻到关键的信息。

不过几次呼吸之间，通讯器里便传来亚瑟豪放粗犷的声音：“谢啦，蝙蝠，还有这位，绿大个？”

“请叫我荣恩即可。”

海王发出愉悦的欢呼声，踏着海浪在四通八达如迷宫一样的地下水道中畅游。他循着脑海中的地图准确找到了炸弹安装的位置，让海流裹挟着定时炸弹飘到了无人的海面，炸起高高的水花。如法炮制拆除了五个炸弹，刚解决完下水道最后的位置点，他瞥见了水流之下一抹奇怪的阴影，看起来像一条巨型鱼类。正疑惑着想上前察看，那身影猛地从水中鱼跃而出，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扑来。

“哇哦。”亚瑟惊讶地闪避开来，打量起对方，那是一只直立行走的巨型鳄鱼，身形巨硕，爪尖锋利，一排排利齿锋锐可怖。

“蝙蝠，你们下水道里还有变异鳄鱼？”亚瑟灵活躲开鳄鱼的扑咬，在通讯器里调侃道。

“……是杀手鳄，他有强大的力气和再生能力，很擅长下水道作战。你要小心，亚瑟，需要增派人手吗？”

“不用，就让我来试试你和我谁更擅长水中作战。”

亚瑟将手里的三叉戟挽了个漂亮的枪花，溅起一地水花，兴致盎然地与杀手鳄对峙。他几番拆档杀手鳄挥舞过来的粗壮前爪，起跳一脚踹在对方的胸膛上，脚下的坚硬程度超乎他的想象。杀手鳄只趔趄着后退了几步，于是顺势转身一甩尾，布满鳞片的尾巴狠厉挥过来。亚瑟举起三叉戟怒吼着狠狠一砍，绿色的血液喷溅，将那条巨尾劈成了两半。

可怖的怪物发出粗厚的吼叫，双眼露出被激怒的红光，他倏忽钻进水中，猛地逃窜，引诱他去到水里，断尾在逐渐重生。亚瑟如水中核弹一般蹿了过去跟上他。

神奇女侠用真言套索将倒计时所剩无几的炸弹套上，径直往天上一扔，炸弹在空中爆炸发出明亮的光芒。闪电侠怀里抱着定时炸弹在海面上飞驰，跑到大海中央一扔后迅速转向又往回跑去，炸弹掀起的浪花让他脚下一踉跄扑通一声摔在了岸边。钢骨配合超人将爆炸的洞口堆上附近的废铜烂铁，然后用激光和热视线熔合缝隙。火星猎人通过心灵感应实时同步现状，方便蝙蝠侠进行人员调度和成员之间的配合。

史蒂夫抹了把额发上的汗水，跌坐在刚刚解除的定时炸弹旁边松了口气。这一天他拆弹的数量比在复联一整年的都还要多——过去有神盾局和突击队在的情况下这种事一般也不需要他来做。更何况没有振金盾牌在身边，他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大胆地用盾牌挡炸弹冲力了，还怪不习惯的。

还剩三个点位。

正义联盟成员不约而同朝那边赶去，然而变故在这时发生，还没有到时间，剩下的炸弹却同时爆炸了。喷涌而出的海水呼啸着涌入城市，引起市民们的惊慌尖叫，闪电侠和超人只能迅速先去疏散市民。

“亚瑟，我们需要你！”蝙蝠侠在耳麦中厉声喝道。

“来了！”亚瑟嘴里发出啧声，眼神犀利起来，必须速战速决。他躬身发力，举起三叉戟像鱼雷一样发射出去，尖锐的利刃瞬间刺穿了杀手鳄坚硬的鳞片，洞穿他的肩膀。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他后背轮番撞破海底的巨石和岸边的桥墩，借着巨大的惯性海王抡着他飞到高高的空中，然后低头看到了不断往城市里灌水的三道巨大裂口。

他目瞪口呆骂道：“真他妈见鬼！”

将皮糙肉厚的杀手鳄重重摔在蝙蝠侠身边，说了句“这家伙智商太低对话不了，交给你了”，七海之王身着金色鳞甲乘着浪潮腾空而起，挥舞黄金三叉戟号令七海之水。三道海水如漩涡般升腾而起，如庞大的水龙在城市上空互相交缠，在城市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浪潮翻滚，汇聚成一股浩大的潮流，然后奔涌向大海掀起猛烈的浪花。裂口空了出来，钢骨和超人趁机堵住缝隙。

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TBC

Chapter 32: 无可挽回

阿卡姆疯人院里一如既往的寂静压抑，只有偶尔似凄厉鸦鸣的惨叫。走廊深处的禁闭室内，谜语人低着头，惨白的白炽灯从头顶射下来，让他的神情隐没在阴影中。

灯泡突然忽闪忽灭，在一阵短暂的黑暗后又亮起，不过眨眼之际，漆黑的蝙蝠像幽灵一样凭空出现在了谜语人的对面。

“你来了。”谜语人抬起头来，脸上平静无波，并没有惊讶的神情。

他如一位执棋者，深思远虑，在棋局结束后复盘每一步落子：“你们的默契出乎我的想象。那个家伙能够操控海水，并不在情报中。”语气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你被他利用了，”蝙蝠侠沉声嘲讽，“你不过是他抛出来引开正义联盟的诱饵。”

谜语人闻言不怒反笑，狭长的眼睛闪烁着精明狡黠的凶光：“不，蝙蝠。如果「正义」盲目脆弱到连「恐惧」都摆脱不了，又如何去对抗「奴役」？”

蝙蝠侠指尖微颤，眯起锐利的双眸，等待他继续开口。他在审视谜语人瞳孔的变化、面部的微动、手指的动作和语气的变动。

“我需要让他以为他成功利用了我，让他相信他对我的判断是正确的——谜语人出于高智商的自负和自作聪明，不甘心听命于卢瑟，为了证明自己而与正联作对，直到现在。”谜语人用手指在桌前轻轻扣打，有节奏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禁闭室里。

“一个足够声势浩大的动静得以摆脱他的怀疑。此时此刻，在这里，我可以放心和你交流。”十指交叉搁在了下巴上，谜语人以一种进攻性的姿态坐着，却有十足的从容不迫。

蝙蝠侠冷笑一声：“难道你的越狱是被胁迫的？”

“在这时候惹怒我可不是明智的选择，蝙蝠。”他阴笑着威胁道。

见对方保持了沉默，谜语人徐徐道来：“莱克斯·卢瑟从一开始就在说谎。他在劫狱后承诺会给予我们资金、技术和情报来针对正义联盟，很多傻瓜轻信了他，于是他们都成了实验对象。他升级了疯帽匠的脑控技术，我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手段做到的。”

“但最开始，很多人没有承受住直接精神崩溃了——虽然他们本来就疯。呵呵，疯上加疯，又有谁看得出来呢。”谜语人发出尖锐的讥笑。

“自杀和厮杀最先出现在实验对象中。那是一处比阿卡姆疯人院还要恶心和恐怖的地方，鲜血涂满了整面墙壁和地板，肠子、内脏、脑浆四散一地。最令人可怕的是，死去的人面露小丑一样诡异的笑容。”

“我甚至一度怀疑，卢瑟是不是被那个大笑的疯子同化了。”谜语人说到这里，脸上却流露出诡异的快感和笑容。

“后来，就如你所看见的，卢瑟将实验转移到了外面的市民身上。为了转移你们的注意力，那些不被需要的实验体被他放逐出来……在我们逃离时，他已经能够成功控制一个人的神智命令他做出具体的行动。”

话语到这里就结束了，蝙蝠侠从微表情和微动作中判断出对方并没有说谎。这样神志清醒、逻辑清晰、条理明晰的一段言论，很难让人确认面前的人有着偏执型精神疾病和强迫类人格障碍。但他不会忘记谜语人过去以「正义之名」行下的诸多恶行。

“为什么你称之为「奴役」？”蝙蝠侠抓住了关键词。针对于「精神控制」他明明有很多可以形容的词语，但谜语人和小丑的用词竟然出奇一致。

谜语人猝然发出一阵嘶哑森然的阴冷笑声，两边肩膀都在抖动。他猛地抬起头来，眼球爆出嘴角狰狞，狞笑道：“反生命是万物答案！一切皆为黑暗面！”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恐惧化身的蝙蝠侠也不禁毛骨悚然，浑身紧绷起来，藏在披风中的手防备地握起了拳头。

“我从没见过这种异端邪教。”瞧了一眼没有吓住对方，谜语人神情恢复了正常，索然无味地说道：“这不是普通的精神控制，它更像一种能够传染的病毒，寄生在你的神经突触上，无法逆转，思想永被奴役，听命于卢瑟的个人意志。”

“他竟然放过了你。”

“因为他还需要我的脑子。”谜语人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我给你提供的帮助到此为止了，蝙蝠。如果「正义」终究被「奴役」，这对我来说也并无损失，说不定我还很乐意看到这一幕呢。”他呵呵窃笑。

“最后再送你一个谜语，你可要听仔细了……”

谜语人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子上，探过身去，将他瘦削的头颅凑近蝙蝠侠的面前，一字一顿低声说道：

“谁将亿座孤岛缝成蛛网，
每粒像素剜走三寸暮光，
在掌心上演永不谢幕的剧场？”

 

***

谜语人的话语依然回荡在他耳畔，但此刻仍有另外一件事让他心烦意乱，不知所措。在作战结束后他去疯人院对峙谜语人何尝不是一种逃避，但他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去面对。

已经上过伤药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他坐在蝙蝠电脑前，通过监控看到克拉克此时正坐在韦恩庄园最高的那幢建筑的房檐上，抬头望着皎皎的皓月，不知在沉思什么。

自从超人复归后，他很少见到向来乐观坦率的超人露出这样一副忧虑、沉默、茫然、沉郁的模样——他是再次亲手造成了这个的元凶。

一个抬头望月，却时刻捕捉着那声唯一的心跳；一个凝视监控，却迟迟未曾挪动视线和脚步。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直到离得很近了他才回过神来，连忙切换了屏幕，镇定自若地假装在研究资料。但这一瞬间的局促和掩饰显然躲不过史蒂夫的眼睛。

“我不知道该不该由我来说……”史蒂夫语气里明显也有些踌躇。

听起来是想要和他谈心，但莫名其妙的，蝙蝠侠感觉他并不反感史蒂夫的行为，并且感到自己需要这个。他转过柔软的皮质座椅，展露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让一个帝国倾灭的最好方式是从内部瓦解它」……或许恐惧毒素作用于精神的短暂影响结束了，但它依旧留下了副作用……”

纵使他的语气是那样柔和，史蒂夫道出的问题却很犀利，直切要害。

“它在你们之间撕开了一道很小很小的裂口。虽然微不足道，思绪流淌过它时只会感到针刺般渺小的疼痛……但随着一道道豁口不断的留下，曾经狭小的裂痕会变成不可逾越的鸿沟。”

“布鲁斯，趁你还能和他沟通时……不要让未来的自己遗憾。”说出这句话时，他带着一种深切地恳求，甚至连声线都有些颤抖。但这句话似乎并不是对他在说，而是透过他的身影，在对过去的自己说。

布鲁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史蒂夫知道他听进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别这样看我，我们情况不一样……”

“你们还彼此信任，并不存在理念上的分歧……但我已经无法挽回了。”

“我和他之间……不是妥协和信任就能解决的问题。”

他那双澄澈清浅的蓝眼睛里溢满了自责、愧疚和压抑，像肩负一座由罪责和悔过组成的大山，将他不屈的脊梁都深深压弯了下去。除却在荒原狼战场上捡到他的那天，布鲁斯从没见过他这副失神落魄的模样，他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背，看出了他眼底的自我封闭和抗拒，只能无奈地道了声谢离开。

史蒂夫垂眸矗立在原地，身形孤寂，就像他曾经扔下盾牌时选择了那条自我唾弃的最艰难的路时落寞的背影。

这时一道透明的身影逐渐显形在他身旁，像一缕微风轻悠悠地飘荡在空中，蓝色的披风缓缓飞舞。

“能真心感受到愧悔的人，必然有一颗高尚的心。”火星猎人空灵清冽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史蒂夫，我很抱歉，在试图将你从噩梦中唤醒时我无意中看到了那些……让你痛苦的根源。”

“当你陷入无尽的自责时，何不抬起头来想一想……为什么斯塔克先生会主动将盾牌交到你手中？那时他说了什么？”

“他说……这本就是为你而做。”

 

TBC

Chapter 33: 双重困境

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吐露过自己内心的任何一点想法和感受，包括巴基……关于这一场致使他们分裂的斗争。它早已不是理念不合和价值观导向的问题，当他拿起盾牌砸向托尼胸口的反应堆那一刻起，他就对他造成了伤害，不论他的理由有多么正当合理。

他亲手砸碎了他和托尼之间的羁绊和信任，他「背叛」了他。

他从没有动摇过自己坚守的正义与原则，但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从来没有什么两全之法，在责任与情感冲突之间他也不过是挣扎沉沦的凡人。正确的选择从来都不等于圆满的结果，理想主义者也终将在现实的重压下被迫妥协。

捍卫“何为正确”所付出的代价是如此高昂和惨重，为了维护程序正义和道德原则他斩断了另一个深厚的情谊。英雄恪守的信念和凡人痛苦的情感像两根从相反方向拉拽着他的缰绳，冲突着、争斗着、撕咬着，将他撕裂成了两半。

他眼眶泛红颤抖着双手，压抑着心脏叩心泣血的刺痛，选择了一条注定更加艰难的道路。他的行为真的配得上这面象征着正义的盾牌吗？

但如果重来一次……他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深埋在雪地里的盾牌沉默无言。这是一场没有胜者的战斗，只有三个伤痕累累的破碎之人。

“为什么非我不可……”史蒂夫喃喃自语，眉尾低垂，嘴角苦涩，“当时你让我去阻止他们，是因为我经历过类似的道德困境……所以我能理解他，并开导他？”

“不，史蒂夫，”火星猎人将手搭在了他因泄气而垮下来的肩膀上，“我也是为了你。”

“虽然你的精神看似强大又稳定，但你的心理问题同样严重，而且已经无意识压抑太久了，久到你自己都已经察觉不到那些问题的存在……这是我能想到的，让你倾诉的办法。”

史蒂夫闻言沉默了良久，他红了眼眶别过脸去，看起来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哪怕自己在对方面前所思所想可以说是无所遁形。他礼貌而又生疏道：“……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

“解铃还须系铃人，”火星猎人无奈叹息，“我无法疏导你。但我希望你知道，对你来说一切也都并不是无可挽回，不要让自责的重压压垮自己。”

“坚守正确的事并不总是带来最圆满的结局，但这不意味着，为了更功利的结果我们应该选择那个错误的行为。”

寒星点缀在藏蓝色的天空，皎洁的月色也无法掩盖点点星芒。他久久无言，只感到前路茫茫，不知归属。

 

***

布鲁斯踏着很轻的步子踩上了屋顶的砖瓦，如一只来去无痕的黑猫，但这显然逃不过克拉克的超级听力。他借着明亮的月华瞥见了克拉克白皙的耳朵动了动，看起来很像耳听八方的马里努阿犬警觉地竖起尖耳朵捕捉他的动静。

“我知道你听到了。”布鲁斯坐在了他的身旁，两条大长腿悬空摆荡。

见对方只红了耳垂没有说话，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好吧，其实我不太擅长这个……”

“我想说，呃，我很抱歉，克拉克。虽然我受到了恐惧毒气的影响，但我无法否认，这的确是我的恐惧。”

他连忙补充，生怕迟了一句会导致对方的误解：“但那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你，我知道你拥有很多人都没有的高尚品格和崇高道德，我可以把后背和生命托付给你……”

“……但我的确做了噩梦。我梦见达克赛德控制了你，你做了很多可怕的事情，但那并非出自你的意愿。我不应该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而责怪你，恐惧你。我确实在害怕……”

“我害怕自己无法唤醒你。”布鲁斯吞咽了一口唾沫，嘴唇微启，终于将深藏许久的话语说出了口。

毕竟我似乎不小心，替代了某个关键——当然，这句话他依旧埋在了心里。

但是过了好几秒钟他也没能等来对方的回应，不管是言语还是表情。这让他感到急切，心下担忧，还有一丝窘迫，他真的不擅长这个——坦诚真心、坦白相告这类的事情。

“你真可爱，布鲁斯。”他听到了超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乎是没憋住，眨着明亮又无辜的蓝眼睛充满爱意地看着他。这样的反应可没有在他精密的计划和预料之内，这使得布鲁斯短暂的茫然了一瞬，脸上露出无措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在向来严肃又阴郁的蝙蝠侠脸上可太难见到了，克拉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要将他此刻的容颜深深刻进超级大脑里。

“解释一下，克拉克。”布鲁斯感到了一丝气恼和羞赧，心想他此前的内心郁结难道都是作茧自缚？

克拉克收敛了逗弄的表情，浅浅一笑道：“其实刚开始我确实很失落，但我也明白那不是真实的你会做出的反应。你的恐惧也是我的恐惧，我的力量太过于强大，这个世界承受不了这种力量的失控，或者落入坏人的手里。”

“所以，你是我的锚点。就像我会拉住你不要跨过那条线一样，我也需要你在我失控的时候阻止我，布鲁斯。”他很认真，眼神如同太阳一般炽烈灼热，钴蓝的眼睛里只倒映着月光下的他。

“那块氪石，我只放心交给你。”

那道细微的裂缝，就这样愈合了，无影无踪，只残留些许未来想起时会感到甜蜜的回忆。情到此处，他脑袋里暂时忘却了超级恶棍的琐事、斗争犯罪的责任还有卢瑟的未知阴谋。此时此刻，他们眼里只有彼此。

月色皎皎，星汉灿烂，他很久都未曾像现在这样感觉到偌大的韦恩庄园里是如此温暖，值得他归来。连向来藏污纳垢的哥谭夜晚都头一回变得可爱起来。从屋顶远眺看去，韦恩庄园外是成片的茂密树林和静谧的林中湖水，看惯了的景色如今也变得不同起来，充斥着温馨和美好。

他的眼神像一只画笔细细临摹克拉克微卷的头发下英俊的面庞，从饱满的额头到浓密的眉毛，深邃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那双和天空一样饱和明亮的钴蓝眼睛是最值得刻画的地方，然后是皮肤细腻的脸颊和薄薄的双唇，笑起来还会露出虎牙。

他开始怀念起那柔软的触感，于是搂住了对方的脖子，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克拉克显然与他有着同样的想法，他们张开唇齿，交换着灼热的鼻息，舌尖像交尾的蛇一样密不可分地纠缠，津液沿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颚流淌，在月光下闪着微末的光。

对于血气方刚的青年来说，接吻的时候擦枪走火再正常不过。布鲁斯感受到了克拉克上升的体温和探进衣服在他皮肤上游走的手掌，逐渐加重的力道揉捏着他柔软的胸部和敏感的乳尖，引得他在换气的间隙泄出细碎的呻吟。他双臂都搂住了克拉克的脖子，将火热的身躯贴得更加紧密，下一秒他们回到了卧室里。他顺势躺倒在柔软的床铺上，用大腿磨蹭起对方滚烫的鼓胀。

情浓蜜意，月光倾泻，一室旖旎。

TBC

Chapter 34: 反生命式

茫茫无际的雪原之上，看不清的红蓝色残影在蔚蓝的天际留下一道尾迹云。

布鲁斯窝在超人红色的披风里，在这种两千英里每秒远超音速的速度下，他没有感到一丝不适，也没有猎猎作响的寒风刮过他的面庞。氪星科技的布料意外保暖和柔软，却坚不可摧，连炸弹的冲力和高温都可以抵挡。

在超级速度下他们很快来到了目的地，隐匿在无尽冰雪中的孤独堡垒察觉到了主人的靠近，当超人降落时缓缓解除了一部分防护罩打开了大门。超人抱着他径直走了进去，直到门扉阖上，呼啸的风雪被阻挡在外面，室温回暖才将他放了下来。

看起来像无数纳米粒子浮动组成的暗银色氪星机器人对着他们打了声招呼。

“你好*。”布鲁斯用优美标准的氪星语发音回应了一句，穿着一整套修身的西装就朝里面走去。

超人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一路畅通无阻，所有门扉自动为他开启，氪星机器人体贴地引导着他，仿佛他并不是第一次造访这里。布鲁斯径直走到了操作台前，将超人此前递给他的宝典插进了接口。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给我开启了权限？”等待读取数据的档口，布鲁斯挑了挑眉。

紧跟随他的超人脸颊染上一抹红晕，目光游移地说：“这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在蝙蝠侠刑讯逼供式的目光下，他眨巴眨巴无害的蓝眼睛解释道：“其实就是我们确定关系的那晚，你晕过去之后我还是兴奋地睡不着，于是取了一点……咳咳，总之马不停蹄就飞到孤独堡垒来把你的DNA录进了权限里。你的等级和我是一样的。”

“这段时间很早就想邀请你来这里了，我还在这边也准备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

布鲁斯莞尔一笑：“嗯哼，小镇男孩，看来我们幽会的地点又多了一个。不过你不和我介绍一下那边偷窥的家伙吗？”

见自己已经被发现，那道投影出来的幻影出现在了他们身边，明明算布鲁斯见家长，可是克拉克看起来比他还要紧张。

“你好，我是乔·艾尔的记忆和意识体，卡尔经常和我提起你，很高兴终于见到你本人了，布鲁斯·韦恩先生。”幻影身着氪星传统长袍服饰，看起来慈祥和蔼，以一种满意和悦的目光打量着他

“初次见面，乔先生*。”布鲁斯用氪星语回道。

克拉克连忙插入他们之间的对话，急切地说：“我和布鲁斯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忙，闲聊就改天吧*。”似乎生怕乔·艾尔暴露他的小秘密。

乔体贴地消失之后，布鲁斯用一种“莫非你说了我什么坏话不敢让我知道”的表情瞧了他一眼，克拉克只好回以“我从不会说你的坏话”的无奈目光。布鲁斯心里想着迟早要把他的话套出来，一边在宝典浩瀚的信息库里搜寻起来。

“我都不知道你竟然会说氪星语，”克拉克惊叹道，“你总是给我惊喜。”

“Rao的光芒温暖着我们*。”
（Rao's light warms us.)

“Yuda的四个月亮保护着我们*。”
(Yuda's four moons protect us.)

“Telle的智慧指引着我们*。”
(Telle's wisdom guides us.)

“Lorra的美丽启发着我们*。”
(Lorra's beauty inspires us.)

布鲁斯用氪星语一连说了四句话，他的声音清冽语调平缓，优美复杂的发音从他口中说出来如同某种空灵的吟唱。他又用英文轻佻地回答他：“刚刚路过时看到穹顶上的四句谚语，应该讲述的是你们的神话体系？”

“卢瑟的资料里除了超能力者的档案外，还有关于氪星语的信息。不得不说它的难度超乎我的想象，一种元音附标文字，以辅音·元音为一个字符单元，一共153种文字符。”

“但这是一种非常优美典雅的语言，书写下来就如一幅华美的画卷。”

布鲁斯转身将手搭在了超人结实有力的臂膀上，另一只手用骨节分明的指尖沿着他胸口的字母缓缓滑动。除去那个显眼的钻石形状中的字母，在氪星制服上有需要仔细观察才能看出来的铭文，那是一行行氪星文字，如华美繁复的花纹装饰在他饱满的胸膛、流畅的腰线和结实的手臂上。

布鲁斯的神情分明认真又正经，可是克拉克却感觉到了挑逗和调情。他听到对方又用那种轻灵优美的嗓音缓缓吟唱：

“在我们以为会找到憎恶之物的地方，我们发现了神明*。”
（And where we had thought to find an abomination, we shall find a god.）

“这是你胸口制服上的氪星文字。”他的尾调婉转，勾得克拉克的心也随之荡漾起伏。

克拉克用手掌握住了那根手指，他怕自己再不阻止对方，一会儿挑起情火来布鲁斯绝对会扔下他不管。于是清了清嗓子将思绪从那些旖旎的事物中抽离出来，纠正他道：“是的，不过元音 | æ | 放在词尾时记得要读 | a | ，如果你乐意的话，我可以教你更多的氪星知识。”

“乐意之至，小镇男孩。没想到你还好这口。”布鲁斯若有所指地挑眉。

“布鲁斯！”明明只是正常的对话，为什么总能被对方带偏话题，克拉克再次面红耳赤起来。

收敛了挑逗的心思，布鲁斯转头看向操作台。法典按照他的指示将搜索的结果展现在了他们面前。那是一个只有词条，相关介绍和档案却一片空白的内容，原本呈现树状分布优美古雅的氪星文字如今只有短短一行——

反生命方程式*。

布鲁斯呢喃：“这是什么……卢瑟就是靠它来控制人的神智？连氪星文化也不了解的东西，卢瑟是怎么找到它并利用它的？”

这个问题没有人可以解答。一团纷乱的思绪在他头脑中纠缠郁结，所有线索如同理不清的线团杂糅在了一起。

卢瑟在复活毁灭日之前就获取了关于反生命方程的信息，他的计划定然是从那时候开始。谜语人告诉他卢瑟是通过手机突破地域限制进行了精神控制，那么此前他对塞斯企业的调查方向就没有出错，这个计划必定早于疯帽匠作恶就已经开始进行，而塞斯发布会不过是打消他疑虑的手段。

那么他会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开展他的计划？让全世界的人都陷入精神控制下的疯狂？卢瑟所追求的是这样一个世界？

他准备计划再次去探访塞斯企业。但事态的变化永远先于计划。

他们收到了来自莱克斯·卢瑟的一条加密讯息。

 

TBC

【注】：*在句尾表示该句为氪星语。

Notes:

超蝙相遇日快乐～

Chapter 35: 交锋丧钟

加密讯息破译后，莱克斯·卢瑟顶着光滑圆润的头颅出现在蝙蝠电脑的屏幕上，眼角上挑嘴唇下撇，面露阴鸷的神情。他西装革履坐在桌前，双手十指交叉搁在下巴上，从单调的白色背景中看不出任何其他信息。

“正义联盟的各位，寒暄我就免了。一想到世界上竟然存在像你们这样不受控制、枉法私刑的超人类，我就感到恶心。看看啊，一群以正义之名给世界带来恐惧和伤害的伪善者，面露惺惺作态的慈悲笑容，诓骗愚昧的人类。”

他的语气中含有浓浓的讽刺和恶意，诉说着一种党同伐异的极端价值观，一时间让正义联盟众人感到略微不适。

“作为唯一的凡人之躯却助纣为虐的蝙蝠侠，你更是让我失望。我已经给你机会去杀死超人了，你不仅没有履行自己作为人类的义务，还将这个恶魔从地狱带回了世间，和这些异类混为一伍，召集他们组建了一个凌驾于法律之上的邪恶联盟。”

“我会给你最后一次悔罪自新的机会。”

这如同审判官宽恕的语气使他看起来无比狂傲。

“今夜日暮时分，大都会电视塔大厦顶层环幕演艺厅，我将在这里等你。只能你一个人前来，如果在我视野中出现任何一个其他超人类，我会立刻控制所有人自杀。”

“这不是威胁恐吓，想想近日的失魂之症。”

他甚至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笑容，普通人的性命在他这种精英眼里，不过是功利主义下可被牺牲的必要代价。

“也不要妄想提醒世人，在他们意识到危险之前我不仅可以控制他们，还能引爆手机里的芯片。想起你差点死在哥谭码头的那次了吗……蝙蝠。”

“从此刻开始我将会每三十分钟提供六个点位，除去蝙蝠侠以外其他人可以去拯救一条生命。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无视……”

“……那么就让我们傍晚见了，蝙蝠侠。”他压低声音缓缓道来，屏幕在话音落下后彻底变得漆黑。

这种压抑的黑暗笼罩了阴沉的蝙蝠洞，某种愤懑和怒意逐渐在沉默中弥漫，直到海王忍不住怒骂了一句脏话。身为话题中央的蝙蝠侠似乎并没有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他在快速思考过后平静地提炼出了关键信息：“也就是说，被植入控制芯片的塞斯手机并不是源源不断的脑控电波发射器，它们必须经由卢瑟启动。无论他通过什么方式，最初都需要他下达指令。”

“我们可以尝试阻断卢瑟的信号源，以及他和中继站之间的无线电波传递。”

超人看向蝙蝠侠的双眸中充满忧虑，但他仍以沉稳的口吻说道：“我此前透视塞斯企业时在顶部发现过一个无线电波信号发射器，想必用途就是这个。”

蝙蝠侠根据情况迅速做出了战略部署，在简明扼要解释他的计划后，超人那双忧郁的蓝眼睛凝望着他：“布鲁斯，卢瑟已经能操控意识了，我担心……”

“但我不能不现身，克拉克。更何况蝙蝠侠被操控是威胁最小的情况。”他揉了揉超人鬓边的黑发，以一种对严厉的蝙蝠侠来说近乎算得上柔和的语气说道：“别担心我，做好你该做的事。”

“我有一个想法，蝙蝠。”这时一道清甜甘冽的声音响起。

 

***

这座巨大的环幕演艺厅位于大都会电视塔的顶层，圆弧形的穹顶可以如同花瓣一般层层展开，将整个环形观众席和舞台裸露在星空之下。隔着一层坚硬的弧形玻璃，演艺者仿若在灿烂星河中舞动。

半圆形演艺厅外面，有可供直升机降落的平台，便于社会名流或政府要员直接抵达此处。

橘红的太阳渐渐沉入城市天际线，散发着温暖而不刺眼的余晖，将天空染成蛋黄的颜色，层层叠叠渐次晕染。

环幕演艺厅里早已座无虚席，今日有一位世界级歌星的巡回演唱会首站将在这里举行。伴随着激昂的音乐和观众的欢呼声，在热烈的气氛中，毫不知情的观众慷慨激昂的尖叫声迎来的不是他们深爱的歌星闪亮登场，而是身着厚重装甲迈着足以震碎地板的步伐踏上舞台的莱克斯·卢瑟。他用钢铁臂将昏迷过去的歌星扔到了一旁。

观众们热烈的尖叫声瞬间变了味，惊恐和畏惧替代了兴奋和激动，这尖利的声音要将天幕也划破。有人匆忙要朝门口逃跑，只见一位六点三英尺高，肌肉遒劲体型壮硕的雇佣兵背着双刀堵在了门口，带着可怕的威压，让人不敢靠近。

“安静。”卢瑟不耐烦地对着地板开了一炮，将舞台砸碎一块角。众人瞬间噤若寒蝉，不敢动弹。

“都滚回座位去，等着欣赏一幕好戏。”

迫于武力威胁，没有人敢当出头鸟。他们小心翼翼挪到座位上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正巧这时，环幕演艺厅的灯光瞬间黑了下来，又引起零零散散的惊声尖叫。装甲内的卢瑟反而一脸兴奋，嘴角上扬低声道：“来了。”

丧钟听懂了他的指示，抽出背后的艾德曼合金刀。在一片漆黑中根本不见刀光剑影，只听刀锋破开空气的声音，接着是轰隆一声，演艺厅的大门碎裂。外头微弱的月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窗照耀进来，让漆黑不见五指的演艺厅有了一丝微光。

门外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然而丧钟仿若闻到腐肉的鬣狗，护目镜下的眼睛锐利眯起，他脚尖点地腿部肌肉用力，刹那间像飞刀一样整个身体冲了出去，挥舞着寒芒闪烁的双刀砍向天花板装饰性的银球。

金属撞击声中，艾德曼合金刀切豆腐块一样割开了空心的银色铁球，一道黑色的身影顿显，展开蝙蝠翅膀迅速后撤，避开朝他挥砍而来的利刃。

丧钟迅速调整身形，他经过强化的肉体在空中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快速转体，紧绷的肌肉甚至在紧身衣上也一块块地明显凸起出来，带着充满暴力的美感。他一挥一斩紧跟而上，封锁了蝙蝠侠躲闪的空隙。

投抛而出的蝙蝠镖接触刀身发出哐当的清脆声音就被切成了两瓣，在刀光剑影中他堪堪躲避，锋锐的刀刃划过凯夫拉布料的衣服，轻易就见了一条血痕。他被逼得不断向后退去，直到脚后跟抵住了身后的透明玻璃，而另一面是万丈高楼。

“怎么了蝙蝠侠，这就无计可施了？”丧钟面罩下的声音透露着一种沉闷的喑哑。

“卢瑟让我单独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杀我？”蝙蝠侠低沉的嗓音质问。

丧钟但笑不语，手臂肌肉突然暴起，双刀呈剪刀状绞向蝙蝠侠颈部，同时低声道：“想起那只小鸟垂死挣扎的惨状了吗？”

蝙蝠侠瞳孔剧烈收缩，这0.3秒的震颤和迟疑让他险些就被割开脖子。在这生死一刻，他指尖在腰带上一抹，引爆了电磁脉冲引得丧钟的目镜短暂的黑屏。身后的玻璃在音爆声中瞬间碎裂开来，他向后仰去，用抓钩枪绕住了丧钟的手臂。改变了微弱走势的艾德曼合金刀擦过凯夫拉布料在他脖子上划开狭小的血痕，在坠空前一刻另一只手上的抓钩枪拽着他与丧钟擦身而过朝走廊飞去。

短暂失明的情况下这位历经血战的格斗大师仍然能精准通过耳边的风声判断他的位置，将身一扭挥动利刃朝他砍来，锐利的刀尖狠狠割开他胳膊上的皮肤，在刀身上留下了鲜红的血液。

蝙蝠侠忍着痛双脚用力一蹬，将重心不稳的丧钟踹了下去。此前绕着他胳膊的抓钩枪将他吊在了六百多英尺的高空之上，夜风猎猎作响。

恢复视力的丧钟闷笑道：“还在坚持你那愚蠢的原则吗。”话音刚落他就挥刀斩断了钩锁，掉落下去消失在黑暗中。

蝙蝠侠沉默不语，跨过碎裂的大门走进环幕演艺厅。此时卢瑟已经开启了备用电源，黑暗的大楼只有顶层整个大厅明亮辉煌，舞台后巨大的环形屏幕也亮了起来，将整个演艺厅的情况投影在了上面。上面显示着卢瑟正在全球直播。

见来人是蝙蝠侠，不少观众显然松了一口气。

“从逃生通道走。”蝙蝠侠缓缓沿着阶梯朝舞台走去，披风顺着楼梯滑落。他的话语刚落，观众有了主心骨一样，纷纷起身绕开他从身后的门鱼贯而出，仓皇逃窜。

卢瑟并没有管这些市民，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蝙蝠侠朝他走近的身影，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TBC

Chapter 36: 面具之下

明亮的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莱克斯·卢瑟穿着一身厚重的装甲，头部是透明的玻璃窗，将他的面容裸露出来。他以一种万众瞩目的气势张开双臂，盛情邀请道：“欢迎来到你的谢幕礼，蝙蝠侠！”

“可惜你把现场观众放跑了，不过没关系，全世界都能欣赏接下来的一幕。”

巨大的屏幕将他扭曲狞笑的脸投影出来，他抬起手臂，机械臂自动瞄准蓄势充能，炮口充盈着刺眼的亮光，紧接着一束激光朝蝙蝠侠袭来。蝙蝠侠翻身朝前一滚，激光在黑色的披风上留下灼烧的洞口。

同样有着科学家的天才思维身着装甲，一个用科技去拯救世人，一个却为一己私欲肆意杀生。蝙蝠侠护目镜下冰晶蓝的眼睛讽刺地眯起，带着一丝怒意。

在不间断的激光威胁下他只能躬身向靠近舞台的方向尽可能躲避，在他两侧和身后仍有在逃亡中的普通市民。卢瑟似乎并不想在此刻轻易取他的性命，他抬起手臂对准天花板开了一炮，穹顶的灯架和碎裂的铁板发出沉重的呻吟轰然朝着底下的三两个无辜观众砸了下来。

“唔……”蝙蝠侠没有丝毫犹豫，展开宽大的披风用肩膀挡住碎块，闪烁着火花的灯架和铁板噼里啪啦重重砸在他的背部、后颈和头顶，他低着头嘴里泄出一声低沉的闷吟。

“快走！”怒喝了一句待在原地发愣的市民，他艰难地挺直脊背将背后沉重的铁板卸下去。刚一脱身喘息了几口气，就听见卢瑟嘴里发出啧啧声，讥讽道：“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蝙蝠侠闻言浑身一颤，就在他露出破绽的一刻，从卢瑟装甲的胸口发射出一记血红色的能量波击中了他。刹那间现实的声音如潮水般散去，包括卢瑟仰天大笑的奚落：“让世人看看你的真面目吧！私刑正义的恐惧化身！”

嗡鸣声笼罩了他，如同魔鬼的窃窃私语，在他耳畔低吟嘈杂却诡谲的恶毒咒语——生命即是痛苦……自由意志不过是幻觉……存在即为孤立，服从即为解脱……

一切皆为黑暗面！

一种未知的力量如同钻头搅动他的脑子，试图瓦解他的心智，篡改他的逻辑，摧毁他的意志。嘶哑阴暗的嗡嗡声中蕴藏着一条编码，似病毒一样强行侵入他的基因，撕裂每一条双螺旋结构，吞噬每一块脱氧核苷酸，拆碎然后重组，要将他变成永恒的奴隶。

头痛欲裂的痛苦让他捂紧了头颅，唇色苍白，冷汗如瀑，速干的制服也沾满了濡湿的汗渍，浑身黏腻沉重。他弯下腰来，双腿颤抖差点就要跪下去，步履踉跄，视野一片模糊。他感到身躯重如千钧又疲软无力，似乎有无数惨白干枯的骷髅手拉拽着他要将他扯下烈火燃烧的地狱。

“不要抵抗，顺从你内心的阴暗和暴戾……”卢瑟发出奸笑，他拎着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歌星走了过来，扔到了蝙蝠侠跟前。

妆容染花了歌星娇丽的面庞，她因惊吓哭得梨花带雨，让人怜惜。可恐惧让她动弹不得，瞪着惊恐的双眼看向咬牙切齿的蝙蝠侠。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甚至咬破了粉嫩的唇肉，血腥味在他口腔中炸开。他在头晕目眩中晃了晃头，用力抬起眼皮让出现重影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然后迈开沉甸甸的步子，一步一步缓缓朝前走去，尖利的蝙蝠镖在他指尖散发出冷锐的光芒，伴随着粗重的喘息他向舞台靠近。

卢瑟满意地大笑，就在他以为蝙蝠侠会动手杀了她时，他无视着经过了她，在足够近的距离一挥手，蝙蝠镖排布整齐狠狠插在了他的装甲关节处。

“不可能，就算是以你的意志也不可能抵抗……”卢瑟难以置信，发出刺耳的惊吼。

蝙蝠侠没有给卢瑟过多震惊的时间，他恢复了些许体力，猛地冲刺过来，躲开卢瑟慌乱中挥舞的机械臂，撑着对方的肩部装甲在空中倒立腾空旋转到他的身后，抛出更多的蝙蝠镖，从背后插进装甲的关键节点里。

卢瑟操控着稍显笨拙的装甲转身时，一阵电流伴随着微弱的激光流遍整个装甲的表面，却只让他短暂一愣。

“哦蝙蝠，你未免太小瞧我了，我可是专门针对你的电磁脉冲攻击做了防护措施。”

纵使装甲稍显笨重，绝对的力量足以打破技巧性的招架。蝙蝠侠距离他太近了，当机械臂发射出的激光穿刺而来时，他只能堪堪侧身闪躲，激光割开腰侧的凯夫拉材质，空气中瞬间弥漫一股带着血腥味的灼烧肉香。

他用抓钩枪勾住穹顶试图拉远距离，激光割断了钩锁，紧接着一只厚重的金属臂攥紧了他的披风将他狠狠拉了下来。蝙蝠侠压抑着闷哼重重摔在地上翻滚了一圈爬了起来，躲开朝他一脚踹下来的机械脚，这一击甚至将舞台都踩出裂缝。他还没调整好重心，卢瑟挥着钢铁拳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纵使他握拳抬手格挡，也防不住这排山倒海式的力道。一拳狠狠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条擦伤的血痕，又一拳重重击打在他脆弱的腹部，剧痛下他瞳孔收缩，唇齿微张，唾沫飞溅，捂住腹部弯下腰来。重达千钧的力道再次撞击他弓起的脊背，他呕出一口血，眼前恍惚一黑，跪趴在地上喘息。

目光中夹杂着兴味，卢瑟欣赏着蝙蝠侠遍体鳞伤的狼狈模样，轻蔑地大笑道：“我这身装甲可是能防住热视线和超级力量，你不过肉体凡躯，又能做什么。”

“虽然计划没有完美进展……但影响不大。”

卢瑟用机械手拽着蝙蝠侠面罩上竖起来像尖尖耳朵一样的天线，强迫他抬起头来。他眼神阴狠，心里涌现一股得逞的快意，一把扯掉了蝙蝠侠的面罩。

“让世人看看你的惨状，布鲁斯·韦恩。”

这一幕让全世界观看直播的人都屏住呼吸大吃了一惊。

“不可能！”卢瑟惊叫起来，面容狰狞。

只见面罩之下是一头亮丽柔软的金发，被汗水濡湿的发丝垂落下来给他增添了一抹疲态。他的双眸并不是布鲁斯·韦恩暗调浓郁的钢青蓝，而是如同北极冰川一般无垠的晶蓝，俊俏的脸颊上挂着淤血和擦伤，苍白的嘴唇染上了血的鲜红，冷汗顺着他惨白的脸颊流淌。他半跪在地上，胸腔剧烈起伏伴随着喘息声，看起来破碎又艳丽。

金发的男人嘴角略微上扬，悄悄打开了万能腰带上的相控阵超声发射器。插在卢瑟装甲上的蝙蝠镖轻微震动起来，沉浸在震惊中的卢瑟并没有意识到这细微的变化。

这张陌生的脸固然同样俊美，但绝不是布鲁斯·韦恩。

“你们竟敢欺骗我！”卢瑟阴狠的话语从齿间蹦出来，夹杂着汹涌的怒意和愤恨，“是我低估你们了，看来正义联盟也没把蝼蚁的性命放在眼里。”

冰冷的激光炮口抵住了他的额头，这距离甚至能听到能量聚势的嗡鸣声，皮肤紧贴感受到炮口逐渐上升的热度。

“为千万条生命赎罪吧，冒牌货。”

 

TBC

 

一个小剧场：

回到复联后。
队（摇着铁的肩膀热泪盈眶）：托尼，美国队长的制服没有披风真是太好了！
铁：？（虽然确实非常棒可以让他从各个角度欣赏翘臀但没懂队长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队（想到自己被披风绊一跤又被拽着披风摔一跤揍一顿，就泪目）

Chapter 37: 黑暗降临

千钧一发之际，穹顶轰然破了一个大洞，一抹红蓝的身影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猛地撞向卢瑟，发射激光的炮口骤然歪斜，光束擦着史蒂夫的发丝射向了天花板。

反应过来的卢瑟试图操控着装甲反击，然而原本结实坚硬的装甲从关节处开裂，裂纹在超级力量下向周围扩散，很快就被超人拆成了一堆废铁。

“是你！”卢瑟这才恍然大悟，冲着史蒂夫愤恨不甘地怒吼。他气得怒容满面，光裸的头颅变成了一颗红色的卤蛋，太阳穴上青筋在跳动。

史蒂夫重新戴上了蝙蝠面罩，撑着膝盖摇摇晃晃站起来，拂去嘴角的血迹，无视了他一败涂地后暴躁的跳脚。

“这荒诞的演出也该结束了。”穹顶传来直升机螺旋桨轰鸣的声音，一架吊梯从破损的天花板垂下来，哥谭王子一手攀着梯子，英姿飒爽地从上面隆重登场。

距离地面还有四五英尺时他迈着大长腿跳了下来，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走到仅穿了一件单薄演出服的歌星旁边体贴地为她披上外衣。

“方才叫我的名字是想我了吗，卢瑟先生，”布鲁斯以他惯常的轻浮语气说道，“玛丽亚女士可是我的偶像，你以这种粗鲁的方式惊吓到一位歌喉举世闻名的夜莺小姐真是太掉价了。”

“你这样对待我们哥谭的黑暗骑士，我也很生气。”这句话里含着怒意听起来少了些轻浮多了些较真。

“下次交锋我定会将你抽筋剥皮。”卢瑟恶狠狠瞪着他。

“嗯……加上这句威胁，必须得让你多判几年。”布鲁斯装出一脸受到惊吓的夸张表情。

卢瑟在经过史蒂夫身边时，以一种近乎崩溃的狰狞神情低声质问他：“为什么你没有受反生命控制？”

史蒂夫没有回答他，布鲁斯以一种危险的目光盯着他，他也似乎不是在求得一个答案，反而神智有些混乱地自言自语。

在大都会警察前来羁押卢瑟时，哥谭阔佬搭上了超人的肩膀，露出惊叹的表情拍了拍他饱满的胸肌，以一种暧昧的目光看向他，轻佻道：“趁着直播信号还没断掉，我要宣布一件事。”

“韦恩企业将正式资助正义联盟。”

话音刚落，他也没管这句话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直播信号在钢骨顺利入侵后便中断了，同时迅速清空了互联网络上史蒂夫露脸的全部影像资料。随着幕后黑手被捕，这几个月来一系列事件也终于落下帷幕，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稍早一些时候的蝙蝠洞。

在提出自己的想法后，史蒂夫没有给布鲁斯任何反驳或犹豫的机会，紧接着给出了理由。

“莱克斯·卢瑟的目的很可能是先击垮你——正义联盟的大脑和支柱，不管是通过操控你，或者公开你的身份，”史蒂夫双目灼灼地看向布鲁斯，沉声道，“所以这是最好的办法。”

“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了，我了解你的出招习惯和战术思维，不会轻易露出破绽。蝙蝠，你的计划里一定有这个。”

布鲁斯沉默了片刻，看到了他透亮的蓝眼睛中坚不可摧的光芒。他的确考虑过这个，但这是一个冒险的计划，通常他会将计划里最危险的部分由自己来承担，而不是交给别人。但史蒂夫显然也是一个固执而勇敢的人。

他将十二组超宽带干扰器交给了对方，郑重叮嘱道：“你现身之前先将它们均匀布置在环幕演艺厅外部，启动后这些装置会将整个半球形建筑构建成一个巨型法拉第笼，建立局部磁场干扰卢瑟的信号发射。”

“卢瑟一定会避免有人冒名顶替我，所以丧钟会是一个测试，他不会对你有杀意，但也不会心慈手软。他的档案你此前看过，即使再精密的伪装，你我战斗风格终究有差别，在生死搏斗之际时间一久必然会露出破绽。”

蝙蝠侠语气严厉，神情严肃告诫道：“所以你需要记住两点，一是速战速决，不能过多暴露格斗技巧；二是出其不意，让他捉摸不透。只要对他而言你是一个混沌体系，就足以让他分辨不出你。”

他的话锋一转，声线突然有些喑哑低落，仿佛吞咽下一块石头堵在咽喉，哽住了声音：“军械室的那件制服你已经看到过，他属于我的义子，我过去的搭档和助手，理查德·格雷森……我的罗宾。”

“小丑的计谋让丧钟失手杀害了他……我无能……救下他。作为一个精明冷血的雇佣兵，他定然会利用这个来打击我。所以……你需要将关键词替换成你自己的……精神创伤，来以假乱真。”

“……布鲁斯，我理解你。”史蒂夫听到此处已经感同身受地心脏抽痛起来，他无可抑制地想起了巴基，他切身体会过失去一个最好的搭档是什么感受。

布鲁斯在克拉克关切地抚慰下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其他人按原计划进行，由火星猎人假扮流浪者顶替他的位置，我会潜入塞斯企业破坏信号中继器。”

正义联盟全员按计划出动，一切进展顺利。

史蒂夫用蝙蝠镖上的测振仪在电磁脉冲的掩护下测算出卢瑟装甲的共振频率，然后近距离通过万能腰带上的相控阵超声发射器将声波能量聚焦于蝙蝠镖插入的关节处，让本可以承受超级力量的装甲产生局部裂纹。

一切布局完成，超人的力量足以摧毁它。卢瑟的阴谋在一开始，就注定一败涂地。

这短暂的平静还没有让他们停歇下来多喘几口气。

身份卡上的警报骤然响起。这一道长鸣不止、急促响亮的声音划破了才刚刚沉寂下来的天际，似利刃切割着所有人立刻紧绷起来的神经。

“……卫星检测到数艘不明飞行物突破大气层极速降落中。”布鲁斯眉头紧锁，掩饰不住隐忧。

他们来到了环幕演艺厅外部的停机坪，夜风猎猎作响吹起红色与黑色的披风，将布鲁斯头顶柔软的头发吹得凌乱。抬头望向天际，六艘呈橄榄型的外星飞船流畅的外壳因摩擦大气层而燃烧着火光，在夜空好似流星降临，距离飞快拉近，已经肉眼可见。最后，它们倏忽间减速悬停在了大都会平静的海面，骤然挤压的气浪将海水卷起一层巨浪。每一艘飞船都比星球日报大厦还要庞大，通体漆黑，线条流畅的金属表面上有着和母盒纹路一样复杂诡谲的花纹，它们诡异地保持着静谧，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电光火石之间布鲁斯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迅速朝卢瑟的装甲残骸跑过去，用蝙蝠探测器在线路结构中寻找起来。

“果然……不见了。”布鲁斯心下一紧。

“你是说，达克赛德出现是为了卢瑟的反生命方程式？”超人瞬间想明白了他的思路，疑惑地问，“可他是怎么知道……”

“太过于巧合的时机，必定不是巧合。”布鲁斯用蝙蝠侠一贯的严肃语气在通讯器中呼叫道：

“达克赛德降临……正义联盟集结。”

 

TBC

 

一些幕后小剧场：
布鲁斯看到媒体上编排哥谭阔佬与小记者克拉克、韦恩老爷与超人、哥谭王子与哥谭骑士之间的混乱绯闻，沉默了。
克（委屈）：你之前说好只和克拉克传绯闻。
布：禁止吃秘密身份的醋！

Chapter 38: 不义超人

布鲁斯换上了蝙蝠制服，按着他的肩膀把试图站起身的史蒂夫重新摁回休息室的沙发上：“你不许去，先养伤休息。”

刚经历一场战斗的金发男人脸上的伤痕已经愈合，但即使有血清加持，短时间内轻微骨裂和内脏受损并没有那么快好起来。他被迫换上了一身宽松的衬衫，从敞开的白色布料中可以看见绷带缠绕着他受伤的侧腰。

“这是生命体征监测器，”布鲁斯将电子手环戴在了他的手上，态度强硬不容拒绝，“你必须等高热反应退却，身体基本恢复了才能出去作战。阿福会看着你的。”

“……”还想再开口反驳些什么，史蒂夫抬眼一瞧蝙蝠侠身后来自联盟其他队友不约而同瞪向他掺杂着“友好威胁”的目光，只能悻悻作罢。

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心底流淌而出，让他噗通跳动的心脏和正在不断愈合的伤口一样痒痒的、麻麻的，那是一种，在复仇者联盟里和团队一起并肩作战时相同的感受。此时此刻他真真切切明白了，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这个地方也视为了自己责任的一部分，而他们也同样接纳了他。

正义联盟赶到大都会海港时，军方人员已经驻守在那个地方，清走了围观的市民。海面上几艘战舰绕着外星飞船较远的距离航行，不敢轻易靠近，也不敢率先动用武器打击。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士兵们在想。

这个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但或许他们宁愿自己从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五艘稍小一些的外星飞船突然启动，橄榄型底部亮起了蓝色的气焰，蒸发的海水让整个海面雾气弥漫，看不清情况。外星飞船缓缓向上升起，然后保持着同样的高度朝城市平移而来，这异常举动引得军方严阵以待，冲着外星飞船的外壳发射弹药和枪炮。能轻松炸毁一栋楼的炮弹撞上外星飞船光滑的外壳爆发出剧烈的焰火，硝烟散去后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人类的常规武器对外星科技无法造成丝毫损伤，这样严酷的事实让所有人感到绝望。

外星飞船倏忽悬停在了城市上空不同的位置，似乎找准了坐标，然后开始缓慢且无可阻挡地往下降落，完全无视下方的高楼、人群和树林，将钢筋水泥压得咯吱巨响，坚硬的钢铁被压弯发出痛苦的呻吟，人群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迅速疏散市民！”蝙蝠侠瞳孔震颤，立刻下达指令，连声线中都带了一丝紧迫。

超人和闪电侠以超级速度在逐渐被压垮的大楼中飞驰，神奇女侠和海王打碎一块块掉落下来的水泥板避免砸中街上逃亡的人群，钢骨和火星猎人在空中接住从高处坠落的市民，蝙蝠侠根据城市地图和街道布局指引人们逃窜的方向。不过短短十几分钟过去，外星飞船降落的地方被彻底碾碎成凹凸不平的废墟，昔日挺拔的高楼只留下破瓦颓垣的残骸。

没有给他们歇息的机会，飞船顶部似盛开的暗色金属玉兰花瓣，从里面源源不断飞出长着翅膀状似昆虫的半机械生化生物，似蝗虫过境潮涌而来。

这种腐化的肌肉组织与锈蚀的金属强行嵌合，长着昆虫似的暗红色复眼，浑身布满脓包、裂纹和金属管的丑陋生物他们太过于熟悉，是达克赛德麾下批量制造没有个人意志的畸形士兵。纵使每一个士兵战斗力不算强大，可数以万计的类魔奔袭而来，像金属刮过玻璃的刺耳振翅声也足以让人心生恐惧，成为黑暗面的养料。

类魔锋利的金属前爪割开混凝土抓住惊恐的市民，像工蜂一样执行命令，外星飞船就是蜂巢，把脆弱的人类像花粉一样强行掳走。

军队的坦克和火箭炮勉强能将类魔轰成碎片，正义联盟也在尽可能解救更多的市民。但类魔数不胜数，在深蓝的天空上形成了浑浊的乌云，遮住了月亮，让人绝望压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找到达克赛德。”超人一拳击碎类魔的颅骨，又用热视线洞穿两只偷袭蝙蝠侠的类魔。

“海面上悬停的那艘是母舰。”蝙蝠侠躲开类魔的金属爪，镶嵌在关节的蝙蝠镖瞬间炸开，将类魔四分五裂。

钢骨用激光轰飞几只类魔说道：“如果他们的科技和母盒类似，我可以尝试一下破解飞船。”

正义联盟迅速朝海边赶去，不过在计划成型前，出乎他们意料的，达克赛德亲自现身了。

数月前他们只通过母盒传送通道相互对视了一眼，看的并不真切。如今切身面对，才感受到来自黑暗君主的压迫和威严。倘若意志不够坚定，就要心生恐惧匍匐在黑暗脚下。

达克赛德身形粗壮，肌肉壮硕，高达九英尺，灰蓝色皮肤看起来粗粝坚硬，岩浆一样的纹路遍布他裸露的身躯。他身着暗银色的盔甲，上面雕刻着繁复诡谲的纹路，腰带上纹有欧米茄的符号，健硕的双手背在身后，悬浮在半空，眼神冰冷狠厉，如同神明俯瞰渺小的蝼蚁。

在他身边有两位副官，一位和他外形相仿，像一头野兽，全身覆盖着黑色硬毛，多了几分狂躁和暴戾。一位隐匿在阴影中，存在感薄弱，带着属于暗杀者的阴狠。

“氪星人，试试你的能耐。”

达克赛德对着超人勾了勾手，目光并不曾在其他人身上停留，仿佛这个世界除了超人外都是蜉蝣一样渺小的存在。

火药味比往常更甚，耳畔人群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这让超人胸腔里燃烧着一股怒火，要狠狠发泄在这个罪魁祸首的暴君身上。

“小心反生命方程式。”蝙蝠侠在他耳畔低声叮嘱了一句，超人点了点头，脚下的地板开裂，如炮弹一般冲了上去。

他以近乎半倍光速的速度袭去，将两侧高楼的墙面都震碎凹陷了下去，一记上勾拳揍向达克赛德的下巴。达克赛德不过略微偏了偏头，转过头来时看向他，眼神里透露着嘲讽，仿佛在说，“你这就点能耐”。

这近乎羞辱的眼神激怒了他，如雨点般砸去的拳头砸在和他一样坚硬的钢筋铁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却不过将他打退两步。达克赛德眼神稍微认真了起来，手似铁钳一样反手捏住他的咽喉，用膝盖连续撞击超人胸腹之间的位置，那速度快得只让人看见残影，不过数下过后，超人嘴角溢出了血迹。

“克拉克。”蝙蝠侠担忧地喊了一声。钢骨和神奇女侠正要飞上去助他一臂之力，达克赛德的副官迅速阻拦了他们的去路。

那位刺客如是说道：“别打扰他们。”另一个更暴躁一些的战士挥舞着手里的战锤，眼底闪着跃跃欲试的战意。

这声音有些耳熟，蝙蝠侠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那位刺客似乎察觉了他的目光，阴笑了一声：“韦恩先生还记得我吗？”语毕他短暂化形成了棕褐色短发的人类模样。

“塞斯·格瑞弗斯。”蝙蝠侠声音低沉。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线，真相浮出水面。

“你早就潜伏在了地球，是你引导卢瑟发现并利用了反生命方程式。”

“为了伟大的达克赛德，是的。请称呼我为宇宙最强的格斗大师——坎托。我潜伏在这肮脏的星球，可惜地球的反生命方程式并不完整，因此我借助莱克斯·卢瑟的科技来完善它。”格瑞弗斯，不，坎托的声音阴冷嘶哑，让人想起暗中吐信子的毒蛇。他身着暗紫色的盔甲，胸前有一颗像暗色太阳的标志。

谁曾料想，就算是聪明狡诈如卢瑟，也有被利用的一天。

“伟大的君王已将至尊无上的反生命方程式融入了欧米茄射线中，感到遗憾和卑微吧地球人，能够享受此殊荣的仅有那位氪星来者。”他的话音刚落，只见达克赛德布满纹路的眼窝汇聚红光，血红色的能量光束从他眼睛里射了出来，朝着超人袭去。

“快躲开！”蝙蝠侠惊声大喊。

但一切都太迟了，他们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间，哪怕是光速也无法逃脱蕴含着因果律的欧米茄射线的锁定。超人半空中被能量波击中，立刻捂住了头颅痛苦呻吟着从天空坠落下来，在地面砸出一个巨坑。

正义联盟匆忙赶过去，只看到当氪星人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双目赤红，浑然和蝙蝠侠噩梦中一样冷峻陌生的表情。

 

TBC

Chapter 39: 生命血清

氪星人肩臂上的肌肉鼓胀，狂躁的赤红从脖子延伸至凹陷的眼窝，青色的血管像叶脉一样暴突。他极力压抑着某种暴戾，哼哧喘着粗气，伴随着他体温上升，水蒸气在他呼出的鼻息中氤氲在冷冽的海风里。

“见鬼！”亚瑟骂道，数月前才经历了超人复活归来的那一战，他可不想再与这个蓝大个为敌。

暗红色的纹路瞬间布满他幽深的眼窝，赤红的眼睛里红光骤然亮起，发射出一道不受控制的激光朝怔愣的蝙蝠侠袭去。神奇女侠一跃挡在了联盟顾问的前面，双手交叉用金色护腕挡住了热视线的光芒。

海王咬咬牙和冷着脸的钢骨一起左右突袭，一拳揍在钢铁之躯的脸上，只听到两声清脆的金属交接声，氪星人纹丝不动。不过他们成功吸引了超人的注意力，热视线消散后露出那双比复生后的超人陌生的双眸还要更加冰冷凶悍的眼睛。曾经如大海般澄净明亮的钴蓝色染上了幽深的黑，变成浑浊不堪暴戾恣睢的海青蓝，像在高饱和度的蓝宝石中滴入了墨汁晕染开来，又像蓝得发黑的深海。

超人两只铁手探出捏住他们的脖子，力道大到连身体强度远超常人的半机械人和七海之王骨骼也在咔咔作响。他随手一扔，将他们摔在了高楼的墙壁上，砸出两个巨坑，灰尘弥漫。他利落地抬手接住神奇女侠朝他劈砍下来的利剑，顺便还能用热视线游刃有余追着以近乎光速朝他靠近的闪电侠袭去，逼迫他逃窜。

火星猎人试图侵入他的意识，刚将心灵感应的触角探进去就感受到铺天盖地朝他压来的黑暗气息。他当机立断断开链接，诡谲喑哑的咒语差点就反扑他的意识将他也一并控制。反生命方程式袭击的余韵让火星猎人浑身一软单膝跪地，大口喘息。

“这样下去我们会全军覆没，布鲁斯。”火星猎人将指尖抵在太阳穴上，闭目凝神对蝙蝠侠说道。

达克赛德以一种不屑的目光瞟了一眼下方的激战，全然没有兴致。反倒是一旁观战的卡利巴克被激起了战意，手持能量战锤的指尖在兴奋地颤栗。

蝙蝠侠因噩梦成真而短暂空白的大脑恢复了神智，他眯起眼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尖利的虎牙破开一道豁口冒出带着铁锈味的血珠，刺痛让他迅速冷静了下来。

观察了一眼局势，蝙蝠侠在意识里呵道：“火星猎人，马上传递我脑海内的地图，全员立刻撤退！通知蝙蝠洞里的流浪者带着阿福迅速离开，前来汇合。”

意识中的话音刚落，神奇女侠迅速收了剑向后跳开，正义联盟借助城市巷道战略性撤退。

超人动身试图追逐，被达克赛德抬手制止：“先把母盒给我拿来，不必管这些蝼蚁。”

十分钟前的蝙蝠洞内。

史蒂夫通过蝙蝠电脑看到了大都会高楼倾颓、大地开裂的惨状。他铁青着脸，看着屏幕中和纽约大战外星入侵时一样惨烈的情形，握紧了拳头。他咬着下唇，忍着身体的不适迅速换上流浪者制服，拿起盾牌扣在手臂上就要出去，被严肃的老管家拦在了电梯前。

“罗杰斯先生，你还没有恢复作战状态。”

“阿福，侵略者从不会讲什么骑士精神，危机面前不会给你伤口愈合的时间。”史蒂夫沉声道。

回答他的是韦恩庄园一次轻微震颤，电梯井簌簌落下尘土。史蒂夫面色一沉，将阿尔弗雷德护在身后，刚出电梯就踹飞一只东闻西嗅的类魔，扔出盾牌砸晕了后面一只。

“这些东西甚至已经飞到这里来了。”

身为前特工的英伦老管家从书房暗格里掏出他的老伙计，从挺直的脊背、干练的姿势和利落的行动可以看出他曾经的风骨。他眯起一只眼一枪一只类魔的眼睛，准头全然不受年龄的影响。

“哇哦。”史蒂夫在空中优雅转体踹飞两只类魔，落地时暗自皱了一下眉，接过飞回来的盾牌在阿福身边赞叹。

这时蝙蝠侠的指令在他脑海中响起，史蒂夫眨眨眼对这位精神矍铄的老管家打趣道：“邦德先生，我们得转移了。”

蝙蝠车刚冲破瀑布离开不久，超人就来到了韦恩庄园的上空。他像人间之神俯瞰这座被茂密树林与清澈湖泊围绕的壮丽建筑，一些记忆碎片突然闪现过脑海，让他捂住额头合上了眼——

他记得他们坐在庄园哥特式尖顶旁边的屋檐上，在月光下拥吻。一种柔软湿润的触感，回甘的味道萦绕在他舌尖，让他情不自禁抚摸自己的嘴唇，指腹的粗糙让他恍惚。

但很快这短暂的画面被咒语具象化长满脓疮和铁锈的漆黑触手击碎，化作无数光尘消散在深渊。他眼底的怀念和温柔消逝，目光和冷冻呼吸一样能将这片树林变成茫茫的雪原。

超人循着记忆里的信息穿过瀑布来到了蝙蝠洞，扫视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母盒的下落。又用热视线融开镀铅的墙皮裸露出他看不清的隔层，却只发现了一件被折叠收纳好的破损红披风。

“……唔”一些记忆回闪再次侵袭他的脑海，两种力量的争斗在他脑子里翻天覆地打架，让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脑浆给捏爆。

这种痛楚掩盖不住心脏倏忽的抽痛，让他赤红的眼眶无意识流下生理性眼泪。一张布满了愧疚的俊脸浮现在他明灭的记忆里，躲闪的目光后浓重的自责让他忍不住想去触碰对方，去亲吻他的面颊，抚摸他眼角的细纹和颧骨上的美人痣。

潜藏在深层意识里的阴暗面被唤醒，胸口被洞穿的痛楚和死亡的阴霾，还有被从安宁中拉回现实、被迫死而复生的怨恨像幽灵一样盘踞在他脑海。死或者生从来都不是他自己的选择。这种恨意扭曲着他，疯狂撕扯他的灵魂，强迫他憎恶这个世界，堕入黑暗面。

他的面容因两种对撞的情绪狰狞起来，一面是疼惜，一面是憎恨。

他怒吼着抬头，眼底的血红色激光洞穿了墙壁，在头顶的洞穴壁上留下长长的灼烧痕迹，惊飞了隐匿在黑暗深处的蝙蝠群。

蝙蝠羽翼扑棱过他的周身，超人喘着粗气，逐渐恢复了平静。

他再次重新归于冷漠。

当初荒原狼落败后，留下的三块母盒分别被超人、蝙蝠侠和神奇女侠各自保管。他方才已经将埋藏在堪萨斯玉米田旁边从左到右数第七颗苹果树下面的母盒挖了出来交给了达克赛德，看来蝙蝠侠并没有将母盒放置在蝙蝠洞里。

泪痕已了无踪影，他面无表情重新悬停在韦恩庄园上空，用透视眼扫过韦恩夫妇的墓穴，一无所获。

 

***

韦恩庄园旧址，曾经被付之一炬的旧庄园如今差不多快要重建完成，已经有了正义联盟总部的初步雏形。最先完工的是地下基地，出于蝙蝠侠素来的谨慎和多疑，整幢建筑都被镀上铅层和隔音措施。纵使不如蝙蝠洞宽阔和完善，里面的设施足以成为临时据点。

更重要的是，鉴于它还没有完工，这是他们首次到访，超人并不知情。

在正义联盟暂时性撤退后外面的局势急转直下，军方的炮火在成千上万的类魔面前如蚍蜉撼树，市民被不断掳走。昔日象征着希望与光明的超人如今成了助纣为虐的工具。

他的噩梦正逐渐变为现实。

世间将会成为弥漫黄沙的废土，满目皆是荒凉的断壁残垣，人类几近灭绝，他们都被活生生改造成了傀儡，为达克赛德的征服再添一笔战绩。他像老鼠一样在阴暗的角落里逃窜，被迫和昔日疯狂的罪犯合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一个一个死在热视线的洞穿下。

布鲁斯合上眼深吸一口气，眼皮和指尖都在颤抖，穷途末路的绝望扼住了他的喉咙，窒息的绝望正在碾碎他每一根不屈的骨头。

“如何才能让克拉克清醒过来……”

他低头捂住脸嘶哑地低语，喉间含血似的哽咽。不管他有没有意识到，飞速运转的大脑里从未考虑过杀死超人这个选项。

“情况我听戴安娜说了……”这时耳畔传来清冽的声音，电光火石之间他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眼神炽烈得可怕，几乎让人以为他的双目也能够发射热视线。他的手紧紧攥住了来人的胳膊，用力到战术手套尖锐的指尖刺进凯夫拉纤维里。

史蒂夫因吃痛眉尾生理性抽搐了一下，咬唇压抑住嘴里的痛吟。蝙蝠侠的指尖正好戳中了他此前被丧钟砍伤的伤口里。

“抱歉……”蝙蝠侠像烫伤一样松开了手，趔趄后退了一步，眼神灼灼地盯着他。

“催眠怀表、恐惧毒气……反生命能量波……都没有控制你。”他语气急促，声线颤抖蠕动着嘴唇：

“你的血清……”

 

TBC

Chapter 40: 比肩神明

“血清能放大一切特质，这其中应该也包括意志力，因此我比常人更能抵抗精神类控制……”史蒂夫将袖口挽了上去，手心向上，露出手肘窝，青色与紫蓝色的血管隐藏在白皙的皮肤之下。

蝙蝠侠用酒精棉在他皮肤上轻轻打转：“我虽然没有破解它，但能够感受到其中存在的旺盛生命力本质，它也像一条有自我意识的编码，不排除它本身也是反生命方程式的其中一个解。”

他将针头精确刺进史蒂夫的静脉血管里，浓稠的血液沿着导管源源不断涌入采血管中。昔日做研究的血清样本如今全留在了蝙蝠洞里，好在蝙蝠电脑中的资料能同步到地下基地。

“我会尽快根据克拉克的体质研发出血清抗体，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儿，等抗体完成后再商讨作战计划。”

所有人的确已经非常筋疲力竭了，卢瑟的阴谋后紧跟着达克赛德的入侵，连续的战斗和奔波让他们根本喘不过气来。其他人陆续回了临时的房间。

四百毫升的失血对史蒂夫来说没什么影响，他将袖口放下来，关切地说道：“你也要多关注自己的身体，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放心，蝙蝠是夜行动物。”见布鲁斯还有心情开个玩笑，史蒂夫拍拍他的肩膀便回去稍作休息。

基地瞬间安静了下来，头顶的灯光分明没有变化，布鲁斯却恍惚中觉得室内的光线暗淡了下来，连带着温度也降了一点。他掐了掐自己的眉间，用力眨了眨酸涩肿胀的眼睛。他能感受到身体已经在叫嚣着疲惫，但紧绷的神经和异常活跃的大脑却让他根本无法入睡。或者说，他也不敢入睡。他怕自己醒来后面对的是一个更接近噩梦的世界。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血清到底有没有作用。就像他此前做过的研究，体外的血清根本无法治愈疾病或杀死病毒，这真的能唤醒克拉克吗。

但他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只能用命去赌。

离心机刺耳的“嘀——”声将他的意识唤醒，他这才回过神来刚刚自己又陷入了噩梦的泥淖中，冷汗浸湿了他身上的制服，冰冷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布鲁斯抹去额头上的湿润，接触到试管的指尖因凉意而抽搐了一下。他深呼一口气镇定下来，将这唯一的珍贵抗体注入方才用氪石打磨成针管的注射器中。

正义联盟首次在会议大厅集结，他们的主席和心脏却缺席了。

“我需要十分钟。”蝙蝠侠语气冷硬地说道，带着一丝自我暗示的决断和对队友的祈求。

“给我十分钟，我一定会将他唤醒。”

太阳照常升起，世界却满目疮痍。类魔仍然在不知疲倦地掳走平民，将大地变成惊恐的炼狱。达克赛德的副官卡利巴克和坎托正在与军方缠斗，而他本人显然正端坐在母舰的宝座上。超人在满世界巡逻，看起来在寻找什么东西。

“我会用母盒的消息引开克拉克。你们牵制住达克赛德后，钢骨潜入飞船进行战略布置。”

“史蒂夫，作战指挥暂时交给你了。照顾好他们，还有你自己，”蝙蝠侠从支架上拿过修复好凹陷焕然一新的盾牌，郑重递交到了他的手里，“坚持十分钟。”他再次强调。

史蒂夫接过盾牌，扣在了手臂上，发出清脆的磁吸声：“你也务必小心。”

正义联盟兵分三路朝不同方向离去，纵使世界满目疮痍，残暴的入侵者席卷天地，他们仍以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然气概奔赴战场。漆黑的蝙蝠车尾闪着蓝色的火焰扬起一路尘土，用枪炮轰开挡路的类魔和堆叠的瓦砾，目的明确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飞驰。

“维克托，”蝙蝠侠突然接通了钢骨的私人通讯，“注意安全……另外，记得下载母盒相关资料，史蒂夫还要回到他的世界。”

“放心，我铭记在心。”钢骨沉稳应道。

通话结束后，蝙蝠侠抬眼瞟了一下时间，然后看向前方屏幕，眼前废弃的建筑十分熟悉，他本就有意来到此处。他捏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以平静的声音开口说道：“超人，我知道你听得见。想知道我手中母盒的下落？那就过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尖锐的音爆声在旁边炸响，紧接着热视线洞穿混凝土，沉重的钢筋坠落在他前方。蝙蝠车倾斜着漂移躲开坠物，在地上划出两道焦黑的弧度。他开炮轰炸开多余的混凝土，在炽烈的火光与浓烈的烟雾中沿着倾斜的水泥板飞跃而起，借着爆炸的冲力降落在了废弃建筑的楼顶。

伴随着“哐当”一声，蝙蝠车前方撞上了坚硬无比的钢铁之躯，后轮胎离开地面整个车身向前倾斜，引得蝙蝠侠因惯性身体向前倾去，差点一额头撞在前面的屏幕上。超人伸出手轻松就将车门撕裂，扔了出去。

“把我引来这里是个愚蠢的行为，”超人的声音冷淡至极，“你曾在这个地方伤了我。”

蝙蝠侠向后跳跃，躲开超人砸向蝙蝠车的拳头，那一拳让整个车身凹陷了下去，冒出滋滋火花。

“你还记得。”蝙蝠侠沿着边缘劲跑。

“我记得所有事。”超人朝他俯冲过来。

他瞠目裂眦怒吼：“包括你是如何一次又一次试图用氪石杀死我！”

“那太好了。”蝙蝠侠在地上翻滚，狼狈躲避。他如今没有穿重甲，只怕挨上一拳至少得重伤。

“你还记得我们接吻、做爱。”

超人挥向他的拳头短暂停顿了一瞬，这让蝙蝠侠有了一口喘息的时间。他一把掀开沾满了灰尘的防水布，裸露出他曾经安置在这里的武器。

“你难道以为我会顾及这个？”超人冷笑了一声。这个笑容真不适合他，蝙蝠侠皱眉，在心里暗骂了一顿达克赛德。

“至少我确认了一件事。”

蝙蝠侠将手放在了那架重型机枪上，超人冷若冰霜的目光瞪视着他。他还记得在这里遭遇了氪石粉的袭击，因此当蝙蝠侠试图按动机关时他毫不犹豫地发射热视线将机枪轰成了碎片。

然而这只是转移他注意力的诱饵，事实上这架武器早已在上次战斗中损坏了，真正向他袭来的是蝙蝠侠后撤躲避爆炸时扔出来的烟雾弹。小型的黑色金属球轻飘飘砸在他的脸上，瞬间冒出杂夹着绿色粉末的烟雾，让他俯下身咳嗽起来。

他刹那间感受到了面部皮肤和肺腔的火辣刺痛，被呛出了眼泪。当他捂住口鼻低头干咳时，他感受到了靠近的劲风，紧接着是颈部针刺的疼痛，和注入体内的冰冷液体。

这让他头痛欲裂起来，超人在意识恍惚中咬紧牙关，一阵莫名的怒意让他伸出铁手一捏，掐住了蝙蝠侠的脖子。

他模糊中听到了一声痛吟，紧接着是沙哑的呼唤，听起来像艰难从喉咙里蹦出来：“克拉克……”这声音使头痛得更厉害起来，像劈开他的颅骨搅碎里面的脑浆，让他恨不得立刻让痛苦的根源消失。他感受到手掌心下颤动的皮肤，伴随着脉搏的跳动，扑通，扑通，速度在加快。

只要他再稍稍用力一点，就可以捏碎手中脆弱的脖颈。但他的指尖却在颤抖，稍微一用力就会感到心脏开始剧烈抽痛。

这种矛盾让他发出嘶哑的怒吼，但紧接着他感受到了掌心的脉搏开始变得微弱。

这感知骤然攥紧了他的心脏。这种心痛超过了脑子里的嗡鸣和刺痛，被束缚的自我意识和情感汹涌喷溅，如同火山喷发一样乍然迸溅出来。他猛地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

“布鲁斯！——”

他声线颤抖松开了手，一把捞住了瘫软下来的蝙蝠侠。

“布鲁斯……布鲁斯……”他嘴唇不停蠕动，不断呢喃对方的名字，泪水沿着他的脸颊不停往下流淌。他的透视眼看到了对方脖子被压迫下青紫的可怖指痕和煞白的脸色。

怀里的人重重咳嗽了几声，空气重新涌入蝙蝠侠的肺腔，杂夹着铁锈味。他粗重地喘息，喉间发出嘶哑的呻吟，到了这种地步他竟然还牵扯着嘴角往上扬，钢青蓝眸子在闪闪发光，用沙石摩擦过玻璃的粗哑声断断续续说道：“……欢迎回来，克拉克。”

“……这世上能跟上你脚步的人寥寥无几，但我可以¹。”

“我知道，我知道……”克拉克将脑袋凑在了他无力垂下来的头旁边，用柔软的卷毛蹭着他，又用颤抖的嘴唇亲吻他的脸颊和双唇，像一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大狗，在反复确认他的存在。

他钴蓝色的眼仍在不停淌下晶莹的热泪，流过嘴唇，咸湿和苦涩的味道顺着相贴的唇传递。

蝙蝠侠逐渐恢复了力气，他瞟了一眼护腕上的时间，拍了拍超人结实的手臂。

“只剩两分钟。”

 

TBC

 

【注】：

1.古早漫蝙蝠侠原句：能跟上超人脚步的人寥寥无几，但我会。

Chapter 41: 第十分钟

“蝙蝠……我要告诉你一个很严重的消息……”

“……我已经侵入战舰了……但存在一个问题……”耳麦中响起滋滋的电流声，钢骨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母盒开启的音爆通道不足以覆盖整个飞船……能量不够……但可以操控空间曲率……”

“孤独堡垒有一颗太阳晶石，里面充满了黄太阳辐射，可以提供能量来源。”超人这时接过话头。

“你回来了。”钢骨的语调明显上升了几个度。

“把他送回老家还不够……”蝙蝠侠咳嗽了几声，眼神凶狠，紧咬牙龈用异常嘶哑的嗓音怒道，“……佐德当时用的那个引力操控装置……我要把达克赛德扔进黑洞。”这声音比蝙蝠侠往日里低沉含混的语调还要更沉郁阴冷，显然是怒到了极致。

他钢青蓝的眸子中流转着阴郁的流光，像幽深海底汹涌的暗流。

“其他人还在硬抗达克赛德，你必须立即过去。等我和钢骨布置好再把他引到战舰去，听我指挥。”

蝙蝠战机缓缓升起，超人点了点头，不舍地看了他一眼，退后几步，以光速消失在眼前，震得整个建筑都在震颤，在地板上留下一个凹陷的坑。

他从孤独堡垒迅速拿上太阳晶石，吸收了充足的太阳能，像一颗充盈着光芒与能量的恒星朝战场光速飞去，将海面割开溅出白色的巨大浪花。

十分钟前。

海王闭上眸子，无形的声波传向整个大海，不一会儿平静的海水中涌出常年隐匿在深海的巨型生物。正义联盟踩在海洋生物的背上，他们将达克赛德引了出来，将战场选在了广阔的海面。

达克赛德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强大。海王试图将他拖入海水中，黑暗君主将他揍到了海底的礁石上，差点震晕他引起海底地震，又如炮弹般冲出来，将神奇女侠打退了一百多英尺。女侠在海面上翻滚，借着海洋生物的脊背堪堪半蹲稳住身形。史蒂夫的人类之躯在达克赛德面前毫无抵抗之力，没有振金盾牌抵御冲击他毫不怀疑自己甚至扛不住对方的一个拳头。他的头脑飞速运转，观察战况思考对策。

黑暗君主有些厌倦了这场过家家的游戏，他冲着闪电侠释放了欧米茄射线，不屑的眼神中流露出打道回府的退意。

闪电侠在海面狂奔，欧米茄射线如影随形，他声线有些发抖，慌张问该怎么办。

他们必须团队协作，将每个人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并巧妙结合起来，而不是单打独斗轮番上阵……这不是回合制游戏。史蒂夫深呼吸了一口气，脑海中闪过无数的战术和策略，最后他整个人沉淀了下来，抬眸露出那双如同阳光折射下广袤无垠的冰川一样色泽透亮的眼睛。

“闪电侠，你听我说，”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魔力，一开口就有安抚人心的力量，“绕着达克赛德跑，在靠近神奇女侠时利用你的振动制造残影，她举盾时立刻转向。”

语毕他对身旁的神奇女侠说道：“看准时机。”后者了然地点了点头。

闪电侠绕了个圈冲了过来，他高速的奔跑让一圈水花高高溅起，挡住了达克赛德的视线，然后按史蒂夫的指令，屏息凝神全身震颤起来冲向神奇女侠。三道残影闪现在他周身，让欧米茄射线因目标数量变化产生了七毫秒的延迟，神奇女侠趁机怒喝一声举起盾牌，闪电侠立刻朝旁边扑过去在海面上翻了几个跟头落进水里。欧米茄射线狠狠击中盾面，让神奇女侠弯腰向后滑行了十英尺。

“亚瑟，让海洋生物借浪袭击。”史蒂夫通过火星猎人的心灵感应迅速在大脑内下达指令。趁着飞溅的浪花还未落下，亚瑟一个暴喝，挥舞三叉戟向前一指，无数布满鳞甲长相奇特的深海鱼类张着尖牙利齿朝达克赛德源源不断袭去。虽然对他造成不了伤害，但足以扰乱他的视线和判断。

“荣恩，锁住他的左腿关节。”火星猎人变化而成的尖嘴鱼擦过达克赛德身畔，瞬间变形成了金属锁链缠绕住了他的左腿膝关节，上半身化作金属锤猛击达克赛德太阳穴。与此同时，史蒂夫踩着鱼背靠近，投掷出了棱镜反射装置，又将神经脉冲器扔在了他的后颈上，大喊道：“女侠，真言套索缠住他的右手臂！”

接着又喝道：“闪电侠，从他左侧引发音爆！”

神奇女侠咬牙用真言套索缠绕住达克赛德试图挥拳的右手臂，用脚抵在他粗壮的腿上将绳拉得紧绷。闪电侠以七百海里每小时的速度在达克赛德左侧迅速跑动，空气骤然被剧烈压缩产生近两百分贝的声压干扰达克赛德的听力。身形壮硕的黑暗君主胸腔震颤怒吼一声，握紧拳头挣扎，他头部朝右侧偏过去，史蒂夫此前扔到空中的棱镜瞬间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扰乱他的视线，却因手脚受缚而躲避不得。

“亚瑟！刺他的左眼！”史蒂夫喝道。

话音刚落，亚瑟踏着海浪猛地起跳，从半空一跃而下，高高举起黄金三叉戟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双臂肌肉鼓起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狠狠刺进了达克赛德的左眼窝。从他幽深的眼窝中流淌下了漆黑的浓稠液体，散发出一大股令人反胃的腥味。

意外受伤惹怒了黑暗君主，他发出震天撼地的怒吼，震开了缠绕在他身上的超级英雄。就连不远处的史蒂夫也因这气浪后退了几步。

“还没结束。”史蒂夫按下万能腰带上的按钮，启动了神经脉冲器，突然释放的局部电流刺激得达克赛德捂住头怒嚎，手向后伸试图取下贴在他脖子上的圆形装置。正义联盟再次冲了上去，同时发动攻击。

闪电侠在达克赛德仅剩的右眼侧高频折返制造残影进行视觉误导，飞跃而出的海洋生物血盆大口狠狠咬住达克赛德坚硬的皮肤。

“火星猎人，海王，牵制住他的关节。”他的话音刚落，荣恩透明的身体虚化穿过达克赛德的肩胛，实体化卡住了他向后伸的右手。海王用三叉戟卡住他的左手，又用急促的水流捆住他的下肢。神奇女侠用真言套索勒住了达克赛德的脖子，双腿踩在他的胸甲上试图将利剑刺进去。

变故在这刹那间发生。

史蒂夫感受到了一股劲风的逼近，危险从身后而来。他浑身的汗毛立起，在这不足一秒的时间里只来得及细微挪动了一下身位，紧接着一把长剑洞穿了他的胸膛，被染红的剑身从胸前穿透而出。他咳嗽了一声，嘴里冒出血水来。

“你们这群蝼蚁，竟敢伤了伟大的黑暗君王。”坎托阴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位致命的刺客和间谍大师精准地判断出了局势，他准确地抓住了正义联盟的战术指挥和唯一软肋。但他没想到对方在这毫秒之间竟然能避开心脏的位置。

“史蒂夫！”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一惊，这短暂的破绽让达克赛德抓住机会浑身一震，差点震脱束缚。他挣脱的左手抓住了神奇女侠近乎戳进他右眼的剑尖，和她对峙起来。

“别松手，给我撑住！”史蒂夫怒喝一声，又咯了一口血。正义联盟众人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但达克赛德的剧烈挣扎又让他们不敢松手。神奇女侠怒吼着试图速战速决，她脖子上都暴起了青筋，整个脸部泛红。

史蒂夫恍惚的双眸看了一眼护腕上的时间，只剩下一分钟了。

再坚持一分钟。

他眼神一横，手掌用力握住了尖利的剑身，利刃很快割破了战术手套划开他的皮肤深入骨头流淌下猩红的血液。

坎托阴狠道：“妈的，你这泥球人，这种程度还不死？老子百分百的暗杀率今天不能毁在你手里。”他试图将剑拔出来，却发现剑身被对方狠狠抓住了。对方舍命一搏的气势让他浑身一惊，他恼羞成怒骂起来，松开了剑柄一脚把史蒂夫踹倒，脚尖碾压过他的侧腹又让他喷出一大口鲜血来。猩红的血晕染在海水中，海洋生物冰冷的脊背上已经流了一大摊血液。

失血和剧痛已经让他眼前模糊起来，瞳孔开始涣散。他蜷缩起颤抖的身体，麻木的手指下意识仍然抓住胸口的剑刃。

坎托抽出匕首向他狠狠刺下去。

闪电侠迅速抽身双手指尖一触，蓝色的电荷从他指尖迸发洞穿了坎托，将他炸开向后翻滚了百来英尺。年轻人跪下来双手颤抖不敢去碰浑身是血的史蒂夫。

没有了闪电侠的干扰，达克赛德的挣扎再次增强，他们用尽力气强撑着，剑尖在达克赛德眼球上微妙的移动，整个剑身都在巨大的力量对抗下抖动。

第十分钟。

一束红蓝的光芒穿越海面迅猛而来，按在戴安娜的剑柄上狠狠推了进去，洞穿了达克赛德仅剩的左眼。

 

TBC

Chapter 42: 向死而生

神奇女侠怒吼着拔出利剑，浓郁腥臭的黑血飞溅，达克赛德捂住双眼躬身震怒，被超人一拳揍在脸上。这一拳蕴含了十足的怒意，达克赛德面部坚硬的肌肉随着拳力波浪起伏，往天空飞了百来英尺又坠落下来。

超人面露紧张，立刻飞到了史蒂夫身边，半蹲下来。他撕开压迫史蒂夫胸部的布料，一手伸向后背握住了那把刺穿他胸口的利剑，一手轻轻拂过那双掌心和指缝间全是血的手，握住剑刃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正义联盟围在了他的身边，垂首丧气，气氛沉默。

金发的男人倒在血泊里，连黑色的制服也浸透了浓稠的鲜红，原本亮丽的金发被血水一缕缕黏住。他本就白皙的脸色此刻煞白到近乎透明，身体因剧痛抽搐，伴随着每一阵痉挛都从嘴里溢出源源不断的血水。巨量失血带来的眩晕已经让他瞳孔失去了焦距和光泽，冰凉的海水让他失温，血清努力愈合带来的高热反应又让他感到全身在发烫，他同时置身于冰窖和岩浆中。

“你不能在这里倒下，史蒂夫，你还要回到你的世界。”超人眼眶一红，心急如焚地在他耳畔大声说道。

他小心翼翼顺着贯穿伤拔出利刃，在动脉血管迸发出大量鲜红的血之前用热视线灼烧伤口暂时止住了血。

在这近乎让他晕厥的剧痛下，史蒂夫被血液堵住的喉咙里发不出痛呼，只有身体生理性抽动。他身上的血比闪电侠的制服还要扎眼，比超人的披风还要鲜红。

“他快休克了……虽然避开了心脏，但是伤及了肺部，这让他呼吸困难……”超人声线颤抖，不知所措。即使他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却没办法将一个脆弱的人类从濒死边缘拉回来。

好在耳麦里传来镇定自若的声音让所有人冷静了下来，从火星猎人处了解现状的蝙蝠侠接回指挥权沉声命令道：“巴里，我需要你立刻将他送回基地，注意不要让他遭受二次伤害，我已经让阿福准备好了医疗舱……”

“……他是一位强大的战士，不会在这里止步。”

最后那句话像一剂强心剂，不仅是在对正义联盟说，更是在对他自己说。

闪电侠深吸了一口气，让抖动的双手镇定了下来——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多血，就仿佛身体里所有的血都流干了一样。他以最仔细轻柔的动作缓缓搂住史蒂夫的膝窝和背部，眨眼间便消失在这鲜红的战场。三秒钟后他将史蒂夫放进医疗舱里，他身上的血瞬间染红了营养液。韦恩科技集全世界最顶尖技术的尖端医疗设备立刻对他进行了全身扫描，机械导管从他不断冒出血泡的嘴里伸进去辅助呼吸，机械手臂开始处理他胸口的贯穿伤。

“天啊，麻药对他没用……”

饶是亲眼目睹过布鲁斯曾经近乎濒死惨状的阿尔弗雷德此刻也有些承受不住，他观察着仪表上各项指标数据，苍老的声线波动起伏，几乎于心不忍不敢去看医疗舱里痛苦抽搐的男人——但就算如此，他依旧充满强烈的求生欲望。

“我要是早一点去救他……”闪电侠双手满是鲜血，悲怆道，“我当时为什么犹豫了……”

闪电侠的耳麦里又接着传来蝙蝠侠嘶哑的声音，伴随着刺耳的电流声：“钢骨已经关停了类魔转化程序，除超人暂时牵制住达克赛德外，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另外五艘舰船中还有许多尚未被转化为类魔的人类，正义联盟每人负责一艘舰船，将所有还存活的人救回来。”

“我已经联络了美国军方告知了情况，他们会协助我们一起救人。”

话音刚落，见闪电侠仍然失魂落魄待在原地，阿尔弗雷德拍了拍他，和蔼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看到朋友受伤的感觉会非常难受。史蒂夫绝对不想看到你把他的受伤归咎在自己身上然后陷入自责，他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振作起来，巴里。”

“我会好好照顾他，去做只有你能做到的事。”

“……谢谢。”巴里扑进老人家温暖的怀里拥抱了他，带着哭腔道了句谢，眼神坚定起来，重返战场。

 

***

数分钟前。

钢骨走在母舰长廊上，两侧每一处房间都和他此前看到的一致，里面的墙壁中镶嵌着规则的绿色半透明气泡。气泡内是陷入沉睡的类魔，他们长满脓包的腐烂肉体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腐朽金属管，让整个飞船都充盈着一股腥臭腐烂的气味，伴随着冰冷的铁锈味，令人作呕。

不过他如今怕是只能呕出一堆混杂着生物组织的机油和齿轮。

他没有惊动这些生物，继续向内部探索，终于来到了类似于控制室的地方。得益于构筑了他机械化肉身的母盒力量，这艘舰船并没有将他视为入侵者。他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了控制台上面的母盒，还有背对着他身着长袍的敌人。

钢骨没有犹豫，直接用激光从背后刺穿了敌人的身体。出乎他意料的是，本以为会经历一场恶战，没想到对方身体素质如此脆弱，竟然真就被他一击打倒在地。

长袍的兜帽滑落，露出狄萨德那张皮肤苍白的瘦削面庞。他的眼睛阴鸷而狡诈，捂住胸口的灼伤凶狠地打量着钢骨，眼底流露出贪婪又疯癫的精光：“哦，天啊，你可真是一个杰作！”

“我多年来一直在研究生化改造，没想到母盒还能造就出像你这样奇妙的怪物形态。”

“生化改造？”钢骨不寒而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没错，来欣赏一下我的作品！”狄萨德艰难爬起来锤了一下控制台上的按钮，灯突然亮起了，照亮了墙壁上镶嵌着的透明气泡。只见那些冒着枯绿色液体的气泡中是一个个尚且还能看得出原本模样的各类碳基生物，包括地球人。他们瞪大眼珠神志不清地挣扎着，有的肢体残缺被古怪的金属肢体替代，有的内脏裸露镶嵌着锈蚀的奇怪机械，有的长出了多个畸形的器官，随着他们抽搐的肉体像肉瘤一样蠕动。

“妈的……”钢骨这回是真的要差点呕吐出来了，“……类魔就是你用人改造的！”

他一炮轰碎试图趁着他注意力被转移时暗中偷袭的金属触手，对待这个残忍的虐待狂不再手下留情，用激光洞穿了他的脑子。他来到控制台前，接入控制系统，源源不断的数据流涌入他的大脑，在海量的信息流里，他找到了关键的信息，操控母舰关停了所有的改造程序。

“蝙蝠……我要告诉你一个很严重的消息。”他连接了通讯器，语气沉痛地说道。

 

***

回到此刻。

钢骨、神奇女侠、海王、火星猎人和闪电侠分别奔赴一艘子舰，在军方的配合下将尚未完全被改造成类魔的人救下来。在这期间他们遭遇了卡利巴克的袭击，但这位脾气暴躁冲动的野兽全然不如他父亲那样强大和精明，很轻易就中了神奇女侠和海王设置的陷阱。

超人愤怒地用热视线洞穿了坎托的胸口，以牙还牙为史蒂夫报仇，紧接着和双目失明的达克赛德在海面上搏斗。纵使失去了双眼和欧米茄射线，这位黑暗君主仍然有着强硬的力量和身体素质，他承受着氪星人的怒火，听凭风声挥舞着拳头反击，两股磅礴的力量对撞让整个海面炸起硕大的浪潮，又在母舰上砸出巨坑，引得整个舰身都在震颤。

蝙蝠侠在母舰中稳住身形，他接手了钢骨设置好空间曲率的母盒，又将用蝙蝠战机运送过来的引力操控装置布置在母舰的反物质引擎核心中，一切准备就绪……

“超人，太阳晶石！”他大喊一声，抱着母盒在母舰颤动中翻滚一躲，避开砸向引擎核心的达克赛德。

在听到他呼唤声的那一瞬间，超人怒喝一声用热视线击中达克赛德胸口，将他重重砸在母舰刚刚裂开的巨坑上。紧接着以光速俯冲而去，双拳砸在黑暗君主的胸腔上，几乎要把他胸腔砸得凹陷下去。达克赛德发出粗哑痛苦的怒吼，身后坚硬的金属碎裂，向后狠狠砸在了引擎核心上。

趁着他艰难起身前，超人立刻搂着蝙蝠侠的腰将他抱起来，一块内部仿若有液态光泽流动的不规则红色晶体砸中了引力操控装置，猛地散发出剧烈的光芒吞噬了整个引擎核心。

紧接着，一阵如真空般的寂静中，空间骤然扭曲，连光芒都无法逃逸。达克赛德的咆哮和母舰金属扭曲的声音被拉长成无法被人耳捕捉的嗡鸣，巨大的黑洞凭空炸裂，坍缩的奇点吞没了一切。

超人抱着蝙蝠侠在空荡荡的海面悬停，红色的披风随风飘扬。

 

TBC

Chapter 43: 过时之人

达克赛德和母舰一同被黑洞吞噬后，席卷天幕和城市的类魔瞬间溃不成军，纷纷逃窜回了舰船。孤军奋战的卡利巴克看势头不对，慌忙指挥仅存的子舰仓皇逃离。

幸存下来的人们互相搀扶着站在废墟之上，劫后余生般抬头看向遮天蔽日的污浊散去后恢复澄澈的蔚蓝天空。

金色的阳光洒在超人红色的披风上，从他背后照耀下来，将他的轮廓模糊在光晕中，仿若从天而降的慈悲神明引人匍匐。明日之子搂着黑暗骑士，他们并肩而过，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纠缠的披风就像他们的命运和灵魂一样，从此纠葛不清，难舍难分。

在时间的荒野中，他们注定会以某种方式相遇。于千万人之中，于千万年之中，于多元宇宙中，不管是早一步还是晚一步，终归会遇见¹。一颗独行的灵魂与另一颗独行的灵魂之间隔着遥遥的命运彼此呼唤和应答²，从此密不可分，灵肉归一，如手与手套，剑与剑鞘。

世界最佳搭档的故事在这个宇宙中才刚刚开始。

但那是后话了。

一周过后。虽然灾后重建工作还有很多要开展，废墟中重筑的高楼基座昭示着新生。为了庆祝达克赛德的落败和史蒂夫伤势的好转，正义联盟决定在联盟总部里办一场派对。

史蒂夫胸口上仍然缠着绷带，他的伤势还未完全痊愈，偶尔行动和呼吸还会感觉到胸腔里的刺痛。他只记得当时导管插进他喉咙里之后他就痛得晕厥了过去，他不知道医疗舱里的营养液被染红后又换了整整三次。第三天的时候他恢复了清醒的意识，看到了围在他身旁一脸关切的正义联盟，第五天的时候他才被允许摘下辅助呼吸机，直到今天才被允许下床行动。

躺了整整一周让他感觉自己要发霉了，再待下去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消毒剂的味道给腌入味。他避开伤口好好洗了个澡，穿上一件宽松的衬衫和休闲裤，按着时间来到了联盟大厅。

所有人都换上了一身便服，彼此随意交谈，氛围放松而惬意。史蒂夫坐在了吧台前，亚瑟旁边的位置，刚要拿起亚瑟手肘旁边的威士忌给自己也倒一杯，手里的酒瓶立刻被暗金发的男人给抽走了。

“欸，兄弟，今天不和你约酒，”亚瑟咂咂嘴瞟了一眼吧台里的布鲁斯，“来自蝙蝠的叮嘱。”

“伤员喝这个。”布鲁斯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苹果汁——天知道是谁故意放进去的。

“酒精对我没用的。”史蒂夫眉尾下垂做最后的抗议。

“如果你想早点回去的话就听我的。”

“母盒研究有结果了？！”这可以算是重磅消息，惊得史蒂夫瞪大了眼睛，连声音也提高了不少，结果因为过于激动的呼吸胸口抽痛了一下，拧起了眉。

“很快了，只差最后一步匹配时空扰动数据进行精准定位，这个需要耗费点时间。”

“现在你需要做的是，放轻松，享受当下。”布鲁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绕过吧台朝还穿着一身宽大格子西装匆忙赶来的克拉克走去——可怜的调查记者，这时候才从恢复正常运转的星球日报下班赶过来，灾后重建也是新闻业忙碌的时候。

亚瑟和巴里勾肩搭背喝起酒来，几杯下肚后酒量不佳的海王有些醉醺醺，瞧了眼面不改色的闪电侠，他大着舌头质问：“你不是酒量不好？”

“咳咳，我新陈代谢速度比史蒂夫还快，酒精对我也没用……”年轻人老老实实交代，“我是怕你喝太多了。”

“妈的，怎么你们一个二个都比我能喝？”亚瑟不服气地嚷嚷。

史蒂夫揉揉太阳穴躲开吵吵闹闹的吧台，坐到了沙发上，抿一口嘴里酸甜的果汁。这时一杯盛满酒红色液体的高脚杯凑了过来，与他碰杯，玻璃轻轻相触发出清脆的声音。

“敬伟大的战士。”戴安娜莞尔一笑，这是来自天堂岛不屈的战士发自内心的敬意。

“也敬你。”

“史蒂夫，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能为了这个世界而搏命？”戴安娜的语气里没有恶意和冒犯，史蒂夫能感受到她的真诚和关切，“你当时差一点就再也回不去自己的世界了。”

这个问题显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力，除去醉晕晕的亚瑟，其他人不约而同竖起了耳朵。

史蒂夫怔愣了一瞬，似乎没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问题。

“呃……说实话，我当时根本来不及想这些。我只想着不能让达克赛德逃脱，既然我接过了指挥权，就一定要做到牵制他十分钟。”

“……更何况，行正义之事不论理由，不分世界。对于那个世界来说，我又何尝不是一个过时之人（Man Out of Time）。”

他从冰封中醒来时，早已被抛弃在了时间之外，举目无亲，孤苦无依，踽踽独行在陌生的时代里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和归属。当下的状况和在那个世界又有何种区别呢？他唯一的执念不过是从灭霸手中救下那个世界……还有那个人。

“我不会死的，哪怕只剩一口气我也要爬回去……”他在心底低喃。

“嘿，你们在玩真心话也不叫上我！”扑鼻的酒气率先伴随着声音传来，紧接着是头朝下跌进沙发吓了他一跳的亚瑟。正义联盟不约而同聚集过来，就像复联大厦里复仇者们围坐在一起试图举起雷神之锤时一样，他们转动着茶几上横放的空酒瓶玩起了游戏。

当酒瓶口指向他时，他对现状还有些懵逼。

“轮到我提问了……好的，罗杰斯先生，”克拉克清了清嗓子，拿起酒瓶当作话筒，用标准的发音切换成记者状态一板正经问道，“请问你未来想做什么？”

“嗯？”史蒂夫疑惑地歪了歪头。

“……打败灭霸？”他不确定地反问。

“我是指战胜灭霸之后。”克拉克说道。

“灾后重建工作，训练新的复仇者，继续保护世界，”史蒂夫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日常，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嗯……还有帮巴基物色一份好工作或伴侣，帮他尽快适应新时代。”

正义联盟闻言却不约而同诡异地沉默了一瞬，克拉克放轻了声音：“你自己呢？”

“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像我的目标是拿到普利策奖，戴安娜热衷于文物修复……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史蒂夫愣住了，克拉克不愧于具备记者狠辣犀利的洞察力，他将他问得哑口无言。

“我还没想过。”他垂眸低声说了一句算作回答。星盾就像一个面具，面具之下的史蒂夫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吗？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接下来活跃起来的氛围给翻了篇，只有史蒂夫脑子里还浑浑噩噩想着这个问题。他以养伤为借口提前告辞，躺在了休息室的沙发上浅眠。

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宇间隆起深深的沟壑，汗水濡湿了金色的额发和靠枕，浸湿了薄薄的被褥，黏腻湿滑的触感紧贴在皮肤上，让他从脚尖到指尖都感到一片冰凉。胸口的刺痛在夜晚隐隐发作，他像被裹挟进了初冬阴湿绵密的细雨中，浑身渗透着入骨的阴冷。

“你做噩梦了？”房间内的灯光骤然亮起惊醒了他。史蒂夫抬手挡住令他晕眩的灯光，眨了眨朦胧的双眸，才看清楚站在门口的布鲁斯。

透过门缝看出去，大厅里空无一人，只留下一片狼藉的酒瓶。看来派对已经结束。

“我没事。”史蒂夫坐了起来，掀开身上的薄毯，一阵凉意穿透他汗湿的衣衫。

“刚刚母盒研究完成了，你跟我来。”布鲁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实验室走去。史蒂夫跟了过去，他看到了桌子上的母盒，心脏噗噗跳动，忐忑而又惊惶。

“虽然研究成功了，但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布鲁斯语气低沉，“根据时空扰动数据测算的那个坐标，不存在了。”

“……这、是什么意思？”史蒂夫声线都在颤抖。

“你的那个宇宙，已经彻底湮灭了。”

这句话让他大脑彻底空白了，几个月来一直紧绷的弦彻底绷断，他坚持活到今天唯一的执念也没有了意义。人是通过意义来保护自己生存的生物，一旦他仅剩的执念也不复存在，就会彻底堕入无尽悔恨的深渊。他万念俱灰的眸子里面照不进任何一丝光亮，他感到浑身都在痛，但这种痛不是来自肉体，而是从心底最深处幽幽攀附上来，将他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他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他是那个世界万亿生命唯一的幸存者，深重的罪孽如跗骨之蛆压在他身上，让他无法喘息，每一口呼吸都比肺泡被刺穿还痛。

他被永远困在了这个世界。

正义联盟制止了几次他的自毁行为，后来他不再寻死，只是麻木地活着。行正义之事，行动却只是镇痛剂，无法治愈伤痛。

血清延缓了他的衰老，二十年后他接过蝙蝠侠的衣钵。五十年后他和超人站在布鲁斯墓碑前沉默。

他到死都在过别人的生活。

 

*☼*―――――*☼*―FIN―*☼*―――――*☼

 

【注】：

1.改自张爱玲《爱》：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于千万年之中，在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恰巧遇见了。

2. 世间最动人的爱是一颗独行的灵魂与另一颗独行的灵魂之间最深切的呼唤和应答。——周国平。

Chapter 44: 回归复联

Notes:

写在前面：我很高兴能够看到大家的正反馈，每一个评论我都非常珍惜和开心！现在DC主线正式完结，接下来将开启漫威主线。但正义联盟仍会在后续出场，并发挥关键作用。

史蒂夫的时空穿梭导致了两个世界命运的彻底改变，对DC世界而言世界最佳搭档的故事终于逐渐铺展开来，而对漫威世界，这种改变更加深远——

这是一个托尼·斯塔克存活的世界，他将开创自己崭新的未来。
这是一个没有失去美国队长的世界。烁灭时期结束后世界亟需一个希望和支柱，在托尼存活的分支下，史蒂夫仍会作为美国队长担起这份负担。同时作为巴基的人性锚点，他的存在将会给巴基带来改变。巴基不会像《猎鹰与冬兵》中一样在迷茫中寻找未来，他会变得更坚定，更像冬兵与巴恩斯的结合体。
这是一个雷神没有离开、复联没有解散的世界。这是一个小蜘蛛终于融入复联这个团体的世界，诸如种种。因此，你将看到很多不同于原本走向的故事。

以及最重要的，托尼和巴基都不是轻易愿意分享自己爱人的人，为了达成最终的妥协他们还将经历很多很多……

警告⚠️：接下来的剧情中将会涉及以下内容。
R18描写，强暴/Rape，主要角色死亡，血腥暴力描写。

最后请放心，我是纯He战士，铁盾/冬盾三人幸终。

他蜷缩了起来，攥紧薄毯的指尖苍白冰凉，陷进沙发垫的脚趾也感到一阵寒意。浑身被冷汗浸透让他仿佛回到了冰封的状态，渗进骨髓的寒冷在麻木他的知觉。史蒂夫牙齿都在咯咯颤抖，绷紧的身躯像僵化，又像被冻住，脸色比墙皮还要煞白。他的呼吸急促，心率在加快，脆弱的胸腔快承受不住这样剧烈的起伏，无意识咳嗽中又咯出点血沫。

“你做噩梦了。”

房间的灯骤然亮起，刺眼的光线让他眼睛溢出生理性泪水。他用手掌挡住强光，茫然地眨了眨眼。门口的布鲁斯担忧地皱起了眉头。他此前特意调高了室温，拿来了毛毯，但对方的状态显然并不算好，噩梦从没有饶过眼前这位脸色苍白的男人。

“我没事。”一种恍惚的既视感让史蒂夫有些眩晕。他起身时差点因这突如其来的晕眩而瘫坐下去，好在撑着沙发靠背不着痕迹勉强稳住了身形。

“看你也睡不安稳，你跟我来吧。”布鲁斯叹了口气。

史蒂夫跟随他来到了实验室，他看到了桌子上的母盒，位置甚至和他刚刚亲身经历过的一切分毫不差。这让他心头一跳，指尖一颤，脚步下意识瑟缩了起来。他用惊惶和畏惧的眼神看向布鲁斯，这样的眼神在向来意志坚定的美国队长身上几乎不怎么见到。

天啊，别这样惩罚我。

史蒂夫心底泣血地哀求。让我死都可以，别夺走他们。

“……研究成功了……告诉你……”布鲁斯缓缓道来，“……时空扰动数据测算……坐标……”耳鸣声几乎让他听不清布鲁斯在说什么，声音就像被电磁干扰的信号一样断断续续传达到他失神的大脑里。

“你脸色很差。”布鲁斯皱眉道。

“……放轻松，你太紧张了。”一只温热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让嗡鸣声如潮水般褪去。史蒂夫恍惚一惊，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偏头看到了从他身后走过来的克拉克。

“抱歉，我没听清楚……刚刚的能再说一遍吗？”史蒂夫深吸了一口气，指尖不自禁攥住了衣角。

“母盒研究成功了，看你最近一直魂不守舍的，所以提前告诉你，根据时空扰动数据测算出的坐标已经定位。不用担心，你很快就能回到你的世界，而且是你消失的那个时间点。”布鲁斯吐词清晰再耐心复述了一遍。

史蒂夫在心底发出一声呜咽，鼻尖酸涩。他如释重负地卸了力气，别过脸去，藏住泛红的眼眶。

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留下一排月牙状的血痕，疼痛让他感受到了此刻的真实。

他用手掌搓了一下脸，不着痕迹抹去眼角的水光，哽咽的声音说道：“谢谢你……布鲁斯，我想现在就回去……”

“不必急于这一两天，时空穿梭会给身体带来负担。等你的伤势彻底痊愈后，我和克拉克会陪你一起过去。”

史蒂夫惊讶地抬起了头，他从布鲁斯深邃的蓝眼睛里看到了认真和关切。

“你义无反顾为这个世界付出，作为回报，我们理应助你拯救你的世界。”克拉克站在布鲁斯身旁对他露出明亮的笑容。

“这次该由你来指挥了，美国队长。”

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这让他差点没忍住发闷的胸腔和酸涩的鼻尖，要落下滚烫的热泪来。他的心脏彼时暖烘烘的，驱散了四肢的冰凉和一直以来的惊惶不安。

当他重新回到房间时，那件陪伴他许久的蓝红白制服就挂在床边，上面的裂缝和破洞已经了无痕迹，看起来焕然一新，没有一丝皱褶。他用指尖怀念又虔诚地抚摸粗糙的布料，将脸埋在其中深深吸了口气。上面已经没有了硝烟的味道，但这是他与那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他又仿佛闻到了托尼用装甲手臂隔着这件制服搂住他的腰时留下的冰冷金属味。

“托尼……你不会死的。”这句呢喃像一声轻叹，又像一句抚慰。

他将摆在墙角架子上的盾牌取了过来放到了床上，以一种依偎的姿势将额头、手臂和膝盖接触到坚硬的盾面，侧躺着蜷缩起来，那种他惯常躲在盾牌后的姿势。虽然和振金材质有所差别，但这依旧带给了他一点安全感，就好像他此刻没有身处一个陌生的世界。

难得的，他获得了一个安稳的睡眠。

 

***

日夜噩梦扰乱了他的记忆，一千四百万种轮回的结局也同样干扰他的思绪。要从无尽的碎片中准确回忆起他离开战场时的情形，对他来说并非易事。就好像强行把他结痂的伤口反复撕开，用手指在混着血丝的肉里面乱搅，掏出困在肉里的无数颗弹片。

灭霸拿着战斧砍下了雷神的头颅……不……是雷神砍下了他的头……

他戴着手套……响指，他正在打响指？所有人都湮灭了……只留下他一个人……

不对，他还没来得及……

力量宝石被他取了下来，他击飞了惊奇队长……托尼抢过了手套，托尼死了……

不，这一切还没有发生……他还来得及。

他一定可以阻止……

……他扑了上去，被宝石传送了过来。

史蒂夫睁开双眼，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美国队长制服依旧服帖地修饰着他凹凸有致的身材，那颗银色星星仍然明亮。他缓缓拿起半遮面头盔，摩挲了一下上面的字母，然后扣在了自己的头上，遮住了他的金发和严肃的神情。

穿上这身制服，他又是那个无坚不摧的美国队长了。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超人和蝙蝠侠正等着他。他们来到实验室中央的圆形平台上，蝙蝠侠看了他一眼，在他郑重点头后便在操作台上输入了指令，紧接着一阵白色的光芒瞬间将他们笼罩。他保持着沉默，只是闭上了眼睛，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伴随着他的呼气声，耳畔的寂静瞬间被嘈杂的声音所取代——

是他无比熟悉，也无比怀念的，战场的喧嚣。

托尼的叫喊声这一次他听得无比真切。

灭霸用手挡住刺眼的白光，他拿着力量宝石的那只手刚要发力，就突然被重达千钧的拳头给揍飞了出去。还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只见一道红蓝色的身影又再次俯冲而下将他砸进了深坑。灭霸怒吼着抬起右手，却发现手中空空，诧异地一愣。这回他看清楚了，一位黑发蓝眼的超人类漂浮在半空中，将无限手套夹在咯吱窝下，红披风在他身后飞扬，双眼发射出一道激光，灼烧他的胸口。

见灭霸暂时没有反抗余力，超人以光速抱着手套冲破云层之外来到太阳直射的地方，无限手套很快契合他的手掌。他毫不犹豫地打了个响指。

“啪嗒”，真空里寂静无声。

巨大的能量消耗让他皱眉闷哼，但很快黄太阳让他恢复了旺盛的生命力。

灭霸看着自己逐渐消散的躯体，有些无奈地爬起来，瘫坐在地上，平静迎来了自己的湮灭。

这一幕让史蒂夫指尖微动，他唯一的执念终于在此刻达成，这一刻让他长呼了一口气，心里却微末地卷起一股怅然。就好像，一片初冬飘零的雪花，被风裹挟着不知朝何处飘去，一落在大地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他手中扣着盾牌，这细微的变化就能轻易被察觉，那面振金盾会从他卸了力的手臂脱落，第三次落在地上。

但他手里什么也没有。所以没有人察觉到他这一瞬间的恍惚。只有离他最近的蝙蝠侠敏锐地偏过了头，不确定地瞥了他一眼。

他听到了托尼的呻吟，这惊回了他的意识。

史蒂夫急匆匆跑到伤痕累累的钢铁侠身边跪坐在地上，想去触碰他又在即将接触之前指尖颤抖着停顿下来，面露焦虑地问：“贾维斯¹，给我汇报他的身体状况。”

谢天谢地托尼还没有取消他的权限。他听到贾维斯沉稳的声音：“肋骨两处骨折，身体多处挫伤，心率加快，生命体征良好，罗杰斯队长。”

“你活下来就好……”史蒂夫嘴里低声呢喃，眼睛里润上一层水光。

托尼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给砸晕了头，他的心跳比刚刚和灭霸作战时还要快，正想要说些什么，比如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干净，那两个家伙是谁，我也很担心你之类的，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突然现身的红披风抱着无限手套飞了回来，递给了史蒂夫。

史蒂夫起身对他道了声谢。托尼磨牙哼声正要重新吸引他的注意力，又听到一声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声音呼唤史蒂夫的名字。

然后他拧眉怒视着史蒂夫一把搂住了巴基，听到他说我好想你。

 

TBC

【注】：

1.我喜欢贾维斯，本文设定他“复活”。

Chapter 45: 一次争执

战役结束后，精疲力竭的复仇者们回到了斯塔克大厦¹暂作休息，新复仇者基地的重建还需要时间。跟随在史蒂夫身边的红披风与黑披风显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那位面容英俊黑发蓝眼的超人类，仅凭一己之力就将灭霸打得毫无还手余地，尽管面露友善的微笑，却浑身充满强大的力量。另一位将自己隐藏在漆黑的披风中，只露出刚毅的下颏，嘴唇紧抿，散发着阴郁的冷峻和神秘。

复仇者们将目光落在了美国队长身上，等待他的解释。

“这两位分别是超人和蝙蝠侠，”史蒂夫声音温和，从他放松的姿态来看显然对两位陌生来客充满信任，“他们是来自另一个宇宙的超级英雄，特意前来帮助我们赢得这场战斗。”

“喔，另一个宇宙！”雷神索尔笑着惊叹，“吾友，听起来你有一段奇遇。”

史蒂夫勉强笑笑。蝙蝠侠一言不发，超人则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很高兴能结识史蒂夫的朋友们。”

这语气听起来太过于熟稔，就好像他们和史蒂夫相识了很久，有过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经历一样。但在场的人无一不熟知美国队长的过往经历，从他何时出生、何时注射血清又如何对抗九头蛇坠入冰川，醒来后如何率领复仇者们战斗，一切都了如指掌。别说与他朝夕相处的复仇者，就连普通民众也能够通过美国队长博物馆和互联网了解他近乎所有的重要经历。

于是所有人都心生疑虑，史蒂夫是在什么时候结识的这两位外宇宙来客。

托尼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史蒂夫站在超人和蝙蝠侠身边面对着他们，这看起来就好像这位复联领袖和陌生来客才是一伙的。他莫名生出一丝烦闷来，心底警铃大作把他的脑子搅得躁动不安。

天才科学家悄悄抬起自己的腕表试图操控贾维斯对陌生来客进行扫描调查，却突然发现了一道隐秘且复杂的黑客入侵的痕迹，对方搜刮了整个互联网的信息，又把目标直指贾维斯的核心防御系统。他反侦查了这条入侵路径，来自大厦内部。他抬起愠怒的琥珀色眼眸，强压住情绪审视了一眼那位黑披风的男人。

“队长，我们需要单独谈谈。”托尼并未当场揭穿事实，他语气中带着不悦，走到史蒂夫身边隔开他和陌生来客。

史蒂夫一愣：“托尼？”

“现在。”托尼态度强硬，不容置疑。

史蒂夫疑惑地看向他明显按压着怒意的眼神，看了看超人和蝙蝠侠，心底隐隐有了猜测，于是点点头。任由托尼拽着他的手腕拉他去会议室。

复仇者们面面相觑，耸耸肩自觉散去。蝙蝠侠则目光冷静而深邃，仿佛一切在预料中。

托尼几乎是强行将他拽进了会议室，步履生风甚至让他踉跄了几步，房间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合上。史蒂夫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发愣，他不敢反抗，生怕伤到托尼还固定着弹性胸衣的胸口。

“你在干什么？”史蒂夫皱眉问道。

“我在干什么？”托尼逼近一步，两个人的鼻尖只有不足一英寸的距离，他目光灼灼，压抑着怒气和愤懑叱责，“不如你问问他们干了什么！你带回来的那两个家伙，一进大厦就入侵了互联网，还试图骇进贾维斯！他们不值得信任！”

史蒂夫心中一紧，缓和语气无奈道：“托尼，他们不是敌人……布鲁斯……蝙蝠侠只是习惯性获取情报，这是他的防御机制。”

“哈，防御机制……”托尼怒极反笑，“你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他只是有点多疑和控制欲」——耳熟吗，因为这句话就像在形容我，队长。”

“他们一个看起来强的离谱，一个试图入侵贾维斯，而你这时候居然还在为他们说话。你是复仇者联盟的领袖，认清你的身份，美国队长！”托尼此刻就像一点就燃的炮仗，锐利的目光怒视着他，咄咄逼人让他后腰抵住了会议桌。

史蒂夫面色一沉：“托尼，他们刚刚才帮我们打败了灭霸。”

“帮助？”托尼冷笑一声，讽刺道，“你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从哪里来？他们的真实目的？”

史蒂夫连忙解释：“我了解——”

“了解？”托尼怒不可遏打断了他，“你刚认识他们几个小时，就比我们多年并肩作战的感情还要深厚？”

史蒂夫叹了口气，露出祈求的目光：“……这件事说来话长，请你相信我，不管是布鲁斯还是克拉克，他们都在用自己的力量去守护世界，他们也同样善良，正义，愿意为了……”

“哦，真是非常高的评价，”他的话语反而更加激怒了托尼，他语气里讽刺意味十足，“看起来你找到了比我们更加值得信任的伙伴了？”

“不是这样的——”史蒂夫急切解释，“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他们也是英雄，就像我们一样，他们也经历了——”

“够了！”托尼猛地打断他，史蒂夫此刻的表情让他恍惚中一瞬间回到了西伯利亚冰冷的雪中，语气尖锐喝道，“你为他们辩护的样子，简直就像——”

他戛然而止，说不出口，只是喘着粗气，甚至因为牵扯到了骨折的肋骨而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眼底的嫉妒和不安几乎要浓郁得流淌下来。

“你从来不会选择我，对吗，史蒂夫？”托尼声音低沉了下来，苦笑了一声。

史蒂夫心脏猛地一抽，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悲戚地阖上了眼，不敢去看托尼斥责和受伤的眼神。他很想说出过去的九个月里他是怎么掉到了另一个宇宙，是怎么和正义联盟成为了朋友，是怎么拼命回到这个世界，但他突然没办法开口了。不管他说什么都听起来像是在为别人做出辩护。

托尼深吸一口气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徒留下史蒂夫独自站在原地。他垮下了肩膀让整个腰靠在冰冷坚硬的会议桌边沿，指尖微微颤栗，内心被无尽的痛苦和愧疚给撕扯。

“不是这样的……托尼。”

会议室内的争执没办法逃过超人的超级听力，他坐在大厦客厅的沙发上，清晰地捕捉到了每一个字，无奈地瞟了一眼身旁的蝙蝠侠。

“布鲁斯……你……”

蝙蝠侠目光幽深，沉静地说道：“我知道，但这是必要的。我必须保证这个世界不会对我们产生威胁。”

“但是史蒂夫不该承受这些……”克拉克叹息道。

蝙蝠侠沉默了一瞬，眼底划过一丝歉意：“我并不想让他陷入这种局面……我不会辜负他的信任。”

“如果史蒂夫需要，我会为他提供任何帮助。而且……拥有这种科技，连我短时间内都无法轻易骇进去的防御系统，这种人不会那么愚蠢，托尼·斯塔克会想明白史蒂夫到底经历了什么。”

 

TBC

【注】：

1.《蜘蛛侠：英雄归来》中提到托尼卖掉了斯塔克大厦，并搬至纽约北部，本文设定并未卖掉或已买回。

Chapter 46: 唯一结局

托尼压抑着愤怒回到了工作间，一推开门发现奇异博士斯特兰奇正闭眸漂浮在空中打坐，显然在等待他。托尼没有露出太过于意外的表情，他讥讽道：“你怎么在这？这是准备给我来一碗「责任与选择」的鸡汤？”

奇异博士悠悠睁开眼，眼眸深邃：“我听到了你心里的疑问。”

托尼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走到工作台前，用手指拂去桌上的那面被劈碎成三块的振金盾牌上的泥土。他低头哑声道：“你所看到的那个唯一胜利的结局，是现在这个吗？”

“不，我看到的那个唯一的结局，”奇异博士缓缓说道，“是你的牺牲换取的胜利。”

“现在这个不属于一千四百万种结局里的任何一种。”

托尼深吸一口气，瞳孔震颤，虽然隐隐有所猜想，但听到这个的时候还是让他感到了震惊和颤动。他低沉道：“那两个外宇宙来客的出现是关键？”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格外笃定。

奇异博士点了点头。

“托尼，未来已经被改写，要如何走下去，由你决定。”

托尼释然地嗤笑了一声，一如既往的张狂：“那就让我这个「天才科学家、亿万富翁、花花公子、慈善家、钢铁侠」来创造一个连你也没见识过的未来。”

奇异博士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正准备从传送门离开时，托尼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皱眉叫住了他，语气里掺杂着困惑和不安。

“等一下。”

奇异博士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他。

“史蒂夫，他在战斗结束后第一时间来确认我的安危……表现得就好像知道我可能会死一样。”托尼语气沉重，醇厚的嗓音带着一丝颤抖。

“但你从没有告诉过他这一千四百万种结局，对吧？”他目光紧锁奇异博士，视线要将他的脸洞穿。

奇异博士轻轻点头：“我只告诉过你。”

托尼清晰回想起了充满硝烟的战场上，史蒂夫跪坐在他身边，双眸隐隐含泪想触碰他又畏惧的神情，在听到贾维斯的汇报后带着一丝哭腔呢喃“你活下来就好……”时如释重负的模样。那些细节又逐一浮现在他脑海里。

“他怎么会知道……”托尼低声自语，心脏被渐渐攥紧。

奇异博士淡淡说道：“答案清晰可见，只看你愿不愿意去直视它。”他转身离开，不再管托尼的低头沉思。

他这时候脑海里浮现起了方才争执时史蒂夫言语中的细节，他的隐忍不发，他屡次试图解释最后却展露出欲言又止的悲戚和沉重，还有他眼神中的痛苦和挣扎。他当时被忌妒和不安冲昏了头脑竟然只看到了他的固执和偏袒。

“贾维斯，马上调出装甲影像，时间调整到史蒂夫被白光吞没前后。”托尼捏紧拳头让自己镇定下来，投影很快出现在他眼前的透明玻璃上。

“放大7.5倍，调慢0.05倍数。同步分析装甲当时接收到的电磁波谱、次元能量和量子场波动数据。”

他语气恢复了沉静，眼中露出每一次专注于发明和创造时一样犀利冷冽的神情——那副让史蒂夫为此着迷的模样。

时空扭曲的波动图很快呈现在他眼前，答案不言而喻。托尼重重捶在桌子上，让上面的振金盾都随之震颤：“该死的……两次时空穿梭……”

他的眼神凝重起来，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了某种恐怖的猜测。他想起了史蒂夫突然变得干净又完整的制服，莫名其妙对于外宇宙来客的信任……这些细节不断印证着某个推测。

“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究竟经历了什么……史蒂夫……”托尼低声呢喃，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心痛和自责。他到底背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为了让他活下来付出了什么，承受了什么，才会露出那样沉重的眼神。

“……贾维斯，他现在在哪里。”托尼喑哑道。

他分明没有提及主语，贾维斯却以他惯常平静优雅的声音精准地回答道：“罗杰斯队长十五分钟前同超人与蝙蝠侠一起离开了大厦，需要我为您追踪罗杰斯队长的定位吗，Sir？”

“不用了，”托尼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他现在只怕不想看到我。”他凝视着那面残盾，睹物思人，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爱意、怜惜和内疚。

“把盾牌数据传到我桌面上。”

 

***

宏伟高大的斯塔克大厦是纽约城中心最显眼的建筑之一，而在距离它十多英里的布鲁克林区，一处宁静陈旧的公寓里，有另一个人也彻夜未眠。

冬日战士坐在昏暗的房间内，背靠着陈旧的沙发，窗外的街灯在他英俊的脸庞上投下忽暗忽明的光影。他没有去瓦坎达，他回到了纽约的安全屋里，离史蒂夫更近的地方。

光晕中漂浮着尘埃，他的思绪也在黑暗中飘荡。

他知道自己消失了整整五年，但于他而言不过是毫无知觉的一瞬。当他看到史蒂夫独自一人伤痕累累站在灭霸军队前时，他深深察觉到了他孤军奋战的绝望。他的脚边是破碎的振金盾，身体明显因伤痛和疲惫而颤栗，胸腔剧烈起伏，制服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他的脊背却依旧那样挺直，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让他感到心疼。

“你一直在为所有人而战……”巴基呢喃。

他的记忆穿越岁月长河，回到了七十多年前布鲁克林的小巷子。昔日的史蒂夫·罗杰斯还是一个瘦弱却死倔的小个子，总是在面对不公和欺凌时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他从来都没有变过。昔日的詹姆斯·巴恩斯总能及时出现在他身旁，守在他身后，护在他身前。

“我竟然一直以为……那只是兄弟之间的责任……”

他将脸埋在了手掌中，振金的冰凉让他镇定下来。他呼出一口浊气，将思绪往后推移，回到了他被九头蛇洗脑控制、在杀戮和痛苦中挣扎的那些年。有一抹身影一直在他恍惚的意识中支撑着自己，所以当他在天桥下看见史蒂夫那张脸时他的瞳孔在颤抖，眼神在迷茫，洗脑的控制在松动。

史蒂夫不仅仅是他的救赎，更是他人性的锚点。

巴基太了解他了，他知道史蒂夫的责任感有多强烈。不管是曾经的布鲁克林小子，还是如今的美国队长——复仇者联盟的领袖，他身上的责任是那么沉重，他永远将原则和正义放在他自己之前。

“如果我告诉他，他会怎么想？”

他害怕自己的感情会成为史蒂夫的负担，更害怕史蒂夫会因为责任和愧疚而逃避。更重要的是，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值得这样的感情。他手上沾了太多无辜者的鲜血，那些惨死者的悲鸣和哀嚎彻夜在他耳畔回响。他如何才能赎尽自己的罪孽？

“我曾经是个杀人机器……”巴基痛苦地低下了头，佝偻着肩膀，将脸深深埋进手掌心里。

哪怕如此，我也想站在他身边。他想起自己搂着史蒂夫瘦削的肩膀，在他刚刚失去唯一的亲人后对他说出这句承诺：

“我会一直陪你到世界的尽头。”
（I’m with you till the end of the line.）

灭霸一战让他深知生命是多么脆弱，他不能因深重的罪孽和无尽的悔恨去逃避自己内心的渴望和深处的爱意。他不能失去史蒂夫。

“我不能再成为你的负担，”巴基抬起了头，他的眼神就像冬日一样凛冽，也晕染着属于詹姆斯的柔情，“我要成为你的依靠。就像过去那样，守在你身后，护在你身前。”

脑海里又浮现出史蒂夫那张眉眼弯弯嘴唇红润的俊脸，他缓缓起身。窗外的霓虹灯光熄灭，城市天际线跃出一颗火红的太阳，将初晨的光芒透过玻璃洒在他雾感的灰绿色眼睛上，将他忧郁深邃的眼眸照亮。

巴基推开门走了出去，迎着晨曦。

他不仅要获得站在史蒂夫身边的资格，更要赢得他的心。

 

TBC

Chapter 47: 游纪念馆

“抱歉，我来迟了。”史蒂夫一脸歉意冲着已经换上一身常服的克拉克和布鲁斯打了声招呼，穿过时代广场川流不息的马路来到他们面前。

消失了五年的所有人回归，政府机构和各类社会组织开始有序重建，更适应当下情况的管理制度和治理体系将逐渐替代烁灭时期的无政府状态，全球回归人口理事会的成立初现雏形，作为美国队长他不得不出面协助。他刚从公事中脱身就立刻换下制服，随便套上了一件体恤和牛仔裤就急忙忙赶来，生怕朋友们等他太久，甚至忘记了戴上他的棒球帽。

“没关系，我们理解的。”克拉克体贴地说。

“纽约和大都会的确是非常相似的地方，我很喜欢这里。我刚刚已经带着布鲁斯悄咪咪去自由女神像的火炬上转了一圈。”

“嗯，还有那座美国队长雕像，要我说他没有还原你十分之一的气质。”布鲁斯挑挑眉。

好友的故意调侃让史蒂夫感到了一丝羞耻，耳垂上泛起一股潮红。他镇定自若地转移了话题：“时代广场附近有一家很地道的披萨店，片薄饼脆，要去试试吗？”

他们正打算离开这繁华的广场，却突然听到了一声有些激动的声音：“哦天啊！你是……美国队长！”体型微胖的小伙子激动地来到他面前，圆脸因为兴奋涨得通红。

“感谢你为我们付出的一切……队长。”

史蒂夫吓了一跳，连忙竖起食指示意他小声一些。但已经迟了，小伙子发出的动静足以吸引更多人的目光，在这游人如织的时代广场上他根本没办法脱身，接着他那张没做任何伪装的脸就被认了出来。激动的人群渐渐从四面八方将他围了起来，这情景太像他刚解冻醒来时茫然无措跑到时代广场上的那一幕。

巧妙脱身躲起来的克拉克和布鲁斯从不远处旁观。哥谭阔佬挑眉幸灾乐祸，直咂嘴：“看吧，这就是秘密身份的重要性。”

“说得好像哥谭王子就不会引人注目一样，”克拉克无情插刀，眼看着史蒂夫越来越手足无措，他挠挠头，“呃，布鲁斯，你确定我们不去「解救」他一下？”

“哦小镇男孩，别打扰别人「英雄救美」的好时机。”布鲁斯勾起嘴角。

就在史蒂夫苦恼该怎么脱身时，一只手从身后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往后轻轻一拉，后背隔着布料贴近了温暖的胸膛。史蒂夫多年的战斗素养让他下意识警觉地绷紧身躯试图挣脱束缚，却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放松了下来。他的金发被揉了一把，然后头顶被扣上了一顶棒球帽。

“没有我你该怎么办，史蒂夫。”巴基在他耳畔柔声低语。

不知是在巴基那只裸露而出冰冷的铁臂威慑下，还是在他抬眸时凛冽冻人的眼神之下，总之当他成功拉着史蒂夫走出人群的时候，没有人敢靠近，纷纷让出路来，只是一个劲拿着手机拍摄。

“巴基！”史蒂夫惊喜道，“原来你留在了纽约。”

虽然冬日战士沉默不语，但从他嘴角浅浅的上扬和闪烁着微光的灰绿色眼眸中，可以看出不同于以往的微妙变化。史蒂夫有一瞬的恍惚——昔日的詹姆斯·巴恩斯似乎在这一瞬间回来了。

四人汇合后又在街头逛了一会儿，在商议接下来的行程到底是去帝国大厦还是中央公园时，他们路过了一座外观宏伟的纪念馆，象牙白的大理石柱笔直粗壮。

“这儿有个博物馆……”听到克拉克产生了一点兴趣，史蒂夫心下一紧，连忙说道：“这里面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去……”

本来还没有发现端倪的布鲁斯察觉到史蒂夫的紧张，瞥了一眼，顿时露出玩味的神情，打趣道：“我也挺感兴趣的，进去看看。”

“史蒂夫，我们还从没有一起逛过这里。”巴基跃跃欲试，露出怀念的表情。

史蒂夫暗道不好，下意识想撤，被巴基强行拽着胳膊，在三个人簇拥下一脸窘迫地被「拖」了进去。

天啊，他真的想钻回冰里去！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陪最好的挚友和其他宇宙的朋友一起参观自己的博物馆更尴尬的事情？

走过咆哮突击队的雕像和展示着他历代制服的玻璃橱窗，经过挂着一张张从黑白到鲜色的照片和放映着视频的纪念墙，史蒂夫尽可能保持着一脸淡定。但他的视线游移，一会往天花板上看一会往地板缝里盯，看起来分明一点都不淡定。

克拉克在那面星盾模型前停留了下来，笑着问道：“所以，这个能挡住我的热视线吗？”

“呃，下次可以试一试？”史蒂夫摸了摸鼻尖。

“你从始至终都用的盾牌……”布鲁斯若有所思，“……倒也符合你的性格。”

他抬头观察史蒂夫在二战时期的战术地图和战役介绍，语气不自禁带上了一点兴致：“这个快速穿插和突围的闪击战术，倒很像我此前在清剿黑帮时用的方法。”

史蒂夫腼腆笑笑：“那个时代没有现代的高科技。”

“但你有我，还有咆哮突击队。”史蒂夫闻言偏头看了巴基一眼，看到了他眼底的怀念和柔情。

他们来到了血清注射的展览区，展板上是瘦骨嶙峋的小豆芽的照片，细胳膊细腿仿佛一捏就碎。巴基笑道：“你们瞧，这家伙以前就这样瘦得一阵风都能吹倒，但总是不顾安危挺身而出，每次都要靠我替他擦屁股。”

史蒂夫红了耳垂小声嘟哝：“也不是每次……。”

“我只是想坚持正义。”

巴基垂眸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道：“而我只是想守护你。”

史蒂夫微微一愣，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抿抿唇没有说话。

巴基没有在意他的犹豫，挑眉故作神秘地对克拉克和布鲁斯说道：“有些小秘密博物馆里可没有记录……他过去会用报纸垫在鞋子里，而且，其实这家伙以前害怕打针，虽然他每次都装得很好。”

“巴基！”史蒂夫霎时脸红起来，低声喝道。

克拉克憋笑道：“放心，我们都有「超级英雄前的尴尬小秘密」。”

转眼间他们来到了史蒂夫穿着初代星条旗紧身戏服在舞台上跳舞的视频和宣传海报前，金发碧眼的甜心一听到那首熟悉的背景音乐脸上就泛起了潮红。

“你当年是不是靠舞蹈和魅力让敌人缴械投降的？”布鲁斯打趣道。

“我当时在场可以作证，的确是这样，”巴基表情严肃，在史蒂夫眨巴着蓝眼睛故作凶狠瞪了他一眼后，继续说道，“真可惜，我没有亲眼看到过美国队长穿着星条旗超短裙跳一次「战争债券舞」……唉，不知道这个愿望能不能被满足一下。”他深沉地叹了口气。

“……”史蒂夫的拳头硬了。

“我只是想看你笨拙的跳舞。”巴基突然话锋一转。

史蒂夫尴尬地看向他：“你认真的？”

“当然，不管你穿什么衣服，在我眼里都是最耀眼的。”

克拉克和布鲁斯悄悄对视一眼，没有插话。

在离开博物馆前，展柜上还陈列着史蒂夫曾经在素描本上手绘的插画。包括那只跳舞的猴子，实验室的老鼠，战场外的风景，咆哮突击队，以及许多张巴基的素描。除却那两张自我讽刺的插画，他从没有画过自己。

“你画过最多的……也最好的，是我。”巴基的声音不自禁放轻了下来。

史蒂夫脱口而出：“那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家人。”

巴基低声暧昧道：“也许……不仅仅是家人。”

史蒂夫藏在柔软金发下的耳垂染上了些红晕，他眼神柔和了起来，移开目光，没有反驳，也没有回答。

 

TBC

Chapter 48: 新的星盾

夜幕降临，月色皎皎，植被茂密的中央公园里只有虫鸣，暖黄色的路灯将草坪和石板路照亮，巴基双手插兜背靠灯柱默默等待。光线打在他的头顶，将他深棕色的短发照得更浅了一些。

远处的草坪上，史蒂夫正在与克拉克和布鲁斯告别，他们的宇宙也还有许多重建工作要开展，并不能在这个世界多待一段时间。

“别这么伤感，这又不是永别。”布鲁斯语气生硬，显然不太适应这种场合。

他将一块类似于平板的装置交到了史蒂夫的手里，上面有着与母盒外壳一致的纹路。

“这个是跨宇宙定位穿梭器，附带了一点跨宇宙通讯功能，太阳能的，不过极度耗能，不建议平时经常使用。跨宇宙穿梭是很严肃的事情，这个装置你务必保管好，不要交给其他任何人。”

“有什么要紧事可以通过它联系我们……”布鲁斯顿了一下，沉声道，“……史蒂夫，你此前告诉过我，不要让未来的自己遗憾。”

“我也希望你不要陷入愧疚和自责中无法挣脱，趁早认清自己的心……痛苦与悲伤不是人生走错道路的结果，而是经常伴随着正确选择而来的正常现象¹。”

“……总之，正义联盟永远有你的位置。”

正义联盟的主席在一旁点点头表示认同，从兜里也掏出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框眼镜，递给史蒂夫。明日之子开朗笑了一声：“我觉得你很需要这个。”

“氪星眼镜？”史蒂夫惊讶道。

“这样史蒂夫就可以试着过他自己想过的生活。”克拉克的笑容比此刻天上的月亮还要明朗。

“谢谢……”史蒂夫心头一暖，鼻尖一酸，“我真的无比幸运能和你们成为朋友。”

“这也是我们的幸运。”克拉克露出他的虎牙。

布鲁斯抱臂靠在克拉克身边低声道：“嗯……虽然我是无神论者，可不得不承认，命运的丝线已经将两个宇宙连接了起来，而你是那个契机。”

“在荒原狼战场捡到你的那一刻起，两个世界的走向都已经在命运交织下发生了偏移。”

“后会有期了，史蒂夫。”

布鲁斯在跨宇宙定位穿梭器上操作了一下，一阵白光涌现吞没了克拉克和布鲁斯，眨眼之际就已经不见了人影。史蒂夫没有感到太过于伤感，他此时相信着未来他们还会再见。

他转身缓缓走向巴基，他的挚友直起身来，对他张开手：“嘿，需要一个怀抱安慰一下吗？”

史蒂夫抓住那只温暖的手，和他肩膀相碰，短暂拥抱了一下。

“巴基，我昨天问了特查拉，他说你没有计划回瓦坎达，”史蒂夫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陪你并肩作战，就像过去那样。”巴基的语气格外坚定。

史蒂夫摸摸下巴：“如果这是你想过的生活……虽然神盾局已经不在了，不过政府应该可以许可成立一个突击队……”

“不，我打算加入复联。”

这句话让史蒂夫一愣，冰晶蓝中带点绿的眼眸怔忡住了，心里涌起一股酥痒的暖意——他知道巴基是为了他才想留在这里。他缓过神来沉思了一下，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巴基，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会尽……”

“你不用管。”巴基靠近他，将温热的右手放在了他的后脖颈上，彼此的额头和鼻尖之间不过咫尺距离，近到甚至能感受到炙热的鼻息。他能看到巴基灰绿色的眸子中闪烁的微光和暧昧不清的情愫。

“这件事我自己来。如果我没办法靠自己赢得他们的信任，就算靠你的关系加入复联，也无法融入这个团体。”

“……好吧，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及时和我说，”史蒂夫犹豫地点点头，又问道，“对了，你有住的地方吗？”

巴基正打算开口说出安全屋的位置，就听到史蒂夫自顾自说了下去：“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住一起，我在布鲁克林有一套公寓。”

巴基立刻改口道：“我怎么会介意，求之不得！”

当晚他们回到布鲁克林的公寓后，默契地睡在了两个房间——谁也不愿意让对方担心自己晚上会被噩梦惊醒，一个被过去的杀孽和罪恶困住，一个被终局的轮回和梦魇束缚。

 

***

灭霸一战后复仇者联盟成员的变动情况，战斗的战后报告和受损情况分析，调配复仇者协助政府和全球人口回归委员会的物资运输任务，这些杂七杂八的日常工作一点也不轻松。当史蒂夫揉揉眉宇一脸疲惫地走出办公室时，托尼叫住了他。

这还是他们争吵过后第一次对话。

“Cap，你跟我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托尼摸了一把他的胡子，显得有些不自在。

看来又是一次单独谈话。史蒂夫心想，不过这次托尼的情绪看起来比较稳定，他不希望再与他发生争执了。他跟着他走进了工作间，看到架子上崭新的振金星盾时，上面反射的光芒让他愣了愣神。

托尼把盾牌取下来，递交到他手里，眼神真挚，又带着一丝掺杂了尴尬和愧疚的不自在，就和上一次一样。“……我还要这样做几次。”他听到天才科学家低声咕哝了一句。

“咳咳，总之，这是属于你的。”

史蒂夫接过盾牌，感受到星盾的重量和质感，和原来一模一样，他怀念地抚摸了一下盾牌的边缘——他已经九个月都没有摸过它了，细细体会着指尖的触感和冰凉。他没有注意到在盾牌内侧非常细微的地方，有一圈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刻字，上面打着属于托尼·斯塔克的标记。

托尼目光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情绪，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往日介绍新发明时那种自豪和骄傲：“这块振金可是我花高价从特查拉那儿买来的，完完全全崭新的盾牌，由我——托尼·斯塔克亲手为你打造。可不是霍华德那块，别搞混了。”

“你把那面盾牌搞了个粉碎，这次它不会再轻易裂开了。”

托尼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轻叹一声，语气带上了一丝试图掩盖某种情愫的揶揄：

“你老是有扔盾的坏习惯，但这一次，别再把它扔下了。你是唯一配得上它的人。它代表着你的精神，你的原则，也代表……我的信任。”

史蒂夫低头亲昵地看着盾面上那颗银色的星星，手指划过涂漆的边缘，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抬起头来目光坚定而温柔。

“托尼……谢谢你，我会珍惜它，和它背后的意义。”

托尼嘴角一扬，试图掩饰某种情绪波动，轻拍史蒂夫的肩膀：“关于上次的事，一笔勾销？”

“我不会计较那家伙的初次冒犯，但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他们……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很乐意听你同我讲讲你都经历了什么。”

史蒂夫眸光微闪，笑道：“乐意之至，托尼。”

那面碎裂成三块的旧盾牌被保存在了斯塔克大厦里，作为他们过去纠葛的象征以及灭霸之战的纪念。托尼眼底快要实质化的爱意在流淌，静静凝视着低头看盾牌的他，曾经的裂痕在暧昧的氛围中渐渐抚平。

不过这样的好心情被一位不速之客给破坏了，罗斯带着他的索科维亚协议2.0版本不请自来。

 

TBC

 

【注】：

1. 痛苦与悲伤不是人生走错道路的结果，而是经常伴随着正确选择而来的正常现象。——阿兰·德波顿《艺术的慰藉》

Chapter 49: 内战协议

“哦，看看是谁又回来了！罗斯国务卿，听说你在竞选总统……再过段时间是不是就该叫你总统先生了？”托尼一推开会议室的门，就用尖锐的声音嘲讽，目光冰冷。

头发灰白的男人西装革履坐在椅子上，哪怕这间屋子里所有人都不欢迎他，他也不为所动。

“如果你在提前恭贺我，斯塔克先生，”罗斯沧桑的嗓音说道，“那就谢谢你的祝福了。”

史蒂夫紧跟在托尼身后，他皱着眉扫视了一眼对方，表情比上一次更严肃和凝重。把罗斯领进会议室的山姆找到了主心骨，快步走到了史蒂夫身边。

“上次你带着《索科维亚协议》闪亮登场，成功把整个复联一分为二，让地球在灭霸湮灭一半生命之前彻底失去唯一的防线。要我夸你吗？好主意，真的，这真是史诗级的操作！”

托尼高声怒斥，双手“啪啪”鼓了个掌，他眼底的怒火快要实质性地将整个会议室点燃。

“我们签了协议，然后呢？威胁降临的时候你们的紧急预案呢？我们甚至联系不到彼此！灭霸「啪」一声，一个响指，一半的人灰飞烟灭。而你呢？舒舒服服坐在你的办公室里，等着超级英雄给你收拾残局！”

他手背朝下指关节重重敲击在桌面上，发出刺耳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整个会议室，用力到连指节都红了。嘴里讥讽的话语像连珠炮一样噼里啪啦砸出来，他冷笑道：“现在你又来推行这份协议？这是打算给灭霸开个复活后三次进攻地球的绿色速通通道？还是你想申请一个「复仇者联盟瓦解专家」的诺贝尔奖？毕竟你在分裂超级英雄这方面的确是个天才！”

“我们经历了五年才把世界从灰烬中拉了回来，你现在又想用一纸协议，把我们像条狗一样拴住？抱歉，国务卿先生，我是「不听话的钢铁侠」，老子不吃这套！我给政府缴税、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不是他妈的为了给你们当条狗！别想再让我签任何一份限制我们行动的狗屁文件！”

托尼的眼神比钢铁还要冰冷刚硬，他咄咄逼人已经走到了罗斯旁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一手插兜，微微弓腰，低头横眉瞪目怒视对方。

“你他妈要是有点良心，就回忆一下到底是谁把地球从灭霸手里救了回来！”

会议室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托尼怒到极致后吭哧的粗重喘气声。史蒂夫走到他身旁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背。他的情绪依旧稳定，目光如炬地观察着罗斯，显然有自己的考量。

“说完了？”罗斯平静地反问，这让托尼刚刚的怒气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处安放。

“正是因为灭霸事件后，现在全世界对于复仇者联盟和超级英雄的依赖达到了空前的高度，如果你们的行动仍然缺乏监督，依旧存在潜在的风险。这不仅是为了维护全球安全，更是为了建立透明可控的合作机制。”

“呵，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托尼冷笑一声。

“现状远比你想的更复杂，托尼·斯塔克，”罗斯十指交叉靠在椅背上，“消失的人突然回来了远不是什么家人团聚这么阖家欢乐的简单事。消失五年的人和没有消失的人之间必然会产生财产归属、居住地、婚姻关系等法律纠纷，世界上的超级英雄将远不止复仇者联盟，秩序需要重建，制定新的法律和协议是最有效率的方案。”

托尼冷哼一声还想要再嘲讽些什么，此前一直安静旁听的史蒂夫拦住了他。他将手搭在托尼肩膀上，走上前终于开了口。

“罗斯先生，我知道你的顾虑。”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冷静，带着美国队长一贯的说服力。

“我们并不拒绝承担责任，但如果你想推动新协议，前提必须改变。”

他在托尼惊讶的目光中，坚定地说道：“我们要求真正平等的对话。每一位超级英雄都有权利站在谈判桌上，为自己的权利和职责发声，被纳入协议的决策层。如果这次还是和上次一样，被联合国单方面强加一纸协议，我仍然会毫不犹豫拒绝任何形式的妥协。”

史蒂夫冰晶蓝的眼眸中闪烁着坚韧不拔的微光，他一字一句郑重说道：

“我们愿意为拯救世界而战，但绝不是在被束缚双手的情况下。”

罗斯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笑了笑，慢腾腾鼓了鼓掌：“真不愧是美国队长。无妨，这也正是我合作的诚意，这次各方代表都会纳入谈判桌，包括诸位超级英雄。罗杰斯队长，期待在谈判桌上看到你的英姿。”他说完便离开了，看来这次来的目的仅仅是探探复仇者联盟的口风。

“……真没想到我俩也有立场互换的一天，”托尼皱眉翻了个白眼，“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罗斯刚刚提到的一点对我们很重要，托尼，”史蒂夫耐心解释道，“灭霸一战后的确是超级英雄话语权最高的时候，而不是七年前我们面临指责的时候，所以他做出了让步，我们才有了为自己争取权利的机会。这份协议当年能让我们分裂第一次……未来必定又会因为各种原因和借口被无数次重复提起……”

“那不如趁这一次我们彻底解决它。”

“我需要你的帮助，托尼，你在这方面的经验和知识，还有政治上的话语权。让我们一起把它变成助力，而不是枷锁。”他真挚而专注的蓝眼睛认真地凝望着托尼。

“……”托尼无奈地笑了一下，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我多希望七年前能听到这个。罢了，我陪你大干一场。”

 

***

锁定复仇者的位置对冬日战士来说并不难，毕竟他当年在政府通缉令下销声匿迹了整整两年，直到被泽莫的陷害给炸了出来。

夜风轻拂，猎鹰坐在天台边缘，俯瞰着灯火通明的纽约城市。

“山姆。”巴基从后面的阴影中走出来。

他没有回头，问道：“你叫我来这是什么事？”

“嗯……我很感谢你当年为我的事给予的帮助，虽然现在才说有点迟了。”巴基顿了顿，措辞后开了口。

“喔，你发信息特意叫我出来就是说这个？”山姆眉尾上挑笑了笑，“这可不像你，对于冬日战士来说有点矫情了。”

“而且我当年是帮助史蒂夫，我信任他。而他信任你，他为你付出了很多。”

巴基眼底闪过一丝依恋和疼惜，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是的，所以我现在想在他身边，为他而战。”

声音戛然而止，山姆在这诡异的沉默中愣了愣，起身回头借着灯光和月色看清了他不像开玩笑的表情，然后目瞪口呆道：“等等，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勒个……你是认真的。”他看到了巴基眼神里的坚决。

“我不会投反对票，其他人对你倒也没多大敌意，只要你已经彻底摆脱了洗脑控制，但……”山姆无奈耸耸肩，“……你和那位之间的私人恩怨……”

“……我不管你怎么处理，但这次你不能再把史蒂夫牵扯进去。如果斯塔克不同意，他的意见对我们而言有一票否决权。”

“证明你自己，巴基。”

巴基的俊脸被光影刻出凌厉的棱角，郑重点了点头：“谢谢，我会的。”

 

TBC

Chapter 50: 逐个说服

距离斯塔克大厦不远处的酒馆里，舞池中央人头攒动，穿着暴露的性感男女伴随着音乐的节拍扭动身体，吧台前是唯一稍微远离喧嚣的地方。

索尔灌下一大口中庭烈酒，将啤酒杯重重砸在了吧台上，溅出泡沫来。他看到穿过人群朝他走来的巴基，神色不变，豪迈大喊道：“冬日战士，来陪我喝一杯！”

“我不是来喝酒的，”巴基在他身边坐下，“我想获得你的信任。”

强大宽仁的神明爽朗地放声大笑：“你两次在灭霸战场上英勇杀敌，我已亲眼所见。你有勇士的心，我信任你。”

巴基愣住了：“就这么简单？”

索尔拍了拍巴基的肩膀，举起酒杯：“在阿斯加德，勇士的行动胜于言辞。”

巴基心情复杂地离开了酒馆，雷神的话语让他多了几分勇气，去面对接下来更艰难对话。当他在一座花圃里找到旺达时，这位红棕色长发的女巫正张开手掌，微弱的暗红色能量在她掌中涌动，中央缓缓悬浮着一条银色的吊坠。

绯红女巫仿佛沉浸在回忆中，无视了他的存在，直到他开口说道：“我知道你非常恨九头蛇，也对我有敌意。你失去了很多。”

旺达眼眸中闪过一抹痛苦和愤怒。

“说出你的来意。”

“因为我也失去了很多，我只有史蒂夫了，我想守护他。”

听到这个名字有所动容，旺达收起那条银色的吊坠，将它珍重地揣进了怀里。她起身朝巴基走过来，涂着指甲油的修长手指张开，暗红色魔法在她掌心浮动。她眼神晦暗不明，将手掌放在了巴基的太阳穴旁边，缓缓偏头。

“你无法隐瞒真实意图。”绯红女巫低吟。

巴基没有任何动作，毫无防备地站在她面前，眼神无惧。旺达的精神感知顺着流淌的暗红色能量渗入巴基的心灵，她看到了这个男人在九头蛇控制下的痛苦和挣扎，看到了他彻夜难眠的悔恨和自责，也看到了他对史蒂夫的爱与愧疚，以及渴望赎罪和守护爱人的决心。他们是何其相似，深切体会过失去唯一亲人与唯一爱人的旺达对他心如刀割的痛苦感同身受。

“你的确已经摆脱了他们的控制，”绯红女巫缓和了语气，她收回了手，缓缓说道，“我给你一次机会。但如果你伤害任何人，我会知道。”

巴基低声道：“谢谢。”

在他离开前，身后又突然传来一声沉痛的叮嘱：“珍惜他，不要等失去才悔恨。”

 

***

斯塔克大厦训练室内，全息模拟的纽约街头逐渐在他们脚下铺展开来，川流不息的车辆将两个人分隔开。

彼得·帕克一边整理自己的手套，一边快速嚷嚷道：“哇哦，队长，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单独相处，我是指，我很荣幸能接受你的战术指导。自从两年前，哦不是，七年前见过你真人之后就没什么机会再见你一面了。太棒了，现在这种感觉真的太棒了，大家又都在一起了，我一直都幻想有一天能够加入复仇者联盟，和你，还有斯塔克先生一起并肩作战，当然不是指灭霸那种级别，就只是，普通日常就可以。”

“我第一次认识斯塔克先生的时候，真的是——我当时都惊呆了。他就那么出现在了我家里，和梅姨在沙发上聊天。他看起来总是那么自信、张扬、闪闪发光，那时候他还调侃我说「这孩子真有活力」，就像在看一个迷你版的自己，我那时候真的是脑袋一片空白，没想到我能够，哇哦，有一天能和复仇者们见面，现在还成为了其中一员。”哪怕是戴上面罩，也没能阻止这孩子的喋喋不休，他一个劲激动地说着，不过手里的动作倒是没停。

史蒂夫无奈地笑笑，扣上自己的头盔：“托尼他本质上是一个温柔的人，内心总是很在乎大家，他也非常在乎你。他和我说过你的话很多，但我没想到……这么活泼。”

“抱歉，我一紧张就习惯用说话来缓解这个。上一次的战斗，就是机场的那次，喔……那真是个糟糕的场面，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当我听到斯塔克先生告诉我怎么对付你的时候我惊呆了。真的，我搞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做，”彼得蜘蛛面罩下的脸红了一片，带着微微尴尬的语气挠了挠下巴，“——我不是故意的队长，偷走你的盾把你绑起来什么的。”

史蒂夫轻笑了一声：“嘿，没事，我知道你是想做好事。而且，你现在也有机会试试能不能再成功一次。”

蜘蛛侠的眼神变得明亮起来，他用蛛丝黏在高楼上迅速消失在了史蒂夫眼前，不过他的话语还没有停下来。史蒂夫目光犀利起来，迅速审视着周围的环境，耳畔分辨着声音传来的方位。

“那我一定要再试一下！谢谢你的理解，队长。你总是那么冷静，那么有主意，总能找到解决办法，能够站在你身边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你一样。”史蒂夫察觉到这声音的位置在变化，而且变化迅速。

“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强大，彼得，相信自己的能力。”他说着向后一撤步，躲开蛛丝的突袭。

蜘蛛侠以极快的速度灵活地在高楼与巷道之间围绕着史蒂夫穿梭，他跳跃、翻滚的身影迅速，让史蒂夫几乎无法捕捉他的影子。

“我不会手下留情哦队长！”

彼得像飞燕一样灵活地现身，闪电般的拳脚频频攻向史蒂夫，让他只能举盾被迫防守。作战经验丰富的史蒂夫很快适应了他的快节奏，并通过声音来判断他攻击的方向，扔出盾牌在墙壁上反弹，割断了蛛丝，紧跟着挥拳进攻。

在史蒂夫的一记快速右勾拳袭来后，彼得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躲开反弹回来的盾牌。他向后一跃试图拉开距离，打算在盾牌回到史蒂夫手里前束缚他的手腕。

他伸出右手吐出蛛丝，却由于动作太快的惯性，偏移了一点方向。史蒂夫听到声音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洁白的蜘蛛丝立刻精准地糊了他一脸，将他的嘴唇封住了。

史蒂夫惊讶地瞪大眼睛，颇为无奈地伸手，黏黏的蛛丝糊住他的嘴巴根本扯不下来。幸好没同时封住他高挺的鼻子，不然他得被迫练习一下憋气了。

彼得愣了一秒，快速跑过来，又慌张又尴尬，手足无措大叫道：“啊啊啊队长对不起不小心射到你脸上了！”

先前听贾维斯汇报两人在这里训练的托尼正巧这时来到了训练室的门口，他听到这声足以穿透墙壁的惊吼，吓得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都在震颤，当即猛地推开门。全息投影的纽约街头迅速消散，他看到空地上小蜘蛛不知所措地挥舞手臂，史蒂夫则眉尾下垂一脸无奈，他的嘴巴上有一层薄薄的白色蜘蛛丝。

托尼看到这一幕松了一口气，接着噗嗤一声大笑起来：“你也有今天。彼得，别救他，这样不管我现在说什么他都没办法反驳我了。”

史蒂夫横眉竖眼，对他眼神警告。

彼得窘迫地摸了摸鼻子，他感觉自己现在好像有点多余。

话虽这么说，托尼却走上前去，抬起手让纳米粒子装甲覆盖自己的右手，笑意昂扬地说道：“没办法，谁让你是队长呢。我可不想你变成一个「哑巴」美国队长，复联还需要你大喊「复仇者集结」呢。”

史蒂夫挑眉，满脸写着我不信。

“别动，老冰棍，让我展示一下科技如何拯救过时英雄。”他另一只手捧住史蒂夫的后脑勺，右手指尖冒起精细的激光，小心翼翼在蛛丝边缘切割，神情专注而温柔。

史蒂夫屏住呼吸，他愣愣地盯着低头凑到他面前的俊朗男人，他们离得很近，近到他不敢把热腾腾的鼻息扑打在对方的脸颊上。于是这股热意在他体内升腾，从心脏那里逐渐攀升，一直窜到耳垂后面。他不自禁地吞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松动的蛛丝下嘴唇抿紧。

纵使专心致志割开蛛网，托尼的余光并没有错过史蒂夫滚动的喉结和逐渐泛起一抹潮红的皮肤——他向来擅长一心多用。于是又故意将脸靠得近了一些，将火热的呼吸喷在史蒂夫流畅的下颌线上，引起轻微的颤抖。

他希望此刻的时间能无限延长，但很快那层蛛丝脱落。那双嘴唇被捂住后反而变得更加红润起来，离他的眼睛很近，甚至能描摹出嘴唇上的纹路——他差点就要忍不住吻上去。

托尼逡巡了一眼后直起身来，强行挪开目光，嘲笑道：“这应该是你第一次闭嘴这么长时间吧？真是难得啊。”

“比不上你那张巧舌如簧的嘴。”史蒂夫抿抿唇回敬道。

 

TBC

Chapter 51: 分丝析缕

“好了小蜘蛛，我和史蒂夫有点正事要聊，这次训练暂时中断，明天队长会继续指导你，”托尼拍了拍青少年单薄的肩膀，“别落下你的功课。”

“我的作业早就搞定了。”彼得小声嘟哝了一句。

同两人道别后青少年走出了训练室，刚一出门就激动地弯腰屈膝捏紧拳头向下挥舞，忍不住压低声音发出欢呼。他笑得眉眼眯起，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自从机场大战后他就一直期盼有朝一日能够正式加入复仇者联盟，然而时运不济，他初次同美国队长见面复联就濒临分裂的边缘。作为邻家英雄度过两年，地球又面临灭霸入侵的危机。虽然同复仇者们共同经历过如此严峻的战斗，他感觉自己始终没能融入这个团体，没能成为真正独当一面的超级英雄。

而现在，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

他不仅成为了一名复仇者，斯塔克先生一如既往如师如父给予他帮助和指导，就连美国队长也将他视为队友开始亲自训练、教导和指引他。他雀跃到想要在纽约城市里用蛛丝尽情摆荡，让高呼声伴随着震动的胸腔和喉间的颤动在空中飘荡，从自由女神像一跃而下一直荡漾到帝国大厦，感受四肢在风中自由舒展，身体在失重与超重之间深切体会地心引力的吸引。

他过去一直误以为美国队长是一位固执、守旧、刻板的顽固老头——当然，不是指他的外貌，而是他的年龄和观念。即使在战场上短暂听过他铿锵有力的声音大喊「复仇者集结」，除却那些几乎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事迹外他也没能对他有更多了解。

直到最近开始相处，他才渐渐发现，这位严肃的领袖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严厉迂腐，反而温和耐心，心胸像平静的大海一样包容。

天啊，他好期待未来的日子。

彼得压抑不住勾起的嘴角，小跑起来，说干就干，欢呼一声。骄阳下一只可爱的小蜘蛛从斯塔克大厦的阳台飞跃而出。

训练室内，史蒂夫摘下了他的半遮面头盔，露出较好的面庞。他和彼得的训练才刚开始没多久，这甚至算不上热身运动的搏斗还没让他出一身薄汗。

“那孩子你觉得怎么样？”托尼就这个话题问了一句。

史蒂夫拿出制定作战计划的认真态度评价道：“他的力量、速度、反应力和敏捷性都远超常人，有很出色的战斗直觉……不过太依赖于本能作战，缺乏战术意识和作战经验。”

“托尼，你当年不应该把他拉进战斗里，他还是个孩子。”史蒂夫眼里露出不赞同的目光。

托尼很想抹平他眉宇间的褶皱，但这件事的确让他感到懊悔，于是抬起的手指只挼了一把自己的胡茬：“嘿，这件事就别提了，关于这个我当时就后悔了。”

“但他在战场上的表现很出色。”

史蒂夫眼神温柔起来，浅浅笑了一下：“你说的没错。而且他还很年轻，未来的潜力不可估量……我想将他作为下一代领袖培养……他应该能很快成长起来。”

这句话乍听之下没什么异常，但托尼太了解他了，以至于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史蒂夫语气里隐晦的一丝疲态和消沉。

他急促说道：“等等，你这话说的好像你马上就要退休一样……你知道现在的复联离不开你，对吧？”

史蒂夫将目光与托尼对视中反常地抽离开来，盯着手中的头盔，试图掩饰眸中的情绪。他扯开嘴角说道：“别多想，托尼，我不会在这时候扔下我的责任。”

托尼眼神锐利地紧盯他脸上的表情——这句话他没有说谎，但该死的，他绝对有所隐瞒和保留。托尼还想再说些什么，史蒂夫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你说的正事就是这个？”

托尼沉下目光，不动声色按捺下探究的企图，顺着他的意说道：“是关于索科维亚协议。罗斯发来消息五日后各方代表将在联合国大会大厅进行初次协商，这件事到时候也会正式向公众宣告并开展民意调查，所以这些天我们需要尽快收集超级英雄方面的意见并选出超英代表。”

“我们去会议室慢慢谈。”

史蒂夫点点头，表情严正起来，一脚踏在盾牌边缘将它弹起，单手接过盾牌利落扣在了背后。他们一同跨进电梯，史蒂夫背靠在透明观景玻璃上，托尼双手插兜，明明电梯空间很大，却站得离他很近。

“你最近怎么没回斯塔克大厦？”在电梯上升时他突然开口道。

“我的意思是，以前你住的房间还留着。”

史蒂夫指尖不自禁抖动了一瞬，他的视线一阵恍惚，目光聚焦在电梯门缝上。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只是淡淡说道：“会议和训练我不会迟到。”

“我不是担心这个，”托尼皱眉，语气不知不觉带上了一点压迫感，也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不安，“当然也有基于这方面的考虑……事关重建工作和索科维亚协议一事，你住这里方便我、还有其他成员随时找到你。”

“更重要的是，嘿，你看，我们现在又是一个团队了。索尔、布鲁斯、山姆、旺达、罗德他们都在，我们还迎来了新鲜血液，彼得也会经常往这边跑。你可是复联领袖和精神象征……在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更需要团结一致，你说呢？”

他的语气称得上是循循善诱了，其实住不住在这里和是否团结一致没有丝毫逻辑关系，但史蒂夫还是没忍住耳根一软，遭不住托尼几乎可以算是直白的邀请。

他抿抿唇点头道：“嗯……我会留下来的。”

希望贾维斯不会发现，或者帮他隐瞒，史蒂夫在心底默念道。他害怕被托尼发现那些让他彻夜难安的噩梦，无数个夜晚的失眠，还有一身冷汗的惊醒。美国队长应该是无坚不摧的，他应该在他们面前展露出强大而冷静的一面，他是民众希望的支柱，他是自由精神的象征，而不该像一条搁浅的鲸鱼，双角被树杈束缚的麋鹿，困在无尽的噩梦轮回中自我消沉。

他必须完美伪装下去。

他们商讨正事到夜色深沉，史蒂夫以日用品还在布鲁克林为由回到了公寓。托尼知道他在撒谎，在通缉令下浪迹两年的生活都能忍耐的美国队长怎么可能会介意这种细节。

但没关系，他会探究出真相。他调出了今天的训练录像，投影的光幽幽地倒映在他的眼睛里，暗沉的工作室里这是唯一的光源。

他命令贾维斯根据史蒂夫过往训练数据进行分析——他虽然不像史蒂夫一样拥有战士的直觉能肉眼观察出格斗破绽，但他的管家是这方面的专家。很快贾维斯得出了结论：“Sir，罗杰斯队长在本次训练中的体能下降5%，反应速度迟缓3%，盾牌回弹角度偏移0.9%，并有两次多余动作，在彼得·帕克发射蜘蛛丝时出现了0.3秒的恍惚。”

托尼压抑着怒气冷笑一声：“难怪……我就说他怎么会轻易就被……”

美国队长不是没有失误的时候，但托尼知道，他绝不会在这种轻松到毫无压力的训练中出现这些可以算得上是异常的数据波动。

 

TBC

Chapter 52: 三条规则

自从浩克与班纳人格合二为一后，温和而理性的绿巨人在公众面前愈发受欢迎起来。要在纽约街头找到这个大个子，比过去还容易。

趁着夜色降临，路上行人稀少起来，巴基在小巷子里堵住了绿巨人——这件事放在以前他还得斟酌一下会激怒浩克引发足以轰碎大楼的战斗的可能性。

班纳博士心态平和同他打了个招呼，在往日代表狂暴和毁坏的浩克脸上出现这种温柔的神情，总有一股怪异的别扭感。巴基没有过多寒暄，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是生物工程与神经科学方面的顶尖科学家，我想获得你的信任，加入复联。”

班纳博士抬起粗厚的手指，蜷起食指轻轻搭在了下巴上，目光柔和打量了他一眼。

片刻之后他眉眼舒展，握拳在另一只手心锤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你是谁了！那段时间我不在，不是特别了解情况。”

“冬日战士，九头蛇昔日最锋利的兵刃。詹姆斯·巴恩斯，史蒂夫过去最亲密的朋友。你是想让我分析你的大脑活动，以此来证明你不再受控制？”

巴基点点头：“只要能得到你的信任，我愿意接受检查。”

班纳缓缓摇头轻叹：“我听说瓦坎达已经帮你清除了控制，你也获得了政府的赦免。我不会仅仅靠一堆数据判断一个人，而你真正要面对的问题也不是这个。”

“我保持中立，巴恩斯。”

战争机器罗德的态度也非常鲜明，他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感情，似乎回忆起了七年前在机场让他痛苦的战斗。但他没有表露出过多个人情绪，以冷淡严肃的语气说道：“比起复仇者，我更是一名军人，如果身为联盟顾问的托尼和联盟领袖的史蒂夫都同意你加入复联，我会服从他们的意见。”

彻底回归平静退休生活的鹰眼巴顿则对他摆了摆手，说自己已经退役了，不再管这件事。

身披月色的巴基回到了布鲁克林的公寓，彻夜难眠，他深知明天与托尼的对话，才是决定他未来命运的关键。

 

***

深更露重的微风吹拂，在暗淡的月光下裹挟着属于夜的沉寂与寒凉。史蒂夫赤脚踩在阳台冰冷的地砖上，手掌轻轻抵着铁护栏，冰凉的指节发白。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浸满冷汗的额间和后背在晚风拂过时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刚从梦魇中挣脱出来，胸口剧烈的起伏仍未完全平复。

他的眼神无焦距地望向远方，灯火在他瞳孔中发散成令人眩晕的模糊光圈。

这已经是他数不清多少次在噩梦轮回中惊醒，一千四百万种结局在他脑海里像巨潮一样交错翻腾。他无数次见证托尼在他眼前倒下，瞳孔失去光泽，巴基在他面前消散，肉身逐渐成灰，整个世界在他面前湮灭，而他却无能为力。他拼命想要呐喊，想要阻止这一切，但他太过于渺小，太过于无力。

冷汗浸透了他的背心，湿淋淋地黏在后背，透出肉色的背肌。

他时常会错觉当下的一切才是幻觉，是一个将他困住的美梦。当他下一次眨眼，下一刻呼吸，这一场美好到不真实的幻境将顷刻间破碎，裸露出最残忍绝望的现实。

就在他试图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时，耳畔传来熟悉的沙哑声。

“你也在做噩梦……”

史蒂夫猛地浑身一震，转头发现巴基正倚靠着阳台的墙壁，在月色下泛着光泽的金属臂随意搭在栏杆上，灰绿色的双眸在黑暗中闪着沉郁的光。深棕色的短发下他的面色阴郁颓丧，显然也刚刚经历一场噩梦。

“……只是出来透透气。”史蒂夫迅速调整好状态，露出属于美国队长一如既往平静的神情，扯着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巴基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谎，这个布鲁克林小子从始至终都不擅长说谎。他走了过来，将那只温热的胳膊贴近他的臂膀。

“你梦见了什么？”巴基小心翼翼试探性问道。

手臂相触的温度给了他一丝真实感，史蒂夫轻舒一口气，移开目光笑道：“别担心，我能做什么噩梦……只是最近公事有点多，有些累了。”

“你是不是又梦见那些……过去了？”他关切地问，将话题中心转移到了对方身上。

巴基蹙眉，没有戳破他的谎言。他深知史蒂夫到底有多固执，只怕今晚不会轻易对他吐露那些秘密。他长久以来总是习惯性把所有责任和重压独自背负在身上，独自吞咽下所有痛苦和悲伤，然后戴上美国队长的面具，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好像永远不会脆弱，永远不会崩溃，永远不会被摧毁。

“冬日战士……那是我无法逃避的过去……”巴基心想，那就由我先开启这场倾诉。他眼神低垂，声音喑哑，握拳的手指将铁栏也紧捏得扭曲：“……我一闭上眼，惨死者的悲鸣就在我耳畔回响，血腥的场景在我脑海中闪现，我无法忘记那一张张扭曲狰狞的脸，还有那些无辜者绝望的表情。”

“我罪孽深重，或许这辈子也赎不尽……”他平静的语气下声线在微弱颤抖，史蒂夫知道那背后隐藏了多少沉重。

史蒂夫眼底闪过心疼和自责，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将手掌轻轻搭在巴基指节泛白的手上，肌肤相贴的温暖触感让后者放松了一点拳头。史蒂夫说道：“巴基，你已经不再是兵器，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是那样坚定，令人信服，像冲破乌云的阳光。

“那你呢？”巴基的声音很轻，但同样笃定，“你也在做噩梦，史蒂夫。”

史蒂夫的嘴角顿了一下，嘴唇微微张开却好像被浓稠的鲜血堵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他轻叹一声，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最终还是将眼神躲闪开来，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沉声道：“巴基，我有办法能让你好受些。”

巴基愣了愣：“什么？”

史蒂夫转过身，将双手按在他两侧肩膀上，眼神灼灼地凝望着他，语气真挚而坚定：“从现在开始，我给你定下三条规则。”

巴基挑了挑眉，显然被这个提议勾起了好奇。

“第一条，”史蒂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而沉稳，具有穿透力，仿佛要深深烙印进巴基的骨血，“你是巴基·巴恩斯，你不会再被控制，你自由了。”

巴基怔忡地望着史蒂夫冰晶蓝的眼眸，那样澄澈又那样炽烈。他忍不住喉咙发涩，睫毛微颤喉结滚动，哑声道：“史蒂夫……”

史蒂夫紧接着斩钉截铁道：“第二条，你不会再伤害到任何人。”

巴基嘴唇开始颤抖，手指蜷缩又松开。他不敢去相信史蒂夫的话语，但又忍不住渴望他说的都是真的。他无法相信自己，他害怕自己永远摆脱不了过去的身份和控制，他怀疑自己真的能做到不会再对别人造成伤害吗？但为什么史蒂夫的语气是那样坚定不移？

“我……”

史蒂夫将手滑了下来，握住了他的手，连同那只造成无数杀孽早已沾满鲜血的金属手。他温热的掌心覆盖着冰冷的金属，将它也一并温暖。

“巴基，我不是在安慰你，”史蒂夫的语气非常认真，眼神里流淌着对他一如既往的信任，“你不会再被任何人控制，不会再成为谁的武器，不会再被迫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不会再伤害到你不想伤害的人。”

因为我会保护你，我会为你承担一切。他在心底默默说道。

巴基的呼吸急促起来，胸腔闷闷的像被塞了一团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棉花，他想说些什么，却哽咽着发不出声音。

“第三条。”史蒂夫掌心微微用力，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想要把他从噩梦中拉回现实。

“我会一直陪你到最后。”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他心脏。巴基感受到掌心下有力的跳动，两个人的心跳声从他的指尖传递被紧密相连了起来。巴基深深地凝视着史蒂夫的面庞，眼底闪烁微光，良久他释然地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将两人的距离彻底拉进。他一手搂着史蒂夫的后颈一手搂住他的劲腰，额头相抵，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还有浓稠的爱意。

“你总是这样，”他低声道，“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扛的蠢蛋。”

史蒂夫柔声笑了一下：“巴基，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好吧，”巴基轻声说，声音里有一丝疲惫，但也充盈着前所未有的安宁，“三条规则，我记住了。”

远方的夜景依旧霓虹灯闪烁，噩梦虽然不一定能消散，但至少他不再是独自面对。在回房间前，巴基突然拉住了史蒂夫：“我们一起睡吧，就像小时候那样。”

史蒂夫犹豫了一下，但在巴基忧郁的绿眼睛凝视下没有拒绝。巴基就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胳膊和腰间传来的温热触感却意外让史蒂夫感受到了真实和安宁，他难得没有陷入噩梦中，很快就因疲惫沉沉睡去。

听着耳畔逐渐平稳的呼吸，巴基眼神深沉，明天将要面对的沉重对话让他暂且无法入睡。他借着透过窗帘的月色细细端详史蒂夫平静的睡颜，忍不住心底的悸动。

于是，他缓缓低头，慢慢凑近，没发出一点声音，在那双下嘴唇饱满的粉嫩唇间轻触了一下。

 

TBC

Chapter 53: 争锋复燃

托尼正在工作间里研究史蒂夫交给他的凯夫拉材质。前几天对方将那块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布料递给他时，双眸含光道：“我从布鲁斯那儿要了一块样本过来，如果能将这种防弹防爆的轻便材质应用到复仇者或者特工的制服上，可以减少很多伤亡。”

他当时第一反应是，“布鲁斯，哈？人都走了还叫的这么亲昵”，莫名涌起一股掺杂着酸味的不快来。第二反应是，“我不需要这玩意儿，斯塔克科技能研究出更好的东西”，但好在他的理智迅速压过了感性的情绪，瘪嘴接过材料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这些天他对凯夫拉材质进行了成分分析和各类测试，这种高强度合成纤维确实能够吸收和分散一定冲力，并有着高韧性和轻质量。如果再结合振金的特质，通过纳米技术将两者编织成分子级复合材料……

托尼双眸微眯目光锐利，脸上流露出那种在极度擅长的领域掌控全局锋芒毕露的神情。

——这种新型复合材料应用在美国队长制服上，不仅可以根据需求动态调整材料的硬度和韧性，在具有超强防护的前提下还能完美贴合身体曲线，轻质化设计也更适应于史蒂夫灵活敏捷的贴身近战风格。

“至少我不用再担心他会被榴弹洞穿身体了……”托尼嘴角上扬，低声道，“老冰棍肯定会拒绝过多科技功能……但我可以增加一些低干预的辅助功能。”

就在他摩挲着胡茬思考该怎么设计新版制服时，贾维斯在他耳畔提醒道：“Sir，詹姆斯·巴恩斯先生请求拜访，需要拒绝他吗？”

“终于来了……”托尼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方才的好心情被一扫而空，“不，选一条避开其他人的路线，带他去训练室。”

十分钟后，巴基走进自动打开的门扉，那扇门又在他身后缓缓合上。灯光昏暗的训练室内，托尼靠在墙边双手抱臂，指尖在胳膊上轻轻敲击，抬眼冷漠地看向穿了一件黑色皮夹克的巴基。

“你终于找上门来了，”托尼冷笑一声，嘲讽道，“我猜，你已经把其他人「说服」了？动作比我想象中更迅速，冬、日、战、士。”

他一字一顿念着那个称号，恨得咬牙切齿。

巴基身形挺拔步履沉稳，却背负沉重的负罪感。他面露苦涩，深吸一口气，纵使难以面对那双掺杂着痛苦和恨意的眼睛，也逼迫自己抬起头来直面这一切——他为了这一刻已经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次。

他以最赤诚的态度沉声道：“我知道这句话来得非常迟，而且也于事无补。我并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是为了展现我的态度。对不起，斯塔克先生，我对你和你的家人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我为过去的行为感到抱歉。”

托尼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恨：“你以为你现在的行为能弥补什么？七年过去了……终于知道站出来了？是史蒂夫教你的？”

“不……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不应该把史蒂夫牵扯进来，”巴基目光沉痛，“是我想要赎罪。”

“别把史蒂夫牵扯进来？！”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托尼的怒火，他猛地跨步上前，纳米粒子瞬间包裹住了他的右手臂。他攥着巴基的衣领将他往后一推，眼神如刀锋一般锐利，高声怒斥。

“你他妈好意思说！当年你跟个窝囊废一样躲在他身后，让他为你拼命承担一切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过这个？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巴基向后踉跄了几步，双手脱力地摆动。托尼的诘问让他心底一痛，像一把利刃戳进他的胸口，比九头蛇的洗脑和电击更让他痛苦。他喉间一哽，难以反驳。在他被洗脑控制的那些岁月，梦魇在他意识不清的脑子里翻滚，他变得混沌，变得冷漠，变得脆弱——史蒂夫是他能抓住的唯一光束，是他的唯一救赎。他知道，当年的托尼恨的远不止他杀了他的父母，也愤恨史蒂夫和他之间深刻到难以割舍的羁绊。

“我的确是个混蛋，”他哽咽说道，“当初我没能主动承担我的过错。”

“但我不会再逃避。”

巴基抬起头，神色决然，面容凄然，灰绿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决意：“在夹克内衬里，我放了一封遗书。斯塔克先生，编造我的死亡对你来说并不难，我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罪责。我知道我欠下的债孽永远无法偿还，但我愿意以这条性命堪以告慰。”他的声音近乎颤抖，怀着巨大的悲怆和愧疚。

他的话音刚落，纳米粒子装甲覆盖了托尼整个身体，钢铁侠一拳轰在他的胸腔上，巴基毫无反抗地向后飞去，砸在了墙壁上。他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沫，从地上爬起来。

“那就让我来试试你的决心。”托尼的声音透过装甲传递出来，显得喑哑而沉闷。

他俯冲了上去，拽着巴基的领口紧跟着一拳将他的脸庞揍得偏过去，留下红肿的挫伤。巴基闭上眼没有反抗，只是调整着呼吸默默承受。托尼一拳拳砸在他的身上，激光炮将金属臂轰出沉闷的声响，他不断地被揍得倒下，又趔趄着爬起来，嘴角渐渐溢出血迹。

“还不还手？”托尼狰狞地怒吼，带着痛苦和愤怒的拳头痛击他的腹部，“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

巴基这一回重重摔在地上，隔了十几秒都没能爬起来，这一拳几乎将他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他躺在地上剧烈喘息，咳出血来。

他用金属臂支撑着自己，摇摇晃晃爬起来，佝偻着腰，呼吸沉重地说道：“你知道我的目的……斯塔克，如果你现在不杀死我，我不会放手史蒂夫……我要守护他。”那张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脸上只有那双绿眼睛仍然透亮坚定。

“别用史蒂夫激怒我！”托尼的眼神里涌现出真正的杀意，情绪彻底失控，睚眦目裂地吼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在极度的恨意和愤怒中他一炮轰向巴基的头颅，激光擦着他的耳侧在身后的墙壁上轰出焦痕。巴基依旧像一座沉默的石碑，不躲不闪伫立在那里，沉重地呼吸。断裂的肋骨刺进他的肺部，让他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近乎窒息的刺痛和吭哧的血沫。

托尼停下了拳头，胸腔剧烈起伏，显然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他尖锐诘问：“你愧疚过吗？”

“我没有一刻不是活在罪孽中。”巴基自嘲一笑，哑声道。他眼前发黑，摇摇欲坠。

托尼捏紧了拳头，金属装甲被他捏得咯咯作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牙龈咬出血丝来。他的心像撕裂一样痛苦，但每一个砸在巴基身上的拳头，不仅没能减轻这份痛苦和愤怒，带给他复仇的快感，反而让他陷入了一种空虚的扭曲中。他知道，就算他杀了巴基，他的父母也不会回来了。不仅如此，他不会感受到大仇得报的释然，他只是在对着一个被控制的工具发泄无处安放的恨意。

“很好……”托尼冷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痛恨，“那就让这份罪孽成为你的惩罚。”

他走上前捏住对方已经皱巴巴的领口，将巴基提了起来，嘶哑怒道：“我会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就给我滚蛋！”

“至于史蒂夫……”他的面罩打开，露出一张怒发冲冠的脸，眼眸中流转着阴郁的嫉恨，“……我们公平竞争。”

他一松手，巴基立刻瘫倒在地上，捂住胸口剧烈喘息。他惨淡地笑了一下，虚弱地开口道：“我可能需要一点医疗援助……你不想让他知道吧。”

托尼冷冽决绝的背影一顿，指尖微颤，眼神阴沉哑声道：“贾维斯，把他扔进医疗舱。”

“遵命，Sir。”贾维斯平静的声音响起，机械臂将伤痕累累的巴基抬起，送去医疗室。

 

TBC

Chapter 54: 试用先例

史蒂夫一目十行快速扫过托尼方才递到他手里的文件，大多是一些近日来复联协助全球回归人口理事会物资运输的任务报告，他用签字笔唰唰地签上名字，往后翻阅。

当视线触及某张夹在报告中间薄薄的协议时，目光一顿。他的眉宇立刻皱了起来，抿了抿唇，表情有些严肃。

史蒂夫一边低头细看那份文件，一边推开了实验室的门：“托尼，这份协议是怎么回事……”

刚一抬头看到实验室内的情况，声音戛然而止，身形一顿。他看到托尼坐在操作台前的靠椅上，观察着屏幕上的波动图，而巴基坐在扫描床上，正要扯下贴在自己头上的电极片。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怎么想都不可能平安无事共处一室的两个人，竟然没有在这里打一个天翻地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焦灼的静默，而这种火药味在他踏进来之后，更加浓重了起来。

托尼率先打破沉默，他转过椅子，身躯向后靠了靠，把座椅靠背压得弹了一下。

“这是我俩协商的结果，你别多管，快签字，我又不会害你。”

他预料到了这个场景。但他多么希望美国队长哪怕只有一回，这一次能够不要像往日一样严谨仔细地翻看每一份文件每一张纸，而是像他一样有时候随便在签名处挥笔一写该多好。他又不禁想起七年前罗斯拿着一叠几乎和字典一样厚的协议闯进来的时候，只有史蒂夫这家伙坐在那里认真地一条条翻阅，他就知道，这个家伙永远都这样一丝不苟，叫他又爱又恨。

“复联还没有过试用期的先例……”史蒂夫皱了皱眉。

这份协议上注明着巴基将在三个月内以编外人员的身份无条件听从复仇者联盟的指令，并且不能以冬日战士的身份作为联盟成员在公众面前现身。三个月后复联全体人员投票同意后，才能正式加入——换言之，相当于他将作为一个透明人为复联打三个月「黑工」。

“复联哪一条准则不是我们自己摸索出来的？没有先例就开创先例，专门针对这种洗白后还需留待观察的前九头蛇余孽，合情合理。”

托尼冷笑一声，眯眼嘲讽道：“怎么？心疼他了？还是你觉得这条协议违背了你那什么，人权自由的原则，准备对我说教了？”

面对托尼如同炮仗一般咄咄逼人的态度，史蒂夫只是轻叹了一声，目光柔和了起来。他徐徐道：“托尼，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勉强自己。”

“如果你无法面对他，不愿意他加入进来……不必顾虑我的想法，或者出于别的什么考量，去逼迫自己接受一个人。”

这番意料之外的话语让托尼的怒气一下子哑了火，他怔愣住了，感觉从心脏那里涌起一股发闷发胀的情绪，让他心口在发烫。这段话分明是对他的维护，是站在他的立场思考问题。

片刻之后，托尼释怀地低笑了一声，说道：“……签字吧，史蒂夫。”

史蒂夫认真凝视了一眼托尼，确认了他眼神中没有抗拒，又瞧了一眼巴基，后者一脸平静地看向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于是他没有再犹豫，低头在那张纸上，托尼和巴基的签名下方，属于复仇者联盟领袖的位置，迅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将文件夹板递给了托尼，后者顺口对他说道：“这些天超英意见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我已经让贾维斯做了整合和总结，文件先前发到了你的平板上，记得查看。明天的谈判我会陪你一起去。”

史蒂夫点点头，自然地拍了拍他的椅背：“彼得的训练计划我写了个方案，你让贾维斯根据他的情况做调整，你更了解这孩子。过几天有个小任务我想带他去锻炼一下。”

托尼用指尖在手表上划了一下，眼前的投影屏上很快出现那份计划。他低头查看，在史蒂夫转身离开前突然又补充道：“哦对了，正在重建的新复仇者基地设计图纸我也发给你，关于训练室和作战指挥室我有一些改进想法，具体细节你看过后分析一下可行性。”

“没问题。”史蒂夫沉声应答。他朝巴基走了过去，将温暖的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

“巴基，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希望你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别被我影响。”他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语，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便离开了。

巴基的脑海中还回想着刚刚的那一幕，他看到托尼和史蒂夫熟稔而自然地商谈正事，像一对默契的搭档，他们之间有一种，此刻的他也无法融进去的独特氛围。那是同他和史蒂夫之间的羁绊不同的感情，但也同样，深刻而无可替代。他这时候才深切认识到，史蒂夫身边早已远不止他一个人。这让他既感到高兴，同时心底也有些酸涩。但他早已预料到了这些，所以他并没有太多感伤，他的目光深邃而坚定。

他不想只成为史蒂夫的过去，他也想融入史蒂夫的未来。

 

***

庄重威严的联合国大会大厅，各方代表基本已落座，西装革履的各国代表和政要在会议开始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似乎在彼此交换意见，达成共识。

史蒂夫身披国旗色的制服，在托尼的陪伴下来到了超级英雄代表席。这位众望所归的复仇者联盟领袖，被全体英雄推举出来。他如今不是作为史蒂夫·罗杰斯个人而来，他此刻是美国队长，代表着全体超英的意见。

所有人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企图从他平静如水的脸上看出端倪。他们深知，这个将持续数个星期甚至数月的漫长谈判中，超级英雄的话语权将不容小觑。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如今是救世主，而不是昔日被指责的过错方。

这时门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瓦坎达的朵拉护卫队身形挺直排列两纵守候在门口，国王特查拉身着瓦坎达传统服饰，威严而沉稳地入场。他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都在暗中揣度瓦坎达的立场。他没有穿那身黑豹制服，他代表的会是各国和政府的立场吗？

有人露出了期待的目光，然而众目睽睽之下，特查拉并没有走向各国代表方的席位，而是步履沉稳缓缓走到了美国队长的身边。

这一幕让诸国代表的神情瞬间凝重起来，托尼则情不自禁嘴角上扬，笑嘻嘻对着一脸严肃的特查拉打了个招呼。史蒂夫对着他微微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肯定和感激。

联合国主席团暗中交换了目光，他们意识到，随着特查拉的这个举动，谈判的天平正逐渐向超级英雄倾斜——特查拉不是以黑豹的身份而来，他是以国王的身份表示自己作为美国队长的盟友，将支持超级英雄的自由权利。联合国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一意孤行，完全忽视超级英雄的权利。

“别误会，我既不会迎合政权监管，也不会支持自由的无序。超级英雄应当被赋予责任，而不是被控制。我在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个真正的平衡。”

特查拉稳重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他在回应托尼的同时，也将自己的立场告诉了所有人。

不论如何，随着他的举动，这一场谈判正式进入了平衡博弈的阶段。

 

TBC

Chapter 55: 首轮谈判

“罗杰斯队长，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一直以「自由公正」为原则在为这个世界付出，我们也很感谢你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

发言的政府代表目光中流露出不似作伪的感激和真切，他缓缓道来：“但你应当知道，如果放任超级英雄自由行动，超能力者对世界造成的危害将无法得到控制，这和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

他高声道：“无秩序的自由迟早会变成混乱！”

托尼听闻率先讽刺：“哈？你在指责前几天才从灭霸手里救了你脑袋的人是恐怖分子？”

政府代表目光躲闪了一下：“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斯塔克先生。我是指如果超级英雄的能力不受政府监管和控制，所造成的伤害不亚于恐怖袭击。这也是有先例的。”

“如果政府控制超级英雄，我们和雇佣兵有什么区别？如果政府命令超级英雄镇压平民，这还算正义吗？我们不是被政府控制的武器。”托尼犀利地反驳。

这时另一位政府代表接过话头，声音雄浑，语气平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斯塔克先生，七年前你是支持政府监管的一方，为什么改变了自己的立场？”

他没有给托尼解释或者反击的时间，紧接着有条不紊地叙说，语言却如一把把利刃，割开托尼绞痛的心脏。

“我们现在谈论的是监管和责任，而不是控制。我想在座的各位都不会忘记索科维亚的悲剧，复仇者们曾在那里作战，这个国家随后便从地图上消失了。斯塔克先生，这场灾难该由谁来负责？”

托尼闻言瞳孔紧缩，放在桌子下的手渐渐捏成了拳头。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不安、惶恐和愧疚在脑海里翻腾。

难道……政府一直都知道奥创的诞生源自他的创想？如今又旧事重提，是想把矛头重新针对他？

“如果当年复仇者在联合国监管下行动，就不会导致整个国家被摧毁，数千人丧生。你们就像一个独立的武装力量在未经批准的情况下介入军事冲突，我们要如何保证你们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另一位政府代表立刻咄咄逼人质问。沉重的气氛逐渐白热化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火药味。这群政府代表就像嗅闻到了腐肉的秃鹫，迫不及待要扑过来啄咬。

托尼咬紧牙关，怒火在胸腔燃烧，但眼底的不安稍稍淡去——奥创的根源除去初代复仇者以外其他人并不知道，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件事如果被外界得知将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超级英雄的信誉将彻底遭到损害，他们的话语权将会被严重剥夺。政府当年就会对他进行清算，而不是试图用协议控制复仇者。

还有引发了他们在西伯利亚内战的泽莫……如果他知道这件事，根本用不着费这么大力气利用冬兵瓦解联盟……他会直接利用奥创事件的真相将矛头彻底对准他——而不是史蒂夫。

史蒂夫……

他在那之后从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他只是默默地帮助他一起收拾了奥创带来的烂摊子，然后以复仇者领袖之名替他背负了索科维亚的责任……他还在责怪我吗？

托尼不敢去看史蒂夫的表情，握紧的拳头在颤抖。他知道这些狡诈的政客旧事重提不过是为了利用这个事情来剥夺超级英雄的话语权，同时激怒他做出失控的行为。但每当他想起那座被抬到天空中的国家，那些碎裂的石块和建筑，那些无助的嘶吼和尖叫，他的心脏无法抑制地涌起一股浓浓的愧疚和自责。

他曾相信自己能保护世界，却反而给世界带来了更大的灾难。

“我们不是在谈论过去的错误，而是在试图预防未来。斯塔克先生，接受联合国的监管，才能更好的预防这类事件再次发生。”那位政客冠冕堂皇地说道。

他又要再一次把责任推卸出去好让自己更轻松一点吗？这份心思在重新涌现的内疚和懊悔之中再次蠢蠢欲动起来。托尼的指甲深深楔进掌心里掐红了肉，瞠目裂眦，肩膀紧绷，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踟蹰不定。

不……这是一场谈判。他不能失控，不能妥协。

就在他想要开口辩驳些什么之前，一只温暖的、有力的手悄悄覆盖在他的拳头上。一种莫名的力量从相接触的手心与手背之间传递，直直流淌到他被攥紧的心脏，就像一汩融化冰雪的春水，抚平了他内心的煎熬。

史蒂夫拿过桌前的话筒，脊背挺直地坐着，身躯靠前，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姿态倾身将托尼护住，挡住了其他人虎视眈眈瞪着他的视线。他的目光沉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位政府代表，平静的语气下却难掩一丝怒意。

“你们不断提起索科维亚，就好像将我们钉在罪行柱上就能掩盖一切事实真相。那你们呢？”

“你们说监管能防止索科维亚事件再次发生。但事实上，纽约被外星入侵时政府直接空投一颗核弹，如果不是托尼以命相搏把核弹送进虫洞，你们差点毁了一座城。”

“你们把一切责任推到超级英雄身上，但奥创并不是超级英雄失控的结果。我们一直都在试图阻止这个世界变得更糟。”

这句话让托尼愣了愣，眼眶有些发胀。他突然明白了，史蒂夫从来没有对他失望过，他一直以来都在保护他，他一直以来都作为领袖，默默将归咎于复仇者的责任和骂名担在了自己身上，哪怕很多事并不是他的错。

“你们说超级英雄应该受到监管。但当神盾局遭受九头蛇渗透，升起三艘航母准备杀戮全世界无辜者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你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旧事重提，指责我们，而不是化作一抔尘埃，是因为我们从始至终都在为守护这个世界而战斗。”

史蒂夫的每一句话都让全场的政府代表脸色变得更加铁青，那些他们闭口不提的真相被从不说谎的美国队长一个个撕开伪装展现在他们面前。托尼握紧的拳头松开，他反手插进史蒂夫指间，近乎十指相扣的姿势，紧锁的眉宇渐渐舒展，嘴角微微起伏。

史蒂夫有一瞬间的怔愣，但这短暂的停顿并没有影响他条理清晰的思维和沉稳坚定的质问。

“如果你们要追究责任，在座的所有人都该负责。我们清楚认识自己在索科维亚事件中的责任，并作出了挽救和弥补，你们又能否面对自己的错误呢？”

“如果你们只是想找一个人来承担所有过错，好让你们的权力不受挑战。那这场谈判将毫无意义。”

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后，会议厅短暂的沉默了一瞬。有的人青白交加低下了头，有的人微微点头表示认同，有的人则面色铁青寻找新的托词。

“罗杰斯队长，自由不等于不受管辖。你比我们更清楚没有秩序带来的后果，这个世界也不允许绝对的自由。”有人生硬道。

“你误解了，先生，自由也不等于无序和放任，”史蒂夫礼貌地回应，“放弃基本的自由以换取苟安的人，终归失去自由，也得不到安全¹。”

“政府的正当权力来自被统治者的同意²。联合国如果执意监管超级英雄，是否意味着我们接下来的每一次行动都要取决于一个并非全然公正的政治体系？”

政府代表悻然驳斥道：“难道你的意思是，超级英雄应该凌驾于法律之上？”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史蒂夫淡定地摇了摇头，坚定不移地说道，“超级英雄绝不能沦为政治工具。联合国并非一个纯粹的机构，这其中掺杂的政治博弈、利益冲突与腐化问题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先生。”

这句直白到残忍的话问得全体哑口无言。

“如果监管意味着被政府控制，我们不会接受。我们不会拒绝承担责任，但政府的权力也同样需要受到制衡。”

有人问道：“罗杰斯队长，你指的是什么？”

“超级英雄不是士兵，不是政客，更不是政府的资产，而是世界的守护者，是活生生的人。你们担心失控，我们担心滥用。”

史蒂夫目光灼灼地扫过每一个人，停顿了一下，带着他一贯的说服力用铿锵的语调说道：“我们愿意承担责任，但这必须是一种平等的合作，而不是单方面的命令。不能由谁来「控制」，而是谁能「制衡」。”

整个会议厅再次陷入了沉默，这种缄默不言让气氛诡异停滞了。直到片刻之后，一直一言不发的特查拉缓缓起身，开口说道：“瓦坎达曾经封闭自守，却仍然不能避免纷争。如今我们敞开国门，与世界接洽时，才深刻意识到——责任，不是单方面的权力，而是彼此的承诺。”

“瓦坎达支持这种制衡的合作模式，而非听命于政府的控制模式。”

这句话像投入蜂巢中的石子，引起了轩然大波。政府代表纷纷低声议论起来，商讨这种可能性。但所有人都明白，在联合国之外成立一个独立的超级英雄自治的权力制衡机构，已经势在必得。

“史蒂夫……你真的很擅长谈判。”在这嘈杂的氛围中托尼低声说了一句。他没有松开手，用有些汗渍的手指捏了捏对方骨节分明的指节，松了口气。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史蒂夫用那双明亮的蓝眼睛看向他。

托尼的心此刻跳得很快，这一瞬间的心悸很像纽约大战他从虫洞坠落劫后余生醒来时，第一眼看到那张眉眼弯弯的笑脸时的心动。虽然那张脸脏兮兮的惹满了尘埃，却仍然比一颗蜜桃味的水果硬糖更甜美。

 

TBC

 

【注】：

1. 放弃基本的自由以换取苟安的人，终归失去自由，也得不到安全。——富兰克林

2. 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他们由造物主赋予了某些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了保障这些权利，政府在人民中建立，其正当的权力来源于被统治者的同意。——富兰克林《独立宣言》

Chapter 56: 隐秘枷锁

斯塔克大厦办公室，托尼惬意地向后靠着椅背，将腿搭在桌子上嘬饮了一口咖啡。透过落地窗斜射进来的和煦阳光，将光影打在了地板和墙壁上。

最近各项事务进展顺利，包括索科维亚协议谈判的顺利推进，民意调查支持率也更偏向于超英这一方，斯塔克企业针对回归人口部署的清洁能源计划和全息投影心理疏导系统也在有条不紊进行中。

难得享受这份悠闲的时光，只可惜史蒂夫作为美国队长公务太过于繁忙，不能与他共享这份清闲，托尼略有些遗憾。他让贾维斯投影出日程表，瞧了一眼，发现在史蒂夫归还宝石后有一段短暂的空闲时间，或许他可以约他去做点什么。

完成当年的博物馆之约……又或者请他看一场戏剧表演？他会定视野最好的包间，在戏剧结束后邀请他共度晚餐，然后在烛光跳动中表达自己的爱意。

不不不，烛光晚餐太俗气了，不符合斯塔克的优雅，也不适合史蒂夫的气质。托尼摇摇头将这个计划扔进了回收站。

或许他应该包下一座复古的小酒馆，打造成上世纪的风格，放着悠扬而古典的管弦乐，然后邀请他跳一支交谊舞。

过了这么多年，他不想再与史蒂夫的关系只停留在公事和搭档上，他想渐渐入侵对方的私人生活。托尼想起了史蒂夫明媚的笑容和关切的双眸，想起了他握住他的那只手，他不相信史蒂夫对他所做的一切仅仅出于战友的情感。他或许只是太迟钝了，又或许是在等待他先开口。

还有那些噩梦……他知道史蒂夫夜晚睡得并不安稳，贾维斯准确将他的身体变化和反应记录了下来——他并不是出于掌控欲而监视他，只是出于担忧。

或许他应该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聊聊这件事。斯塔克企业的全息投影心理疗愈技术，没道理美国队长不可以使用。

托尼单独建了个隐秘的文件夹，将这些计划统统堆了进去，并让贾维斯着手安排……总而言之，多些备选也好。让思绪顺着情感的洋流徜徉了一会儿，托尼放下咖啡杯，收敛了惬意的表情，在光屏上操作起来。

伴随着一封隐秘的协议被他破解到屏幕上，他瞪着右下角那个熟悉的手写字签名，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像暴风雨降临前乌云密布的天空。

“妈的，你个蠢货……”托尼紧咬牙关，压抑着怒意低吼。

他本来只是骇入政府的档案调阅冬日战士相关资料，确保他不再受控制，以及那些政客没有私下里玩什么阴招，免得在复联里插了一根暗针。但没想到，他破解出了一份史蒂夫私下里与政府签订的秘密担保协议——

史蒂夫以自己的身份为巴基担保，承诺对他未来的所有行为负责，并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托尼琥珀色的双眸中燃烧的怒火和嫉恨几乎快染红他的瞳孔，他难以置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史蒂夫·罗杰斯这个总是默默为别人付出的蠢货，自愿让政府给自己的双手再套一层枷锁，就只是为了让巴基彻底自由，甚至赌上了自己的身份、信誉、权利和未来！

有的人永远无法解开自身的枷锁，然而却可以救赎他的朋友¹。

他妈的，你总能为了他甘愿付出一切。

那我呢？

这句话在他心底盘旋，呼之欲出要大声质问，他却说不出口。他在不安，他在胆怯，他害怕知道答案，更畏惧问出口就彻底失去了他。

托尼难以表述此刻的复杂感受，他握紧了拳头，吭哧喘着粗气，目眦尽裂。他恨不得砸烂所有东西，把这份协议撕个粉碎，攥着史蒂夫的衣领怒斥他，再把巴基揍个半死——他前几天就该揍狠一点！

他深呼吸很久，怒火和嫉妒才渐渐平复下来。愤怒解决不了任何事，如果未来巴基真出什么问题，政府绝对会以此为借口率先翻脸，史蒂夫将是首当其冲的牺牲品。

理智逐渐恢复后，托尼才垮着脸拨通了巴基的通讯器。那头过了一会儿才接通，明显的打斗声和枪声伴随着细微的呼吸声而来。

“什么事？”巴基用铁臂堵住冒出火花的枪口，一脚踹飞持枪的暴徒，然后握住枪管把它折弯，语气简短地问。从他冷漠的态度来看他知道通讯器这头是谁。

“你现在在哪？”

“托你的福，和山姆一起正在塞多纳的黄沙里揍人，”巴基一把捞起暴徒的衣领，把他扔到了红砂岩上，砸晕了对方，不带感情地反问道，“你自己下的任务都忘了？”

“当然没有，只是没想到冬日战士效率这么低。当年是怎么成为让人闻风丧胆的九头蛇兵器的？”托尼讽刺一番。

“我还以为你该在回程路上了。”

“杀人易，救人难，”巴基嗤笑道，“你派我来这里不就是想考验我如何对待生命的吗？”

在配合猎鹰解决掉外部守卫后，巴基用金属臂撬开了山洞的铁门，解救了其中的人质。

托尼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压抑着怒意道：“回来之后过来一趟。”然后迅速挂断了通讯。

三个小时后，巴基和山姆一同乘坐昆式喷气机返回了斯塔克大厦。巴基没有过多歇息，穿着那身还沾满黄沙的防弹夹克就走进了托尼的办公室。

“什么事？”巴基开门见山问。

托尼靠在椅子上没有多说废话，他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上放置的一份文件，发出清脆的闷响。他的声音冰冷得像凛冬的寒风，眉头皱起一堆褶子：“看看吧，士兵。”

“看看你最好的朋友到底为你做了什么。”

巴基疑惑地皱眉，拿起那份文件，一目十行迅速浏览，只稍一眼他整个人就僵住了——

“史蒂夫·罗杰斯以个人信誉、权利与责任作为担保，以确保詹姆斯·巴恩斯的自由活动，政府将不得以任何理由限制詹姆斯·巴恩斯的自由权利……但如冬日战士再次发生失控事件，被政府认定为有失控风险，史蒂夫·罗杰斯将承担全部责任。”

巴基拿着那张白纸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指尖攥紧的部分已经出现了褶皱。

他猛地抬头，眼神狠厉像一头孤绝的独狼，声音沙哑质问道：“这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这个混蛋再次自作主张，把你的「自由」扛在自己身上，”托尼冷笑一声，怒道，“就算政府赦免了你的过错，你觉得他们能这么轻易放你自由？你错了，他们只不过是把链子套在了史蒂夫的脖子上。”

巴基的手捏紧，已经将那张纸攥得皱巴巴，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反复凝视着这段文字，瞳孔在颤抖，灼热的目光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他什么时候做的。”他的声音喑哑而干涩，带着一丝危险和愤怒。

“哈，我怎么知道！”托尼一拍桌子，怒吼一声，“你以为我会支持他这个愚蠢的做法？！他没告诉你，也没告诉我，偷偷瞒着所有人一个人干出这种蠢事！”

“说真的，我现在很想再揍你一顿。”托尼捏了捏拳头，把骨节掰得咔嚓作响。

巴基没有在意他这句话，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灰绿色的眸子中满是痛苦、自责和心疼。

史蒂夫——这个蠢货，混蛋，该死的总是想着把所有人护在身后，什么都自己扛。

他此前一直以为是瓦坎达的技术让政府放下心来，宣布了他的自由。政府没有强迫他安上定位器，定期向法官汇报行踪，按时去见心理医生，只是象征性交了一份心理报告就放他自由——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史蒂夫扛下了所有。

政府从未信任过他，他们只是信任史蒂夫。如果他哪一天再次失控，政府不会来找他，他们会率先去找史蒂夫算账。

“巴基，你不会再被控制，你自由了。”

“你不会再伤害到任何人。”

“我会一直陪你到最后。”

他此刻才明白史蒂夫为什么会这么说。这不是给巴基·巴恩斯定下的三条规则，而是史蒂夫给自己套上的又一层枷锁。

“操你的！”他低声怒骂道，“操你的，史蒂夫！”

巴基的太阳穴都在突突跳动，因为无法抑制的悲恸和怒意，他一把撕碎手里的这份文件，白纸屑翻飞而下，却无法缓解他近乎窒息的感受。他转身推开门就要走，气势汹汹很明显要去找谁算账。

“站住！”托尼厉声呵止了他，“你就这样去找政府对峙？你现在的冲动无异于给他们借口，你信不信他们可以立刻让这个条款生效！”

“他根本不应该这样做！”巴基猛然转身，抬头怒吼，眼神凶狠绝望，“我想要的不是这种自由！”

托尼看到了他眼神中炽烈的情绪，夹杂着滚烫的爱意和无尽的自责，如此相似的眼神让他心下一惊，深刻意识到他们拥有同等真挚的感情。

他此刻反而是更冷静的那一个了。他顿了顿，咬牙道：“这件事我们必须要解决，但你这样冲过去找政府无济于事。”

“……那应该怎么办？”巴基攥紧拳头，掐进了掌心里去，沙哑道。

“听我安排。”托尼深吸了一口气。

 

TBC

 

【注】：

1. 原句：有些人无法解开他们自身的枷锁，然而却可以救赎他们的朋友。——《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尼采

Chapter 57: 正常生活

当巴基从斯塔克大厦离开时，已经日暮西沉，通红的落日将余晖洒落大地，从地平线晕染成橘红渐次过渡到紫罗兰色的彩霞。他风尘仆仆推门进布鲁克林的公寓时，史蒂夫也刚换下制服不久。

“你回来了。”史蒂夫浅笑了一下，让巴基心跳漏拍了一瞬。他想到方才知道的事实，只能心情复杂地看向他，喉结滚动，说不出什么话来。

异常的沉默让史蒂夫露出担忧的目光，他走过来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了一番，又瞧了瞧他身上，除却黄沙和尘埃外没发现什么血迹和受伤的迹象，于是放松下来。

史蒂夫关切道：“任务还顺利吗？如果你不想这么快回到战场，我可以和托尼商量……”

“不，史蒂夫，”巴基摇了摇头，将手覆盖上捧住他脸侧的温暖手掌，“只有在战斗中我才能找到我的价值……更何况我想留下的话，需要向大家证明自己。”

“那快去换身衣服，你的脸脏兮兮的，”史蒂夫微笑着调侃了一句，“今天我们出去吃。”

巴基迅速洗去一身尘土，换上普通的夹克衫把金属臂遮住，戴上薄薄的皮质手套。他没有询问史蒂夫带他去哪里，只是安静跟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一家街角的小酒馆。这是一家很有格调的店，简约温馨的黑胡桃木装潢，每一桌都摆放着一束新鲜娇嫩的月季花，室内放着轻快的民谣。

他本以为是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却没想到史蒂夫带他来到已经落座了一位女士的桌前，歉意地打了声招呼：“抱歉，我们来迟了点。”

“没关系，美国队长值得让人等待。”那位女士体贴笑笑。巴基警惕地打量了她一眼，蜷曲微长的金发柔顺搭在肩上，不属于佩吉或娜塔莎那种强势的气质，看起来知性优雅，长相偏甜美温顺。

“这位是艾莉，”史蒂夫对巴基介绍道，“她曾是神盾局的特工，过去专门研究过冬日战士的档案。”

“你好，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见到真人，巴恩斯先生。”艾莉亲切温和地问好。

巴基冷冰冰地点了点头。接下来的对话他没什么心情在意了，心底涌起一股苦涩和酸意，本以为史蒂夫应该也对他怀揣同样的情感，难道一直以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但倘若对方要去追求幸福，他会选择从此隐藏自己内心的爱意，放手祝福他。他闷头专心致志应付着盘子里的龙虾和烩菜，默默咽下嘴里的酸涩。

直到史蒂夫屡次将话题引到他身上，还频频暗示他也说说话之后，巴基这才明白过来。一股烦闷和愤怒猛地涌上心头——这个自作主张的家伙，原来是在试图将他推向别人！

他没办法再隐忍下去。

趁着史蒂夫借口去洗手间，将时间留给他们独处时，巴基抬头眉眼严肃，直截了当说道：“我对你并没有别的心思，所以……”

“嘘，”艾莉了如指掌勾唇一笑，“我知道，巴恩斯先生，你的眼神都快实质化黏在他身上去了。我本来就没抱这样的心思过来，只不过想亲眼见见美国队长，还有昔日档案上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而且还窥探到了关于美国队长的小秘密。”艾莉笑得狡黠却无害，巴基看出她并不带有恶意。

“快去和他说清楚吧，看起来他并不知道你的心思。另外走之前再帮我点一份波士顿龙虾和西冷牛排，装矜持太难受了，我要大快朵颐。记得结账。”艾莉用叉子轻轻敲了敲盘子，一点都不符合礼仪的动作，却显得落落大方又可爱。

巴基的表情缓和了一些，点头对她道了声歉意，径直走到柜台前点单结账然后走了出去。

史蒂夫从洗手间出来时，故意放慢脚步就想给他们多留一些独处时间。他远远看到巴基终于和对方对话时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巴基就迅速结账离开了。史蒂夫连忙绕过盆栽和装潢，一脸歉意看向艾莉，后者了然对他摆了摆手，于是他追着巴基出门而去。

巴基走得很快，史蒂夫刚一推开门就差点跟丢他的踪影。他不敢放声大喊引起别人注意力，急匆匆跟过去，拐过好几个拐角才在家门口撵上他。

“巴基！”史蒂夫气喘吁吁喊了一声。

他的手刚搭上巴基的肩膀，对方立刻攥紧他的手腕，以一种对付敌人的格斗方式扭过他的身体将他拽进了公寓，接着门“砰”一声关上。巴基铁臂扭住他的手腕，一手抵在他肩膀旁边，以一种压迫感的姿势将他按在门上，脸色阴沉地看向他。

史蒂夫吞了口唾沫，平复气息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你又在做什么？为什么总是替我自作主张？”巴基的声音低沉，隐隐压抑着怒气。他的质问听起来不仅仅是关于这件事。

“巴基……我只是想帮你找回正常的生活。”史蒂夫顿了顿，语气中掺杂了一点心虚和愧疚。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巴基的怒火，他的金属臂因为愠怒紧了紧，在史蒂夫露出吃痛的表情后又连忙松了松。他眼神里流淌痛苦和愤怒，呵斥道：“正常生活？你真的以为我想要的是这个？”

“我被九头蛇洗脑，被折磨，失去理智被迫杀人，唯一让我清醒的人是你！”他的语气沉重，声音高亢而锐利。

“我从控制中解脱的那一刻，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也是你！”他目眦尽裂眼神灼灼，呼吸粗重而沉痛。

“而你现在要把我推给别人？”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灰绿色的忧郁眸子落寞而痛苦，眼底闪过受伤的情绪。他犀利地质问道：“你到底是在帮我？还是你在逃避？”

这句话像一把刀，割开了史蒂夫心底血淋淋的遮羞布。他眼神躲闪，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干涩的喉咙欲言又止。

“我不是你的责任，史蒂夫。我不需要你替我找一个「正常生活」。我想要的是你。一直都是你。”巴基步步紧逼，沉声道。

史蒂夫浑身一震，踌躇不定。他冰晶蓝的眼底充盈着无尽的愧疚，他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才导致巴基陷入如今的境地，他本可以过一个平凡幸福的生活，而不是像他一样经历磨难后又在陌生的时代寻找归属。他自以为是地用想当然的方式做出弥补，却不敢问对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沉默良久，史蒂夫沙哑开口，却始终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巴基……你只是误把这种羁绊当成爱情了，只不过因为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我是你唯一熟悉的、可以依赖的对象，所以你产生了错误的认知……你不该受我的影响……”

巴基的眼眸随着他的话语变得更加幽深，像碧绿湖泊深处涌动的暗流。他压抑许久的怒火和情愫再也抑制不住，喷涌而出，无法再忍耐这些刺激他神经的话语，径直探头以唇封住了那张嘴。

史蒂夫身体僵住了，那一瞬间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但很快愧疚、自责和踌躇又浮上心头。他眼前闪过很多画面，巴基护着他时温暖的身躯，坠崖时无助的眼神，归来时冰冷的狠厉……但刹那间西伯利亚冰雪中托尼受伤嫉恨的眼神却恍惚中强硬地占据他脑海……

巴基察觉到了史蒂夫一瞬间的犹豫和神游，他灰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苦楚。随即将抵在门上的手扣在史蒂夫的后颈，将他拉得更近，侵略性地加深了这个吻。

片刻之后，喘息之间，巴基抵着史蒂夫的额头，声音沙哑而低沉：“史蒂夫，你一直在逃避。”

“你对我的愧疚，你对斯塔克的愧疚，你对这个世界的愧疚……别再为所有人背负一切了，你有没有想过，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史蒂夫胸腔剧烈起伏，脸颊和耳垂染上红晕，饱满的嘴唇艳红，眼神复杂，抿了抿唇。

“你不敢面对，不敢承认，但是我敢。”巴基松开扭住他手腕的铁臂，将手滑进了史蒂夫的衣摆里，细细摩挲他的腰肢。

这冰凉的触感让史蒂夫浑身一颤，这压迫而来的灼热感情，让他迫切想要后退，但他退无可退。巴基将滚烫结实的身躯凑近，炙热的肉体紧紧贴上他。他的大腿内侧鲜明感觉到了一块硕大炽烈的鼓起，隔着布料抵在他的皮肤上，像一块烙铁要灼伤他。

“我想操你。”

巴基眸色深沉，语言直白，语气决然，沉声说道：“史蒂夫，你这个混蛋，我想操哭你。”

话音已落，史蒂夫呼吸一滞，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他无法再自欺欺人回避巴基的感情，假装视而不见。这直白滚烫的话语让他无法忽视心底的渴望，在郁结之中眼神里满是挣扎和彷徨。

“如果你还是想逃避，那就推开我。”

巴基在他绯红的耳畔低声说道，紧接着，试探性缓缓将嘴唇贴近，轻柔地覆盖在那双颤抖的唇上。史蒂夫的手指蜷缩又松开，在无尽的愧疚和挣扎下，他没有做出选择，他只是……没办法拒绝。最终他泄力似的阖上眼眸，将手搭在了巴基宽厚的后背衣襟上，紧紧攥住了掌心里的布料。那一瞬间巴基以为他要推开他，眼底闪过一丝害怕和受伤。但紧接着，他听到史蒂夫在接吻的间隙气息不稳低声道：

“巴基，别在这里……”

他轻柔缓慢地将史蒂夫放倒在床上，一边用温暖的那只手掌爱抚光滑的肌肤，一边褪下衣物，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史蒂夫青涩的反应让他感到欣喜，在他娴熟的技巧抚弄下，得益于被放大的敏感，史蒂夫很快泄了出来，剧烈喘息着眼神放空望向天花板。

巴基没有来得及准备润滑剂和安全套，他本打算缓缓侵占史蒂夫的内心，却在接连两次重大打击下压抑已久的情感迫不得已提前爆发。借着精液他将温热的手指插入那处未被造访过的穴口草草开拓，史蒂夫咬唇压抑着难耐的异物感，手指攥紧了床单。巴基的金属臂翻过他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掰开他雪白中透着粉润的挺翘臀瓣，扶着阴茎缓慢却强硬地插了进去。好在超级士兵的体质增强了耐受力，巴基硬挺的阴茎全部楔进去后，史蒂夫只是皱眉咬了咬唇，很快又被俯下身来的巴基啄吻着唇角，从唇边泄出低吟。

这样的体位让巴基可以清晰看到史蒂夫脸上隐忍诱人的表情，和全身泛红的美好胴体，他下身有节奏地挺动，顶得史蒂夫身体上下起伏，汗渍沾染白皙的皮肤在暗淡的灯下泛着光泽，饱满的乳肉有节奏摇晃。在史蒂夫发出一声掺杂情欲的惊喘时，他故意狠狠碾磨前列腺的位置，深深浅浅地撞击那处敏感点。从未体验过的过量快感让他近乎过载，史蒂夫哽咽着攀上巴基的脖子，一边抽气一边呢喃他的名字，在巴基低吼着发泄在他体内时沙哑着嗓音尖叫出来。

他脑袋里什么都无法思考了，他身上的重担、日夜的噩梦、长久的愧疚和挣扎的选择，都沉溺在这汹涌的快感和旖旎的情欲中无法自拔。

巴基亲吻过他长而翘的睫毛上沾染的泪珠，生理性泪水滑落而下，洇湿了床单。

他搂紧巴基的脖子，从肌肤相贴的滚烫和肠道胀痛的炙热中感受到了久违的真实。

 

TBC

Chapter 58: 察觉异常

战场上硝烟弥漫，魔法与枪炮将身体肢解，鲜血飞溅，在焦黑色的尘埃中，托尼就在他眼前，沉寂消散。

史蒂夫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衣衫，紧紧贴在他身上，带来黏腻濡湿的难受感觉。他摸了一把额上的汗渍，拂开耷拉下来的金发，面露痛苦和迷茫。耽溺于爱欲之中不过是饮鸩止渴，快感让他失去理智的大脑无暇去思考，可清醒过后，噩梦和愧疚会如同反扑的浪潮，将他重新淹没。

他眼底茫然无神，坐起身来盯着坠落在地板上的被褥一角。他的意识仍然沉浸在那个噩梦中，有时候甚至让他恍惚中辨不清何为现实，何为梦境。他看到托尼身上从残破装甲渗出的鲜血，听到他惨痛的喘息，看到他面露不甘、嫉恨、疲惫和失望，在他面前逐渐化作尘埃，又或者身体逐渐衰败，像干枯的老树，灰败和衰老攀上他的面庞，然后眼底失去光泽。

他用那双混沌的双眸，凝视着他，泣血质问——

“你从来不会选择我，对吧，史蒂夫？”

史蒂夫痛苦地捂住脸哽咽，他每每一回想起这句话心脏就开始抽痛。

“托尼……”他下意识呢喃，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空气，和落寞的寂静。良久后，直到枕头失去了温度，被褥变得冰凉，史蒂夫抬起头来，颤抖着指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坚硬冰冷的地板上，推开了门，鬼使神差地走出了房间，沿着斯塔克大厦的长廊走得悄无声息。

他漫无目的，却无意识来到了工作间。灯光已经熄灭，只有仍在运作的光屏透出微弱的光晕打在托尼身上。

这位历经岁月沧桑的男人伏在桌前，看起来睡着了。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体恤，将头埋在赤裸的手臂里只露出熟睡的侧脸，呼吸平稳，胸腔缓缓起伏。

他还活着，还在这里。

史蒂夫盯着托尼的脸看了许久，呼吸轻缓，用掺杂着怀念和复杂的柔和眼神临摹他眼角的细纹和充满个性的小胡子。他不禁回想起托尼如何用这张英俊潇洒的脸睥睨众生，仿佛生来就该万众瞩目。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伸出指尖，差点就要触碰到他的脸颊。他猛地惊醒过来，陡然停住，猝然后退一步。

你到底在做什么？

史蒂夫的手指收紧，指骨泛白，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就仿佛撕开了一层皮肉一样痛苦。

他不该这样。不该再靠近托尼。

尤其是在他没有拒绝巴基的亲吻，沉溺在他给予的快感中之后。他就没有资格再做出选择。

史蒂夫痛苦地挣扎了一番，还是将一旁的毯子拿起来轻轻覆盖在他身上。然后狼狈地转身离开，赤裸的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没发出一点声音，却沉重而迅速，仿佛逼迫自己逃离。

从现在开始，他必须和托尼保持距离。

 

***

史蒂夫推开作战会议室的门时，看到已经坐在那个地方的托尼，愣了愣神，又不着痕迹将目光挪开。他来到会议桌前方，取下盾牌放在桌子上缓缓擦拭起来。

“你最近在躲我。”托尼的语气轻描淡写，却格外笃定，眼神锐利地盯着他。

这句话让史蒂夫的手短暂停顿了一瞬，眼神停留在盾牌边缘，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过去你会主动找我商谈正事，偶尔还会关心一下我的日常，”托尼眯起眼睛，拿起马克杯小酌一口，自顾自地说下去，“但这几天交接文件全是借别人的手，远远见到我就绕道走……”

史蒂夫不仅仅与他刻意保持距离，但偏偏，托尼又察觉到了其中的矛盾。明明这家伙在躲着他避免肢体接触，却又会趁他不注意时偶尔用确认的眼神下意识寻找他的身影。当他又在工作间捣鼓到深夜时，史蒂夫会站在走廊尽头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的方向，一脸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最后转身离去——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史蒂夫并不知道托尼借着监控看到了这一切。

史蒂夫在逃避他，但同时，他也没有真正放下他。他会在噩梦里呼唤他的名字。

这让他的心情有些微妙，但托尼也意识到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心情也随之沉了下来。

“就算我魅力惊人，也不至于让你这样避之不及吧？”托尼用调侃的语气掩饰内心的落寞和嫉妒。

史蒂夫轻叹了一口气，压抑住眼底复杂的情绪，低沉道：“我没有。”

托尼冷哼一声，将杯子重重摔在桌子上，讥诮道：“是吗？那这样，你先解释一下前天半夜突然出现在我的工作间站了半天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响声让史蒂夫浑身一颤，擦拭星盾的手停了下来，听到托尼的质问后他指尖紧了紧，喉结滚动，嗓音干涩：“我只是路过。”

他仍然不敢抬起目光直视对方。

“哦？”托尼挑眉冷笑一声，“你「路过」的时候，盯着我看了九分钟，还差点用手指碰到我的脸。”

史蒂夫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他没想到对方不仅察觉到了，还知晓得这么清楚。他当时并没有睡着？还是事后贾维斯向他汇报？但无论如何，他得撇清这个事实。

“你已经做了选择，对吗？”在他寻找到托词前，托尼的语气变得危险而又喑哑，精准地勾住了他的神经，让他呼吸骤然一顿。

史蒂夫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但他似乎并没有资格，也没有机会。索尔在这时推开会议室的门，发出爽朗的大笑，彼得跟在他身后，显然聊得正欢。

托尼和史蒂夫默契地变换了神情，将刚刚的话头止住。没有人察觉到方才会议室里诡异的气氛。

“吾友，我听说有新任务了，真是怀念这种感觉。”索尔走上前感慨了一声，和史蒂夫拥抱了一下。他如今将金发像过去一样服帖梳理在脑后，剃短了胡须，看起来充满活力和朝气。

“你的腹肌也回来了。”史蒂夫扯开僵硬的嘴角笑着用手背拍拍他的腹甲，调侃了一句。

“哈哈，阿斯加德的勇士不应该再自甘堕落，”索尔毫不在意地放声大笑，挥了挥手，“对了，我很喜欢这位新成员，这个小孩和我很合得来。”

彼得受宠若惊瞪大眼睛，嘴里噼里啪啦吐出一大堆真心话：“我也这么觉得！呃不，我的意思是，能见到雷神本尊真的太神奇了！我们约好了一起去玩电子游戏。而且这是我加入之后的第一个团队任务，我好期待！”

“我还以为你会跟着星爵离开。”史蒂夫不自禁被这份活力感染，心情轻松了一些，露出一个浅笑，对索尔说道。

“哦不，吾友，此处有你，有托尼，还有其他复仇者们，我会为你们而留下。”索尔真挚地回应。

在这种氛围下，山姆和巴基也分别走进了会议室。众人落座后，史蒂夫收敛了情绪，表情一如既往严肃起来，将情报投影到光屏上。冷蓝色的光芒投射到每一位复仇者脸上，气氛专注而凝重。

史蒂夫站在前方，星盾就放置在会议桌上，在马克杯旁边。他眼神锐利扫过所有人，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又将目光在那颗星星上停顿了一秒，沉声道：“这座废弃军事基地在前段时间被卫星探测到有异常活动，经过侦查后，其中有九头蛇残余势力在里面研发新型武器。此次任务目标是摧毁设施和武器，夺取数据资料，并尽可能逮捕对方，逼问出他们的目的和其他残余势力。”

“猎鹰，蜘蛛侠，你们从空中突袭，狙击守卫，占据制高点。”

“雷神，你破坏基地电力设备，并在外围镇守，拦截一切增援。”

“巴基，你负责侧翼突袭，掩护我。”

巴基闻言皱了皱眉，他不确定是否应该在史蒂夫下达指令时开口反驳，但还是没忍住，准备提出意见。就在他张嘴前，史蒂夫似乎早已预料，微微偏头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强调道：“你狙击掩护，确保没有任何敌人绕后伏击我们。”

托尼嘴角下撇，眼神冰冷而犀利，他注意到了巴基欲言又止，眼底显然充满抗拒和疑惑。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人都发现了问题——

史蒂夫在保护整个队伍，让所有人都待在更安全的地方，然后自己一个人正面突入最危险的战斗区域。

“Cap，那我呢？”托尼挑眉，以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

史蒂夫顿了顿，避开了他的眼神，沉声道：“你负责空中火力支援和数据拦截。”

托尼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眯起眼冷笑道：“哦——，意思是，我要待在大后方，远离战场对吧？”

“你的位置至关重要，我们需要你进行通信拦截，防止他们求援。”史蒂夫拿起桌上的水杯，润了润嗓子。

托尼用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笑意不达眼底：“原来如此……你的计划就是，索尔待在外围，巴恩斯不能正面突围，我也得乖乖待在后方，大家坐等美国队长一个人冲锋陷阵逞个人英雄主义。”

“这是最合理的安排，”史蒂夫喉结滚动，语气背后隐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态，冷静道，“你们负责吸引火力，我更适合潜入。这是团队合作，不是单打独斗。”

“哦？真的吗？”托尼扬眉冷笑，突然抬起手，“那好吧，我们出发。”接着打了个响指。

“砰——！”

陶瓷杯破裂的声音骤然响起，史蒂夫的手掌微微颤抖，眼神茫然若失，失去焦距盯着自己的手。纵使戴着战术手套，陶瓷碎片也割破了他的指尖，一两滴鲜血滴落到了地板上，热水濡湿了整个手套。

托尼心脏猛地一抽，眼神阴沉下去。

他是故意的。但史蒂夫的状态，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会议室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愣住了，索尔站了起来，彼得手足无措，山姆满脸担忧。巴基脸色陡然一变，立刻起身三跨两步冲了过来，捧住他的手指查看伤势。

史蒂夫面色苍白，额上溢出一层冷汗，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情绪翻涌不定。方才那道熟悉的声响，猛然间将他拽入了终局的战场，他恍惚间又看到了硝烟弥漫的大地上黑烟四起，托尼衰败的脸庞浮现在他眼前。直到捏碎了手中的马克杯，指尖的疼痛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以不容抗拒的力道从巴基手里缓缓抽出手，垂眸沉声道：“……立刻行动。”

 

TBC

Chapter 59: 争锋相对

“贾维斯，启动全局观测模式，目标定位美国队长。”托尼身着装甲悬浮在空中，用火力压制下方的敌人。

“遵命，Sir。”贾维斯的话音还未落下，史蒂夫的身影便出现在托尼的屏幕右下方。这次任务的危险级别并不算高，因此托尼默许了史蒂夫的固执，但他仍然放心不下这个混蛋。

爆炸声、枪炮声和雷电声在这座废弃基地周围响起，交错的枪火和硝烟填满了整个战场。蜘蛛侠缠住哨兵的手脚，手吐蛛丝从一座哨台荡漾到另外一座，蜘蛛丝却被敌人的激光炮割断，彼得惊呼一声，猎鹰立刻从空中捞住了他，将他扔到哨塔上方。彼得在空中转体，用蛛丝缴械了敌人的枪支，红翼配合他击晕了哨台里瞄准的狙击手。

“哨塔已解决。”猎鹰在通讯器里说道。

索尔高举雷神之锤，降落在基地顶部，踩裂了脚下的水泥。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乌云密布，闷雷隐隐在云层中炸闪，他高呼一声，刺眼的闪电立刻从天际降落而下，白中透蓝的雷电噼里啪啦在整座基地表面炸开，将防御系统、炮台和电力设备过载损毁。

没有炮塔压制，史蒂夫正面突围的压力骤然减轻。他微微斜身接过在四五个九头蛇士兵头上反弹后折返回来的盾牌，抬头确认了这一幕。他上勾拳揍晕一个敌人，在躲避来袭时顿了一瞬，一发激光炮擦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染红了制服边缘。史蒂夫持盾的手抖了一下，只是微微皱眉，没有在意身上的伤口，继续往前方的战火中奋不顾身冲去。

“巴基，清理侧翼。”史蒂夫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冷静沉着，几乎骗过了所有人。他的视线扫过潜行突围用金属臂掐晕九头蛇士兵的巴基，又抬头撇了一眼跳跃到高处的彼得用蛛丝缠住一名敌人，两个人并没有暴露身位后才收回目光放下心来，这分神的瞬间他身上又多了两处擦伤。

“这老冰棍……”托尼咬牙切齿，肩上的微型炮弹统统释放出来，替史蒂夫扫清前方阻碍。

史蒂夫的注意力根本没在他自己身上，他不仅关注着战局，还时刻分心关注着所有队友的位置和情况。

贾维斯实时收集的战斗数据也准确显示出，史蒂夫的反应力明显有所下降，他那些微妙的迟钝和迟缓的出招……再放任这家伙自我沉沦下去，他迟早要把自己害死在战场上——他没有错过他刚刚调整身位才接住盾牌的那一幕。

同样注意到这一点的不止他一个人。

在史蒂夫盾牌飞旋出去时，巴基横眉竖眼狙击掉一位试图从背后放冷枪偷袭史蒂夫的敌人，然后单手一撑翻身一跃而下踹飞了从侧翼突袭的九头蛇士兵。他像一头忠诚凶狠的狼，凭着本能护在史蒂夫身侧，精准捕捉史蒂夫每一次细微的动作变化和作战意图，在他用盾牌击退敌人时迅速补上一枪反杀敌人，在敌人绕后袭来时又用金属臂挡住，动作流畅狠厉，仿佛这是刻进骨血里的战斗本能。两个人无缝衔接，配合无比默契就如同他们从未分离。

史蒂夫在巴基擅自偏离原计划的作战位置时只是皱了皱眉，但保持了沉默，默许了他的行为。

托尼看到这扎眼的一幕时只觉得心里像针刺一样嫉妒又酸涩。

逞能的美国队长作战方式有问题，但巴基主动填补了他的漏洞。他可以忍受在感情竞争上的短暂落后……但他无法再忍受这逞强的老冰棍继续在战场上玩命了。

“贾维斯，分析突破路线。”托尼阴沉道。

“遵命，Sir。”混乱的战场局势在他俯瞰全局之下迅速洞察出突破口，屏幕上用红线描绘出了战术路线，并标注了敌人数量和突破方案。

托尼俯冲而下，用掌心炮轰开拦在前方的九头蛇士兵，打破了原定的战术推进计划，又用胸口反应堆的能量炮轰开基地大门，让整个局势朝着他意图的方向推动。

“托尼！不要擅自行动！”史蒂夫猛然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对他怒吼。从身后的战场和通讯器里他同时接收到了这声怒喊。

托尼头也不回迅速朝基地内部突破，很快不见身影。他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果断强硬而又压抑着愠怒：“我在纠正你的错误，Cap。计划就是用来打破的。”

“混蛋……”史蒂夫眼神明显慌乱起来，不管不顾朝基地大门奔袭，动作更显鲁莽。他只用盾牌挡住大部分致命的子弹，至于那些只能造成轻微伤势的，为了快速突进，他毫不在乎。

巴基暗骂了一声，不再管尽量活捉的指令，眼神冰冷阴狠，那一瞬间仿佛切换到了冬日战士的模式，抬起手里的枪支迅速压制前方的敌人，并高喊了一声“索尔”。察觉到战场局势变动的雷神从天而降，大范围攻击的雷电以迅疾之势放倒了一大片敌人。

“索尔，守住基地外围。”

史蒂夫深吸一口气终于冷静了一些，路过雷神时对他道了声谢，迅速下达指令，然后快速朝内突进，巴基紧随他身后。

两个人警觉地沿着阴暗的走廊前进，前方隐约有打斗声传来，但一路上都是瘫倒在地的九头蛇士兵，他们的防弹衣上面有激光炮留下的明显焦痕。一脚踹开实验室虚掩的门后，史蒂夫将巴基和他护在振金盾牌后面，小心翼翼潜入，在环视一眼周围的情况，发现已经没有站立的敌人，托尼毫发无损在控制台前下载数据后，他松了口气，将盾牌扣在身后，站直了身体。

“托尼！给我解释——”史蒂夫脸色阴沉走过去正打算质问，余光却瞥见躺倒在地的九头蛇士兵挣扎着抬手扣动了扳机。

他脸色骤然一变，立刻扑过去，下意识用身体迎上敌人垂死挣扎的一击。

“史蒂夫！”

电光火石之间，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冬兵迅速举枪洞穿敌人的眉心，留下一个血洞。托尼反应也非常迅疾，哪怕史蒂夫是用后背的盾牌试图挡住袭击，在这毫秒之际以他的速度和姿势，那道激光会正好擦过盾牌边缘，破开他的制服绞开他的皮肉，洞穿他的肩膀。托尼铁青着脸一手隔开史蒂夫摁住他的肩臂，另一只手臂上的能量护盾挡住了激光炮，能量冲击在空气中炸开。

“你他妈疯了！”托尼紧紧搂住在他怀里喘息的史蒂夫，惊声怒吼。

史蒂夫脸色苍白，头盔下惊起冷汗，呼吸急促。他猛地挣开托尼牵制住他肩膀的手，愤怒道：“你呢？为什么擅自行动！这么不在意自己的命？！”

托尼闻言掀起了面甲，露出怒火冲天的脸，反而冷笑一声，反唇相讥：“哦，这句话该我问你吧，史蒂夫。你他妈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不在意自己的命？”

巴基在这时走了过来，站在了他的身后，脸色也同样暗沉得可怕：“史蒂夫，你的状态不对，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被两人这样压迫性地逼问，史蒂夫面色一僵，指尖蜷缩，方才的气势突然就泄了气，目光躲闪起来。

“我只是在执行任务。”他哑声道。

“执行任务？”托尼的眼神危险起来，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又像即将落下的雷暴，“我的耐心有限，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作战计划就是自己一个人往前冲？为什么你的反应比平时慢了半拍？”

“以及……为什么你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伤势？”托尼猝不及防捏住他那只受伤的手臂拽起来，上面被划拉开的一道长长的豁口还在流血，史蒂夫吃痛地眯起眼睛，嘴角都在抽搐，“还是你喜欢这种疼痛来惩罚自己？”

“斯塔克，够了，别这样逼他。”巴基皱眉往前跨了一步，隔开了他的手，挡在史蒂夫身前，语气冰冷，却暗藏锋芒。

他转头对史蒂夫柔声低语：“我们回布鲁克林，跟我回家，史蒂夫。”

史蒂夫闻言指尖一颤。

托尼挑了挑眉，覆盖着纳米装甲的指尖摩挲，垂眸瞧了一眼牵扯在指尖的粘稠鲜血，然后抬眼讥诮道：“哇，现在我成唯一的坏人了。真是了不起的骑士精神，巴恩斯。你打算把他带回布鲁克林的那间破旧小公寓，任由他一个人在半夜惊醒，躲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发抖吗？又或者你趁他最脆弱的时候攻破他的心理防线，然后逼他不得不接受你？”

巴基脸色陡然阴沉下来，灰绿色的眼眸阴狠凶恶，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独狼。

“至少他不用面对你的嘴脸。”他的语气依旧克制，但已经蕴含着怒意。

托尼嗤笑一声：“怎么？难道他回去面对你这位「巴基哥哥」就能自动从精神创伤中痊愈？他需要的是心理疗愈，你看不出来吗？”

史蒂夫眉头一沉，下意识反驳：“别吵了，我不需要……”

巴基侧头看向他，轻叹了口气，眼底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担心和忧虑，打断了他的话语：“至少这件事，我认同斯塔克。史蒂夫，你一点也不擅长撒谎。”

托尼的语气缓和了下来，语言却依旧犀利，带着步步紧逼的态势：“你可以和他回去，假装自己一切都好，然后继续逃避。又或者，跟我回斯塔克大厦，直面我们之间的问题。”

史蒂夫指尖微微蜷起又松开，犹豫不定，眼底翻滚着复杂的情绪。沉默片刻后，直到控制台传来资料下载进度百分百的提示音，才垂落在两侧，做出了决定。

“我还要做战后报告，巴基，别等我。”他垂眸说道。

答案不言而喻。巴基的眸光沉了沉，下颌紧绷，最后只是用手捧住他的侧颈，在他唇角轻轻啄吻了一下，低声道：“史蒂夫，你知道的，我会永远陪着你。”

史蒂夫并不适应在别人面前，特别是托尼面前做出这种亲密举动，他怔愣住了，肩膀紧绷起来。

托尼眼神里阴翳的光流转，他知道巴基这是在示威。

 

TBC

Chapter 60: 攻破防线

月上枝头，万籁寂静。深夜的斯塔克大厦只有训练室里传来沙袋被猛击的沉闷声响。

史蒂夫上身只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棉质背心，汗水湿透了整个布料，紧紧黏在他身上勾勒着紧绷的肌肉轮廓和劲瘦的腰肢。他的手臂上青筋鼓起，白天受伤的裂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颜色稍浅的白痕，手指缠绕着绷带，渗出血渍来，一拳拳猛烈击打在沙袋上。他的每一次挥拳都带着焦躁和惶恐，神色茫然若失，像是在拼命砸碎脑袋里的噩梦。

但他仍能在耳畔听到灭霸的响指声，仍能在眼前看到托尼消散颓败的身影，一千四百种轮回的结局如影随形。

更让他感到窒息和压抑的，还有现实。

他明明已经下定决心疏远托尼，刻意回避，但他仍然无法控制自己下意识寻找他的存在，当托尼擅自行动甚至面临危险时，他仍然抑制不了心底涌起的慌乱和害怕……

史蒂夫低吼一声，握紧拳头重重砸在沙袋上，沉重的沙袋飞了出去，碎裂开来，填充物在空中飞散，落了一地。

他捂着额头剧烈喘息，阖上了眸子。

“哇哦，Cap，损坏公物得从你工资里扣。”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如既往的调侃。

史蒂夫睁开眼转过头去，方才浮现在脑海里的人正抱臂靠在门廊上，穿着一件居家服，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托尼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水扔出一道抛物线。

“你来做什么？”史蒂夫接住水，一脸复杂，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口。

“你觉得呢？”托尼眸色幽深看了一眼顺着他修长的脖颈往锁骨和布料下的胸膛流淌的水流和汗珠，语调漫不经心，“当然是来看看美国甜心有没有把自己往死里折腾，我劝你回来不是让你继续在半夜不睡觉惩罚自己的。”

史蒂夫喉结滚动了一下，手里的塑料瓶身微微扭曲，他目光游移道：“我只是睡不着，血清能让我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

“哦当然，万能的血清，总能让你在第二天保持一个清醒的、看似正常的状态……”托尼冷笑一声，靠近了他。

“……但这是真的吗？你敢说没有察觉到自己反应力的下降，动作的迟缓，还有精神的疲惫？”

在史蒂夫哽住的喉咙间要发出什么声音前，托尼继续讥诮道：“你当然会睡不着，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可能已经崩溃了——被困在一个该死的陌生宇宙，每天做着关于终局之战的噩梦，醒来后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属于自己的战场……确实有够折磨人的。”

史蒂夫闻言猛地一颤，呼吸停滞了片刻，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哈，看来我猜对了，”托尼摊开手，眼底闪过心疼和怜爱，笑得有些疲惫，“你现在这状态太像过去的我了，史蒂夫……”

“……你觉得当年奥创为什么会诞生？”托尼语气变得沉重起来，声音沙哑，目光灼灼紧紧盯着他，“因为我他妈的也梦到过你死在我面前！”

史蒂夫的指尖猛地抽搐了一下。

“所以，你知道我今天在战场上看到你这副不要命的模样，是什么感觉吗？”托尼的声音高亢起来，用指尖戳着他的胸口，淡淡的酒气扑打在他鼻翼间，咬牙切齿怒道，“我觉得自己他妈的又要失去你了！”

“托尼……”史蒂夫心脏猛地抽痛起来，垂下眼帘痛苦地看向他，眼底溢满了愧疚。

“别装的你好像在乎这个一样，”托尼退后了一步，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你宁愿让他帮你挡子弹，你宁愿让他和你并肩作战，你宁愿……”

他喉间仿佛阻塞了一瞬，嘶哑道：“你宁愿默许他的靠近，也要把我推开。”

“我早就习惯了，史蒂夫……”在史蒂夫神色动摇时，托尼无奈地叹息一声，又退后了几步，声线颤抖，“……习惯你从来不会选择我。反正无论我做什么，都总是会失去重要的人。”

史蒂夫呼吸骤然一窒，心脏像被无数根针刺穿一样剧痛，他瞳孔剧烈颤抖，趔趄着步子上前，却换得托尼冷着脸后退了一步。

“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

“……”史蒂夫神色凄然地张了张口，却无法反驳。

“所以不必安慰我，毕竟我不像某个人一样，需要你的救赎，”托尼低声笑了一下，笑得面色苍白，充满着自我贬低的嘲笑，又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嗓音，声音里带着近乎破碎的软弱和试探，“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死在灭霸战场上，对于所有人来说是不是更轻松一点？”

“别这样说！”史蒂夫瞳孔猛地一缩，眼底翻腾着剧烈的情绪，心脏抽搐地痛，猛地上前拽住了他的手臂。

“史蒂夫，你这是什么意思？”托尼神色冰冷，瞥了一眼拉住他手臂的那只手，挑眉讥诮道，“你在挽留我？”

史蒂夫的呼吸彻底紊乱了，他指尖一颤，但又不敢放开，他总有一种预感，如果在这时候放手，他会彻底失去托尼。他眼底翻腾着自责、愧疚、挣扎和犹豫……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托尼眼眸深沉，阴翳的波光流转，上前一步喷吐着淡淡酒气的鼻息，似笑非笑在他耳畔停留，像一把钝刀戳进心口，又像情人温柔的低语：“我得提醒你一句，史蒂夫。我可不像某个人——被再次推开是不会再乖乖回来的了。”

史蒂夫倏然抬头，冰晶蓝的瞳孔里倒映着托尼疲惫苦涩的笑容，他嘴唇嗫嚅了一下，胸腔发紧，头脑里一片混乱。他本该坚硬如铁的决心和心理防线在托尼步步紧逼的攻势之下溃不成军，深重的愧疚和自责笼罩了他。在这令人窒息的重压下他想逃避，想躲在与世隔绝的地方自我毁灭，但他又想起了托尼的爱意，托尼的失望，托尼的质问，托尼的痛苦，托尼在他眼前倒下脸色变得灰败的画面……他如果再退后一步，他真的会彻底失去他。

他近乎是哽咽着从喉咙间挤出了微弱的声音，轻到仿佛是一声叹息，差点要听不清：

“……别走。”

托尼眼底的不安和嫉妒稍微淡去，嘴角缓缓扬起，带着步步为营得逞后的轻嘲，眼底却闪过掩饰不住的苦涩和疲惫。

“史蒂夫，记住了，是你主动挽留我的。”托尼再次轻声强调，史蒂夫睫毛轻颤闭上眼，眉头紧蹙，手却松懈下来，任由自己被拖入无尽的漩涡之中。

托尼温柔地捧起他的侧脸，托起他的下巴吻上了那双他肖想已久的红唇，史蒂夫顺从地张开了嘴，威士忌苦涩的味道在唇齿之间传递。托尼吻得富有技巧而又急切，仿佛要将过去所有的嫉妒、不安、愤怒、委屈和隐忍都发泄出来。过去总是在某些问题上争锋相对的两张嘴如今纠缠在一起，舌尖密不可分地缠绕，互相汲取着彼此的味道，甚至在牙齿磕绊时渗出让人兴奋的腥味。

史蒂夫喘息着躺倒在训练室的软垫上，那件汗湿的背心被捞起卷在了胸口上，饱满挺翘的胸部沾染了汗渍散发着诱人光泽。托尼用那双能制造精妙机械和装甲的手覆了上去，微微粗糙的指腹将整个乳肉用力拢住揉捏，白皙的软肉从指缝间挤压出来。史蒂夫发出难耐的呻吟，仰起头颅露出脆弱的喉结，在托尼用下身火热的硬挺抵住他的臀缝时自觉地张开了双腿。托尼如愿以偿用手掌亲密接触到了美国翘臀，手感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富有弹性，他恶趣味地轻轻拍打了一下，引得史蒂夫浑身一颤，全身泛起羞耻的潮红。

“……直接进来，托尼。”

史蒂夫在托尼伸进去一根手指时皱了皱眉，肠道干涩至极，手指进去的非常缓慢，他喘息一口，偏过头将脸埋在软垫上哑声道。

“怎么？在性事上也要用疼痛和鲜血惩罚自己？”托尼垮下脸冷笑一声，“是我在逼迫你吗？史蒂夫？”

托尼犀利的质问像一把刀又割开他的血肉。史蒂夫抿了抿唇，让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感觉到身后的手指抽了出来，这让他心下一惊，以为托尼生气他刚刚的话语又要离开，连忙转过头来看向那张沧桑的俊脸。

只见托尼将手指伸到他的嘴边，目光沉沉低声道：“舔。”

史蒂夫呼吸一滞，这一幕竟然让他微妙的起了反应，一股酥麻的热流窜过神经末梢，他腰肢有些发软，顺从地张开嘴含住了托尼的手指。托尼的手指和他的舌头一样具有侵略性，三根修长的手指几乎全都伸了进来，轻轻夹住他的舌头，又暧昧划过口腔内壁，用指腹摩挲他湿滑的上颚，又强硬地向喉咙深处探了探，引起他生理性地吞咽反应，即使这样史蒂夫也乖顺地张着嘴，任由他的侵入，甚至用舌尖主动讨好他的手指。粘稠的唾液顺着张开的嘴角流淌而下，史蒂夫眼睛里闪过水雾，不自禁攥紧了身下的软垫。

托尼抽出手指时，指尖牵扯的透明丝线在空中断开，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流淌，在训练室黯淡的灯下闪着微末的光。他再次将手指探进臀缝之间隐秘的穴口，这一回有了唾液的润滑比方才顺畅了不少。托尼在里面探索的三根手指很快就找到了前列腺的位置，但他故意避开那个地方，只是偶尔轻轻划过，引起身下人一阵颤抖。等三根手指能顺利在肠道内抽插后，他抽出手指，扶住了史蒂夫劲瘦的腰肢，将自己已经硬挺到发疼的阴茎抵在泛红的臀缝间磨蹭。

“说出来，史蒂夫，”托尼循循善诱哑声道，“说出你想要的。”

史蒂夫在滚烫的阴茎头划过穴口时腰身颤了颤，蜜穴张开又紧缩，他咬了咬唇，整个脸都染上了红晕，在令他浑身燥热的羞耻中声音几不可闻。

“我想要你，托尼……”他哽咽道，“……操进来。”

托尼嘴角上扬，他的掌控欲在此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身下的硬挺更灼热了几分，甚至能感受到青筋在鼓动。他将阴茎头部在穴口蹭了蹭，穴口贪婪地想要圈住他挽留，但他就是没进去，从喉咙发出沙哑的低笑：“光是嘴上说可不行啊……”

史蒂夫捏住软垫的手紧了紧，复又松开，接着放在了自己雪白的大腿内侧，掰住自己的腿往两边分开，柔韧性极佳的双腿内侧近乎展开成一条直线，裸露出臀缝中间泛着红润的穴口。

他侧头将潮红的脸埋进垫子，睫毛轻颤，不稳地吐息：“操我……”

托尼心满意足地轻笑一声，低下身来啄吻他的唇角，下身猛地挺动，迅速破开了紧致的肠道，进到最深处时两个人都发出满足的喟叹。史蒂夫的腰背弓起，胯部被撞得生疼，他的手在托尼激烈的撞击下扶不住大腿，于是抓住托尼的手臂，像是生怕他离开，用力到在他结实的小臂上留下抓痕。托尼又痛又爽头皮发麻，更加用力地掐住他窄紧的腰，富有技巧性地碾压过前列腺上敏感的神经，引起肠道一阵剧烈紧缩，夹得他差点缴械投降。

史蒂夫在这猛烈的操弄下呻吟，又在胸口的乳肉被托尼用带着硬茬胡须的嘴唇吮吸时惊喘出来，流窜全身的酥麻让他腰肢发软，大腿内侧在顶弄中痉挛，肠道在抽搐。他将指尖插进托尼浓密的短发里，在尖锐的牙尖刺进乳孔时泄了出来，剧烈喘息。

在高潮的失神中史蒂夫头脑近乎一片空白，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一切都是他主动的，是他主动挽留了托尼。

在托尼不曾停顿的抽插下情欲再次涌了上来，将隐隐而生的罪恶感又压了下去。

 

TBC

Chapter 61: 自我厌弃

史蒂夫猛然睁开了眼。

微弱的晨曦从浅色的窗帘缝隙隐隐透进来，将昏暗的房间微微照亮，暗淡的光影模糊在一起，不再界限分明。史蒂夫急促地呼吸，胸腔剧烈跳动，惊起一身冷汗。他转过头看见托尼在他身边沉睡，将微凉的手臂搭在了他的胸口，眉头微皱，似乎也睡得并不太安稳，面容上透露着一丝不安。他心脏狠狠一抽。

上帝啊，他到底做了什么？

昨晚荒唐的性事在他清醒的脑袋里闪现，他清晰记得每一个细节，每一次暧昧的抚摸，每一次亲密的接吻，还有每一次身躯的起伏。他滚动干涩的喉咙，用泛白的指尖紧紧攥住了自己领口的布料，压抑住逐渐从胃部泛起的一股恶心——他对自己感到的恶心。

他无法再直视托尼，也不敢再想起巴基。自责和悔恨的浪潮将他吞没，罪恶感和自我厌弃的道德谴责将他掩埋。

他怎么能这样？

他在巴基炽烈滚烫的感情倾诉和直白质问面前彻底溃退，没有鼓起勇气拒绝他温柔的靠近和亲密的深吻。他在托尼步步紧逼的哄诱与情感勒索的自嘲面前溃不成军，主动拉住了他的手臂放任自己沉沦其中。

他的身体还残留着昨夜的余温，可是心脏却像堕入冰原一般寒冷。

巴基的深情和托尼的掌控在脑海里反复交错，像两条粗重的锁链将他缠绕、束缚、撕扯，拉着他坠入地狱。他觉得自己无比肮脏。

史蒂夫轻轻挪开托尼的手臂，然后近乎是踉跄着冲进了洗漱间。他反锁上了门，将浴缸上方的花洒打开，冰冷的水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身上，让他哆嗦着嘴唇一颤。他的喉咙酸涩发胀，胃部像是被一根铁棍在里面翻搅，一股翻涌而上的恶心感让他忍不住干呕，空荡荡的胃部却吐不出除却酸水以外的任何东西。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他的狼狈和脆弱，他骨节苍白的手指紧紧攥住浴缸边缘将陶瓷捏出指印，双腿发软跪在了里面，任由冷水冲刷着他发抖的躯体。

冰冷的水流融汇着冷汗，将他的金发一缕缕紧贴在脸颊，又顺着他的后颈蜿蜒流淌，浸透了单薄的上衣和裤子，黏在皮肤上，让他喘不过气。他原本红润饱满的嘴唇开始泛紫，用手指捂住嘴拼命抑制喉咙的紧缩，干呕声却还是从指缝间低低溢出。他嘴里泛起一股苦涩，眼眶泛红，神情迷茫而痛苦，茫然地盯着飞溅的水滴和从他脸颊淌下的冷水汇入出水口。他试图找回自己的注意力，呼吸却越来越急促，喉间挤出压抑的抽气声，控制不住自己濒临溃败的理智，内心被羞耻和悔恨撕得千疮百孔。

他从未如此憎恶过自己。

他伤害了巴基，伤害了托尼，他同时背叛了他最珍视的两个人。

他本该是理性、自律、正直、克制、忠诚的“美国队长”……可瞧瞧他做了什么荒唐事？他愧对于这个称号。

史蒂夫的身体仍在剧烈发抖，嘴唇发紫哆嗦着爬起来，脚步趔趄，胃部的绞痛和胸腔的窒息让他难以站稳，他的呼吸紊乱得就像溺亡的人在拼命汲取空气。他撑在水槽上，抬起头瞥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

凌乱的金发一缕缕贴在他惨白的额头和脸上，眼眶红肿的眼里布满血丝，黯淡的眼睛失去光泽像乌云密布下灰蒙蒙的大海，脸色煞白像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一个连最基本的界限都守不住的罪人。

看看这张脸……虚伪到让人作呕的“美国队长”。

史蒂夫痛苦地闭上了眼，不敢再直视自己的眼睛。

他该怎么办？他还有什么脸面对他们？

他想逃避……一段时间。

 

***

史蒂夫换上了那身时空穿梭的银色与红色交加的制服，站在平台上深吸了一口气。班纳博士正在一旁调试设备，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

他的脊背挺直，脸上一如既往平静沉稳，看起来坚不可摧而又无比可靠，仿佛方才在洗漱间里一脸狼狈和煞白的脆弱只是错觉。

他僵硬的嘴角勾勒起一抹苦涩的弧度，低头瞧了一眼微弱颤抖的手心里握着的锤柄——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得到雷神之锤的认可……

他真的“配”得上吗？

“你准备好了吗，队长？”班纳博士柔和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史蒂夫掩饰住复杂的情绪，回答得不假思索，声线沉稳到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当然。”他的表现完美无缺，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来，他的呼吸平稳，表情冷静，眼神坚定，仿佛还是那个无坚不摧的强大战士。

“队长，你可以在那个世界多停留一会儿，如果你想的话，”班纳博士瞥了他一眼，突然说道，“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你只是消失了十秒钟。”

史蒂夫呼吸稍微紊乱了一瞬，指尖颤抖着眨了眨眼。他难道察觉到了什么？

“我们十秒后见，班纳博士。”他沉吸一口气，避开班纳的目光，冷静说道。

班纳博士却诡异地沉默片刻，他庞大的身躯顿住，盯着史蒂夫看了一会，声音温和：“队长，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史蒂夫的喉结不由自主滚动，表情却没有一丝破绽，轻轻扯开嘴角浅笑了一下，沉稳道：“毕竟归还宝石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班纳相信了他的解释，低头看向设备再最后调试了一次，紧接着史蒂夫消失在了白光中。他嘴里嘟嚷着，开始倒计时：“10……9……”

“3……2……1……”

话音刚落，班纳博士的眼神在这一瞬间迷茫了起来，他用粗厚的手指挠了挠自己的头，嘟哝道：“咦……我为什么在这里？”

“有人使用了时空穿梭机器吗？”他疑惑地眨眼，低头看向设备，小心翼翼用指尖调取数据，但是没有找到片刻之前有过时空穿梭的记录。

“奇怪了……”班纳博士关闭了设备，朝他的实验室走去。他总觉得自己仿佛忘记了什么事，或者某个重要的人，但他的记忆里空荡荡的。

一分钟前的斯塔克大厦公共客厅。

托尼打着哈欠从房间走出来，他倒是毫不意外床边空荡荡的，史蒂夫估计又出去晨跑了。反倒是他，头一次这么早起来，真是困得不行，不过这不影响他饶有兴致地回味昨晚让他如愿以偿的火辣性爱。他咂咂嘴，心想今天说什么也得说服史蒂夫接受斯塔克科技的心理疗愈技术，不能放任他自我压抑下去。

“这家伙还没回来？”托尼从咖啡机里接过打磨好的深棕色液体，加了两块糖一勺奶搅拌了一下放到嘴巴跟前嘬了一口，看向餐桌边的山姆。

按理来说如果这位晨跑搭档都回来了，老冰棍没道理不在这里。

正在咀嚼着培根片的山姆抬头道：“哦，今早我晨跑的时候没遇到Cap。”

“奇怪了……贾维斯，帮我调取史蒂夫的位置。”托尼心底闪过一丝莫名的不安，连忙下达指令。

“遵命，Sir……”

贾维斯优雅绅士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阵微弱的电流滋啦声闪过，只听得这位人工智能管家回应道：“Sir，请重新下达指令，您要调取谁的位置？”

“就是那个……”托尼没想到这个简单的问题还要他复述一遍，皱眉有些烦闷地说道，却突然顿住了声音，心底泛起一股迟疑和疑虑。

他要找……谁来着？

他茫然地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看向了猎鹰：“我们刚刚在讨论谁？”

“嗯？”山姆疑惑地反问，“你在说什么？”

诡异的氛围逐渐弥漫开来，托尼揉揉头痛欲裂的太阳穴，突兀地感觉到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心脏最重要的一部分被血淋漓地剜走了，留下一个漏风的幽深血洞。他突然想不起他昨晚干了什么，他印象中好像是一场热辣的性爱，是和哪个封面女郎吗？但他已经很久没有约过那些妙曼的女郎了。

与此同时，布鲁克林公寓。

巴基擦拭了一遍自己的振金臂，还是难以掩盖心底的不安。他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越来越少的耐心和越来越焦躁的急切，准备掏出手机给史蒂夫打个电话。他翻开只有三五个名字的通讯录，找到那个置顶的名字正准备拨通出去，在这刹那间整个世界似乎出现了某种波动，他恍惚地眨了眨忧郁的绿眼睛，紧接着他手机屏幕上最置顶的那个名字变成了山姆·威尔逊。

他愣住了。手在颤抖，眼神里露出痛苦的情绪。他似乎被再次夺走了某种非常重要的东西，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就像一只无形的手，轻柔拂过整个世界，这一瞬间，关于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的一切历史、一切过往、一切记忆、一切存在的证据，都被统统抹去。

“10……9……”

“3……2……1……”

史蒂夫归还雷神之锤和所有无限宝石后按照原本的设定回到了他所处的时空，然而迎接他的不是十秒后的班纳博士，不是熟悉的斯塔克大厦实验室。他掉落到了一个浑然陌生的环境，一座透明玻璃铸就的圆柱形囚笼。他脚步趔趄了一下扶住玻璃边缘才稳住了身形，接着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这一切。

“欢迎来到这个我精心为你打造的牢笼，美国队长。”

一位身着绿斗篷戴着机械面具的男人声音嘶哑低沉，平淡的语气里却难掩兴奋。

“请叫我毁灭博士。”他说道。

 

TBC

Chapter 62: 消失的人

这个世界不对劲。

这个见鬼的世界铁定他妈的不对劲！

托尼靠坐在皮质椅背上，整个身躯在重力的作用下向后压去，眉头紧皱，有些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他眼底有一圈乌青，鬓角略微泛灰，胡茬朝着他一贯定型的形状向外茂密生长，看起来像在工作室泡了几个晚上全靠咖啡因过活的糟糕状态。

但事实并非如此，或者说，还要更糟糕。

他从没有感觉过这种状态，就仿佛他向来高速运转的天才脑子里被人撬走了一块，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这导致他的大脑就像遇到某种程序谬论的计算机一样停滞了运算——托尼·斯塔克的世界向来由逻辑、方程式和编码构筑，而现在这个可以精准计算和推演的世界缺少了关键的一环。

他的那位混蛋父亲耗费近乎半生像魔怔了一样苦苦寻找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那个曾被霍华德一千多次在他面前提起的存在，让当年的他止不住愤怒和憎恶，如今想起却又充盈着复杂感情，其中的情愫连他也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

可是当他调取包括政府官方机要在内的所有资料和档案，让贾维斯一次又一次自检是否存在系统故障和入侵后，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存在却并不存在的时候，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躁郁和迷茫。

他不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声音、容貌、性格，甚至在这个世界找不到任何痕迹，但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深爱着一个“并不存在的人”。

这种爱不是简单的依恋，也不是短暂的占有，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渴望和痛苦，让他甘愿放下骄傲去挽留，去争夺，去和冬日战士这个仇人争锋相对。

但他现在甚至无法拼凑出一个轮廓，自己的思维殿堂里找不到蛛丝马迹，他的大脑就像被格式化了一样一片空白，徒留下无处安放的情感让理智备受折磨。

托尼阖上眸子将头后仰靠在了皮质靠背上，指尖在扶手上有节奏的叩击。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沉静下来，将最近三天来的异常抽丝剥茧逐一分析。

贾维斯在第一天下午告知他此前在百老汇大剧院订了包间，歌剧魅影将在傍晚七点半开始，是否要为他提前安排。他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份隐秘的文件夹，确定了自己曾有过约会安排，但是对象却在他的意识里消失了。

索科维亚协议第二轮谈判在第二天召开，他坐在超级英雄的代表席上却感觉到了整个会议氛围的不对劲。一位立场坚定、极具象征性和公信力的关键存在消失了，这导致他不得不作为超级英雄的代表人发言，却感到了莫名不适，就好像他身边本该有一位与政府据理力争、正面对峙的核心人物。他和特查拉试图在监管和自由之间寻找平衡，这份平衡却似乎被虚空吞噬了，导致整个会议走向了争吵和混乱，天平在朝着政府剧烈倾斜。

巴基在第三天找上门来，说记得他们两人策划当天会见政府机构针对某一份秘密担保协议进行谈判。托尼对此有所印象，这件事还引发了他们短暂的冲突，但当他把那份文件调阅出来时，白纸黑字上只是一份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赦免文件，没有阴谋，没有下套，没有针对，政府赦免了冬日战士过去的罪行并放他自由——他们没有理由去会见政府。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房间内弥漫。

他看到冬日战士捏紧了拳头，金属臂发出利器刮过玻璃的刺耳声音，哼哧哼哧喘着粗气，显然也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他的灰绿色眸子中闪过极度的焦虑和不安，隐隐濒临失控的边缘，像一匹被夺走至亲挚爱的西伯利亚孤狼，在冰天雪地里落寞彷徨。

“斯塔克，我知道你也察觉到了，我们必须找回他。”

他的声音嘶哑，狠戾的神情像极了曾经冷血无情的冬日战士。是啊，现在这种状况与昔日被洗脑的时候又有何种区别？

不，甚至更糟。

他最重要的记忆被某种不可抗的外力彻底夺走，让他完全清醒着，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沉沦在失去的恐惧和焦躁里，被剥夺了存活的目标，生存的希望，人性的锚点，精神的支柱。

他的大脑和记忆告诉他，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

但他的身体、他的心脏、他的直觉、他的本能以及他的灵魂都在抗拒这个结论。他胸口翻腾着滚烫的情愫，他愿意为了这个人去死，也愿意为他而战。他想不起他的名字，这份深刻的感情却无法凭空消失，只能滚烫地灼烧自己的心口。这种仿佛心脏被剜去一块肉的恐慌和疼痛比九头蛇的洗脑控制还要可怖，就像灵魂被用力剥离，却留不下任何伤口，徒留下他千疮百孔的肉体在陌生的世间踽踽独行。

“有一个关键的人，消失了。”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没有任务，但斯塔克召集所有复仇者立刻在会议室集合时，所有人不约而同赶来，眼神中交换着同样的沉默，显然都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缺失感。托尼打破了这种压抑的沉寂，语气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玩世不恭的轻佻，冷静中甚至掺杂着一丝不安。

“……”班纳博士无奈耸了耸肩，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那天我无缘无故出现在时空穿梭机器那里不是巧合。”

“你有头绪了吗？”

托尼指尖在桌面上叩击，摩挲着下巴沉思，声音低沉，“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本该有一个人……在这个位置，他总是在说些什么，做出指挥……”

他眼神猝然犀利起来，立刻调出昔日的作战影像投影到了前面的光屏上，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很快一个模拟的蓝色虚影显示在了视频中空出来的区域——就像一块拼图，将缺失的部分完整拼合，如果没有他，整个作战队伍就显得破碎不堪，战术漏洞百出。

罗德目光扫过那些空缺的位置，表情严肃起来：“我们的作战向来精准，不可能出现这么明显的纰漏……这只能说明，确实本该在那里存在一位战术核心，负责调度和指挥。”

“现在的问题就是，”托尼阴沉道，“那个人消失了。”

“……从世界上彻底消失……就仿佛历史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而世界却没有来得及补足他的缺失，”旺达缓缓偏头，她的指尖波动着暗红色的能量，“不是心灵控制……没有魔法痕迹……”

“这也变相说明他的重要程度，足以让历史产生纰漏。”托尼揉了揉眉心。

这时本来安静坐着的彼得显然也憋不住话头了，他焦躁地搓了搓手，不安道：“斯塔克先生，这几天贾维斯针对我的训练计划……我总觉得少了一个，呃……”

“我的战术导师。”他笃定道。

众人微微愣神，表情凝固，逐渐打开了话匣子。

山姆抱着手臂开口：“不止是你，我晨跑的时候也总觉得少了个「on your left」，但我忘记到底是谁说过这句话。”

“我留在中庭……”索尔皱着眉头，顿了顿，显得有些困惑，“是因为有一个人赢得了我的信任……我从未如此信任过一个凡人¹。但我……想不起他是谁了。”

原本一直沉默坐在角落里的巴基，干涩的喉头滚动，他是对此最具有强烈缺失感的人之一，因为他的灯塔都被夺去。他眉宇隆起，眼神中流露出被洗脑后的迷茫，试图从脑海中翻出那些回忆，却始终一片空白——那个占据了他近乎整个人生的重要人物。

“布鲁克林的公寓……”他沙哑道。

“那间公寓，有点不对劲……有些地方，原本放置着两个人的物品，现在明显空出了一半……”

他吞了口唾沫，握了握拳头又松开，茫然地看向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苦涩道：“而且，为什么我会加入复仇者联盟……我现在似乎没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托尼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眼神变得危险：“太棒了，我也想说这个。不是针对你啊，我也在想我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才会同意你留在复仇者联盟。”他的话锋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冷，某些不受控的情绪被牵引而出。

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火药味。

眼看着这两人之前的氛围越来越诡异，山姆连忙开口把话题引入正规：“所以，这一切都证明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的的确确被抹掉了。那个空房间，空置的武器架……很像应该放置着一面……圆盾。”

“是啊，”托尼瞪了一眼巴基，挪开视线冷笑一声，“现在问题来了，是谁，通过何种方式，做到了这一点——把一个人的存在瞬间从全世界抹消？”

“总之，我会先去找斯塔兰奇博士问一下，”托尼揉了揉眉心，透露出一丝疲惫，“其他事情先保持——”

这时罗斯的通信打断了他的话语，他沉下脸接通了电话，只听这位国务卿声音紧迫地说道：

“GRC（全球回归人口理事会）物资仓库遭受碎旗者袭击，我们需要复仇者介入——”

 

TBC

【注】：

1. “中庭的权谋之争使我茫然无措，周而复始的王权更迭令人内心麻木。在这段岁月之中，从未有凡人像史蒂夫·罗杰斯那样赢得我的信任。”——《秘密帝国》原句

Chapter 63: 内部纷争

阴沉的天空灰蒙蒙，布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全球人口回归理事会物资仓库中，守卫横七竖八躺倒在地上，一位脸上有雀斑的红褐色卷发女孩指挥着同伴迅速将药品和食物装进两辆装甲车中，她看起来像是刚读大学的年纪。

钢铁侠悬停在仓库上方的空中，用红外线探测仪扫描了整座仓库。他将掌心炮调整至非致命模式，快速锁定目标，在耳麦中说道：“一共六名窃贼，集中在仓库出口处，有四名持有枪械。”

战争机器罗德跟随在他身边：“作战指令？”

托尼道：“先用电击模式，优先控制。”

语毕他立刻俯冲而下，砸开仓库顶层的天花板，微型电磁炸弹精准发射向戴着黑色面具的碎旗者方向，这一声巨响惊动了所有人。

“躲避！”卷发女孩立刻高呼。

碎旗者们在电光炸响之际猛地翻身躲闪，身手并不标准，显然没有接受过搏击训练，更倾向于街头混混式的动作模式，但异常迅速。他们双腿发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跃至九英尺开外，巧妙躲开了袭击。

“该死的，这是一群强化人。”托尼皱眉。

战争机器这时候从侧翼突入，肩部弹仓开启发射了数枚非致命电击弹，目标是持有枪械的四名碎旗者，只见有两个人全身抖动被立刻放倒，有两名碎旗者则举起胳膊挡住电击弹，电流撕裂他们的衣袖在身上窜流，却只是咬咬牙却并没昏迷。他们一把捞起昏迷过去的同伴将他们扔到了装甲车的车厢内，快速找掩体隐蔽起来。

猎鹰俯冲落地，冬日战士撞碎仓库窗户一跃而下，蜘蛛侠荡漾着蜘蛛丝拦住了碎旗者的去路，场面当即陷入混乱中。巴基挥舞着金属臂，一拳砸向卷发女孩的腹部，他以为对方是普通人因此收了力道，却遭到意料外的格挡。他心下暗惊，瞬速抬臂挡开对方反击的拳头，骨骼和金属臂相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猎鹰双翼展开屏障，挡住了棕色短发的碎旗者发射的枪炮，紧接着飞旋横冲过去，将对方撞得向后退了十几英尺，对方很快稳住身形，以远超常人的力道捏住他的翅膀将他反扔出去。彼得攀跃上墙壁，用蛛丝捆住身形壮硕的碎旗者的胳膊，效果却大打折扣，碎旗者怒吼着青筋暴起挣脱束缚。

“有四名超级士兵，罗德，改用激光炮。”托尼迅速做出判断，沉声道。

罗德顿了一下：“你确定？”

托尼强硬而果断：“不能让这群家伙轻易离开。”他举起右手臂，对准了那位卷发女孩非致命部位，掌心里能量积蓄，就在蓝色的光芒汇聚成攻击轨迹之前，猎鹰猛地从侧翼冲出，翅膀上的能量盾挡住了激光的路径。能量波动在翅膀的金属边缘炸开，火花四溅。

山姆大声喊道：“那只是个孩子！”

托尼心下涌起一股暴躁，当即呵斥：“那也是超级士兵！”

钢铁侠悬空腾起，占据了一个更加具有高空压制优势的位置，再次抬手瞄准了正在同冬日战士缠斗的棕色短发碎旗者，趁着巴基用尽全力将他揍飞之际立刻发射激光。

猎鹰反应速度极快，翻身跃起用振翅风压干扰了钢铁侠的瞄准，使得目标偏离。

“你这是做什么？”托尼脸色瞬间垮了下去，阴沉道。

“我们应该先和他们谈谈！你这样做只会让他们变得更极端！”猎鹰保持着冷静低吼。

巴基这时也站在了猎鹰身边，他语气还算比较平静，沉声说道：“这些人只是想为那些被忽视的群体争取权利，山姆说的对，我们应该重视他们的诉求，而不是把他们视为恐怖分子。”

“哈，这些人正在干的勾当不就是恐怖袭击，你怎么还同情上了？”托尼冷笑，战争机器罗德降落在他身旁。双方隐隐形成对峙的局面。

彼得停下了动作，不知所措地看向所有人，不清楚自己该听谁的，蜘蛛面罩下露出为难的表情。

“卡莉，他们内部吵起来了。”那位棕色短发的碎旗者马蒂亚斯在卷发女孩耳畔低声说道。卡莉早已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她嘴角微微勾起，轻蔑嘲讽道：“他们自己都不信任彼此。”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战场，然后出其不意朝复仇者之间扔了一颗闪光弹，大声吼道：“快撤！”

闪光弹炸裂的瞬间，卡莉迅速跃上一辆装甲车，其他碎旗者速度也极快，装甲车一轰油门疾驰而去，留下发动机轰鸣过后的白烟。白光爆裂的一瞬间，巴基用金属臂挡住爆炸碎片，猎鹰将自己护在羽翼中，彼得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冲击得视野一阵眩晕，钢铁侠和战争机器的装甲迅速切换模式，很快恢复了视觉。

盯着远去不见踪影的装甲车，战场上只剩下了沉默，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追击时间。托尼紧握双拳，怒火仍未平息，猛地看向猎鹰和巴基，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冷笑，高声怒道：“这下好了，你放跑了几个超级士兵级别的威胁。”

猎鹰面露苦涩，神色有些茫然，似乎在极力回想什么，低声道：“如果……他还在的话一定也会率先尝试劝说他们，而且比我做得更好。我们需要……那位领袖。”

托尼闻言顿了顿，神情不定，但内心开始动摇起来。这句话让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脸色都变得沉重而铁青。虽然记不起一切，但直觉告诉他们，这句话是事实——他们此刻正面临着一个无法弥补的重大空缺。

得知复仇者行动失败后的罗斯在通讯器里不满地怒道：“斯塔克，我让你剿灭他们，不是让你放他们逃跑！复仇者连这几个小喽啰都搞不定？”

已经换下了装甲的托尼揉了揉太阳穴，压抑着愤怒冷声道：“哦，所以你希望我当场轰碎这些家伙，明天新闻头条里写着「复仇者联盟大屠杀」？别以为我不看新闻，这群家伙在很多人眼里被称为「罗宾汉」！”

罗斯态度强硬道：“如果你们无法镇压，那我只能让军方介入了。”

托尼讥诮一声：“那太好了，他们更有理由把自己塑造成烈士和英雄。”

罗斯闻言沉声警告了一句：“斯塔克，别站错了你的立场。”

“我的立场？”托尼嗤笑了起来，当即沉下脸来对通讯器那头阴沉道，“我的立场是，你最好别再给我隐瞒情报，否则下次战损清单上就会有政府的名字。”

罗斯心下一沉，他知道斯塔克是在发怒为什么没有提前告知他碎旗者中存在超级士兵，他面色铁青着挂断了通信。

在和巴基一同前往纽约圣殿的路上，托尼脸色冷峻，他心中举棋不定。碎旗者的装甲车上他已经提前安装了定位器，很快就能得知他们的老巢。但接下来，他该怎么做？把他们当做威胁暴力镇压？还是听取山姆和巴基的建议试图劝说？但比起这些，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呢？

托尼询问着他记忆里那个“并不存在的人”，只感到心下空落落的。

TBC

Chapter 64: 时空穿梭

当托尼和巴基踏进纽约圣殿的门时，奇异博士就悬浮在大厅正中央盘腿打坐，他的红色斗篷无风自动。奇异博士在他们进来时便缓缓睁开了眼，仿佛正在等待他们。

金色的魔法阵在斯特兰奇手中浮现，他双手结印，魔法阵中间出现了一条条扭曲的时间线，引得周围的空间都泛起涟漪，现实似乎在奋力震荡，某种缺失正在拼命挣扎。他蹙起了眉头，神情严肃。

托尼沉默不语盯着他施法，直到奇异博士抬眸才开口询问：“你也发现异常了？”

“现实有被篡改的痕迹，历史产生了空缺，但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穿越时空，改变过去。”奇异博士放下双手，魔法阵渐渐消散成金色的光点，波荡起伏的空间逐渐平息下来。

“你有办法复原吗？”巴基急切问道。

“这并不是简单的遗忘咒能做到的事。”奇异博士摇了摇头，托尼和巴基的心情瞬间沉入谷底。

“不过，能做到这一点的，”奇异博士沉声道，“只有宇宙立方。”

托尼的瞳孔立刻紧缩起来，难以置信地皱眉，巴基捏紧了拳头，将指关节都攥得发白。

“不可能！这个时空根本不存在无限宝石——”托尼声音高亢，下意识反驳。但他突然一顿，话语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惊恐起来。

这个时空原有的六颗无限宝石的确已经被灭霸摧毁，但当初复仇者联盟为了救回那些被湮灭的半数生命，从其他时空借取了宝石。直到几天前，班纳博士操控时空穿梭机，有个人去归还宝石——

而那个时间点正是现实被篡改的时刻。

奇异博士表情淡漠，冷静道：“也许是那个人自愿做的，他想要抹去自己的存在，毕竟只有他能接触宇宙立方。”

“不可能！”托尼猛地抬头惊声怒吼。

“他绝不会这样做！”巴基情绪失控地喝道。

奇异博士勾起嘴角轻轻笑道：“你们已经不记得他了，怎么知道不是这样？”

空气犹如实质一般凝固，压迫在他们的肩膀上，让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来，喉咙被巨石堵塞住了。纵使找不出论据反驳，但心底的直觉和喷涌的情感都在告诉他们，这绝不是结论。

“等你们调查出施法源头，告诉我，我会阻止他。”奇异博士轻盈地向后悬浮离开，徒留下两个失魂落魄的人。

气氛沉默而压抑，两人回到了斯塔克大厦，巴基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工作间。这时贾维斯在托尼耳麦中汇报追踪器已停止了移动，碎旗者的据点已定位。巴基敏锐地听到了这个动静，在托尼下达指令前，他抬起头来，试探性开口劝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听一听山姆的意见……如果他……还在的话，他也一定不会把他们轻易视为恐怖分子。”

“至少目前为止，除去偷窃物资外他们没有造成过人员伤亡，也一直在帮助那些难民。这说明他们的出发点并不是恶意的，我们不应该利用暴力镇压的手段把他们逼得走向极端。”

托尼目光如炬审视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心下也在思索这件事，但嘴上还是不免要嘲讽一句：“你一路跟着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我在公寓发现了一个很不同寻常的东西。”巴基没有在意他夹枪带棒的话语，从怀里掏出一块上面雕刻着诡谲纹路很像平板的东西。

“它和一个黑框眼镜一起被锁在抽屉里，我有点印象，但记忆有些模糊，这说明这两样东西与他有关……”巴基皱了皱眉看起来正在费力回想，这很像他洗脑后从那些碎片记忆中提取关键信息时的状态，“……但它们并没有随着他一起消失，这一定是某种关键。”

托尼沉默着拿了过来，放到操作台上让贾维斯研究起来，沉重压抑的气氛在寂静中像深海中的泥沙一样缓缓流动，谁都没有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似乎任何一点动作都会打碎这点微不足道的希望。

等待了良久，托尼分析着光屏上的数据，语气不太平稳，开口下了结论：“这是一种非常高维的科技……短时间内我没办法全部解读。”

“但可以明确的是，它可以做到跨宇宙穿梭。”

话音刚落，两个人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两道身影——当初帮助他们打败灭霸的红披风与黑披风。一些更加清晰的记忆碎片突兀地在巴基头脑中浮现，他的头钝痛起来，皱眉捂住额头试图去抓住那些微妙闪过的片段。

“我想起来了……这的确是来自另一个宇宙的东西。”巴基痛苦呢喃。

跨宇宙穿梭器悬浮在空中，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散发出冷冽的光泽。托尼表情复杂，将它取下来用指关节轻轻敲击外壳，发出清脆的声响，紧接着试探性在上面操作了一下，很快一个固定的坐标点出现在屏幕上，那个光点一闪一闪的，就像一颗散发着微弱星光的晨星。

“这不合理，如果一个人的存在被从根本上抹除，那一切与他有关的东西都会被抹消，但如果这个东西没有和他一起消失……”托尼轻声道，声线有些波动。

“这说明宇宙立方的效果没有触及另一个宇宙，那就意味着——”巴基抬起头，眼神犀利而决然，下定了某种决心。

托尼接过话头，呼吸急促起来：“假如去到那个世界，就可以找到答案。”

两个人心中的推理不约而同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这让他们心底涌起一股急迫感和忐忑来，呼吸愈发的不平稳。谁也不敢确定这个推测是否成立，贸然进行跨宇宙穿梭后另外一头等待他们的会是真相还是危险？这真的能帮助他们顺利找回被夺走的记忆？

“我一个人去就行，”巴基这时开口说，“这边毕竟还——”

“想都别想，巴恩斯。”托尼冷笑一声。

巴基皱了皱眉，继续劝说：“你应该去处理碎旗者的事。”

托尼态度格外强硬，语气激烈起伏，声音高亢而坚决，目光炯炯地瞪视了他一眼：“我们都是固执的人，巴恩斯，我们谁都不会轻易放手。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找回他然后独占这个功劳？没门。”

巴基目光沉下来，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叹息道：“……好吧。”

托尼这时立刻接通了猎鹰的通讯器，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快速传达了指令：“山姆，碎旗者一事现在起全权交由你负责，我会让贾维斯将坐标发送给你，复仇者接下来听从你的安排。”

通讯器另一头显然困惑极了，语气里充斥着疑虑：“呃，你这是要干什么？”

“有一件同样重要的事需要我们去做，去找回我们失去的那个人。”托尼说道，紧接着挂断了通信。

“出发吧。”纳米粒子覆盖了托尼的全身，他深吸了一口气，与巴基对视了一眼，后者只是捏紧了拳头。他们没有时间和耐心继续等待下去，他们迫不及待想要找回他，哪怕前方是未知的道路。

托尼按下了跨宇宙穿梭器上面的按钮，紧接着刺眼的白光将他们吞没。一阵短暂的眩晕让身体略微不适，好在一个有强化过的肉身，一个身着装甲，因此很快从这种身躯被扭曲被分解又被重塑的传送中缓过来。

他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周围的景象，眼前闪过一红一黑的身影，只听一道低沉喑哑，带着一丝警惕和危险意味的声音响起。

“史蒂夫呢？”

猛然间听到这个名字，托尼瞳孔骤然颤抖，捏紧拳头下颌紧绷：“原来……他叫史蒂夫。”

巴基则像被惊雷劈中，直愣愣地呆住了，嘴唇哆嗦着呢喃：“史蒂夫……”

 

TBC

Chapter 65: 寻找答案

在蝙蝠电脑发出特殊警报时，蝙蝠侠立刻让超人带他一同前往正义联盟总部旁边的草坪。他当初将跨宇宙定位穿梭装置递交给史蒂夫时，就已经设置好了固定的传送点，并加上了一层特殊警报。

他没想到的是，距离分别还没过去多少天，史蒂夫就回到了这个宇宙。他知道以史蒂夫的性格，并不会轻易跨越宇宙，必定是遇到了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

但当超人抱着蝙蝠侠在草地上降落，看到身着金红装甲的钢铁侠和振金手臂的冬日战士时，蝙蝠侠瞬间意识到，事情比他预料的还要严重。

史蒂夫不会无缘无故将跨宇宙穿梭装置交给别人使用，而他自己也没有出现在这里——这只能说明他无法前来。

他受困了？还是……某种更糟糕的情况？

“史蒂夫呢？”蝙蝠侠谨慎而低沉地质问。

两个人的反应更让他的心沉入谷底，他们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对于这两人的身份而言明显是极度不合理的事实，这意味着史蒂夫不仅无法前来，而且他本身的存在也被抹消。这两人是前来寻找真相的。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蝙蝠侠就完成了他的推理。超人担忧地望着这一幕，站在蝙蝠侠身旁，而后者伫立在草坪上，像一尊威严的雕像，神情严肃而犀利，等待两个人缓过神来。

从方才听到那个名字后脑子里突然炸裂的刺痛中缓和过来，托尼谨慎环视了一圈环境。这是一座位于郊区树林中的庄园式建筑，他们此刻位于侧方的草坪上，眼前正是那两位当初帮助他们打败了灭霸的红披风与黑披风。对方并没有释放显著的敌意或恶意，看起来能够沟通，于是他打开面罩，正打算开口说明来意，却被蝙蝠侠冷声打断了。

“现状我已了解，你们先跟我来。”说着转身朝那座庄园式建筑走去。

托尼和巴基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警惕和疑惑。这时克拉克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缓和气氛道：“你们应该是遇到了问题来这里寻求帮助的，布鲁斯已经推断出来了。请放心，这里是正义联盟的总部，不会有什么危险。”

两人保持警觉快步跟上，跨过门廊和前厅，迎面是一间非常宽敞的大厅，正中央摆放了一张大圆桌，围绕着八把实木扶手椅，大厅正上方垂坠着绘有正义联盟标志的旗帜，两侧装饰着挂画和工艺品，让整个大厅显得庄重威严。在一把扶手椅背后靠墙的地方有一扇透明橱窗，里面陈列着一件黑色点缀金色的制服与一面同色系圆盾。

跟随蝙蝠侠和超人来到了控制室，整面墙都是电子设备和高科技仪器，托尼眼神锐利打量起来，巴基则像警惕的野兽本能绷紧。

“你们失去了关于史蒂夫的记忆，”蝙蝠侠背对着他们用陈述语气平静说，同时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在我调出档案前，可以先告诉我你们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

“鉴于你们特意来到这个宇宙寻找答案，这说明，他被抹除了存在这件事是世界层面的。你们的调查进展到哪一步了？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失忆？历史是否被篡改？”

“……不，如果历史被篡改，你们不会这么快发现异常。这说明不是过去被改变，而是现实中直接抹消。”蝙蝠侠沉思着下了结论。

托尼如临大敌一般眯起眼睛，浑身汗毛耸立，诧异于眼前这个蝙蝠一样浑身漆黑的男人恐怖的判断力和推理能力。他们除却刚来到这个世界后说的那句话以外没有再透露任何信息，对方的推测却分毫不差。如果对方并不具有读心术或监视了他们宇宙发生的一切，那么这个人作为敌人，将会非常可怖和难缠。更重要的是，他看起来对他们了如指掌，而除却史蒂夫外，他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托尼按捺下了心中的不安和焦躁，将这个男人的危险等级再次提高。

“你推断的没错，我们来这里的确为了找回记忆……至于原因，我们回去后会进一步验证。”托尼沉声道，没有透露其他信息。

布鲁斯以沉默回应他的警惕。

这时一位通体绿色的外星人穿墙而进缓缓飞了过来，引得巴基和托尼下意识戒备地盯着他。蝙蝠侠转过头冷静道：“放轻松，这位是火星猎人荣恩·荣兹，他拥有心灵感应的能力。”

火星猎人面容和善，语气温和：“我可以进入你们的意识，查看记忆被篡改的原理，或者是否存在魔法导致的心灵控制，我不会主动窥探那些不想我知道的秘密。”

即便对方看起来温柔无害，托尼和巴基也立刻像被入侵领地的猛兽一样绷紧了身躯，浑身充满抗拒和警戒。托尼眼神冰冷，语气严厉道：“这就不用了，别试图窥探我的脑子，不管你是谁。”

巴基的声音也像西伯利亚的风雪一样阴冷，甚至隐隐含有怒意：“我不需要这种「探查」，谢谢。”

“当然，一切都尊重你们自己的意愿。”感觉到气氛有些凝固，超人连忙开口。他看得出两个男人依旧对他们充满防备，哪怕出于善意目的试图帮助他们解决问题，不管从何种角度来说这种方式听起来确实有些不妥。

蝙蝠侠心下当即想到，看来招募魔法方面的人才这件事得提上日程。他开口转移了话题：“相关档案已经完整提取，你们现在就看？”

“关于那份档案……”托尼从进来开始就在装甲的操控面板上操作，他食指轻点界面，却未能成功接入这个地方的核心系统，不得不挑眉开口道，“我需要它来修正我系统里的记录，贾维斯需要一份「真相锚点」。这样即使我们没办法找回记忆，也能够根据修正后的信息做出行动。”

“你这台老旧的设备压根不给链接。”他讽刺了一句。

蝙蝠侠冷淡地说：“你知道我不可能让你接入蝙蝠电脑。”

托尼冷笑了一声：“哦对，我差点忘了。你可是那个第一次见面就试图黑进我系统的人……你当然会以为我也会这么干。”

“不过……我确实会这样干。”他耸了耸肩，以一种玩世不恭的姿态说道。

布鲁斯目光微凝，语气却依旧平静：“这方面上你倒是不屑于撒谎。”

他紧接着嘴角上挑，淡淡说道：“那份我当初顺手「借」走的信息，现在正是帮助你们找回他的关键……看起来你还得感谢我。”

“……这次不和你争，”托尼顿了顿，咬牙低声道，“贾维斯，准备一条独立通道，核准格式和来源，接收他肯「赏脸」发过来的资料。”

两人不再就这个问题争执，蝙蝠侠通过卫星单向定向传输，通过一次性信号将档案传输了过去。贾维斯接收数据后立刻分析数据结构和来源，建立时间戳和逻辑关系，根据本地系统中此前扫描出的空缺尝试构建出史蒂夫应当在数据库中的存在模型。这个过程无比漫长和复杂，装甲此刻几乎全部的算力和能源都耗费在了这上面。

但他并没有让贾维斯告知他任何档案信息或者将资料投到光屏上，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复杂而踟蹰。

他害怕自己曾犯了错，做过让自己愧疚和悔恨的事才导致自己失去了他。这些天来这种空缺感和失落感带来的撕裂和痛楚并不会让他好受，但他无法解释自己那些复杂到辨别不清的情绪，他畏惧真相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的眼神在动摇，指尖在屏幕上短暂悬停。

“斯塔克，别犹豫，我们必须面对这个，我们必须找回他。”巴基转过头对他说道。在这件事上他显得尤为坚定和迫切，绿眼睛炯炯发亮。

他深切体会过失去记忆失去自我的痛苦和绝望，史蒂夫是他的执念和锚点，这个名字流淌进他的血液里让他浑身充满渴望和欲求。他急切想要找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如果你们需要单独的空间……”超人关心地说。

“不用，”托尼眼神锋锐起来，下定了决心，勾起嘴自嘲道，“不就是重装系统，我做过很多次了，只不过这次……是我自己。”

他的指尖重重按了下去。

 

TBC

Chapter 66: 重构记忆

昏暗静谧的房间内，只有全息投影屏幕上散发着幽幽的光芒，那是他们从蝙蝠侠那里获取的资料。史蒂夫个人档案，新闻节选，公开演讲，昔日黑白的影像资料，咆哮突击队的作战片段，复仇者联盟的作战视频，反复呈现在他们目眦尽裂的眼前。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急促的呼吸声在影像声音的间隙中若隐若现。托尼指尖扣紧装甲的缝隙，唇线紧绷，额上渗出冷汗，死死盯着屏幕。巴基靠在墙边，双臂环胸紧捏拳头，视线不曾从屏幕上挪开。

三天三夜，他们几乎没有睡觉，没有停顿休息，没有对话交流，只是像两尊缄默的石像，不停地反复播放这些片段，让自己一遍又一遍沉溺在幻影中。

宇宙立方的松动不是轻而易举的，记忆恢复也从来不是爆发式一蹴而就的，但没有人言说放弃。他们忍受着头痛欲裂的阵痛，在脑海中拼命勾勒那个人的影子，一次次用灵魂去撞击宇宙立方的禁锢，试图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托尼捂着钝痛的额头，就好像有人拿着榔头一阵一阵敲击他的头颅，眼底布满乌青，唇色苍白。但他的眼神带着一股决然的狠厉，就算自己想不起来，也残酷地逼迫自己记住所有细节，自我洗脑式一样强行记在脑海里。

此刻的他像冷酷的造物者，只不过正在重新构造的是自己的脑子，他似乎把这个过程视为修复自我认知的物理工程。他无法容忍自己的脑子被搅乱，记忆被剥夺，他憎恶这种失控感。托尼冷漠地压下那些撕裂的头痛，一幕一幕、一帧一帧地重新构建自己的认知，在愈发强烈到快让他意识不清的疼痛中，在他眼前近乎恍惚的视野里，似乎伴随着轻轻一声锁扣崩掉的声音，那些资料里没有录下的，史蒂夫对他露出的甜甜笑容，亲昵呼唤他的名字，毅然挡在他面前的身影……那些碎片终于渐渐从牢笼中挣脱，像拼图一样渐渐构筑他失落而空缺的记忆。

巴基的嘴唇哆嗦着，反反复复低声呢喃那个名字，似乎不停呼唤就能够抓住他。他看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时，胸腔里无处安放的汹涌情感就情不自禁地倾注而去，裹挟着他全部的依恋、思慕和爱意，他原本混沌的大脑和失去的自我认知在比电击洗脑更痛苦的撕裂感中逐渐回归，但他毫不在乎这点痛，他只是目光柔和神情专注地看着他，不舍得移开目光。

他不能再弄丢他了。

他的太阳穴在突突跳动，手臂上早已青筋暴起，眼眶泛红，晶莹的水光在瞳孔中闪动。但他只是指尖轻动，似乎要抓住那一抹身影，不敢太用力怕他从指缝中溜走。他的呼吸渐渐紊乱，头痛如锥，眼神却越发清明。他用手臂一点点撕裂缠绕住他记忆的铁荆棘，浑身浴血淋漓也在所不惜。他要把每一帧都刻进骨血里，不愿眨眼，在头痛、回闪、噩梦、隐痛、恐惧、空缺中，一点点拼凑出那个温柔而坚定的身影。

良久之后，他终于轻轻闭上了干涩胀痛的眼，仿佛在黑暗中摸索到了那只温暖的手。

门外，蝙蝠侠双臂环胸背靠墙倾听室内的动静，超人此刻也忧心忡忡地飞了过来。

“他们已经这样三天了，”超人担忧道，“之前送进去的食物几乎没动过，休息时间也少得可怜……我担心他们的身体扛不住。”

蝙蝠侠垂眸冷静道：“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他素来冷淡平静的语气下有一丝起伏，就连冷酷如他也不禁为此动容，脸上流露出一丝钦佩与温和。

他的眼底也同时闪过一抹隐忧和思虑，顿了顿低声道：“但也正是这种清楚……让我担心。”

“你是指这种……近乎偏执的执念？”超人理解了他的意思，偏过头温和地看向他。

蝙蝠侠点了点头，脸色严肃，眸光收紧，声音喑哑低缓几不可闻：“这两人都不是轻易放手的类型……这一切只教会了他们怎样抓紧，却从未学会如何放下。”

“史蒂夫……也许会被困在这份执念里，做不出选择。”但超人却听得很清楚，包括他语气里的担忧。

超人皱着眉头忧虑道：“你觉得他们三个会彼此伤害？”

蝙蝠侠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微敛，一如他多年观察所有人类的方式：沉默、清醒、不抱幻想。他几乎可以悲观地预料到后续的发展。他们会恐惧自己伤害到挚爱，但当你逃避一种罪时，总会不自禁陷入另一种罪恶中。

超人叹息，眼神温和而坚定，走上前来轻轻搂住了他：“布鲁斯……也许你说得对。但也许……正因为他们不肯放手，所以史蒂夫绝不会被丢下。”

“爱不是绝对理性的，也不是绝无痛苦的。它会让人执着、让人挣扎、让人疯狂，但也让人改变、让人释然、让人成长。也许他们不会毁了彼此。至少我现在看到的，是他们为了所爱之人找回自我、矢志不渝。”

他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很低，却非常真诚：“如果史蒂夫真的困在他们的爱里……那说明他曾做过值得这份爱的事。而这个，我相信能引导他们看清。”

布鲁斯沉默不语，只是喉结滚动，眸光微闪，回应了克拉克的拥抱。这段话又何尝不是在描述他们。

 

***

经过短暂的休息后，彻底消除宇宙立方影响的托尼和巴基待在联盟大厅里，望着那扇透明橱窗发神。在蝙蝠侠和超人走过来时，已经褪去纳米装甲一身西装的托尼咳嗽了一下，不自在地摸了摸胡茬有些别扭地说：“感谢你们这段时间提供的帮助。”巴基也投以感激的目光。

“我们也想早日救回史蒂夫，他是我们的朋友。”超人温和回应。

目光又回到那面黑金色中间有一颗星星的圆盾上，托尼笃定却又试探性开口道：“这是他的，对吧？”

超人点点头：“是的，他称呼自己为流浪者。”

“他在这里的时候……过得好吗？”巴基晦涩地问。

就在超人心想该怎么措辞比较好时，蝙蝠侠声音平静却头一次如此直白地回复：“他几乎每天都做噩梦，但从不在我们面前显露出来。他帮我们打败达克赛德……那一战他却差点丧命。他为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付出了比我预想的还要更多。我现在愿意给予你们帮助，正是因为他。”

他的措辞已经尽可能客观平淡，却还是让托尼和巴基心下一痛，瞳孔紧缩。他们喉间堵塞，说不出话来，只能感受到无尽的心痛和疼惜。

“我们会找回他的。”托尼低喃了一句，似乎在给自己下一针强心剂。

“关于这件事……”超人这时候开口道，他的表情格外真诚，充满令人信服的力量，“我和布鲁斯此前商量过了，请让我们跟进你们的调查进度。如果后续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很乐意前来出一份力。”

“史蒂夫永远是正联最重要的朋友，我们同样希望他平安。”

“我会的，谢谢。”托尼已经渐渐放下了几天前初来此地时的戒备，他能深切感受到对方的真挚和诚意。

他们来到了外面的草坪上，托尼抬头看了看晴朗如洗的天空，明媚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驱散了他俩三天来窝在昏暗的房间里快要发霉的阴沉。

巴基抬眼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缓解了此前一直压抑的不安。

“阳光够强，至少回去之前可以充满能量了。”托尼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自语道。

这时候贾维斯优雅的机械音在他耳畔响起：“Sir，已启动纳米系统广谱能量吸收模式，预计可在两小时内恢复至战斗标准。”

在这段失去重要记忆的日子里托尼终于露出一个稍微放松一点的微笑：“感谢阳光……我可真怀念你的声音，贾维斯，”然后又悄悄说道，“现在开始匹配网络信号频段，不要碰他们的内部系统……目标是公开网，记得别留下指纹。”

“……你在做什么？”巴基听到这声音愣了愣，转过头看向他。

贾维斯说道：“匹配中，协议转换失败，我需要外部匹配源进行修复：请求授权连接。”

完全忽视掉巴基的疑问，托尼闷笑道：“你说得就像我会走正门一样。”他手腕装置上投影出相关接口，指尖轻触，快速操作起来，试图骇入公开网。

片刻之后贾维斯说道：“正在构建协议桥，检测到非本地数据结构。预计十四秒完成接入。”

巴基这下彻底搞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了，用面无表情的脸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这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你难道不想看看史蒂夫在这边世界的记录？”托尼转过头挑了挑眉。

好吧，他当然想知道。巴基收回了自己的吐槽。但其实他们可以直接问蝙蝠侠要这部分的档案资料，那家伙肯定收集了，而不是在这里偷偷骇进公开互联网。

七分钟后，黑漆漆的蝙蝠站在了正义联盟大厅门口，像鬼魅的幽灵一样从他们身后冷不丁出声低沉道：“斯塔克，我知道你忍不了。但别指望我允许你在这里散步顺便骇进我的宇宙。”

托尼似乎早已预料他的反应，却头也不回，手指操作投影：“宇宙？哦放心，我的目标只有公开网络，不碰你的蝙蝠电脑——除非你先动我的。”

布鲁斯语气淡淡地警告：“你很喜欢试探底线。”

托尼张狂地笑道：“说不定是因为你太喜欢画底线。”

蝙蝠侠的眼神阴沉了下去，托尼的态度同样寸步不让，巴基握了握拳头心道态势发展有点不妙，这时超人急急忙忙飞过来打个圆场：“呃，其实……如果你想了解公开互联网的信息我们可以提供的。”

在这种诡异却火药味十足的沉默中，蝙蝠侠那双洞察人性的蓝眼睛似乎看透了他的本性，冷冷一笑，转身离去：“克拉克，不用管他。他只是想以这种幼稚方式证明自己罢了。”

托尼耸耸肩，翻了个白眼。

 

TBC

Chapter 67: 局势恶化

在正义联盟的世界稍作休整后，托尼和巴基迅速返回了属于他们的宇宙。他们刚刚重新踏上斯塔克大楼光滑的地砖，托尼的通讯器里就传来信号不稳的声音。

“谢天谢地……终于联系上你了……你们去了哪里……”山姆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而又疲惫。

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却不像一个问句，可能比起接下来的问题而言这个疑问已经不重要了。

“我搞砸了，托尼……”那个总是坚定冷静的猎鹰头一次流露出这样不知所措的无助和浓浓的愧疚，“你是对的……我不该抱有期待……你不应该把碎旗者的事情交给我处理，我、我做不好……”

“山姆，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托尼心下一紧，却缓和了语气，担忧地问。

那是他们刚离开后不久发生的事情。

猎鹰根据贾维斯提供的追踪定位，与复仇者们一同来到了碎旗者的基地——那是一所难民营，里面还有许多生活困窘的平民和警惕却无辜的孩童。他让其他人暂且待在外面，然后举起空无一物的双手示意自己的无害，在躲藏起来的碎旗者戒备的窥视中缓缓走了进去。

“卡莉，我并不是来挑起争端的，我只是想来谈谈。”他走进院子中央，声音放缓，高声说。

片刻之后，卷发女孩出现在了二楼走廊中目光冷冽俯瞰着他。她的眼神中不再有丝毫犹豫，而是充满警戒和沉静。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当时在仓库中试图阻止来自钢铁侠的杀伤性攻击，因此她愿意给他一个发言的机会。

她冷冷道：“你是代表那个斯塔克而来，还是作为政府的代言人？”

山姆态度温和，眼神中流露出坚定与柔和，沉声说：“我是山姆·威尔逊，我只是一个理解你并试图帮助你的普通人。”

“卡莉，我知道你们在做好事，你们在帮助那些被世界遗忘和忽视的人们，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诉求……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激化矛盾并不能解决问题。如果你愿意给予我信任，我会帮你们争取权利，和政府协商，大家一起坐下来用更妥善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卡莉充满戒备的眼神中有一瞬间的动容，她没办法完全信任眼前这个男人，也没办法确认对方能否做到他的承诺，但她能够分辨出他是否真诚。充满敌意的肃杀氛围稍稍缓和了一点，卡莉正打算要说些什么时，她敏锐地听到了异常动静，眼神瞬间犀利起来。

那是训练有素的沉重脚步声还有呼啸而来的炮弹声。几颗声波弹滚落在了地上，在爆炸前，卡莉脸色骤变，眼神中充满遭背叛的恨意，怒道：“你也是政府的走狗罢了！”

她大呼一声：“快躲！”立刻不见了身影。

猎鹰暗骂了一声，迅速展开双翼飞到空中避开了爆炸的声波炸弹，并试图搞清楚情况——见鬼的，军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来自军方的通讯频道解答了他的困惑。

“山姆·威尔逊，我是美国陆军上校约翰·沃克，奉国务卿命令，率特战小组执行围剿任务。劳烦诸位复仇者，如果你们不参和的话，请即刻撤离行动区域，否则按妨碍军事行动处置。”他的声音磁性而平静，却带着一丝轻浮。

猎鹰压抑着愤怒质问：“你跟踪我们？”

下方已经发生交火，枪炮声在砖瓦建筑各处响起，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怒喝声。约翰·沃克傲慢的话语背景音里也有震耳欲聋的枪声，他勾嘴笑道：“哦山姆，你的红翼此前可是军方在负责维修。现在我还有任务要忙，先挂了。”

山姆急迫怒吼道：“你们这样做只会让情况恶化！你在逼他们走向极端！”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嘈杂的忙音。

“该死的！”山姆低声骂了一句。他飞回了此前复仇者所在的地方，其他人显然对突然爆发的战斗一脸茫然。

彼得手指纠缠犹疑不定地问他：“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山姆犹豫了一下，皱起眉头充满忧虑，吞吐说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这种时候该不该把各位牵扯进来……但我想去阻止情况变得更糟糕，至于其他的……你们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吧。”

“我建议你不要违抗军方行动，这会让你陷入困境，”罗德平静地说，“如果你真的要上……我不会拦你，但你要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没办法坐视不管。”这句话反而让山姆下定了决心，即使他不敢保证自己是正确的，但他觉得他应该做些什么。山姆戴上护目镜，眼神坚毅不拔，旋转着红色的羽翼朝混乱的战场飞去。

索尔捏了捏锤柄，耸了耸肩：“好吧……我觉得这种情况我不该参和。我若出手，只会让这场人类的纷争变得更加复杂，此事……不该由神明裁决。”

罗德显然没有要行动的理由。彼得面露纠结，挠了挠头，最后他还是手吐蛛丝朝建筑飞了过去：“我……我想我可以去救一两个人，不管他们是哪边的，人命都是命。”

蜘蛛侠从窗户跃进楼道，用蛛丝封住了一名士兵的手防止他对准手无寸铁的难民扣动扳机。彼得低声催促道：“快逃。”那些人四散逃窜，显然并不属于训练有素的碎旗者成员。他继续朝枪火密集的地方跑去，灵活躲避拳脚和子弹，从强化人手里捞出一个士兵，以免他的颅骨被对方一拳砸碎。他拼尽全力维持着某种平衡，尽可能避免出现更多人员伤亡，但他个人之力对这场战局来说微不足道。

沃克穿着战术甲，手持冲锋枪带头冲进昏暗的楼层。军绿色头盔下是冰冷紧绷的下颌线以及下瘪的嘴角。

在政府下达的格杀令下，战术小队毫无顾忌地用杀伤性武器大肆屠戮，震荡雷和穿甲弹甚至杀死了一两个血清强化者，低矮的建筑中一时间血流成河，尸横遍地。沃克一脚踹开房门，持枪而入，正好看到卡莉拿出那管蓝色的血清打算注射进一名少年的胳膊。他毫不犹豫，神色冰冷，立刻开枪，子弹射穿墙皮留下一排弹孔。

卡莉反应极快，拉住少年压低他的头借助承重柱躲避，那管血清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然而不是所有人的速度都和她一样快，少年腹部中了一枪，他清澈无辜的眼眸开始涣散，在卡莉悲愤的怒吼中倒了下去。

“你杀了他！”卡莉的双目泛红，睚眦尽裂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她咆哮着朝沃克扑过来，速度快到像一阵残影躲开了子弹。

卡莉的拳头仿若千钧重的石头，狠狠砸在沃克的战术背心上，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辆疾驶的列车撞击，这让他吐出一口血沫来，飞出去狠狠撞在墙上。他在卡莉再次扑过来时翻身一滚，躲开了砸开墙皮的拳头。在这悬殊的力量对比下，沃克勉力招架，深深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在混战中沃克翻滚到了此前掉落的那管血清试剂面前，他心念一闪，眼疾手快迅速将试剂管装进了自己的战术背心内侧，却让自己迟了半拍，被卡莉掐住了脖子。

卡莉的拳头砸在他的头盔上，撞得他近乎晕厥，他的盔甲碎裂，露出伤痕累累的脸，嘴角渗血。他大口喘息着，太阳穴上青筋暴起，却无法挣脱卡莉的束缚。

就在高举的拳头要砸碎他的颅骨时，猎鹰猛地从窗口扑了进来，抱住卡莉带着她翻滚了几圈，双方立刻分开摆出防御的架势。沃克跌坐到地上，捂住脖子剧烈咳嗽了几声。卡莉悲愤地看了一眼地板上少年冰冷的尸体，猩红的血流淌了一地，她双目赤红要再度扑杀，山姆不得不用翅膀挡住她，与她短暂交手。

“卡莉，冷静点，别再让情况恶化了。”山姆急切而又难过地劝说。

“杀了她，猎鹰，这是军方的命令。”沃克咳嗽了一声。

“闭嘴吧我的天！”山姆怒道。

卡莉抬眼愤恨道：“你们是一伙的！你们都是这样，既得利益的刽子手！”

她的眼睛里不再有试探，不再有光芒，只有彻底决裂后的满腔愤怒和恨意。山姆心下一惊，只感觉到一种沉甸甸的疲惫和无力，他感觉此刻自己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了。

这时其他碎旗者突围而来，站在了卡莉身后，他们看到这场面眼中也涌起悲痛和怒意，而楼道另一边源源不断有士兵在赶来。整座楼已经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难民和士兵的尸体交错横列，局势在不断恶化，已经无可挽回。

卡莉深深看了山姆一眼，在更多的士兵赶到前迅速撤离。

山姆茫然若失站在原地，悲痛呢喃：“一切都搞砸了……”

 

TBC

Chapter 68: 他还活着

“这一切都搞砸了……我本以为能和平交涉，但碎旗者变得越来越极端了，他们开始杀人，开始屠戮无辜者……”山姆捂住了脸，声线颤抖近乎哽咽。

他垂下视线不敢直视托尼的眼睛，眼中是无法掩饰的疲惫、茫然、自责和悲痛：“你当初不该信任我……我不该……不该以为沟通就能够解决问题。现在局势彻底激化了……他们不再信任我了，连我也不信任我自己……该由你来指挥的。”

他的制服上还残留着战火的硝烟和灰尘，脸上沾染了血渍和尘埃，眼中布满血丝，看起来这几天奔波劳碌并没有好好休息。

托尼眉头紧蹙，神情严肃，但眼神中并没有责备。他本想说点刻薄话，但面对这样的山姆，他一点也说不出口。一种熟悉的愧疚感涌上心头，曾几何时他也有过类似的困境，也曾试图肩负无法承受的重压，或许他当时不该留猎鹰一个人面对这个。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搭在对方颤抖的肩膀上，语气缓和：“山姆，当时我把指挥权交给你，而不是其他人，正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相信他们还有救的人。”

“你是继承了他的意志的人，”托尼顿了顿，话中有话，“这一切不是你搞砸了，你努力做到了……但是遭到了背叛。”

他咬了咬牙，压抑着怒意道：“我没想到罗斯这混蛋竟敢擅自插手，这是我的失误。我早该料到的……你的那个小玩意儿交给我，我会帮你摆脱军方的控制。”

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的巴基这时也开口道：“山姆，这不是你的错。”他的语言简洁，却语气笃定，极有分量，表明自己的立场。

山姆抬起头来，目光闪动，眼神变得坚毅了一些。他点了点头，哽住的喉咙没能开口说出感谢，但两个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现在我回来了，我们一起搞定这个。”托尼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

在那场军方造成惨烈伤亡的围剿之后，碎旗者变得手段冷酷且暴力，他们不再相信任何沟通交流与和平谈判的可能，认为只有通过激进主义的行为才能让政府重视他们的发声。同时，碎旗者首领卡莉·摩根索用光了她手里全部的改良版血清，十数个不受控的超级士兵在外流窜，对社会造成巨大威胁。在政府更进一步严苛和暴力的镇压和清剿下，他们变成了真正的恐怖主义，最终造成了无数无辜者的伤亡和社会的动荡。

那些注射了血清的强化人也逐渐被力量与权力腐化，曾经为了「同一个世界，同一个人类」的碎旗者组织，目的不再为了难民的生存，而开始走向征服和统治。复仇者联盟在这种情况下无法再采取任何调停策略，只能用更加强硬的手段配合军方镇压暴力。

现状变得越来越糟糕，在将碎旗者赶尽杀绝之前，这场暴乱似乎没有任何有效解决办法。而更糟的是，复仇者联盟有效情报来源断裂，托尼无法追踪到卡莉改良版血清的源头。

“该死的……这些血清到底是怎么凭空冒出来的。”托尼重重砸在桌子上，低声咒骂，引得整个光屏都颤了颤。

巴基抱臂靠在实验室的玻璃墙上，冷静道：“碎旗者在他消失前就已经活跃……这不是从他体内抽取的。”

“这我当然知道，”托尼调出那些视频文件，眼神锐利，讥讽地说，“你不是在那个组织待过？连你这个冬日战士也没头绪？”

巴基顿了顿，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他盯着光屏上那名身材单薄的青少年徒手掀翻装甲车的画面，眸色深沉，低声道：“这不是九头蛇的版本……这个版本注射流程更快，明显经过改良，强化效果更强，甚至不需要改变体格。”

半响后他声音嘶哑，仿佛逼迫自己开口：“……有一个人或许知道源头。”

托尼脸色陡然阴沉下去，眼神危险而警觉，怒道：“别说出那个名字，不然我会打烂你的脸！”

巴基坦然地直视他，没有退让：“消灭超级士兵是他的使命，在这方面他比我们任何人都专业。”

“哦当然，他可太「专业」了，”托尼冷笑一声，眼中流转过一丝痛楚和愤恨，嘲讽道，“上一次他搞专业的时候，让我们在西伯利亚打个你死我活，你确定要去听他的意见？”

巴基眸光闪了闪，沉默了一瞬，喉咙干涩道：“我知道你抗拒这个，但如果找不到血清源头，我们别无他法。”

托尼神色阴冷，指尖收拢握紧了拳头。他不想去回忆七年前冰冷的风雪和痛苦的争斗，但他一闭上眼那些刺痛的画面又浮现在他眼前。他面对着光屏，视线聚焦在无意义的文件上，声线阴狠道：“我有一个清单，上面写着「这一生最不想见的人」，那家伙能排前三。所以，别让我他妈的再想起那件事来！”

巴基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冷静地说：“他也在我的清单上。我们不需要判断他值不值得信任，只需要判断他是不是突破口。”

托尼冷哼一声，转过头来死死瞪视着他，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图谋、动摇、端倪或者隐藏的企图。但巴基只是一脸平静、沉默、没有攻击性地直视他。托尼冷冷地移开了视线，不再谈论这个引人不快的话题。

事态的发展永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就好像有一只命运之手刻意要把整个世界搅得一团糟，预兆这个宇宙如果缺少某个锚点一切都会乱套。碎旗者的存在本身足以让社会混乱，然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强化人的数量还在不断泛滥。这些泛滥成灾的血清远不如卡莉手中的版本那样效果稳定且单一，那些源源不断的超级士兵从各处凭空出现，在世界各处造成灾祸。血清腐化了他们，让他们变得嗜血、残暴、狠厉和暴戾，似乎放大了一切人性的黑暗面，而且他们展现出不同的症状。

世界当即陷入了恐慌，政府开始利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消灭超级士兵，大量的无辜民众在战火中失去家园和生命。最初的碎旗者事件不过是这场全球暴动中微不足道的一环。

“他还活着。”托尼的声线颤抖，牢牢盯着屏幕上的数据。

这些源源不断爆发的血清不可能源自过往的存量，只能是有人掌控了原版血清在进行实验，那些凭空出现的超级士兵看似随机产生，但身体素质和力量维度却在朝着特定的方向发展。

史蒂夫还活着，有人囚禁了他，利用他的血清在做实验。这是当下恶劣的局面下唯一的好消息。

“调查出血清的源头……就能救出他。”巴基握紧拳头，呼吸有些急促。

托尼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神色坚定而狠绝，声音喑哑：“你说得对，我们得去见他。”

巴基动了动嘴唇，说：“我一个人去也行。”

“别了，我有心理阴影，上次你俩单独面对面发生了什么，别告诉我你想不起了。”托尼冷哼一声，眯起锐利的眼睛。

巴基沉默下来，那些血腥的回忆席卷而来让他感到窒息和痛楚。空气渐渐凝固，气氛沉重而压抑。

这座监狱的氛围也同样凝重沉闷到让空气像深海流沙缓缓沉浮。身着囚服的泽莫双手戴着镣铐惬意地靠坐在椅子上，仿佛他坐的不是囚牢里冰冷坚硬的凳子，而是铺着一层柔软天鹅绒的王座。透过厚厚的玻璃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缓缓抬起头来看清楚了眼前神色复杂的两人，勾嘴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哇哦……可真有意思。这个组合，我必须承认，出乎我的意料。”

他眸色流转意味不明的微光，与话语不同的是，眼底并没有丝毫惊讶。

 

TBC

Chapter 69: 几度濒死

Notes:

⚠️预警：血腥场景描写

那天之后史蒂夫就再没见过那位自称毁灭博士的男人。

他归还宝石后意外掉落到了玻璃囚牢中，企图利用时空穿梭逃跑，制服上的设备却失效了，他试过砸烂玻璃，强化玻璃却在他渗血的拳头下坚不可摧。带着机械面具的绿斗篷男人只是默默看着他徒劳的挣扎，将他交给身旁那位穿着白大褂的狂热科学家内格尔后，便离开了。

于是地狱一般的噩梦开始了。

他被特制金属锁在了冷冰冰的实验床上，数根粗厚的针管破开他的皮肤插进了动脉血管里，无情地抽取他体内温热的鲜血。最初他握紧拳头咬紧牙关试图挣扎，手腕上勒出了血痕，紧接着大量失血下他开始感到眼前发黑，头晕目眩，一阵阵呕吐欲涌了上来，昔日饱满红润的嘴唇逐渐泛白，连指尖都渐渐失去力气。那些管子没有停下来，连接脉搏的生命检测仪上的数据开始骤然下跌，超越人类极限的失血量让他嘴唇哆嗦着发紫，皮肤变得冰冷苍白，几近透明，他的身体开始发麻，感觉到了寒冷，瞳孔在涣散，那些闪着金属寒光的仪器和水泥的天花板在他眼前模糊成一团，紧接着黑暗彻底吞没了他。

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在心脏停止跳动后又被电击除颤仪强行复苏。血清在大量流失，但仅存的血清仍然在拼命顽强地造血，极力恢复血液循环系统维持他的基本生命。他颤抖着，模糊不清的意识里听到了男人癫狂的笑。

但这仅仅只是第一次濒死。

液压机械臂锁住了他的双臂，从五百公斤开始不断向他施加压力，史蒂夫咬紧牙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默默承受着，随着数字的不断攀升他手臂上青筋暴起，身体泛起不正常的红，眼睛布满血丝，汗水如同流水不断淌下。他的脊椎在巨压之下几近弯折，呼吸渐渐沉重而又急促，大量肌纤维撕裂的剧痛让他的手臂开始痉挛。他喉间压抑着怒吼，牙龈渗血，瞳孔剧烈收缩，检测仪上的心率已经突破了安全值，手肘与肩肘关节在重压下错位渗血，紧跟着骨骼在极限对抗中局部粉碎，他全身抽搐着直到晕厥过去之前也没发出一声痛呼。

经历数次残忍酷刑一样的实验后史蒂夫明白了他面对的是怎样一个人，一个极度自傲、没有道德、癫狂自大的科学家——他蔑视受试者的性命和尊严，痴迷于疯狂血腥的人体实验，自认为自己比厄金斯更聪明。

他身上最初的衣服早已在数次实验中破损脏污沾满血迹，对方似乎也嫌麻烦，于是不再给他提供衣物。他被剥夺了作为人的权利和自由，赤裸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在男人轻蔑疯癫的眼神下不过是一个毫无尊严的实验体。

他被扔进冰凉的水中直到身体抽搐，休克过去才被捞出来——不过是又一次接近溺亡而已。微电针插进他的皮肤和神经末梢，再度放大他的痛觉，让他因常人无法忍耐的尖锐疼痛而神经麻木，牙齿震颤，全身发抖，神志不清。

那些密密麻麻的传感器缠绕在他身上，他被逼迫在限时内通过高速旋转的激光障碍阵，一旦失误就会遭受电击的惩罚。他最开始还能灵活躲避，但随着激光速度的加快，光线与声波的干扰，他呼吸粗重行动变得迟缓，激光灼烧他的皮肤留下焦痕，电击让他肌肉痉挛，他的脚踝扭伤，韧带崩裂，即使如此他也仅仅撑着墙角低声喘息，从不求饶。

“这就是你的全部手段吗？”史蒂夫干涩的嗓子沙哑道，勾起疲惫的嘴角，汗水淌进眼睛里，眼前一阵恍惚。

内格尔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盯着手里的测试数据高声讥笑：“你不过是个失败的老古董，厄金斯的配方核心我早已破解。力量测试、速度测试、失血测试……这些所有数据都证明，我发明的改良版血清能让人拥有比你更强的力量，更快的速度，更敏锐的反应……是全维度的提升。”

“你已经过时了，这个世界不需要你了，”他的语气激动，口吻中满是对史蒂夫的不屑和贬低，“而且友好提醒你，这个世界已经遗忘了你，没有人会来拯救你。”

他听到眼前这个浑身都是狰狞伤口与密密麻麻针孔的男人低笑了一声，残忍的现状并没有让他恐惧和绝望，他只是平静地垂下眼眸，嘶哑说：“你说的没错……但我也从不是靠那些东西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前行。”

“你想说你那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内格尔阴笑道，“我不信你不会崩溃，你迟早会屈服的，而那时候你会向我求饶，你会乞求我杀了你，跪着求我让你解脱……”

“虽然你身上的血清已经没有价值了，但我不介意研究一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彻底坏掉。”

比科学家冰冷的讽刺更加锋利的是缓缓划开他皮肤的手术刀，他被金属镣铐捆缚在实验台上，没有任何麻药能在他身上起作用，而显然内格尔也不会仁慈到给他注射麻药。那把闪着银光的手术刀切割他的器官组织，在温热的脏器上面留下渗血的划痕，紧接着割除部分肝叶，鲜血顺着裂口汩汩流下，染红了实验台。在这近乎晕厥的剧痛中他瞳孔剧烈颤抖，咬碎了牙龈，握拳的手攥紧床沿，用力到指节发白，掌心渗出冷汗。

他的身躯在撕裂和愈合中反复灼烧，皮下组织的蠕动让他忍不住干呕，血清在数日来的极端折磨下沸腾翻滚，让他浑身发烫，全身哆嗦，嘴唇颤抖，意识不清地低哼母亲给他唱过的童谣，口齿不清地呢喃珍视之人的名字。

上帝啊，请告诉他这是对他的惩罚吗？

高烧有时会让他神志不清，开始胡思乱想，生理性泪水悄然流淌，战士的本能让他不开口发出哀吟。但他还是忍不住哀思，忍不住在心底哀泣，他背叛了他最爱的两个人，道德谴责的重压下他自我唾弃，自我憎恶，自我毁灭，他活该受这折磨，他活该自戕和赎罪。

……疼吗？当然疼，疼得想死。

但疼痛比愧疚轻多了。

托尼恨我，他有资格。巴基怪我，他也有权利。而我什么都不能说。说什么？“我没办法拒绝……我做不出选择……我不想再伤害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我也很痛苦……”？

不，这些都只是借口。

“我伤害了他们……我不值得拥有他们……我没有资格再做出选择……”他双眸紧闭，唇色发青，口齿不清地呢喃。

内格尔冷冷的目光盯着屏幕，下刀的手利落而狠厉，他无情地依次反复切除部分肝组织、肺叶、甚至故意破坏肾功能，通过影像记录再生速率。史蒂夫有时候捂着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有时候在愈合的高热反应中惊醒，摸着刀口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他身下的实验床血迹干涸，又不断被新鲜的血液覆盖。他的意识混乱，早已分不清白天黑夜，失去了时间的感知，因为每一秒都被剧痛拉得无比漫长。

他没有喘息的机会，每时每刻不是在痛不欲生的折磨中晕厥、濒死过去，就是在永无止境的折磨中痛醒、清醒过来。

“不得不说你真的出乎我的意料……其他实验体经不住两三次实验就神智崩溃发疯了，而你竟然还能坚持……”内格尔目光如炬地盯着他，跃动的眸光中闪烁着兴奋和疯癫。

他将包括埃博拉病毒、艾滋病毒、黑死病突变株在内的五株病毒注射进了他的体内，观察着他的生理反应、抗体生成过程和免疫结构。刚一被注射病毒，史蒂夫本就虚弱的身体立刻开始发热、打寒颤、四肢无力，紧接着开始浑身疼痛，不停呕吐和咯血。他的内脏轻微出血，肺部开始水肿，血氧浓度骤降，然后陷入连续多个小时的高热幻觉中，意识开始游离。

他看到巴基站在冰雪中看着他，眼神冰冷而失望。他看到托尼浑身布满衰败的伤痕，满眼憎恨，开口说出的话语阴狠而冷冽。

“你明知道自己做不出选择，为什么却要给我们希望？”

他蜷缩起来，腹部剧痛，眼睛充血，牙齿打颤，泪水从眼角滑落，与脸上的血污混在了一起，无尽的愧疚和自责将他拖入了悔恨的深渊。

我太自私了，我贪婪地默许了他们的亲近，却背叛了两个最爱我的人……我应该毫不犹豫远离，让他们过自己应得的生活，但我动摇了，我软弱了，像个逃兵……

“如果我死了，一切都能结束，你们也不用再争执或痛苦……”

死亡，多么轻松的选择……轻松得像是一种奢侈。

“你们值得更好的……我不值得……”他无意识地低喃，心口比身体的撕裂还要痛苦。

“你是历史上第一个自己实现了「自体疫苗」的人……真是了不起。”内格尔观察着他症状逐渐减轻的反应，啧啧称奇。

在这痛入骨髓的磋磨中，史蒂夫的意识有时短暂清醒，有时陷入混乱。在他发着高烧的第三天，内格尔突然嘶吼着冲了过来，掐住他的脖子：“你为什么还没崩溃？！我的改良版血清让人力大无穷，他们却开始发疯！其他实验体均在短期内百分百出现暴力倾向、精神崩溃或细胞病变！百分百的概率啊！而你……你到现在竟然还保持清醒？”

史蒂夫剧烈的咳嗽让内格尔冷静下来，他松开了手退了一步，用一种想要解剖他的眼神狂热地瞪视他。

“不对……你明明已经崩溃了，”内格尔就像人格分裂一样捂着头尖叫，“你想死的，你分明是想死的，为什么你还没疯？你还不求死？”

史蒂夫干涩的嘴唇皲裂，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被折磨得瘦削的身躯蜷缩起来，指缝间咯出血沫，惨淡地笑：“我确实该死的……我背叛了他们……我七十多年前就该死了……”

“但我不能死在这里，死在你的实验台上，死在你的数据报告里，死在你的冷冻记录里……”

他低垂眼眸，长长的睫毛颤抖，疼得口齿不清的唇舌依旧执着地低喃：“美国队长应该死在战场上，应该为别人而死。”

内格尔怔愣了一瞬，他低头喃喃道：“不……你这样的人，你不过是个错误的变量……怎么可能，血清是科学，不是信仰……不是奇迹……”

他突兀地抬起头来，发红的眼睛变得愈加疯狂：“我不信，我要剖开你的脑子，一定还有我没观测到的因素……”

 

TBC

Chapter 70: 毁灭博士

当内格尔举起闪着寒光的冰冷手术刀企图剖开他的头颅时，史蒂夫没有躲，他也没有力气可以躲，他只是蜷起浑身乏力、痛入骨髓的疲惫躯体，在含混不清的意识中闭上了眼睛。

实验室的门在这时被一炮轰开，厚重的金属门撞击在坚硬的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毁灭博士戴着银色的金属面具，身披墨绿色的斗篷，像从阴影中走出的死神，他抬起手掌心，冷蓝色的激光洞穿了内格尔的手臂，传来烧焦的味道。内格尔痛叫一声，捂住了焦黑的手臂，手术刀掉落在地上清脆一响。

他恐惧地看向他辩解道：“马上就要成功了！只要我解开美国队长神经系统里的秘密，我就能研发出稳定的血清——”

毁灭博士什么也没说，他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过来，深棕色的眼眸瞥了一眼实验床上被折磨得瘦削的人，然后狠狠一脚踹飞了内格尔。

内格尔撞在了放置着各类化学试剂的架子上，打翻了液体撒在他白色的大褂上，他的手撞翻了金属托盘，里面的银质手术刀割伤了他的手指，他捂住剧痛的腹部挣扎了半天都没爬起来。

毁灭博士站在床边取下自己的斗篷，弯下腰来用柔软的布料轻轻裹住史蒂夫赤裸却遍布伤痕、血迹与针孔的消瘦身躯，银色的装甲下指尖甚至在颤抖。他像对待易碎品一样将他小心翼翼抱起来，用异常嘶哑的嗓音低声道：“你不会再被他碰一下……我发誓。”

他转过头对艰难爬起来的疯狂科学家阴沉道：“滚出拉托维利亚，内格尔。从今以后，你永远不能再接近他！”

高温烧得史蒂夫脑子糊涂，意识不清，在身体各处传来的钝痛中他隔着毁灭博士绿色的布料感受到了冰冷的装甲，这微凉的温度正好能缓解他身躯的滚烫和从肺腑升腾的灼烧，于是本能地凑近。他仿佛置身在熟悉的怀抱里，呼吸浅弱，启唇无意识吐出珍视的名字。

“托尼……”

毁灭博士身形顿了顿，他眼眸幽深，看不出面罩下的表情，沉默着把他抱出了这座带给他无尽苦难和蹉跎、沾满血迹和呕吐物的昏暗实验室，来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

这是一间出乎意料温暖温馨的房间。亚麻色的窗帘在微风下轻轻拂动，阳光透过窗帘洒落在铺满柔软地毯的地面。中央空调让房间的温度永远保持在最适宜的室温和湿度，空气中有淡淡的清香，床铺干净柔软，床头柜上还有热水和药品，靠墙有一架书柜，上面摆放了一些书籍。

他将史蒂夫轻轻放在床铺上，用复杂的眼神细细端详那张唇色苍白的脸好一会儿，才俯下身来用热毛巾缓缓避开伤口，擦干净他脸颊与身上的血污和冷汗。他的动作很轻柔，很缓慢，连呼吸都放轻了，但还是引起了史蒂夫难受的蹙眉，身体的颤栗，与唇齿间溢出的低哼。

“对不起……”毁灭博士低声道。

他这具混沌的身躯就像一个充满了矛盾的结合体，既渴望史蒂夫的存在和注目，渴求他的接受和理解，却又恐惧看到他眼里的失望和憎恶。于是他故意避而不见他，似乎延迟他们之间的接触，就能避免从史蒂夫眼中看到他畏惧的情绪。于是他的逃避给了内格尔可乘之机，让他无辜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他很想将那个混蛋千刀万剐，但内格尔还不能死，那个人所需的血清研究还需要他。

他的眼底闪过愧疚和后怕。万幸，他还没有失去他。

毁灭博士用洁净的纱布帮他熟练包扎，在他白皙的胳膊上注射营养剂，偶尔替他擦去冷汗，调整被褥，用手指爱抚他的额头与脸颊，动作轻柔而细致。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离开，坐在床边的扶手椅上，静静守候。他目光如炬贪婪地凝视他的面庞，眸中流转着失而复得的哀痛和怀念。

次日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轻纱一样的窗帘照耀进来，洒在史蒂夫的身上，将他黯淡了些许的柔软金发再次镀上一层金色的碎光，在他苍白的脸颊打上光影。他微蹙着眉，睡得并不安稳，却美得如一触即碎的工艺品，让人驻足欣赏。

史蒂夫被这种温暖唤醒了意识，渐渐清醒过来，眯起朦胧的蓝眼睛。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道阳光了，这让他一瞬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受，就好像他已经死去，灵魂飘浮在虚无的泡沫中。但身体各处传来的阵痛和乏力告诉他，他还活着。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明，他此刻并不在冰冷昏暗的实验室里，而是躺在温暖软和的床上，伤口被包扎好，床头挂着吊瓶顺着滴管和他手背上的针头流进他的血管，虽然身体还有隐隐痛楚，但没有其他遭受压迫的感觉，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缓慢恢复。他试图撑坐起来，一只包裹着银色金属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别乱动，你的脏器受损严重，需要静养。”

异常嘶哑的声音就像寒风呼啸过漏风的木屋，史蒂夫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是那位自称毁灭博士的男人。金属面具依旧遮掩着那张脸，就连声音也参杂着电子处理后的失真，他判断不出对方的身份。

“你是谁？”史蒂夫沙哑道。

毁灭博士俯视着他，深棕色的眼睛闪过复杂的情绪，顿了顿回答道：“你不需要知道我。”

本来没有奢望得到回应的史蒂夫愣了愣，继续问：“……为什么救我？”

“我没有救你，这才是你应得的。”他似乎话中有话，但没有透露更多的情绪。

“应得的……？”史蒂夫敏锐地眯起眼睛，喘息着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你先是把我交给了他，在我遭受折磨后，又假惺惺开始对我好，说这才是我应得的？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复制血清？制造军队？还是扶持某个政治傀儡统治世界？”

“问题真多，”毁灭博士似乎叹息了一声，退后了几步来到窗边背对他，语调变得无奈起来，“你总是这样，一醒过来就试图搞清楚局势。标准的士兵本能。”

这句话有些耳熟，对方看起来异常了解他，这让史蒂夫心底涌起一股怪异的情绪。这一切都说不通，如果他们的目的是血清，没必要把他放置到这样一个舒适的环境，他无法被说服，更不会被软化。

“这是生存本能，”他虚弱地咳嗽几声，态度却毫不退让，“如果你和内格尔不是一伙的，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毁灭博士沉默片刻，仿佛在思索是否要给予回应。最终，他转头望向史蒂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欲：“你唯一需要关心的就是好好养伤，不要妄图离开。”

“所以这里还是囚室……而不是病房。”史蒂夫略微自嘲地笑了笑。

“病房、囚室，”毁灭博士走近床边，淡淡地说，“随你怎么称呼。”

“如果你只是囚禁我，为什么要为我疗伤？”

毁灭博士低头凝视他，冰冷的手指暧昧抚摸他的脸庞，眸子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意味不明地说：“你不能死，你很重要……对我。”他顿了顿，又欲盖弥彰补了一句：“你还很有用。”

史蒂夫因他的举动心下疑惑起来，他面上不显，犀利道：“为了血清？”

“不是我。但……有人感兴趣。”

“是谁？”史蒂夫心跳得很快，他感觉就要接近某种真相了，于是忍着身体的疼痛咬牙逼问，“你到底替谁办事？九头蛇？还是……其他什么更糟的东西？”

毁灭博士再次叹息，这似乎触及了他的底线，让他的耐心耗尽，他捏住史蒂夫的下巴让他微微抬颌直视他，语气变得冰冷起来：“你很擅长试探，队长，不要仗着我对你的……”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构思合适的措辞：“……仁慈就嚣张起来。如果你搞不清楚现在的处境，我不介意帮你搞明白。”

“你不是这里的指挥官，你只是我的囚徒。”

 

TBC

Chapter 71: 疑似故人

Notes:

⚠️Rape/非自愿性行为预警。

经过一段时间的静养，史蒂夫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他皮肤上的外伤愈合得最快，只留下不太明显的浅色痕迹还昭示着他前段日子经历的惨绝人寰的酷刑和磋磨，但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局部粉碎的骨头和受伤的内脏并没有那么快修复。

他也越来越感到狐疑和困惑。

房间内循环播放着上世纪的爵士乐，包括那首他最喜欢的《It’s Been a Long, Long Time》，浪漫柔和、悠扬舒缓的抒情管弦乐将这间囚室打造得尽可能温馨，让他放松警惕。

他可以进食之后，那些送过来的食物，混杂洋葱与面包屑柔软多汁的肉饼，淋上一层焦糖色的番茄酱，混合奶油与黄油绵密顺滑的肉汁土豆泥，还有煮得糜烂而软糯甜咸的焗豆，外壳酥脆内陷甜蜜温暖的苹果派，作为餐后甜点的奶油核桃味冰淇淋……充满简单朴素却又令人慰藉的旧时代气息。这个人极度了解他的饮食习惯、口味偏好还有音乐喜好，而且不屑于隐藏这一点。对方几乎是明目张胆用这些细节来展示自己对他的掌控——他了解他的一切，包括这些不会记录在档案中的信息……

毁灭博士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来看望他，常常一待就是几个小时，用一种他看不透的眼神凝视他，那几乎逡巡过他每一寸肌肤的视线让他感到不自在。有时对方还会趁他昏迷或浅眠时，轻轻触碰他的脸颊，用一种暧昧的抚摸划过他的皮肤，那其中蕴含的占有和欲望让他感到颤栗。

……他究竟是谁？

他们还在定期抽取他体内的血液，但不再是会影响他身体状态的血量。如果仅仅为了研究或利用他的血清，根本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他只需要把自己当成实验体或工具，保持冷漠和距离，而不是这种……暧昧的情况。

这个人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却又陌生。

史蒂夫穿着单薄的浅蓝色布料——类似于病服的构造，前后两片布被腰间的带子系在一起——赤脚站在窗户边，那块他唯一能看到外界的地方，眺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不得不说对方选择房间也是精心设计，他无法看到更多的景色，更没办法从那些灰冷的雪山影中准确推断出自己身处何处。

他听到了身后房门开启的动静，还有沉稳的脚步声，于是缓慢开口道：“这里不是美国……”

毁灭博士没有出声，只是把盛着食物的托盘放在了床头柜上。

“……是东欧？还是西伯利亚？又或者是最适合藏身的阿尔卑斯山脉？”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你不需要知道，乖乖待在房间里是最好的选择。”毁灭博士的语气中掺杂了一丝警告意味。

史蒂夫转过身盯着他的金属面具，声线平稳，试探性说道：“是吗，那如果我试着逃出去……”

毁灭博士嘶哑的声音低沉下来，阴狠而危险：“劝你别这样做，否则你将见到我不想让你看到的那一面。”

“所以这才是真实的你？威胁，控制，暴力？”史蒂夫没有退缩，略微抬颏，冷冷地说。

出乎他意料的，毁灭博士没有被激怒，反而微微一愣，语气缓和了一些，沉声道：“史蒂夫，我对你一直都很坦诚，你看到的都是真实的。”

史蒂夫眼神犀利牢牢盯着那双眼睛，企图从中看出些端倪来：“说得你自己都快信了。你不肯透露你的名字、面容、身份、组织、目的，甚至不愿透露地理位置，这就是你说的「坦诚」？”

见到史蒂夫蹙眉的生动模样，毁灭博士反而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眼神中流露出怀念和柔和，声音放轻语气变得温和：“你想获得情报，试图用激将法让我的情绪失控。我很欣赏你的坚持，史蒂夫，这才是你。看到你还是这样，我很……高兴。”

“但我想告诉你，这种方法……已经对我没用了。”这次他没有停留多久，留下这句似轻叹又似遗憾的话语便离开了。

史蒂夫坐在床边，手里无意识摩挲过被褥上的刺绣花纹，他已经观察过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圆形的窗户镶嵌着强化玻璃，他没办法弄碎，就算能从窗户出去房间的高度也让他无法保证安全落地。通风系统在天花板顶端，空间不足以容身一个成年男性。唯一的通道就是那扇厚重的门——只有毁灭博士进出时才会被短暂打开。

他的目光落在门缝上，又看向窗户，当阳光斜射的角度差不多来到同样的位置时，他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来到门边背靠着墙。门外果然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那扇门开启的时候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撞击和摩擦的声音，门缓缓开启，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框内，那只金属脚踏了进来。毁灭博士没有转头，直直看向被褥鼓起的床铺，绿色的斗篷挡住了他侧面的视线。

史蒂夫这时陡然发力，猛地一冲试图在门扉关闭前从他身侧逃跑，毁灭博士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只钢铁手径直伸出来精准而狠厉地拽住了他的手腕。史蒂夫预料到了无法一次性成功的可能性，因此他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而是手肘直击他的颈部装甲。

那一瞬间，他狠狠撞在了钢铁之躯上，对方纹丝不动，让他手肘发麻。毁灭博士手指收紧，几乎捏得骨骼发出轻响，让史蒂夫吃痛皱眉，压下闷哼。

“队长，我比你想象的还要了解你……我预估你有85%的可能性会尝试第一次逃跑。这几天你不止一次观察过窗户、通风口和墙壁缝隙，还有这扇门，你在计算我每次到来的时间，寻找规律，于是这个概率来到了100%。”毁灭博士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史蒂夫怔住了，瞳孔紧缩，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一种被彻底看透和掌控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那只金属手缓缓将他的手腕压在背后，另一只冰冷的手以不容置喙的力道钳制住了他纤薄的腰。

“你会从我的左侧发动袭击，这和你平时有89%可能性从身体左侧抡出盾牌的习惯有关……毕竟这样才能让你持盾的左手面对我，虽然你现在手里没有盾牌，但长期的作战习惯让你在这种紧张时刻潜意识选择熟悉的方式，通常你也会认为敌人的惯用手是右手……而一旦被钳制住，你会立刻将攻击集中在我的锁骨和肩膀处——”

“我分析的对吗，史蒂夫？”

毁灭博士冷酷而喑哑的话音刚落，史蒂夫的眼神就变了，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嘴唇发抖却说不出话来。那不仅仅是对敌人的分析，而是一个各方面极为了解和熟悉他的人才能得出的精准判断和控制。他就像对方手心里的人偶，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上。

“我说过，如果你妄图逃跑，你会见到我不想让你看到的那一面。这句话不是玩笑。”毁灭博士的声音不疾不徐，甚至带上了一丝他熟悉的讽刺语调。

“你需要一些教训，队长。”

史蒂夫抿了抿唇，但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他感到了天旋地转的失重感，紧接着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这让他还没完全恢复的身体一阵眩晕。那只铁臂依旧像坚固的铁钳禁锢着他，单薄的布料被撕碎的声音让他心下一惊，冰冷的金属手掰开他的大腿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对方口中的「教训」指的究竟是什么。

他瞪大了双眼，剧烈挣扎起来，眼底闪过一丝少见的错愕和惊惶——他可以忍受剧痛的折磨和言语的羞辱，但这个，这完全不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

“别逼我……我不想把场面变得那么粗暴。”毁灭博士哑声道，他的声线里明显沾染了几分情欲。

他将膝盖压制住史蒂夫乱踢的双腿，两只手扭住对方纤细的手腕，从他银质装甲上流窜而出的纳米粒子沿着金属手臂游走，然后攀附上史蒂夫的手腕变成了金属镣铐将两只手束缚在了背后，紧接着用冷冰冰的金属手掰开紧绷的修长双腿，露出脆弱而隐秘的私处，那根隐藏在稀疏毛发中标致好看的粉色阴茎，还有会阴后面紧缩的穴口。毁灭博士流连忘返的目光细细打量起来，他能感受到掌心下的大腿极力绷紧，抗拒他的钳制。

“这个宇宙的你被他操过吗？”

他戏谑地问，语气里却流露出他自己都没控制住的嫉妒和挑衅，冰冷的手指刚一触碰肠道口就换来剧烈的收缩。

史蒂夫听到这句话呼吸一凝，瞳孔颤抖起来——这是一句非常大的破绽。他的大脑正要抓住此前的所有线索进行推论，但那根强硬插进去的手指让他理智顿失，头脑空白。那根手指精准地找到他的前列腺，反复碾磨和按压上面的神经末梢，刺激得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光是咬唇压抑住喉咙里的呻吟和喘息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史蒂夫将头偏过去埋在被褥里，粗重呼吸，较劲似的不肯泄出一声低吟。

毁灭博士掐着他的脸颊将他的头掰过来，欣赏着他脸上隐忍难耐的倔强表情，在草草开拓后便打开了裆部装甲，与冰冷的手指不同的滚烫抵在了他的穴口上。史蒂夫深吸一口气，耻辱地闭了闭眼，被捆缚在身后的手握紧了拳头，睫毛颤抖，咬唇做好了准备。

“……看来他下过手了。也是……他怎么可能不出手……”

毁灭博士观摩着史蒂夫感到受辱而隐忍的表情，一边喑哑地嘲讽，语气里满是嫉恨和不屑，一边狠狠挺腰将自己硬挺的阴茎全部抽送了进去，那处他难以忘怀滋味又许久不曾品尝过的地方。

纵使做足了心理准备，在被插到深处的时候史蒂夫几乎要抑制不住唇齿间的呻吟惊呼出来，他只能用力咬得更紧，咬破了嘴唇溢出鲜血来。但这仅仅只是开始，那根像烧火棍一样炽烈坚硬的家伙无情地碾压他温热的肠道，上面暴起的青筋摩擦他湿滑的肉壁，一次次插进最深处，反反复复，顶得他眼前白光乍现，要承受不住这样的操弄。他的脚背绷直，束缚在背后的手握紧又松开，将床单攥出褶皱，他在每一次被顶到深处时发出闷哼，却又固执地不肯真正泄出声来，就好像只要不发出呻吟，他就没有臣服于这样的快感，他就没有输。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固执——让我爱得发狂，也恨之入骨。”

太过于了解他本性的毁灭博士嘲讽地低笑，解除了他的手部装甲，露出一双异常粗糙、布满狰狞伤疤的手。他就着插入的姿势，用双手掌控着他的肩膀和腰肢将史蒂夫翻了个身，滚烫的阴茎旋转着碾磨过肠道，让史蒂夫哆嗦着唇，颤抖着流下生理性泪水。毁灭博士俯下身来，将整个身着装甲而冰凉沉重的身躯压在他后背上，在他耳畔用嘶哑的嗓音低沉地笑。他没有解除面部装甲，无法亲昵地亲吻他，于是只能用言语、手掌和阴茎来表达爱欲。

那双粗糙的手掐住史蒂夫劲瘦的腰肢将他臀部抬高，让翘臀的弧度更加圆润饱满，然后沿着腰线往上摩挲揉捏着胸部，挺腰操弄起来。

“你最喜欢这个姿势，因为我可以进的最深。”他低吼着猛烈顶胯，将阴茎反复插进最深处，硕大的囊袋拍打在白皙的臀部，打出红印来。史蒂夫被顶得起伏，细腰几乎垮下去，将头埋在床单里奋力压抑喉间的呻吟，粗重地呼吸，汗水和泪水濡湿了柔软的布料。

这场比酷刑还要难以忍受的折磨持续了很久，久到史蒂夫浑身酸软，肠道麻木抽搐，大腿内侧都在痉挛。他撑不起纤细的腰肢，只能无力地任由对方钳制自己摆出任何姿势，然后再度将滚烫的阴茎插进来狠狠碾磨嫣红的肠肉，将酥麻的快感顺着尾椎骨传遍全身。但哪怕被操到失神，被操得艳红的穴口不断流出白色的粘稠液体，被操到屡次高潮，他从头到尾也没有泄出一声尖叫和惊喘，似乎所有的意志力都用在这个上面了。

“不过是徒劳的挣扎。你以为这能改变什么？史蒂夫，能代表你胜利了吗？”

“——只是败得没那么惨而已。”

毁灭博士在他耳畔残忍的低吟，铁钳一样的手按住他的头颅将他压进濡湿的被褥，快速摆胯将他用力操进床铺，力量精准狠厉而冷酷，眼神中逐渐流露出近乎病态的痴狂，语气带着一丝情人间的温柔，但更多的是上位者的掌控和占有。

“你曾是我的，也将永远是我的。你从未真正挣脱。”

 

TBC

Chapter 72: 挑唆是非

“渴望。”

“生锈。”

“十七。”

……

“货车。”

黯淡沉重的囚牢内，泽莫隔着厚厚的强化玻璃启唇用俄语缓缓吐词，略微偏头细细端详巴基的反应。托尼翻了个白眼抱臂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断，手指有些不耐烦地敲击胳膊，他的神色晦涩不明，或许也想测试一下巴基，又或许想看看泽莫的笑话。

在这些昔日控制冬日战士的指令下，巴基面色冰冷但表情平静，他下颌线紧绷眼神戒备，却不再有任何异常的举动和失控的迹象。他冷冷开口道：“说完了？”

泽莫嘴角上扬笑了笑：“嗯……你确实摆脱了控制。”

“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巴基反唇相讥。

“哦，别误会，”泽莫耸了耸肩，不屑道，“你如今对我没有价值，你受控与否都于我无用。”

托尼这时候插嘴打断了这「友好」的叙旧，靠在墙边讥讽道：“你现在只有三分钟，我懒得在这里陪你玩心理游戏。你可以赶紧说点有用的，或者继续待在这个连转身都困难的笼子里看着墙发呆。”

泽莫保持着他绅士优雅的微笑，似乎这一幕真的让他心情很好，他平淡地说：“斯塔克先生，我还以为你宁愿摧毁这座监狱，也不会亲自来看我呢。”

“看来血清泛滥已经让你失去掌控了。”

这句话精准刺痛托尼的心脏，他手指骤然收紧，不悦地瞪着他，语气危险而冰冷：“看样子你更喜欢继续待在这里。”

泽莫十指交叉，在这威胁之下面容平静，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增加筹码：“你们不了解血清背后的供需生态链，因为你们从没有真正进入过那个黑暗的地方——只有我能从内部摧毁它。”

“你们需要我，而我……只需要一点新鲜空气、阳光，和一点自由。”他保持着嘴角上挑的微妙弧度，不疾不徐提出了自己的交易。

托尼沉默了片刻，锐利的眼神像鹰隼一样紧盯着他，要从他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和真实企图。他警惕而锋锐的威胁道：“你想谈条件，可以，但决定权在我。你出狱，必须全程在我的技术监控下行动。”

“当然。”泽莫摊开手，带着典型的贵族式虚伪的微笑，点了点头。

一架私人飞机在藏蓝色的广阔夜空中平稳穿过薄薄的云层，隐秘而低调地航行。泽莫穿着一件领口处有一圈昂贵貂毛的皮草大衣，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在白发苍苍的欧兹尼克给他斟满红酒时对他的好管家道了声谢。他看起来心情好极了，眯起眼小酌一口，哪怕脚踝上戴着斯塔克科技定位器，也非常享受这段旅程。

坐在他侧后方的托尼明显一脸的不耐烦和鄙夷，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扶手。巴基坐在侧方，身形笔直而挺拔，手臂交叠，目光警戒而危险地盯着泽莫，像是极力克制自己想要把他从飞机上扔出去的冲动。

这诡异的沉默氛围，凝重得快要化为实体。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命运的荒诞不经。谁都不会想到，他们三个竟然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和平坐在这里。泽莫抿一口酒液，动作优雅语气平静，微笑着打破了沉寂。

“你们要找的，并不是研究血清的人，”他轻轻摇晃高脚杯，玻璃中的暗红色液体缓缓流动，他目光似笑非笑掠过两人，“你们真正的目的……是那个拥有原版血清的人。”

托尼表情没有变化，但指尖敲击的节奏乱了一瞬，巴基则皱起眉头，下颌线绷紧。泽莫敏锐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嘴角上挑继续说：“看来这个人对你们很重要。我分明极度憎恶血清和超级英雄，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用修长的食指抵住太阳穴，仿佛在深切体会自己的思维逻辑与情绪浪潮，接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但当我试图去回忆这个模糊的影子的时候，我竟然没有感受到反感与憎恨的负面情绪。反而，让我感到了一丝……别样的情感。”

空气在微微凝滞，托尼的眼神逐渐阴沉，巴基的拳头渐渐捏紧。

“按理说，他是血清的源头，我应该极度厌恶他才对。这只能说明……他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甚至连我都产生了敬意。”泽莫语调不疾不徐，缓缓加重了语气。

托尼的手指顿住了，眯起明显不悦的双眸。巴基肩膀紧绷，喉结滚动，欲言又止。

“我说的没错，对吧？斯塔克先生，”泽莫挑眉，“他一定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以至于让我有了一整年的空白记忆。我甚至跟踪了他一整年，真有意思。”

“你该闭嘴了，泽莫，在你彻底惹怒我之前。”托尼脸色一黑，沉声呵斥道。

泽莫无视了他威胁的话语，反而嘴角挂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轻轻放下酒杯用他一贯的语调平静地笃定道：“我记得你们俩——”

“当年打得你死我活，”他勾唇扫过他们骤然变了脸色的面容，玩味地说出自己的推断，“而那个被抹去的人……当时一定在场。”

“鉴于你们俩个如今都还活得好好的，而不是至少死掉一个……”他的话锋陡然犀利起来。

“他一定挡在了你们之间。”

话音刚落，这句话就仿佛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他们心脏上。托尼的脸色铁青，他缓缓深吸一口气，按住跳动的太阳穴仿佛在极力压抑某种情绪波动。巴基呼吸不稳，紧蹙眉头，神情阴狠，金属手臂被他捏得咔嚓作响，发出刺耳的机械摩擦声。

泽莫欣赏着他俩的反应，眼底的揣测意味更加浓厚起来。他轻轻笑出声来，带着一丝似乎发自内心的真挚好奇，饶有兴致地歪歪头：“哦？看来你们已经记起他了。”

“那么，能给我描述一下他到底长什么样吗？我是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研究他一整年。还能让拥有血海深仇的你们俩……合作到这种地步。”

这段话像一柄冰冷锋锐的匕首，狠狠插进两个人结痂的伤口之上。巴基呼吸粗重，骤然起身，抬起金属臂攥住泽莫的领口把他从座位上拎起来，神色阴冷，颇有昔日冬日战士的狠厉。

“你他妈再敢提这件事，他会把你从这里扔出去，而我，不仅不会阻止，还会帮他打开舱门。”托尼脸色阴沉，揉捏着头痛欲裂的太阳穴，咬牙切齿怒道。

泽莫的笑意更深了，他举起双手示意投降，歪了歪头不再说话。但他知道，自己已经精准地踩在了他们的禁忌之上。

 

TBC

Chapter 73: 凛冬已至

“马德里坡港，这座城市就像文明世界的阴影，隐藏在所有国家的视线之外。这里没有政府，没有司法，没有秩序，只有交易与掠夺。枪支泛滥，毒品盛行，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上层是权贵与赏金猎人的天堂，底层则……尸体堆积成山。”

泽莫坐在商务车里最后抿了一口酒，放下高脚杯，十指交叉，声音不疾不徐。

“这里一切都可以买卖，毒品、人口、枪支、情报……包括血清。我们要找的那只老鼠，就藏在这座城市的腐肉里。”

他抬起下巴暗示性地瞥了巴基一眼，勾嘴笑道：“你在这里还有些「名气」，可以派上用场。”

“至于你……”他转头看向托尼那张标志性的小胡子脸，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讽刺，“马德里坡港可不欢迎超级英雄。你的脸，估计比整个上城区的悬赏榜还值钱。”

巴基沉默不语，只是从车窗往外看去，夜色下整个城市灯火通明，霓虹灯闪烁，远远望去倒是光鲜亮丽。托尼懒散地靠坐在椅子上，闻言缓缓把墨镜摘了下来，语气里掺杂了几分嘲讽与不悦：“真是太棒了，一个充满罪恶的法外之地……你刚刚称赞我的脸太值钱的时候居然没有说出个确切数字，实在让我有点失望。”

他低头调试了一下手表投影出的光屏面板，接着将两块耳麦扔了过去：“没办法，那我只能委屈一下，躲在巷子里给你们当技术后援。”

两人戴上耳机，巴基面色平静，一把撕开左手袖子露出他那只在冷冽的灯光下闪着寒光的金属臂，捏了捏拳头，发出机械摩擦声。

在两人下车前，托尼按住巴基的肩膀，将微型摄像头粘在了他的衣领上。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故意大咧咧说给泽莫听。

“盯紧他。如果他有任何异常举动，你知道该怎么做，巴恩斯。”

巴基一言不发，神色冷峻点了点头，踏上了这座充斥着血腥与腐朽的城市土地。泽莫嘴角上挑偏了偏头，没把这威胁放在眼里。两人迈步朝着嘈杂、混乱、充满蒸汽朋克风的楼巷间走去。

七拐八拐绕过迷宫一样的巷道，巴基如一头警觉的野兽，目光冷冷瞥过那些藏污纳垢的角落里不见光的违法交易，浑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跟随泽莫走进了一家酒吧。

“那金属臂……那是冬兵？”

他们刚一走进灯光昏暗氛围迷幻的酒吧，便吸引了绝大部分人的目光，喧闹的音乐节拍里传来或诧异或惊惧的窃窃私语。巴基神色冰冷，下颌线紧绷，没有在意那些目光和低语，跟随泽莫来到吧台前，警惕地观察四周。

泽莫用手指敲了敲吧台，对着黑色大胡子的酒保开门见山道：“我和希尔比有生意要做。”

一位满脸都是黑色刺身的男人两只耳朵都垂着圆形大耳环，皮肤黝黑，银色的鼻环穿过他粗大的鼻孔。他警惕地盯了泽莫和冬兵一眼，悄悄转身朝酒吧深处走去。

头颅光滑的大胡子酒保戴着框架眼镜，面无表情回应：“这里不欢迎你。”

泽莫闻言眉尾上挑，露出他一贯优雅绅士的笑容，淡淡地说：“我不是来找麻烦的。但如果她坚持这样，接下来的场面可能就不太好看了。”

一位身材壮硕的光头男粗厚的手掌刚一放到泽莫的肩膀上，泽莫头也没回，用俄语吐出两句简短的指令：“冬兵。动手。”

站在一旁的巴基如闪电一般迅速出手，金属臂捏着光头男的手臂将他骨骼捏得咔嚓作响。他手往后一收再立刻一扭，便听得身材壮硕的男人痛叫一声身躯扭曲，捂住被扭断了的手臂在地上打滚。

泽莫悠闲地背靠在木质吧台上，歪歪头笑道：“没费多少力气，他就返回冬兵的状态了。”

耳麦中伴随着电流杂音传来托尼略微失真的讥诮声：“是啊，凛冬已至（Winter is coming），啧啧，真是暴力。”

托尼靠在商务车柔软的座椅上，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操作，他面前悬浮的全息投影右侧远程操控装甲协助其他复仇者同泛滥的超级士兵战斗，左侧屏幕则实时呈现巴基领口前摄像头的画面。画面上，一位肌肉遒劲的健壮男子被巴基的金属臂精准击中下巴，鲜血从牙缝溅出，男人朝后飞了出去砸在了玻璃上，一时间碎片四溅。

“看起来你还挺享受……粗暴、强悍、凶横，简直毫无美感，就像一头野兽。你知道史蒂夫作战轻盈流畅得像体操健将吗？那才叫优雅。”

巴基眼神阴狠，没吭声，只是脚步一撤偏头躲开袭来的拳头，紧接着上前刺肘狠狠砸进一个壮汉的胸骨，伴随着一声闷哼，那人向后一跌掀翻了赌桌，桌上的筹码、纸牌与酒杯散落一地。身后有人袭来时他顺势重心一沉，手臂后捞扭住对方的脖子，将对方过肩摔出去砸在了木桶上，木头碎裂，里面的酒液汩汩流淌在地上。巴基呼吸平稳，面色冷冽，铁臂在暗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他的攻击快狠准，像极具爆发力的大型掠食者，凶狠强横且擅长隐于阴影中。

“哇哦，两点钟方向的那个家伙肋骨断了两根吧？说真的，我本来想放点舒缓爵士乐的，但这场面……我得换首重金属配乐了，你觉得《Back in Black》怎么样？”托尼咂了咂嘴，挑眉笑了笑。

泽莫将手指蜷起放在嘴边稍作掩饰，低笑一声：“斯塔克先生，你这样干扰冬兵执行任务，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危险。”

巴基皱起眉头，揪住冲过来的男人胸口的衣领，将他高高举起，像扔麻袋一样把他重重砸在了吧台上，台面上的玻璃杯与啤酒瓶碎裂开来，里面的酒液飞溅。巴基面无表情掐住他的脖子，手臂渐渐收紧。

“你能不能闭嘴五分钟。”他咬牙低声怒喝了一句。

托尼耸了耸肩，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当然可以，不过你再不赶紧松点力气，我的画面就得被分级成限制级了。”

泽莫于是勾起嘴唇，走上前来将手放在巴基的金属臂上，用俄语笑道：“做得好，士兵。”

一片狼藉的酒吧气氛沉默，全场寂静，只有数个躺在地上的打手还在发出微弱的痛哼，没有人再敢上前招惹他们。巴基眸色幽深而暗沉，松开了金属臂，唇线紧绷站在原地。

酒保看了眼那个差点就翻白眼窒息过去的男人捂着脖子大口喘息，再抬头看向泽莫，略微点头：“希尔比可以见你们了。”

两人跟随打手走进酒吧深处，路过层层守卫终于来到了希尔比面前。这位白色短发的女人坐在沙发上，缓缓抽了一口烟，喷吐烟雾缭绕的气息。

希尔比眼神轻蔑，幽幽说道：“男爵先生，你应该明事理。一般人不会直接闯进我的酒吧提要求。”

泽莫径直坐在了她的对面，翘起二郎腿保持优雅的风度：“这不是要求，是交易。”

希尔比眯起锐利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他，还有站在他旁边面色冰冷的冬兵，将香烟掐灭在了玻璃茶几上：“我以为你应该还在德国的一所监狱等死呢……所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泽莫摊开手，歪歪头笑道：“我们这样的人，总有办法出来的，不是吗？我相信你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

“你想交易什么？”

“有人在卖血清，我自然想多搞几个听话的怪物。”泽莫抬颏瞥了眼冬兵，意有所指地暗示。巴基面色不变，一言不发。

希尔比勾唇轻笑，遗憾地摇摇头：“那你来晚了。最初的改良版血清已经被卡莉偷得一干二净。现在市面上的，全是后来还在试验中的新版本——效果不稳定，全靠运气，有些人一针暴毙，有些人狂暴到毁了整个街区。”

“最近的血清泛滥事件你也清楚。”白发女人耸了耸肩。

泽莫不屑地微笑：“那无所谓，几十针上百针下去，总会有成功的，不是吗？一个偶尔能稳定的怪物，总好过一群听话的废物。”

希尔比渐渐放下戒备，慵懒地靠在了沙发上，缓缓说道：“这才是我认识的泽莫。你找我找对了。虽然自大，但是没错。”

“超级士兵血清就在马德里坡港。你应该感谢威尔弗里德·内格尔博士。”

泽莫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轻在膝盖上敲击：“他在什么位置？”

希尔比盯了泽莫一眼，语气轻蔑：“前菜我端上来了，但剩下的主菜，可就不是免费的了，男爵先生。”

泽莫挑眉：“当然，我会分给你二十支血清，你知道它们的价值。我现在要的，不过是他的位置。”

希尔比闻言直起身子，笑意加深：“成交。他窝在港口一处改装后的货轮中。听说是被赶出来的，但实验照常，设备和资金都不缺。”

泽莫眼神微动，饶有兴致地问：“是谁把他赶出来了？”

“这算是我送给你的餐后甜点，男爵。他从不明说背后资助人是谁，但他刚来马德里坡港那天，胳膊上缠着绷带，嘴里抱怨那人脾气臭、控制欲强、蛮横不讲理，时常嘟哝他差一点就成功了，结果被勒令不能再碰那个珍贵的实验体。”

希尔比的话音刚落，“珍贵的实验体”这个词立刻让巴基平稳的呼吸微微一滞，指尖微不可察颤抖了一瞬，眼皮跳了跳。

商务车里的托尼面色陡然阴沉下来，心头一跳，声音沙哑低语道：“……会是你吗？”

 

TBC

Chapter 74: 毁灭源头

马德里坡港码头上堆满了集装箱，走入其中仿佛置身于一座现代化的米诺陶诺斯迷宫，困住人们的不是古老的克里特城墙，而是锈蚀的铁皮。旧船坞上停泊着数艘巨大的货轮，从外观看上去已经废弃多年，不少部位被暴力拆除，腐蚀的铁锈遍布船身，干枯的珊瑚和斑驳的青苔粘附在铁皮上，完全看不出里面别有洞天。

他们根据希尔比提供的位置，来到从右往左数第二艘船舷有一圈褪色白漆的货轮，踩着锈迹斑斑的梯子走上去。两位成年男性把钢铁扶梯踩得吱呀作响，发出不堪负重的沉重闷吟，似乎下一秒这些栏杆就要断裂开来。

托尼走在最后，他站在水泥地上瞧了眼摇摇晃晃的扶梯上面簌簌掉落的铁锈和灰尘，又瞥了眼自己昂贵整洁的西装，瘪了瘪嘴，翻了个白眼，让纳米粒子覆盖脚部，直接飞了上去，在甲板上双手抱臂等他们。三个人保持着沉默，穿过堆叠在甲板上裸露出发黄泡沫的救生圈和腐烂的粗绳，来到通往船舱的铁门前。

巴基自觉上前用金属臂撕开铁门，生锈的齿轮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旧船坞里回荡，惊飞了初晨在岸边休憩的海鸟。

“轻点声，士兵……你这是巴不得让他知道我们来找他了？”托尼低声嘲讽了一句。

巴基面无表情横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过多计较，沿着旋梯朝深处走去。托尼也没兴趣和一个哑巴继续搭话，于是止住话头走在他身后。泽莫勾唇鼻孔出气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很乐意欣赏他们之间发生冲突，还略有些遗憾乐子还不够多。

不过托尼的担心确实多虑了。越往深处走，传来一阵悠扬的音乐声，那声音越来越大，当他们走到最后一道铁门前，已经大到完全可以掩盖方才突兀的动静。

铁门未上锁，巴基这回轻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船舱内部是一种与这艘货轮腐朽的外观截然不同的风格，看起来经过精心改造和修整，内部结构保存完整，各类设施齐全，特别是那些精密的实验器材和设备，分明崭新又先进，架子上堆满密密麻麻的化学试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通风不是特别好的沉闷和化学试剂混杂的刺鼻气息。

看来希尔比的情报无误，内格尔虽然被人赶了出来，但他背后的人的确没有切断他的资金来源。

他们看到身着白大褂的内格尔正站在实验台前，他的发际线很高，稀疏的蜷曲头发乱糟糟得疏于打理，身形略微佝偻，的确很像一只畏缩的老鼠。他神情专注，用滴管往试剂瓶里添加什么溶剂，虽然哼着跑调的歌，手却很稳。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闯进来。

巴基径直走到唱片机前，将唱片取了出来。音乐声戛然而止，内格尔手顿了顿，将手中的滴管放回了玻璃瓶旋紧后，才慢慢转过身来，看到了泽莫那张脸上悠悠的笑容。

内格尔警惕而不悦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滚出我的实验室！”

泽莫不疾不徐地说：“哦，内格尔博士，我们知道你在研发血清。”

这时托尼来到了一旁的办公桌前，拿起那本写满密密麻麻公式的硬壳笔记本翻阅起来，发出纸张哗啦的声音。内格尔听到声音看了过去，立刻怒斥道：“把东西给我放下！”

“你确定要用这种口吻和我说话？”托尼讥笑着抬起头。内格尔看到了他那张知名度非常高的脸，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白了白，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不自觉吞了口唾沫。

“好吧……”他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内心极力挣扎，开始推脱自己的责任，“我们换个提议怎么样？我告诉你们我知道的一切，然后放过我？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科学家，除了醉心于研究外没做过任何坏事。”

巴基这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他的眼神和他的金属臂一样冰冷，结实强壮的身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让内格尔眼神里渐渐流露出一丝恐惧。泽莫听到这段话嘴唇上挑，加深的笑意却不达眼底，淡淡瞥了他一眼，就像看一个死人。

“……没做过坏事？”托尼冷笑了一声，放下了那本硬壳笔记本，脚步沉稳，缓缓走过内格尔身畔，后者在他经过时脚下发软，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巴基的金属臂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带着一种静默的威慑感。

托尼逐一扫视过玻璃恒温箱里的猩红试剂，声音阴沉，缓缓道：“外面的世界正因你疯狂的研究陷入混乱，许多人死在你那一针血清下，数不清的无辜人更是间接死在你手里……”

“你哪来的脸皮撇清自己的责任？”他突然厉声质问。

“我只是生产那把刀的人，”内格尔瑟缩了一下，干涩的喉咙做出吞咽的动作，诡辩道，“至于其他人拿那把刀做什么，这与我无关，我更无法控制。作为前军火商你不应该很清楚？你不能将人类本性中的贪婪和暴戾导致的灾祸怪在我头上。”

巴基闻言嘴唇绷紧，凝起眉头，手掌渐渐收紧，捏得内格尔五官扭曲成了一团，痛叫一声。托尼脸色铁青，从牙缝中挤出一声压抑着怒意的嗤笑。

内格尔惊恐尖叫道：“好吧，好吧！我什么都说！”

巴基松开手后，内格尔龇牙咧嘴吸了一口冷气，缓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当年九头蛇在西伯利亚的五个实验对象失败后，我被带了进去接手了他们的工作。九头蛇没落后，我又被征进了中情局，他们有一个美国实验对象的血液样本，他的血液里有不完全稳定的血清痕迹。经过大量研究，我从他血液中成功分离出了所需的成分。”

“我简直是神。”说到这里他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癫狂的神色，语气起伏，掺杂着浓烈的自负和狂傲。

“我完成了厄金斯之后没人能完成的壮举。我的作品不需要笨重的机械或强化的身体。我的作品是微妙的，优化的，完美之物！”

托尼蹙眉不悦地打断了他的自我陶醉：“继续说。”

内格尔在三个人冰冷的眼神下逐渐平静，缩了缩脖子说：“当年在我就要完成的时候，我化为了灰烬。当我再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五年了。项目停止了，但有人资助我继续完成研究……”

说到这里他微妙勾起嘴角，自以为隐秘而轻蔑地悄悄抬头瞥了一眼他们三个：“……那个人还给我提供了一个珍贵的、完美的、最初的实验体。”

“史蒂夫果然在你那，他现在在哪里？”托尼冷笑一声，指尖抵住太阳穴怒道。

“不可能！”内格尔闻言瞳孔震颤，高声尖叫起来，“你们怎么可能还记得他！这不应该的！”

巴基眸色阴沉，直接掏出枪擦着内格尔的脑袋往地板上开了一枪，吓得后者浑身一震，嘴唇哆嗦起来，脸色苍白流淌下冷汗。

“回答他的问题。”巴基语气阴狠，喑哑道。

内格尔吞了口唾沫，连手指都在颤抖，他心惊胆战起来，唯恐这两个人知道他当初到底干了什么。他眼珠子滴溜溜转动，混乱的脑筋高速运转，想尽办法隐瞒这一切，他可不想被那只金属臂撕碎。

“都是毁灭博士做的，是他抓住了他，他提供了他的血液样本给我研究。他在拉托维利亚的一座实验基地。”内格尔哆哆嗦嗦说道。

托尼敏锐地察觉了他的异样，一字一句缓缓讥讽：“哦？听你的意思，你从没有接触过那个「实验体」？那你是因为什么被赶出来了？”

“威尔弗里德·内格尔博士，你在恐惧什么？”

内格尔扯开僵硬的嘴角笑了笑，冷汗如瀑，声线颤抖地说：“哈……当、当然是因为我不小心惹怒了那个毁灭博士，还能有什么原因。”他牙齿打颤，打定主意死也不能说出口。他清楚的意识到，一旦对方知道了真相，他将面临的会是比死还可怕的东西。

巴基也犀利地眯了眯眼，同样感到了异常。

这时泽莫突然开口问：“实验室里还有强化血清吗？”

内格尔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头回答他的问题转移话题：“新一批还没有制作完成。”

在两个人的思绪还停留在前一个问题里时，泽莫勾唇笑了笑，迅速掏枪在内格尔脑门上开了一个血洞。巨大的枪响打断了托尼和巴基的思路，巴基皱眉以迅雷之势扭过泽莫的胳膊把他钳制住，后者完全没有反抗，只是偏过头，对托尼说：“这个地方必须毁掉。”

托尼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干，”又看向躺倒在地上的尸体，咬牙道，“我总觉得这么简单的死真是便宜他了。”

他们一离开这个地方，巨大的爆炸和冲天的火光便将这艘货轮彻底毁灭。

 

TBC

Chapter 75: 潜入东欧

夜幕降临，远处的阿尔卑斯山脉模糊成朦胧的灰影，昆式喷气机停靠在边境杂草丛生的山头。今夜无月，靛蓝的夜空偶有寒星闪烁，他们借着夜色眺望镶嵌在山腰上的钢铁堡垒。

前去勘察的隐形侦察无人机返回，托尼的手表投影屏幕上用线条勾勒出整座山的内部结构，但中间部分只有一片空白。

他指着那道纵深三千多英尺的空腔，嘴唇下撇道：“裸露在外的军事堡垒不过是冰山一角的伪装，真正的基地依附这座山的天然空腔而建，建造者使用了某些高密度合金，估计还刷了层反侦测涂料，超声波和红外光谱均无法穿透。”

“确实，”穿着一身黑色制服的克拉克悬浮在空中补充了一句，“我的透视眼也无法看透。”

“那就只剩下直接闯入这一条路了。”巴基戴上了他的半遮面金属面具，说话声音沉闷低哑，将突击步枪扛在了肩上。

“嗯……真是完美的「计划」。”布鲁斯鼻腔发出轻哼，轻飘飘说了一句。

纳米粒子迅速包裹了托尼矫健的身躯，这一套专门为潜行设计的装甲通体黢黑，不是他往日那种耀眼夺目的金红涂装，外壳上还涂了一层防雷达探测的隐形涂层。这段时间托尼一直借助贾维斯远程操控他那身标志性装甲配合其他复仇者们在超级士兵泛滥的地区镇压暴乱，不仅仅是双线作战提高效率，阻止血清泛滥源头的同时努力拯救更多的人，也同时营造出一种钢铁侠仍在前线指挥复仇者联盟的假象。

拉托维利亚，这个地处东欧的独立主权国家，其领导者拥有外交豁免权。要在政治上取得合法入境的授权需要的手续过于麻烦，时间也过于漫长，他们没有时间和耐心去等待官方手续。更重要的是，一旦明目张胆以托尼·斯塔克的身份通过官方渠道前往这个国家，相当于直接明示对方“我已经知道美国队长在你这里，请你们千万不要将他转移，乖乖留在原地等我前来营救”——这个想法不能说可笑，只能说过于荒谬。

也幸好冬日战士尚未以明面上的身份正式加入复仇者联盟，但仅凭他们两人要侵入毁灭博士的实验基地并成功救回史蒂夫，这个行动的风险仍然是不可控的。

为了确保百分百的成功率，托尼决定求助于超人和蝙蝠侠。这两位外宇宙来客，不仅实力强大，就算这次潜入行动被发现，这个世界也完全没有他们存在的痕迹，拉托维利亚将不会有任何证据将这场非法入侵怪罪到复仇者联盟的头上。不论从何种角度来说这都是合理且最优的决策。

在他们离开马德里坡港后，泽莫对于已经获取确切情报的托尼来说便不再有任何价值，于是在半路上就将他交给了知道泽莫被保释出狱后前来交涉的瓦坎达。就算他喜欢冒险和刺激，他也不可能带着这样一个具有威胁的定时炸弹执行这次秘密潜入行动。

他们从军事堡垒上方的悬崖悄无声息降落。身着漆黑装甲的托尼骤然出现在正巡逻的哨兵面前，举起右手和他打了一声招呼。持枪士兵心下一惊抬起枪来正打算怒喝一声扣动扳机，就被他身后的巴基用手掌捂住嘴巴一瞬间掐晕了过去。

在拉托维利亚夜色下潮湿凛冽的空气中，他近距离嗅闻到了一丝焦油混杂的烟草味。冬兵鼻翼不自禁抽动了一下，他皱了皱眉，下意识瞥了一眼士兵发褐的食指关节和指缝。

这次蝙蝠侠没有出手，超人迅速解决掉另外一头的巡逻哨兵后，他们将晕过去的士兵轻轻放倒在隐秘处。他以超级力量轻松搬开顶部的装卸口，露出里面黑黝黝的深洞，四个人从这里依次下去。

来到军事堡垒内部，与外部看起来像老式碉堡的冰冷陈旧风格不同，内部是高现代化的陈设。布鲁斯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一切，克拉克始终跟随在他身畔。托尼绕开探测仪从内部扫描了空间结构和热源辐射，锁定了中控室的位置，他们小心翼翼避开监控和巡逻的士兵，来到了目的地。

“依旧是冷战时期典型的东欧军事堡垒风格，内部结构大差不差。”托尼低声咕哝了一句，但没有人搭理他。

他站在控制室门前，通过技术手段破解密码后，门扉开启，室内一群士官正围在一起玩杜拉克纸牌，氛围嘈杂而轻松。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没有让精神松懈的家伙们立刻反应过来，布鲁斯的烟雾弹和托尼的声波弹就同时扔了进去。在一阵浓郁刺鼻的黑雾中，这群士兵还没来得及掏枪，就面容扭曲弯下腰来捂着耳朵使劲咳嗽，呛出眼泪。

只有一个坐得离控制台近一些，位于这场混乱边缘的军官用罗马尼亚语破口大骂起来，正要按响警报。克拉克用超级速度敲晕了其他人，接着以迅雷之势把他一拳揍晕了过去，军官倒在了椅子上。

不得不说，他们配合还不错，有超人在简直省了很多力气。

托尼绕过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一群壮汉，来到控制台前入侵中控系统。他先用昨日的监控画面覆盖了今天的监控，抹去了他们入侵的痕迹，又调阅整座军事堡垒的完整结构图，核心实验室位于两千多英尺的地下深处，然后复制了躺倒在控制台前这位军官的身份信息。

“希望这家伙的级别足够高。”他低头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这一切并没有花费他太长时间，但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

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一句浑厚的罗马尼亚语突然回荡在寂静的中控室内：“嘿，鲁道夫，楼顶那俩小子，该他俩换班了又不见人影，帮我看看他娘的什么情况。”

话音刚落，中控室内的气氛陡然沉重起来。克拉克一时间忘记了呼吸，所有人面色铁青，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寒冰。

“鲁道夫？”通讯器那头的声音又响动了一下，传来滋啦的电流音。对方的语气明显急促起来，似乎察觉到了异常。

托尼搭在控制台前的手缓缓捏紧，克拉克面露担忧，耳朵努力辨别声源，甚至脚尖离地蠢蠢欲动正打算立刻飞上去干掉他。布鲁斯却保持着镇定，一如既往平淡的表情。他冷静观察了一眼所有人的反应，精准地拽住了克拉克的手。后者疑惑地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在瞥见布鲁斯平静的神情后渐渐放松下来，平稳踩在了地板上。

只见巴基迅速走了过去，瞥了一眼刚刚对着他们斥骂的军官。

他清了清嗓子，按下通讯器，拿起话筒，声线忽的变沉压低，模仿那道雄浑的声音，发出一声带着痞气的嗤笑。

他用罗马尼亚语含混道：“那俩混小子又偷懒去抽烟了，没事，我盯着屏幕呢。”音调懒懒的像含了一口痰，尾句加了一声咕哝，短促而又含糊。

那头静默了一会儿，懒洋洋地怒骂了一句：“这俩混球……”紧接着又了然地调侃，“你们又在玩傻瓜牌？啧，下次叫上我啊。”便挂断了。

危机解除，凝滞的空气重新缓缓流动起来。托尼松了口气，一言难尽地瞥了巴基一眼：“你还……模仿的挺像。”

巴基冷淡回应：“任务需要。”

托尼立即想到了什么，面色冷硬，不屑嘲讽道：“哦，当然……东欧这一带你当然熟。”

蝙蝠侠眼神微动，站在阴影处略微勾唇，像评估者一样饶有兴致地旁观这一切，他将思维殿堂里的档案信息库中某项不确定项变成了确定项。

超人轻松掀开厚重的电梯门后，往下看去，幽深的电梯井就仿佛一直通往地心深处，凉嗖嗖的风涌了上来，让人心里涌起一阵寒意。他们借助电梯井来到对应的楼层，透过电梯门确认没有巡逻士兵后，超人又扳开了电梯门，四个人终于来到了核心实验室所处的位置。

望着那扇厚重的金属门，托尼和巴基的心情都格外沉重而忐忑，每一步都让心跳愈发加快，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更加紊乱，伴随着愈发近的距离，他们的神经被不断向两边拉扯，拉扯，直至绷紧，近乎窒息。

那扇门后面，会是他们彻夜难眠、日夜思念的人吗？

 

TBC

Chapter 76: 泣不成声

他们利用军官的身份信息刷开了核心实验室的铁门，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向两侧滑开，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立刻扑面而来，让人心下一沉。

但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预想中的景象，实验室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整个房间黑黢黢的，像一头静默的怪兽散发着腥臭味的口腔，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直到镶嵌在金属墙皮上的灯管次第亮起，他们才看清楚正中央实验床上斑驳的血迹，一大块一大块反复凝结在铁皮和地板上，甚至氧化程度都不一样，不同层次的红褐色叠覆其上，一层又一层，看得人触目惊心，难以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持续不断流淌了那么多鲜血。

“拉奥啊……”克拉克眯起忧虑的蓝眼睛，情不自禁发出声线颤抖的叹息。

托尼和巴基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凝结了，鼻腔和呼吸道也同样被这浓稠干褐的血块堵住。

他们不敢去试想某种可能性。仅仅是潜意识的一丝念头，都让颅骨隐隐作痛，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本能抗拒。

布鲁斯比他们稍微冷静一些，他审视的目光逐一扫过房间内的实验器材和设备，分辨用途。有一些用于人体极限测试，还有满是刺针的电击头盔、血迹斑斑的机械手臂，另一些，诡异到连他也分辨不出。他不得不承认，饶是见惯了阿卡姆疯人院的阴森可怖，这些隐隐散发寒光沾染血腥气的实验器材也让他感到一阵头皮发麻，难以想象这里曾进行过怎样残忍血腥的实验。

“难道方向错了？”托尼铁青着脸来到控制台前，接入系统调取信息。

他们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去别的实验室碰碰运气，兴许能在触发警报前找到准确的那个，又或者入侵实验室内部系统探探有什么额外的线索。

显然，托尼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他素来更信任科技和自己的技术。他迅速掠过那些以数字命名的文件夹，没有打开的兴趣，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字母在屏幕上飞快滚动，直到一行字骤然映入眼帘——

「原版血清研究」

他的眼皮狠狠一跳，手指僵住，呼吸骤然紊乱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才颤抖着指尖点了进去。

随之而来的，是比刀绞还要痛苦和绝望的画面。那一幕幕场景让他们的双眼赤红，心脏绞痛，呼吸粗重而沉痛。

昔日俊美矫健的金发丽人毫无尊严地被束缚在各种实验器材上，被内格尔惨无人道的酷刑给折磨成了形销骨立的瘦削模样。他赤裸的身躯反复新添数不清的割裂伤、撕裂伤、灼伤和针孔，无数旧伤新创交叠，鲜血不断地流淌染红了实验床和地板。他被抽血溺水，被开膛剖腹，被注射病毒，纵使如此，画面也总是安静的，安静到可怕，沉甸甸压在肩上令人窒息。他不曾尖叫，不曾怒吼，更不曾求饶，只是咬牙切齿拼命压抑脆弱和痛苦，将一切苦难吞入腹中，只偶尔泄出几不可闻的闷哼和低吟。

“他妈的，我该把内格尔碎尸万段！”托尼怒斥一声，声音是他也没料到的沙哑，他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杀意。

他看到史蒂夫被割开脏器的画面，直接脚下一软，双手死死撑在控制台上，才勉强维持站立。他感觉到浑身发冷发麻，连嘴唇都失去血色，面罩下的脸色比墙皮还要煞白，直到嘴里尝到一股咸涩的滋味，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无声落泪。

巴基的反应尤为过激，他眼眶发胀泛红，发出吭哧的粗重喘息，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他脑海里闪过史蒂夫微笑的面庞，可睁开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惨遭折磨。他从喉咙间挤出嘶哑的怒吼，猛地一拳砸向画面中的内格尔，砸穿了屏幕，电火花四溅，却没能阻止残酷画面继续播放。

他悲愤地抬起拳头要再次砸下去，却突然被一只金属手阻拦，巴基手臂一挥把托尼打退几步，他肌肉绷紧，大声咆哮：“滚开！”

托尼同样情绪失控，他反手一掌心炮轰了过去，将他震退，咬牙切齿用喑哑的嗓音怒道：“你砸了它我们要怎么找到他！”

“都冷静一点……”克拉克眉宇紧皱，面容忧虑，蓝眼睛里充盈着水润，以钢铁之躯挡在他们中间。布鲁斯则迅速操作屏幕，关闭了折磨他们神经的残酷画面。

“你……”托尼正要怒斥，被布鲁斯立刻沉声打断了话语。

“继续看下去只会让你们彻底失控，这对救回他没有任何帮助。斯塔克，相信我，我也很难受。现在你们需要立刻冷静下来，我知道这很难，但这是必须的。”

“他们在研究他的血清，这说明他还活着，他不在这里，很显然他已经被转移，我们必须去其他地方寻找。他需要我们的帮助。”布鲁斯捏紧操控台边缘，将金属捏得咯吱作响。他用一贯沉稳的话语分析，语气中也难掩一丝愤怒和恐惧。

这段话足以让两个人挣扎着喘息，逼迫自己收敛怒火。

“……你说的对。”托尼沉默了片刻，咬紧牙关，反复告诉自己，他还活着，反复暗示自己，他还没有死，这才开口回应。

巴基终于低垂下了头，此时也稍微冷静了下来，攥紧拳头胸腔震动，从喉咙挤出几不可闻的悲愤咽声，这闷声粗粝而沉痛。

这时，整个基地骤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红灯在楼道间闪烁，宛如猩红的血水冲刷所有人的神经。不论是楼顶晕倒的巡逻士兵被发现，还是中控室的情况被察觉，又或者是核心实验室的动静被侦测，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耽搁下去了。

他们迅速撤离核心实验室，朝其他区域突进，恰在此时，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慌乱逃窜而出。巴基手疾眼快，用金属臂径直捞起一个，攥着他的衣领将他重重掼在了墙上。

托尼眼神一凛，这个人正是此前在录像中出现过的实验助理，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握紧拳头努力抑制杀意。

“核心实验室的人被转移到哪儿去了？”蝙蝠侠低沉喑哑的声音从阴影中响起，充满压迫感。

研究人员痛叫一声，恐惧地瞟了一眼四个人阴沉危险的眼神，吞了口唾沫，战战兢兢说：“毁、毁灭博士大人……把他带去房间疗伤了……”

短短一句话，让所有人心头骤然一松。

“在哪个位置？”托尼逼问。

“最下面，在核心区域，那是……毁灭博士的专属区域。”

巴基压抑着翻腾的杀意，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研究人员甩到一边，后者趔趄几步，踉踉跄跄往外跑去。时间紧迫，他们不敢再耽搁，朝核心区域迅速深入。

 

***

“你今天提前了，又计算出我会尝试逃跑？”史蒂夫双臂环胸背靠墙壁，站在门边，在毁灭博士走进来的时候淡淡地说。

毁灭博士转过头来，语气平静地回答：“是的，你从不做无意义的观察。我预测你今天会行动，因此提前了两分钟过来。”

“那你有料到我没有动手吗？”史蒂夫从墙边直立起来，目光冷冷地看向他。

听到这声算是挑衅的言论，毁灭博士面具下的嘴角上挑，声音里掺杂了一丝笑意。他饶有兴味地说：“当然……基于你的性格和行为模式我做了全面的预测，每一种行动都有可能性，只是概率高低的区别。但当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概率就变成了百分百。”

“……你说话，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史蒂夫停顿了一下，垂眸低声试探道。

毁灭博士语调微顿，却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不用浪费你的时间在推测我的身份上，如果无聊我可以给你找点别的事做。”

“原话奉还……你无聊到每天都来看看我这个囚徒，难道这世上没有别的事让你可做了？”史蒂夫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意味。

对方低笑了一声，这声笑仿佛是从胸腔里震动发出的，以至于那样沉闷嘶哑：“这个世界有它既定的命运，而我正将它调拨至应有的轨迹。”

“听起来你像个宿命论者。”

“不……史蒂夫，我不信命运。除非它被我捏在手心里。命运不是用来顺从的，而是用来创造的。”毁灭博士沉声道，伸出那只金属手摊开掌心，握了握拳头，似乎要抓住什么。

史蒂夫在这时猛然出手，试图拽下毁灭博士腰间的皮革包，他的动作极快，却在接触到装甲前被一只金属手精准擒住。那只金属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捏住他纤细的手腕，将他骤然一拉，史蒂夫温热的身躯被迫向前紧贴毁灭博士冰冷的躯体，另一只金属手压迫在他的腰窝处。

“你总是这样，明知徒劳还是学不会放弃。我预测到了这个，但当它发生时，我还是有些失望。”

自从史蒂夫上一次逃跑被强迫之后，那一场激烈的性爱就像欲望开闸的阀门，毁灭博士不再有所顾虑，也不再隐藏他露骨的欲望。那些暧昧的抚摸和赤裸的纵欲总会发生在任何他预料不到的时刻和地方。因此当毁灭博士将他重新压回床铺时，史蒂夫只是呼吸短暂紊乱了一瞬，紧接着偏过头抿了抿唇，闭上眼忍耐硬挺的阴茎强硬的侵入。

“你以为能靠这些来激怒我，让我情绪失控露出破绽？”毁灭博士轻轻拨开他汗湿的金发，下身猛烈挺动，动作粗暴而强硬，每一次凶狠的撞击都逼出史蒂夫几声压抑的闷哼。

“你已经露出了破绽……”

史蒂夫通常都是沉默的，死死咬紧牙关不肯泄出呻吟。但今天他反常地睁开水雾弥漫的蓝眼睛，从唇间泄出断断续续的话语。

这举动让毁灭博士挑眉歪歪头，更加兴奋起来，连带着不停抽插的阴茎也胀大了几分。他发出一声嘶哑的低笑：“你终于学会享受这一切了？”

史蒂夫急促地喘息，被顶得颠簸起伏，音调不稳地说：“你对世界的规则充满不屑，却认为只有自己有能力掌控这个世界……因……嗯……”被重重碾压过敏感点时，从他微张的嘴里终于泄出一声惊喘，他顿了顿，咬咬牙继续说，“……因此你对一切都充满控制欲。你追求极端的秩序和理性，压抑情绪……”

“……但在我的身上，你无法抛却所有情绪，你渴求我的认同，却又畏惧以真面目对我……你不是机器，你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类……”

毁灭博士面具下的眸光晦涩不清地流转了一瞬，认真倾听他难得的一大段话语，恶趣味地顶撞肠壁上的凸起，让史蒂夫接连溢出好几声低吟。他满意地叹息一声，俯下身来用金属手抚摸他潮红的脸：“一如既往的敏锐，我很欣赏你这一点。”

“每个人都有黑暗面，包括我，史蒂夫。我不信任没有黑暗面的人¹……但你是个特例。”

他的话音刚落，史蒂夫呼吸骤然一顿，瞳孔颤抖起来，此前他心中一直不敢验证的推测终于得到了彻底的证实——为什么这个人无比了解他，那句89%概率的结论²，那些熟悉的说话风格和习惯，所有线索都在推向某个答案。他的心脏开始抽抽的疼。

他缓缓伸出颤抖的手，要去摘下毁灭博士的金属面具，在即将触碰前一刻，那只金属手倏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碰。”毁灭博士语气严厉，冷冽道，声线下却暗藏着一抹恐惧和挣扎。

“托尼……”史蒂夫直直盯着他，轻声念出那个名字。毁灭博士身体猛地一颤，面具下的瞳孔难以置信的紧缩，惊骇和畏惧攀上心头。他剧烈抖动起来的金属手没有阻止史蒂夫摘下他的面具，银色的面具滑落在床上，裸露出史蒂夫无比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胡茬，还有那双棕色的眼睛。

那是一张布满了狰狞疤痕和丑陋衰败痕迹的沧桑面庞，就连眼珠原本的琥珀色光泽都暗沉下去，视线偏离躲闪他的目光。史蒂夫用手捧住他的脸，指尖轻柔滑过那些像叶脉一样凸起的伤痕，用温柔怜爱的语气低语：“托尼，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托尼惊惶地看向史蒂夫，从那双蓝眼睛里没有看到任何恐惧、厌恶和憎恨——那些他一直以来畏惧看到的情绪。他眼底充盈着疼惜和爱意，冰晶蓝的双眸就如同广袤无垠的天空包容着一切。

于是，他终于忍不住了，像个孩子一样埋在他饱满的胸脯，泣不成声。

 

TBC

【注】：

1.“我不信任没有黑暗面的人，就当我比较古板吧。”——《复仇者联盟2》鹰眼家后院劈柴那一幕时，托尼原句。

2.指第27章铁盾训练时托尼的原句“你有89%的可能性会从身体左侧抡出盾牌的习惯”。

Chapter 77: 唯死破局

感受到了胸口的湿润，史蒂夫轻叹一声，用修长的手指轻抚托尼兜帽下毛糙的短发，像母亲轻轻拍打襁褓中的婴孩。

无声哭泣伴随着胸腔的震动，托尼硬茬胡子无意识磨蹭过史蒂夫胸脯上光滑的皮肤，那根依旧插在他体内的阴茎却没有丝毫疲软退去，甚至在托尼下意识寻求他的抚慰时往深处顶了顶，酥麻的快感逼得他从齿间泄出几声闷吟。

“……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史蒂夫气息不稳道。

托尼抬起头来，用一种极度复杂的神情看向他，那里面掺杂着混沌不明、动荡不安却又无比珍贵的情绪，是爱欲与悔意的交织，掌控与愧疚的纠缠，冷硬与脆弱的交融。难以想象一个人到底经历了怎样深邃的绝望，才会有如此矛盾的眼神。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滚烫的泪珠不停流淌，滴落在史蒂夫的脸颊上，然后低头与他唇齿相碰，将咸湿与苦涩传递到他舌尖。这个姿势让托尼的整个身躯俯下来，一手掐住他的腰，一手抚摸他的脸庞，胯部狠狠压在他的臀部，甚至让他的臀尖离开了被褥，无力的双腿架在了托尼绷紧的大腿肌肉上，将硬挺的阴茎插得更深。

托尼一边落泪一边与他接吻，一边凶狠地抽动，破开他麻木到开始抽搐的艳红穴肉，似乎以这种方式从他身上寻找慰藉。

“托尼……告诉我……”史蒂夫断断续续低吟，还是不肯放弃。他在接吻的间隙剧烈喘息，胀痛的肠道传递而来的快感让他难以自持，从红润的唇间发出沾染了情欲的呻吟。

“别问……别再问了，史蒂夫，”托尼快速挺动胯部，用恨不得把他操晕过去的力道狠狠撞击前列腺的位置，低头在他耳边啄吻，将灼热的气息扑打在泛红的耳垂，沙哑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永远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就足够了。”

史蒂夫被顶得眼前蒙上了一层雾，瞳孔涣散，只能发出婉转的呻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双唇微张露出艳红的舌尖，饱满的下嘴唇也同样嫣红，诱人品尝。托尼这样做了，用湿润的舌头轻舔他丰满的唇线，然后牙齿轻咬、吮吸，交换彼此的津液和咸涩的气息。

他推断出毁灭博士的真实身份后非但没有给现状带来好转，反而释放了对方一直以来压抑的某种天性。托尼肆无忌惮将欲望和爱意倾泻在他身上，直到他在过载的高潮中晕了过去。

那之后他几次言语上的试探，都没能得到任何正面回答。托尼对于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不肯透露分毫。

但史蒂夫从未停止试探。在托尼摘下面具陪他用餐时，他用叉子无意识戳着银质餐盘里被焗烤得皮焦里嫩的土豆，开口沉声道：“你之前说，「这个世界有它既定的命运，而我正将它调拨至应有的轨迹」……这是什么意思？你打算控制这个世界？像过去诸多秩序至上的暴君一样，重启法西斯主义？”

托尼表情没有太大波动，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语气颇为无奈：“你一直都在误解我，以前的你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这个世界存在根深蒂固的病灶，混乱、斗争、灾祸均来自于此，只有我才能将之根除。”

史蒂夫脸色沉了下来，一如过去他们发生争执的时候，冷冷地说：“在我听来似乎没什么差别。托尼，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¹。我和你说过，每次有人想在战争开始前取得胜利，一定会付出代价造成无辜的人牺牲。每一次都不例外²。”

“真是令我怀念……”托尼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严肃的面庞，完全没有将他的话语听进去，反而揉了揉耳朵，嘴角上挑说道，“你那套理论我都已经听出茧子了，你总是这样，豪无道理地因他们受苦，又毫无根据地对人性抱着希望³。放弃你愚蠢的善良和天真的幻想吧，史蒂夫。”

“那你还不够了解我……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我会阻止你，这个世界的托尼也会阻止你。”

托尼闻言发出一声嗤笑，以一种不屑的轻蔑语气说：“他？他不配拥有你。我是更完美的那个，而他，不过是被你救下的幸运儿。”他的语调里却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浓烈嫉妒和不甘。

史蒂夫敏锐察觉到了，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语气放缓，真挚地凝视着他，轻声说：“我知道这并不是你想成为的样子，这一切还不算晚，你现在还有机会放手，还能够回头……”

“你懂什么？！”

史蒂夫的话语像一把刀，剖开了托尼一直不肯直面的过去和黑暗，让一直以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他突然暴起怒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语。他一把掀翻了木桌，餐盘和餐具叮呤当啷落在地毯上，菜肴洒落一地，土豆滚落到了床脚。

“你懂什么？我上一次就是听了你的话……我信了你的鬼话，你那套荒谬愚蠢的原则！结果呢……那群渣滓根本不值得你付出生命！”托尼喘着粗气，高声怒斥，怒目圆睁，几步逼近攥紧了史蒂夫的手腕，将他逼退到了窗边。他整个身躯都在颤动，显然极力克制汹涌的情绪。

他看到了史蒂夫浅淡的蓝眼睛，像突然惊醒一样，猛地松开手，对方白皙的手腕已经有了一圈红肿的掐痕。

托尼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手用粗糙的指腹抚摸史蒂夫的脸庞，后者没有躲闪，只是沉默地凝视着他。他叹息一声，哑声道：“我很抱歉……我们别再谈这个了，我知道你永远不会认同我……”

“但只要我拥有你，一切都能被修正。”他眼神阴狠下来，暗沉的眼眸中流转着偏执与病态的光，一字一句沉声说。

毁灭博士转身离开去吩咐下人前来收拾狼藉，制作一份新的佳肴。史蒂夫坐在床边，将刚刚捡起的一把银质餐具藏在了被褥下。他的眼神剧烈挣扎，充溢痛苦，心如刀割，他意识到了托尼变得如此极端的根源——

他既疯狂又自我压抑，厌倦名利又渴望成功，待人诚恳又过于苛刻，既暴烈又脆弱⁴。他深爱世人又憎恶混乱，他想要守护又遍历黑暗，他渴求认同又顽固偏执，他理性至上，却又无法抛弃七情六欲。

“托尼……我爱你……”他低声呢喃，攥紧了胸口的布料，脑海里浮现出他们过去相处的点点滴滴。

我爱你的清澈，爱你的固执，也同样爱你的阴暗……但爱不意味着放纵，不意味着溺爱，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继续堕落，伤害这个世界也伤害自己，沉溺于病态的执念中无法放手。

沉默良久后，再抬起头时，他的嘴角泛起一抹苦涩，冰晶蓝的双眸中却闪烁着悲恸、坚定而决绝的光泽。

下属动作利落将脏污清理干净后，毁灭博士才端着新的餐盘进来，他重新戴上了那面银色的金属面具，从裸露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将餐盘放在桌子上，他取出一管膏药，蹲在史蒂夫面前捧起他的手腕，细致地将乳白色的粘稠药膏涂抹在红肿处。

史蒂夫没有说话，没有开口说“你不必这样，过不了多久淤青就能复原，会变得像从没受过伤一样”，他知道托尼会回应什么，他会说“伤口会恢复如初，疼痛却无法避免”。本质上，他和这个世界的托尼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都爱用这种方式表达歉意和爱意，而非坦率说出口。

这静默的几分钟太过于短暂，托尼粗糙的指腹缓缓摩挲过他的手腕，带着黏腻和温热的触感，这种难得的温存与平和，以至于史蒂夫忍不住想要多与他相伴一些时刻。如果时间能暂停，那他愿意以一切代价换取这一刻的宁静。但他不能心软，不能够贪恋更多，他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和鼓起的勇气都被这股温柔给击碎。

该告别了。

他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情感，那一瞬的眼神无比像他在完成肩负的使命后，双手脱力扔下盾牌，对巴基淡淡笑道：“完成你的任务……”

他的指尖蜷缩又舒展开来，在托尼起身时抬起手触碰他的金属面具，因为指尖的冰冷颤抖了一瞬。

“托尼……”他用手掌轻轻抚摸面具的边缘，就像爱抚他的脸侧，他沙哑的声音里掺杂了一股浓烈的悲怆、依恋和不舍。

托尼以为他服软了，或者想通了，俯下身来，一只手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覆盖在抚摸他面具的手背上。他略微偏头，缓缓阖眸，贴近那只手，想汲取更多的温度和抚慰。

史蒂夫深吸了一口气，长长的睫毛轻颤，浑身颤抖了一瞬，接着用一种轻若鼻息的声音，轻轻哽咽道：“你该放手了……托尼……我愿为你而死……”

他的眼神放空，仿佛透过毁灭博士的面具在看另外一个人。他澄澈的瞳孔逐渐涣散，冰晶蓝的色泽黯淡下去，神情分明充盈着能让天空也恸哭的悲伤，嘴角却微微上扬。

为你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了。这是最后回荡在他心头的念想。

托尼瞬间瞳孔睁大，不明所以，但一种痛入骨髓的恐惧笼罩了他，让他浑身汗毛耸立，惊起一身冷汗。一股黏腻湿润的温热液体湿哒哒晕染了相贴的布料，浓郁刺鼻的血腥味传到他的鼻腔。他精密运转的大脑刹那间停滞了运转，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他眼睁睁看着史蒂夫刹那失去血色的面庞和嘴唇，抚摸他的手无力地滑落下去，身子瘫软向后倾倒，裸露出苍白的脖颈与脆弱的喉结。

这具驮住了无数次日落的身躯，今后再也不能升起月亮⁵。

怀中的躯体胸腔不再起伏，渐渐变得冰冷，他那双能制作精妙机械的手此刻剧烈震颤，不敢触碰一柄深深没入心脏只剩下刀柄的餐刀，浓稠猩红的鲜血汩汩流淌，很快染红了整片床单和地毯，也染红了托尼的双眼。

“你该放手了……托尼……我愿为你而死。”

他将头颅埋在史蒂夫冰凉的颈侧低声抽咽，嘶哑哽住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压出来。这句话回荡在他耳畔，搅乱他的脑子，刺痛他的神经，让他难以呼吸。

更可悲的是，他深刻地明白，史蒂夫临死前的前一句话是对他而说，后一句话，却是透过他的脸对着另一个托尼而说——那个他不肯承认，鄙夷轻视，并计划要取代的自己。

“我马上就能掌控一切了……他们闯入这里不过死路一条，明明你只要活着，我就能修正一切……”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明明都能从内格尔残酷的折磨中坚持下来……为何却选择在我面前主动求死？”他混乱地低喃，黏着涕泪的嘴唇口齿不清。

他惨淡地闷笑起来，声音像风沙侵蚀的石头一样粗粝而嘶哑：“我放任你自由，却眼睁睁看你为那些蠢货牺牲……我试图掌控你，却逼迫你选择了死亡？”

“……史蒂夫，回答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他凄厉地质问，怀里的人却无法再回答，只能得到长久的死寂，和心如刀割的绝望。

“你眼里从来没有自己……你总觉得自己微不足道，随时做好了为别人而死的准备……每次都如此，每次都这样……你赴死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我吗……”

“你这不是无私，你是最自私的人，史蒂夫。”

托尼的眼神变得愈发癫狂，他用染了血的手轻抚史蒂夫煞白的面庞，用指尖在唇线上抹一层鲜血，就仿佛那张艳红的唇还能再度张开。

警报声在整个基地响起，他充耳不闻，只是低头深深凝望着他。

 

TBC

 

【注】：

1.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阿克顿勋爵《自由与权利》

2. 史蒂夫原句：“每次有人想在战争开始前取得胜利，就有无辜的人牺牲。每一次都不例外。”——《复仇者联盟2》托尼说出那句“我不信任没有黑暗面的人”后续对话中。

3.原句：毫无道理地受着苦，又毫无根据地抱着希望。——加缪

4.他既疯狂又自我压抑，厌倦名利又渴望成功，待人诚恳又过于苛刻，既暴烈又脆弱。——北岛《午夜之门》

5.原句：一个能够升起月亮的身体，必然驮住了无数次日落。——余秀华《荒漠》

Chapter 78: 黎明已逝

托尼此前在中控室复制的军官身份并没有前往核心区域的权限，他们不得不再次通过电梯井往深处潜入，军事堡垒结构图中关于这一处区域也是留白状态。

克拉克扒开电梯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幽深的走廊，警报的红光像鬼瞳一样闪烁，尽头是浓稠如墨的黑暗，通往令人惶悚的未知。托尼和巴基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忐忑，以及迫切与他重逢的渴求，踏上了这条漆黑的道路。脚下的地砖坚硬冰冷，渗入骨髓的寒意在空气中弥漫，让人头皮发麻。

“你个蠢货，送个宝石都能把自己搞丢……”托尼在心底苦涩、心疼又恶狠狠地想，“我真的快被你搞疯了。我只想触碰你，感受你……你皮肤的温度、你看我时的眼神，还有你笑的样子。我快撑不住了。你要是再这么离开我……我真的受不了。他妈的，这次过后我绝对要在你身上安一百个卫星定位追踪器，你别想再轻易脱离我的视线。别再离开我了，好吗？别再让我……找不到你了……”

方才核心实验室里看到的血腥画面再次撞击他的心脏，伴随着装甲与地板接触的沉重声音，那颗疲惫的心阵阵抽痛。

随着他们走过，镶嵌在两侧金属墙皮上的灯管次第亮起，又在他们走过后陷入黑暗，这浓郁的黑连黯淡的红灯也穿不透。

这些日子疏于打理的头发又长了些，乱糟糟地遮住耳垂和脸颊，随着巴基沉稳的步履轻微晃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位忧郁颓然的硬汉。那双灰绿色眼睛里也充盈着痛苦、杀意、悲伤与思念，他在心底柔声低喃：“那一定很疼很疼……你看起来比我将你从水中捞起来时还要面色苍白……你不该遭受那些残忍的实验，你永远不应该经受这些。你是我心里的不朽，你是我热爱这个世界的近乎全部的理由¹。求你了，史蒂夫，一定要坚持住，要等着我，我再也不要弄丢你了。”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布鲁斯警觉地观察四周，他靠近克拉克身畔低声道：“有些不对劲，警报响起后，除了疏散的研究人员外，我们没遭遇任何士兵或攻击，也没有见到那个毁灭博士的身影……”

“按常理来说他会排查入侵者，然后袭击我们，但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就像他毫不在意。”

克拉克认同地点点头：“这个地方也安静得有些诡异。”

但他们目前得不出什么结论，除却继续深入外别无选择。这时一扇厚重的铁门终于阻拦在他们跟前，铁门右侧有一处操控平台。

几个人默契地给克拉克让开了身位，黑发蓝眼的超人飞上前去，手指尖扒拉着门缝正要用力把它向两边搬开，刺耳的滴声突兀响起，紧接着是一道声线平淡没有丝毫起伏的女声：“侦测到入侵者。”

所有人立刻做出防御姿势，托尼的装甲手臂咔嚓切换成了激光炮的形态，巴基抬起上膛的突击枪随时准备射击，布鲁斯隐藏在披风中的手也放在了万能腰带处，克拉克朝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瞧了眼铁门。操控平台骤然闪现一道红外光将他们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喔，这是在干什么？”托尼不满地喝道。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们预想中的袭击或陷阱并未触发，警报声莫名其妙停止了，阻挡在他们面前的铁门也缓缓向两边开启，露出内部宽广的空间，就像一场请君入瓮的鸿门宴。

巴基皱了皱眉，正想提醒这会不会是陷阱，却又转念一想，只要能找回他，管他娘的前面是什么。所有人显然和他抱着类似的想法，他们没有犹豫，跨过了铁门继续朝前走去。

托尼刚一踏入，整个圆形大厅墙壁上的灯全部亮堂了起来，将整个房间内的情况照亮。正中央是一条通路，通路两侧的地板则由强化玻璃构筑，下方则是诸多精妙的仪器与机械臂，还有尚未完工的金属机甲，墙壁四周则有一圈环形的玻璃橱窗，内部放置着银色的装甲。

“……”托尼拧起了眉头，翻了个白眼讽刺道，“原来那些来自东欧的黑客入侵就源自拉托维利亚……剽窃斯塔克科技，恭喜，你成功招惹了斯塔克企业的法务部。”

他们继续朝内部深入，那一扇扇厚重的铁门却自动为他们敞开，仿佛他们是这个地方高贵的主人。虽然有诸多疑虑，他们只能暂且按捺不表，直到来到最后一处房间。那个房间与其他不同，在正中央还有一间方形的小房间，周围是复杂的控制面板和操控台，背面是全息投影幻化的风景，连绵不绝的阿尔卑斯山脉上云层滚动，看起来壮阔延绵。

托尼看到这熟悉的既视感却面色僵了僵。虽然他当初没有亲自参与美国队长的解冻过程，只提供了技术支持，但他知道当时尼克·弗瑞为了让史蒂夫在刚醒来时不会突兀面对跨越时代的落差感，于是巧妙地做了类似的安排。他听说了当时的情况，以史蒂夫的警惕心，轻易就察觉出了异常然后跑了出去，一出来就茫然无措地站在了纽约时代广场的大街上。

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类似的布置？

他的心跳突兀地漏了一拍，一种莫名而生的惊惧攥住了他的咽喉，让他的喉咙又干又涩。他步履沉重地靠近了那扇小房间的金属门，这是最后一处地方，如果这里再找不到他，他真的会憋不住想要将这个地方搞一个天翻地覆。

巴基显然也与他有着相同的想法，他的呼吸粗重起来，金属臂捏紧了拳头，发出细微的声音。

那扇金属门缓缓向两侧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光线柔和、布置温馨的房间，紧接着是扑鼻而来的浓烈血腥气，这股血腥气粘稠如铁锈，凝固了呼吸。他们抬眼望去，看到了背对着他们站在床边的绿斗篷人。从这个角度看去，他们只能看到史蒂夫面容宁静地躺在床上，只露出了一张脸色苍白的脸，只有饱满的嘴唇还有着血色。

“……只有一个心跳声……”克拉克声音沙哑，艰难地说，仿佛喉间堵塞了一块粗粝的砂石。布鲁斯闻言指尖不着痕迹地一颤，本就绷紧的唇线如今更是向下紧抿。

超人的话音刚落，这句话像惊雷炸响，托尼只觉得自己似乎一阵耳鸣，以至于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你一定听错了……”巴基瞳孔震颤，难以置信地嘶哑道，“或者眼前这个家伙不是人……”

站在床前的毁灭博士发出一声长长的低叹，声音哀切，这一声哀恸低沉的呜咽，像袅袅的黑烟在寒风中消散。他用异常喑哑粗涩的嗓音闷声质问：“托尼·斯塔克，你有什么资格让他愿为你而死？”

“你他妈在说什么？”托尼惊声怒吼道，“你杀了他？！”

“真是可悲可笑……”毁灭博士闷笑一声，语气里透露出深深的讽刺和讥笑。他伸出手轻轻一点，指尖溢出混沌的力量凭空划出一道裂缝，撕开了空间。

托尼、巴基和克拉克三个人猛地冲上去。克拉克率先到达却撞在了毁灭博士周身凭空出现的混沌魔法上，被反弹了回来，布鲁斯立刻上前接住他。托尼和巴基却迟了一步，毁灭博士一甩斗篷挥退他们，临走前垂眸深深瞥了一眼史蒂夫苍白到近乎透明的容颜，迅速消失在裂缝中，徒留下满脸煞白的两个人失魂落魄伫立在床边。

他们一低头就看到了躺在床铺中的史蒂夫，心口被深深插入一柄银色的刀，猩红粘稠的血染红了他胸口和腰上的布料，身下米白色的床单，还有地毯。

这扎眼的红刺痛他们的双眸，夺走了他们的呼吸，让他们浑浑噩噩站在原地，浑身颤抖，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仿佛只要不去触碰，不发出声音，就不会把他弄碎一样。

然而黎明已逝，晨曦没落，未来的无数个黄昏将沉溺于忧伤。世间再无，美国队长。

 

TBC

 

【注】：

1. 你是我心里的不朽，你是我热爱这个世界的近乎全部的理由。————米兰·昆德拉《不朽》

Chapter 79: 带他回家

他们几乎是脚下发软朝前一跌跪撑在床铺上，离得足够近了，才看清楚史蒂夫丰满的唇线上是一抹早已干涸的血。他的双眸闭阖，睫毛依旧纤长，神情看起来安宁平和，嘴角略微上扬，带着一丝悲伤的微笑。

巴基呼吸急促而紊乱，伸出颤抖的手去触碰他，手指接触到的寒意比他的金属臂还要冷冽。他难以将眼前这具形容瘦削、冰冷僵硬、鲜血淋漓的尸体，同他记忆中那个总是挺拔、沉稳、冷静、坚定的身影联系起来。那个总是说“I can do this all day”然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一次次艰难爬起来的人，这次真的永远闭上了眼。

他的喉间溢出压抑的哽咽，声音嘶哑而破碎，捧住史蒂夫惨白的脸颊，嘴唇哆嗦着呢喃：“求你了……史蒂夫……求你醒过来……”

他的声音无法连贯，喉咙哽住，发出的声音如裂开的冰面，带着刀尖刮过玻璃的刺耳，话语间夹杂着咳嗽般的呜咽。

“求你……求你回应我……再睁开眼看看我……”

泪水滑落，这个不曾在九头蛇洗脑电击之下哭泣的男人，如今泫然泣下，咸涩的眼泪沿着面罩边缘汇聚又流淌。他捧起史蒂夫冰凉的手，摘下面具将那抹冰冷放在脸颊旁，干涸的血块蹭在他脸上，却无法再汲取到任何温度和爱抚。他的肩膀剧烈颤抖，灰绿色的眼睛失去了焦距，精神恍惚，看起来像一具丢魂落魄的傀儡。

巴基口齿不清的低喃变成了泣血的控诉，和无尽的自我责备：“我下定决心要守护你，如今我却彻底把你弄丢了……”

托尼没有任何动作，像一具同样僵硬的尸体呆立在原地，他不敢触碰史蒂夫僵冷的脸。他的瞳孔涣散，透过朦胧的一层雾看向那道刻入了他骨髓里的身影，嘴唇颤抖着张合，尝到了咸湿和苦涩，喉咙干涩而胀痛，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挺过了九头蛇的枪林炮雨，近乎七十年的深海冰封，挺过了外星入侵的劫难危机，内战争端的撕裂痛苦，挺过了灭霸两度的灭世浩劫，反生命式的精神摧残，又挺过了内格尔的残忍折磨……托尼本以为最痛的磨难已经过去，美国队长永远坚不可摧，永远不会轻易倒下……

可他分明只是一具脆弱的凡躯……没有史诗级、英雄式的悲壮落幕，他就这样轻飘飘地……在暗无天日的幽幽深山之中，在被世人遗忘的时刻，死在了一把餐刀下。

“这不是真的……我来迟了……？”托尼喉结艰难滚动，眼神空洞地瞪着刺目到令人眩晕的一片猩红，嘴唇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濒临失控的麻木、杀意、悲恸和绝望。

他一脚踢翻了床头柜，木头碎片飞溅出去，从喉咙间挤出嘶哑的怒吼，带着急促的气音：“该死的！我怎么会迟了一步！我要杀了毁灭博士！”

“斯塔克……他是自杀。”就在托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用激光炮一掌轰碎了书柜时，布鲁斯哑声说了一句。他的呼吸有些紊乱，平稳的声线明显颤抖。

“那把刀刺进去的角度……”

“闭嘴！一定是毁灭博士控制了他！”托尼赤红着双眸，粗声咆哮。

他不肯相信这个结论，他不敢相信史蒂夫没有坚持下来等待他，而是选择了亲手终结自己的生命。他怎么能不等他？怎么能不相信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弃？

看着托尼剧烈起伏的装甲，听着他透过面罩发出的沉重呼吸声，布鲁斯眼神沉痛，不再言语，也不忍心再看一眼床铺上冰冷的尸体，只是转身来到了外面的控制台前。

克拉克面容悲伤，紧跟着他，水雾弥漫的蓝眼睛担忧地看向他，将手搭在了布鲁斯的腰上，依恋地贴近，隔着制服传递肌肤的热度。这温热的暖意让布鲁斯胸闷的窒息感稍微缓解，浑身的紧绷和颤栗稍稍放松，他不着痕迹地靠近克拉克，无声安抚对方，也在汲取慰藉。但他没有停下手中的操作，只有将思绪沉浸在数据海洋中才能让他保持一贯的冷静和理性。

时间精准而冷漠地流逝，从不在意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但此刻时间又被拉得如此漫长，如此煎熬，每一秒，都只会让人陷入更深沉的绝望。

那些密密麻麻在他眼前翻滚的字母让他双眼干涩，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破解了一份加密档案后，终于剖析出了部分真相。

布鲁斯的声音像老旧的留声机，启唇发出沙哑低沉的闷声：“这一切只是一场阴谋，有人尾随了他，在那个时间点向宇宙立方施加了术法，这才让他在这个宇宙被彻底遗忘。”

“……当此人从时间之外回归他应属的时刻，宇宙将不再承认他在其中的位置。”

这句话像个炮弹在托尼耳畔炸响，他猛地浑身一颤，抬起头来，充斥着悲痛与愧疚的琥珀色黯淡眼睛里，突然流转起微弱的光芒来。他因为巨大的悲伤与恨意而停滞的大脑又重新开始运转起来，脑子里的钝痛就好像生锈的齿轮相互摩擦纷纷落下的锈蚀铁屑。

他不该沉溺于悲痛，这一切还尚未结束。既然已经知晓了将他从世界抹消的魔法如何施展，那么只要获知他被掳走的手段，就能够……

“我要修正这一切，”他抬起金属面罩，低头用干裂的唇亲吻史蒂夫骨节分明的指尖，眼神阴狠下来，“这绝不是该有的结局。”

漆黑的屏幕上绿色与红色交杂的编程字母在他眼睛里倒映出流动的光，破解了层层密码墙后，屏幕上显示出了那个错误的量子隧道坐标，还有量子力场覆盖的玻璃囚牢。毁灭博士入侵了史蒂夫穿梭制服上的设备，篡改了微元定位模块中的时空戳，并锁定了坐标，于是当史蒂夫误以为自己会平安回到斯塔克大厦时，他掉入了早已为他精心准备好的陷阱中。

这是一场低调而精确的绑架。

如果他们不曾察觉消失的异常，没能找回关于他的记忆，他会被永远遗忘在这个角落……彻底孤立无援地陷入最绝望的折磨和囚禁中。

托尼将手撑在额头上发出沉闷自嘲的笑，他的肩膀都在剧烈抖动，话语中夹杂着颤抖的哽咽，咬牙切齿低吼道：“真是太可笑了……他就用这样简单的方法掳走了他。”

“斯塔克……我们带他回家……”

巴基横抱着史蒂夫冰冷的躯体，走出那间虚假温馨的囚室。他近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咽声，嘶哑而粗厚，双目含泪。他怀中的史蒂夫散乱的金发黯淡无光，头颅无力地后仰露出修长的脖颈和脆弱的喉结，伴随着巴基的脚步，还未彻底干涸的血像雪花一样簌簌掉落在地上。

托尼沉痛地凝视史蒂夫苍白的面容，又抬眸看了一眼巴基，从他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执念和决心，低声重复：“我们带他回家。”

敏锐察觉到了他们要做什么的布鲁斯这时候上前了一步，用沙哑的声音冷静地说：“斯塔克，你要想清楚……时间并不是一条恒定的直线，过去的任何微小变动都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我们无法确定，一条新的时间线会覆盖原有的那条，还是会产生一个崭新的宇宙分支……如果新的过去会产生新的未来，眼前这个未来就会继续下去，你们却要带着这条线的记忆，在那条崭新的时间线上，面对另外一个没有这些记忆的你。”

“你又如何确定这条线不是那条出错的分支！”托尼握紧拳头，捏得金属装甲嘎吱作响，情绪激动咬牙怒吼，“是毁灭博士擅自插手导致了这个错误分歧，也许、也许正确的时间线上这一切本不该发生！”

“我只是在修正这个异常，让一切都回到正轨。”托尼脸色阴沉，眼睛里流淌着阴暗的光。

布鲁斯顿了顿，喑哑道：“我并不是在反对你，我只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可能的后果和代价。”

托尼冷哼一笑，瞟了眼他身旁的克拉克，讥讽道：“你执意把你的外星男友带回这个世界的时候，有考虑过代价吗？别装的你没有做过一样。我以为你懂这种感受。”

布鲁斯闻言指尖微颤，心尖一痛，眼神暗了暗，喉头哽咽一时之间没能说出话来。克拉克不动声色勾住他的指尖，面露愁容轻轻安抚。

托尼自知失言，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愧疚，深吸一口气，稍微冷静了些，态度却丝毫不退让，沉声道：“……我很感谢你们的帮助，但接下来的事情是我们宇宙的事了。”

在这明显的逐客令下，布鲁斯沉默良久，轻声道：“……如果他回来了，请务必告诉我。”

“……我会的。”

布鲁斯离开前再看了一眼那两人眸中灼烈的偏执和哀恸，他心知什么话语也劝不动他们早已下定的决定，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将爱人从死神手中拉回来。他对此感同身受，但正因有过相似的经历，他才明白这种执着将如何可怕地吞没理智。

他曾深陷其中，如今却只能目送他们走入一场未知的豪赌。

回到正义联盟总部前的草坪上，克拉克默不作声将他拥入怀中，既是在向他汲取安慰，也是在替他承受那份无力与痛苦。

他将脸埋在克拉克颈侧，与他耳鬓相磨，声线颤抖道：“我曾问过他……「有人测试过你的极限吗」……我在分离时曾对他说「这不是永别」……”

“现在却……”

“布鲁斯……别苛责自己。”克拉克的蓝眼睛里流淌着化不开的忧伤，在他耳畔轻声吐息，偏过头以唇封住了他自责的话语。

月色冰冷，清辉洒落在他们肩头，也映照在那尚未愈合的心口。今夜注定无眠。

 

TBC

Chapter 80: 修正时空

1970年的新泽西州神盾局基地外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这座美国队长的起源之地绿植环绕、地处偏僻，隐蔽在荒无人烟的密林与草地之中。

史蒂夫再次轻松潜入了这座封闭的军事基地，顺利归还了最后一颗空间宝石后，返回了密林中。林中薄雾弥漫，晨风轻拂过翠绿的树叶，柔和的阳光透过茂盛的枝叶在他俊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谨慎查看四周确定并没有旁人后，抬起右手臂在上面的设备中定位好他原本时空的坐标，却在按下去之前手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挣扎和犹豫。

归还宝石不过耽搁了他三天的时间，这三天里他一门心思扑在任务上，无暇去思考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偶有杂念浮起也很快被他强压下去。如果他按下这个按钮，他就必须得回去继续面对那些让他难以抉择的纠葛和撕裂。

史蒂夫抬头望向远处的神盾局基地，电击网缠绕在围墙上，土色的墙角杂草丛生，草屑随风飘扬。他的眼神复杂，眸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波光。当年的史蒂夫·罗杰斯在这里接受军事训练时，还是一个一心对抗纳粹、守护他人的单纯小个子。他不曾预料到自己会来到七十年后，失去了他过去的归属，却也结识了更多的朋友，然后面对远比纳粹更残酷的敌人。

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现在怎么变得畏手畏脚了……史蒂夫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如果是当年的他，怎会任由自己的犹豫不决伤害挚爱之人。

作为普通人的史蒂夫·罗杰斯早该在血清注射的那一刻就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存在，他不止是一个人，更是一种理想¹。他肩负的象征远比面具下那个微不足道的人更重要。他不能再贪恋他不应得的爱欲纠葛，不能再任由私人感情撕扯自己，沉溺于罪恶感中忘却使命。史蒂夫·罗杰斯早已不值得拥有普通人的生活……

他们值得更好的、应有的生活，而不是为了一个轻如鸿毛的人陷入争端和纠纷。他应该彻底远离他们的生活。

良久过后，太阳高高悬挂枝头，灼烧大地。史蒂夫睫毛轻颤，抿了抿唇，忽视心底那股万蚁噬心般的刺痛，垂眸下定了决心。他再次抬起手指，准备摁在穿梭设备上。

这时倏然伸出一只银黑色的金属手钳住了他的左手臂，另一只覆盖了纳米粒子的金属手同时擒住了他的右手腕。史蒂夫误以为是敌袭，下意识屈起手肘向后顶撞，试图挣脱束缚，手臂颤了颤却纹丝不动。他警觉地转头便看到了熟悉的面庞，方才还在念想的两个人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身畔。

“你们……”史蒂夫面露疑惑，拧起眉头正想询问，两人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心下大惊。

托尼一言不发，直接拉下制服隐藏式拉链，巴基拽着他的领口将衣服往下猛地一扯。他似乎极度嫌恶这布料，手下没轻没重。只听衣料撕裂声，史蒂夫白皙的肩膀裸露出来，后背和胸前大片的光滑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那两只攥紧他手腕的手仍未放开。

“你们疯了？到底在干什么！”史蒂夫气呼呼地低声诘问，他不得不怀疑这两人是不是被精神控制了还是敌人假冒的。这次他全身都用上了力气，剧烈挣扎，迫使两个人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动作，摁住他的肩膀。

“史蒂夫……我们只是要带你回家。”巴基轻声说。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声线中的异样让史蒂夫抬眸仔细凝望他们。

他这才瞧见了他们眼中布满血丝，眼眶略微泛红，闪过一抹水色，眼神充盈着浓稠到要将他淹没的爱意和依恋，还有隐藏其中的悲伤、痛苦与偏执。他们眼底有一圈浅淡的乌青，面容上是掩盖不住的疲惫，还有失而复得的执念。这一幕险些让他才下定的决心又差点溃败。

到底发生了什么？史蒂夫因这沉重复杂的眼神愣了愣神，嘴唇轻启，却感觉喉咙有些干涩，问不出口。但他知道他们不会伤害他，于是紧绷的身躯放松了下来。

托尼深深叹了口气，看起来冷静了一些，用喑哑的嗓音开口解释道：“你的制服被人动了手脚……按下按钮后你会被困在时间乱流里……我们是来接你回家的。”

他松开了手，在手表操控面板上操作了一下，紧接着一件崭新的制服从拇指大小被突然放大。托尼将衣服递到了史蒂夫面前，眼神复杂：“换上这件新的，我们一起回去。”

史蒂夫凝视着托尼的目光，他的神情不似作伪，于是点点头相信了他的说辞，巴基不情不愿地松开了金属臂，目光依恋地在他身上逡巡。在两个人目光炯炯的凝视下，史蒂夫拿着制服的指尖有些犹豫。

制服下他除了一条内裤什么也没穿，虽然不是没有在他们面前裸露过身躯，但前几天自己才刚刚分别和两个人上了床，这让他莫名感到了一丝羞耻和难堪。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有些矫情了。

好在托尼似乎敏锐地察觉了他的想法，他往前走了几步，靠在树干旁背对着他，压抑着某种冲动，哑声道：“我们帮你放哨，快换。”

纵使舍不得将视线抽离，巴基也默契地往另一边走了几步，警觉地观察四周，像骑士一样为他警戒。

史蒂夫心底微微松了口气，迅速脱下衣服，裸露出大片白里透红的光滑皮肤和凹凸有致的身材，以军人的速度换上新的制服。听到背后传来的布料摩擦声，托尼的喉结干涩滚动，眸色幽深，他回味着方才攥住他手腕时感受到的温度，身上的气息，鲜活的音容，这几乎让他哽咽不止要落下泪来。他太想念他了。如果巴基不在这个地方，他真的会忍不住细细爱抚他光滑的肌肤，欣赏他更多生动的表情，将自己深深埋进他的体内感受他的温度和存在。

所有的这些辗转反侧的日夜都只是让你回到我身边的漫长呼唤²。

巴基金属手蜷缩又松开，这只由振金铸就毫无知觉的手在方才那一刻像有了触觉感受器和神经末梢一样，仿若体会到了真切的知觉。他又瞧了眼自己的另一只手，那一瞬间滑过史蒂夫细腻的皮肤所带来的温热让他差点没控制住自己，他很想就在这片丛林里扒光他的衣服，任由自己汹涌澎湃的情愫和欲望倾泻而出。可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这会伤害史蒂夫，会迫使他更加逃避，他不能任由感情肆意泛滥再度犯了严重的错误。在他为他付出那么多之后，该由他来守护他了。

他长舒一口气，克制了自己的感情冲动。

不过几分钟后，史蒂夫换好了新制服，他开口说：“好了。”

两个人闻言转过身来，托尼接过他手里的旧制服，操作了一下，那件衣服又缩小成了拇指大小收纳在了手腕上的设备里。托尼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解释道：“从斯科特那儿借来的……那只会变大变小的蚂蚁。”

他们默契地分别站在他两侧，抓住了他的手。这古怪的一幕让史蒂夫微微一顿，在他的记忆里这两家伙前几天还在他面前火药味十足地争锋相对，如今两人之间的氛围却有一种诡异的平衡，简直太奇怪了。

他暂且按捺住了这种疑惑，三个人一同返回了他们所属的时空。

稍早一刻，神盾局地下仓库储藏室。一位身着法袍的术士正对着隐隐闪烁微光的宇宙立方吟唱魔法咒语：“……当此人从时间之外回归他应属的时刻，宇宙将不再承认他……”

他的话语还未落下，身后突兀地出现了一道金色的传送门，奇异博士双手施展魔法攻击，一击将他打晕了过去，宇宙立方的光芒骤然熄灭。

“劣质的术士，没有宇宙立方你什么也不是。”他轻蔑地嘲讽，拎起那个家伙返回了传送门中。

“10……9……”

“3……2……1……”

倒计时结束，班纳博士抬头看向穿梭平台，眼前的一幕让他惊讶地张了张嘴，疑惑道：“你们俩什么时候偷偷跑去了？我记得执行任务的只有队长一个人。”

“任务顺利完成就行，辛苦了，布鲁斯。”托尼没有正面回答他，以一种轻佻的语气回应。反正钢铁侠素来都不按常理出牌，班纳博士没有察觉出异常，只是像往常面对托尼天马行空的想法时一样，无奈地摇摇头。

他们经过大厦公共大厅时，那里只有猎鹰一个人正叉起一片培根。山姆瞧见他们挑眉笑了笑：“真稀奇啊，你们仨去出任务……托尼你居然起这么早？”

“是啊，简直困得要命。”托尼漫不经心地回答，面上不显，心下却松了口气。

这一场豪赌，他们赌赢了。

巴基全程一言不发，拽着史蒂夫的手肘微微用力，步履却不停。史蒂夫隐隐察觉两人似乎有些急迫，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同班纳与山姆打招呼，就被他们挟持着朝办公室走去。

“明天是索科维亚协议第二轮谈判，最新资料我已经发你平板上了。”回到办公室，托尼立刻用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开口，饶是史蒂夫有些疑虑还想问些什么，此刻也被公事吸引了注意力，全然将目光放在那上面了。

当史蒂夫全神贯注于资料时，托尼和巴基悄悄退出了办公室，他们目光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朝停着昆式喷气机的机坪走去。

托尼屏蔽了史蒂夫的通讯器后，眼眸深沉，声音低哑，在公共频道上沉声说道：“伙计们，有个混账窃取了斯塔克科技，我怀疑是九头蛇残部。”

“复仇者集结，目标……拉托维利亚。”

 

TBC

 

【注：】

1.原句：在我的身体迅速成长巨变之后，那个普通人史蒂夫·罗杰斯死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存在，不止是一个人，更是一种理想。我象征着鼓舞人心的美利坚荣光。——《美国队长》第600期

2. 原句：所有的这些日日夜夜对我而言都只是让我到你身边去的长长呼唤。——《加缪情书集》

Chapter 81: 宿命回响

当他们重返拉托维利亚的军事基地时，昆式喷气机径直悬停在了堡垒正上方，诡异的是他们没有遭受任何袭击，上面也没有巡逻的士兵。

绿巨人从开启的舱门直接跳了下去，一脚踩碎了装卸口的铁盖子，咆哮一声落了地，他雄浑的声音透过井口传递上来，引起阵阵回音。雷神紧随其后，降落在绿巨人旁边，紧接着是冬兵与旺达，钢铁侠断后。来到军事堡垒内部，里面的构造一模一样，却漆黑一片，静悄悄的像一座诡谲的空城。

托尼只用热成像仪侦查敌人，却没有探查到任何士兵，他这回懒得再去中控室，直接通过电梯井来到了最下层的核心区域。绿巨人撞开电梯门，将两块钢板挤压得朝两边扭曲，托尼和巴基轻车熟路踏上那条幽深的走廊，朝内部深入。

“吾友，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索尔环视了一眼空旷的房间，无奈地对托尼耸耸肩，“你的情报准确吗？”

环形的玻璃橱窗内部空空如也，脚下的钢化玻璃底部也没有装甲，托尼盯着那些电线裸露的机械臂沉声道：“他们撤离的动作很快，但非常急促，甚至扯断了一些线路。”

班纳博士站在还冒着滋滋电火花的操控台前，他那粗厚的手指轻轻在上面敲击，不一会儿就下了结论：“档案清理得很干净，全部执行了自毁程序。”

“怎么跑的这么快？”班纳疑惑地摊手。

巴基没有在意这些，他呼吸停滞，神情惝怳，径直朝深处走去，在那条宇宙分支里，那间囚禁了史蒂夫……他生命消逝的房间。托尼听了班纳的话语眸色暗沉，也跟着走向那个带给他无限痛苦的地方。如今再踏入这个压抑漆黑的空间，那一幕扎眼的猩红和冰冷，仿若就在眼前闪现，两个人的神情都因悲恸而有些扭曲。

毁灭博士比他预想的还要聪明。

托尼的心情坠入谷底。他本以为马不停蹄赶来能将对方一网打尽，却没料到对方竟然撤离得如此迅速，这只能说明，在发现绑架失败后，那位绿斗篷人立刻意识到了他们穿梭时空改变过去的可能性。他们的对手绝不简单。

在绿巨人和雷神还停留在外面时，此前一直沉默不语的旺达悄无声息来到了他们身边。

“班纳博士信任你，索尔他不在意，”旺达轻声开口，语气柔和，言语却足够犀利，“但我看得出来……你们此前来过这里，九头蛇残部只是借口，对吗？”

“……你独独隐瞒了队长。”红发的女巫别有深意地凝视着托尼，她的眼神中并不是怀疑和恶意，而是一种探求。

诧异于绯红女巫的聪慧和敏锐，托尼眼神沉了沉。他心知旺达身赋心灵感应和读取意识的能力，但他不能让她知道在那条消失的时间线里发生了什么——多一个人知道，只会让史蒂夫知道这件事的风险更大。绝不能，也绝不该让他知道他遭遇了什么，更不能让他得知他们逆转了时间，违抗了因果，改变了过去。

这一切的责任该由他们来肩负。

“我并不想故意隐瞒，但……我只能说这一切是为了史蒂夫。”托尼沉思了片刻，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但并不全盘托出，而是为了获得她的配合和帮助。

“知道真相会让他受苦。”他目光深沉，低喃道。

旺达认真地凝望托尼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又看向巴基绿眼睛里面同样炽烈的情愫和决心。她沉默了片刻，睫毛轻颤，这短短的几分钟让托尼有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皱起了眉头。最终，她点了点头，轻轻说：“我明白了，我会帮你们。”

从拉托维利亚返回后，托尼和巴基立即兵分两路处理善后事宜。巴基独自回到了布鲁克林的公寓。他轻轻撬开抽屉的锁，将跨宇宙穿梭装置拿出来，在上面迅速编辑了一条讯息。

「我是巴恩斯，他回家了。另外斯塔克托我对你说一声抱歉，他说当时情绪有些失控，口不择言了。」

「我明白。」

那头很快回复了三个字。

「请务必帮忙保密，这一切不能让他知道。多谢。」

「没问题。上述对话将永久清除。」

这句话停留三秒钟后，此前所有字母在闪烁中逐一消解，这段对话不复存在。屏幕陷入了最初始的一片虚无中。

巴基将穿梭装置按照原本的角度放回抽屉，然后小心翼翼重新上锁，清理了所有的痕迹。

与此同时，托尼再次来到纽约圣殿，奇异博士正等着他。

“他交代了什么？”托尼开门见山急切问。

斯特兰奇博士嘬了一口红茶，淡淡说：“一个小喽啰，他甚至没见过毁灭博士面具下的脸。”

“……”托尼拧起眉头，叹了口气，“那他交给你处置了。”

“关于时间线……”他又问。

“不用担心，如果会导致时空紊乱，当初你们俩找上我时，我就不会同意你们改变过去的操作。”奇异博士指尖轻触，凭空划拉出一条分叉的金色线条在空气中缓缓波动，像金色的河流。其中一条分支的色泽变淡，逐渐消散成了金色的碎屑。

他不疾不徐地解释：“那条错误的分歧在失去锚点之后会自动消散，而这条正确的主线，自动修正了因果循环。”

托尼这回彻底放下心来，那些碎金的光芒在他琥珀色眼睛里倒映出流光。他抬眸强调道：“你会隐瞒他吧？关于那条线上……”

奇异博士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嘴唇上挑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转身离开前引用了勒内·夏尔的一句话：“理解得越多，就越痛苦。知道得越多，就越撕裂……”

他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悠扬而神秘。

在托尼离去后，奇异博士独自站在如同万花筒一般的圆形琉璃窗户前闭目冥想。室内尘埃缓缓浮动，时间与空间交汇的光芒形成了诡谲妙曼的色彩。圆窗如同一只巨大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一切可能的走向。

斯特兰奇的脑海里浮现出他曾无意瞥见的另外一条比错误分歧更糟糕的分岔。

那条分岔线上，史蒂夫没能找到机会以死亡击溃毁灭博士的执念根源。他的混沌魔法完全克制超人，他面无表情杀了另一个自己，并取而代之，接管了斯塔克企业，对待杀父仇人他更是毫不留情，最后逼退了那两位外宇宙来客，彻底掌控了一切。他永远地囚禁了史蒂夫，利用混沌魔法与科技，成为了秩序与理性的主宰者，无人再能撼动。

斯特兰奇幽幽长叹，心道，有的死亡，是以身为祭，清醒破局，以换取世界未坠的黎明。

 

***

十小时之前。拉托维利亚军事基地核心实验室。

毁灭博士瞥了一眼操控台上的时间，又平静地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玻璃囚牢。他身旁的内格尔紧张地吞咽了口唾沫，搓了搓手。既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他们精心策划要掳走的囚徒并未出现，前往施法的术士也未返回。

“有趣……”毁灭博士低头沉吟，冷冷命令道，“吩咐下去，让全员立刻撤离，清除所有数据资料。”

在整个基地有序而忙碌的喧嚣声中，他五指张开，混沌魔法凝聚于掌心，在空中划出一个边缘模糊、动荡空间的圈，从其中感知到了那条消逝的时间线上发生的一切。

“……史蒂夫，这就是你的选择吗……”他沉默良久，从面具底下挤出粗粝的闷笑，深棕色的眼眸中流转着阴郁病态的光芒。

“罢了，如你所愿……”他的嗓音如钝刀搅弄喉咙般嘶哑，带着难以言喻的刺痛，“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的，我会如你所愿……”

他又发出嘲讽的讥笑，轻蔑道：“你也开始逆转时间、弥补错误、违抗因果……托尼·斯塔克，你不过比我更幸运一些，可那又如何？”

“你即是我，你终究还是走上了我的道路，多么可悲，多么可笑……你没有意识到你注定会成为我。”

“……这便是宿命。”他捂住了额头，发出了像咽声一样的低笑。

不久之后，他来到了位于首都多恩施塔特的杜姆堡，走进了那座处于山顶俯瞰整个城市、塔楼高耸的中世纪风格城堡。在王座大厅正前方基座厚实的宝座上，端坐着一位和他同样身着绿斗篷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他的眼睛是如同幽深湖泊一样的绿色。

他们一个沉默地站立，一个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坐着，仿若镜像。

“暗托尼¹，你可真是令我失望……借我的面具和资源，仅仅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双腿岔开威严地坐在宝座上的男人不屑地说，他的声音像浑厚的钟声回荡在整个大厅。

托尼冷冷回应：“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毕竟也是我。命运的轨迹终究会调拨至注定的结局。”

“我们的合作依旧有效，”他的语气严厉而强硬，阴狠道，“但关于史蒂夫，你不许再打他的主意……”

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笑，肩膀都在微微颤动，他饶有兴味地说：“哦，暗托尼，我改主意了……”

“合作条件变更。内格尔交由你处置，将他作为饵也好，将他千刀万剐也罢……比起无聊的血清，或者无趣的斯塔克科技……现在我更想研究你身上那股奇妙的混沌能量。”

托尼闻言冷笑一声，眼里没有丝毫惊讶：“你终于肯暴露你的真实目的了？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希望你不会玩火自焚。维克托·冯·杜姆。”

 

TBC

【注】：

1.暗托尼：安东尼/Anthony的中文谐音。意指Dark Tony。

Chapter 82: 二轮谈判

托尼为了这一天，特意戴上一条自己最爱的领带，还往头上喷了点发胶，展露最风流倜傥的一面。他跟在史蒂夫身后，欣赏着美国队长制服下窄紧的腰，松垮垮坠在胯上的腰带，还有那两瓣浑圆挺翘的屁股，心想还能再看到这样的景色真是太妙了。

那条时间线上关于这场谈判的场景他已不愿去回想，只记得最终所有人吵得不可开交，政府代表们丑陋的嘴脸让他暴怒。如今超级英雄代表方的主心骨还在，这让他松了口气。

没有比史蒂夫·罗杰斯更适合主导这场谈判的人了，他有无人能及的号召力和公信力，是政府、民众与超英三方都共同信任的人，他从不为一己私利，也绝不妥协任何原则。

来到联合国议会大厅的座位上，托尼整理了一下衣摆正打算坐下，却在看到斜前方那位灰白头发的男人时愣了愣。在那条分支线上，罗斯并未出现在这场谈判中，为什么他的行为产生了变动？

托尼脸色不变，按捺住疑惑，心底细细推敲。就在他沉思之际，索科维亚协议第二轮谈判正式开始。

史蒂夫拿起桌上那本厚厚的《索科维亚协议》，翻阅了几页，他紧皱着眉头，目光触及那些七年前被联合国通过的条款：

「所有具备超能力或使用高科技装备作战的增强个体，必须向联合国注册其真实身份与能力。」

「任何行动须提前向联合国特别委员会申请并获得授权，未经批准的行动将被视为非法。」

「注册个体被视为联合国管辖资源，必须接受指派参与执法、军事或外交任务，违令将面临惩处。」

「增强个体不得在未经联合国批准的情况下参与跨国或跨区域战斗行动。」

「拒绝注册或违反协议者，将被界定为非法战力，可由联合国特派安全部队予以拘捕、羁押或实施必要武力控制。」

他眉头紧锁，深深叹了口气，将那本厚厚的册子扔到了一边，这声动静让所有人看向了他。史蒂夫揉了揉眉心，义正言辞说道：“在我们展开具体条例协商之前，有一条最重要的底线，我希望能够得到保障。”

“你是指什么？”有人问。

“超级英雄的自由意志与权利，先生，”史蒂夫表情严肃，环视四周沉声道，“过去的协议缺失了最核心的条款，退出保障机制。”

“未注册个体见义勇为不能被视为违法。超级英雄必须拥有知情权、辩护权与退出权，不得构成非法拘禁。若超英选择退出注册，不得剥夺其基本人权及行动自由。”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让整个会场炸开了锅。史蒂夫说出的话语戳中了他们的核心利益和内心深处的恐惧，开始喋喋不休反驳起来。

“你这是免责条款！会让超能力者规避约束，削弱公共安全！”有人面红耳赤怒斥，“如果每个人都拥有一切之权，超英各自为政，滥用能力，这会造成社会动荡，必须由法律与约束终结这种混乱¹。”

史蒂夫冷静地回应：“真正的正义不惧审视。若你制定的法律无法容纳退出与辩护的权利，它注定不正义。这份协议将不是为了保护人，而是为了统治。个人自由的唯一正当限制，是防止他人受害²。法律本应保护个体的自由，而非成为剥夺行动自由的工具³。”

“最危险的武器，不是武力，而是绝对权力。我过去曾以为法律能维护社会稳定，阻止自相残杀的战争⁴，在经历那么多之后……”托尼这时候开了口，他的思绪回到了过去那场撕裂的斗争，指尖抵着太阳穴，眼神又收敛了回来。

“……我明白了，有时候法律本身就会带来战争，尤其是当它违背了人权，辜负了信任，造成了歧视与不公时，它必然会引起反抗⁵。”他耸了耸肩，紧跟着史蒂夫的节奏，张嘴犀利道。

“我支持超英应当受到约束。但如果这份协议不能容许退出权，我们就不是在谈合作，而是在建监狱。”

史蒂夫与托尼对视了一眼，浅淡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转头坚定地说：“先生，当法律摆脱正义原则的束缚时，会导致更加严重的后果。”

那位政府代表一时间哑口无言，他悻悻地闭了嘴。另一位政府代表一把拽住了话筒，高声说道：“罗杰斯队长，未经审批的见义勇为可能会造成更大伤害，他们造成的损失又由谁来负责呢？没有人愿意看到整天有一群能力不受控的超能力者穿着紧身衣在满世界跑来跑去。”

史蒂夫表情未变，闻言冷静道：“我不否认超级英雄的确会带来损失和伤害，但更多的时候，不是我们出手造成了伤害，而是我们阻止了更大的伤害。”

“法律只应禁止对社会有害的行为；凡法律未禁止者，皆为自由⁶。若我目睹有人性命垂危，而你要我因「未获审批」而袖手旁观，那我有责任违抗你⁷。法律的正义性，不体现在它是否「形式规范」，而在于它是否「守护人权」。”

“我并不拒绝责任，但责任应当出于自由选择，而不是服从命令。超级英雄之所以拯救他人，是出于自由意志。如果你用命令和审批去替代这种信仰，我们将不再是人，而是武器。这份协议也不是合作，是控制。”

在政府代表要发言驳斥前，史蒂夫提高了音量，继续斩钉截铁说道：“你认为当初签署协议才是承担责任，恰恰错了，先生。未经审批的行动不等于失控。真正的失控是权力下的错误被制度掩盖，而我们却不能拒绝行使不义之举⁸！”

“如果我们选择出手，我们就应当有勇气和责任承担代价。但你要我签这样一份协议，把一切交给你们决策和审批，让别人替我决定是否行动——那就不是我在承担责任，而是在推卸责任⁹。”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让整个大厅陷入沉寂。

政府代表咬了咬牙，整个脸涨得通红。他支吾了半天没有言语，这时候托尼轻笑了一声，接过话筒说道：“我理解你们的担忧……能力越大，代价越大。”

他摊了摊手：“在超级英雄独立自治的制衡机构中，我们必须设立一个独立透明的仲裁委员会，由政府、超英、民众三方仲裁员共同专责评估每次重大任务，权力不可集中于政府，而应多方共同监督。”

“同时我们还将会成立救援与赔偿机制，超级英雄形象及周边所产生的收益除去维护日常运作外，剩余利润将全部用于赔偿所有受损公民与基建维修。我们不会免于问责，并且愿意承担责任和代价，但就如史蒂夫所说的……”

“当局势紧急时，总得有人立刻挺身而出。”

政府代表沉默了片刻，缓缓斟酌道：“……我们可以引入这些条款，但必须成立相应的审查机制，不能让知情权、辩护权和退出权成为逃避责任的手段。”

史蒂夫点点头道：“当然。超英行为应当受到约束，但自由意志绝不能被剥夺。我们有权知晓自己参与什么任务，有权申诉不义的命令，有权离开一场背叛自己信念的战斗。”

在政府代表们商讨协议具体内容的嘈杂声中，托尼眨着波光流转的琥珀色眼睛，对史蒂夫挑眉笑了笑：“我曾想用装甲把地球武装起来保护它。但你说得对，史蒂夫，制度不应建于恐惧。”

“不受限制的权力，会腐化正义。”

 

TBC

 

【注】：

1. “在这种状态下，既没有工业，也没有农业；没有航海，也没有使用海上航行的工具；没有舒适的建筑；没有器具；没有知识；没有社会；最糟糕的是，持续的恐惧和暴力死亡的危险；人的生活是孤独的、贫困的、肮脏的、野蛮的和短暂的……正是契约与主权终结了这种混乱。”——霍布斯《利维坦》

2.“对任何文明社会成员施加权力的唯一正当理由，是防止他人受到伤害。”——约翰·斯图亚特·密尔《论自由》

3.洛克认为，法律的作用就是维护人生而自由的权利，未经个人同意，任何人都不得剥夺其自由。——《沙发上的哲学家》

4. 霍布斯信奉科学，是个实用主义者。他认为，国家是由人类建造的，那么建国之基就并非某种普世原则，而是人们之间不堪一击的共识。人们颁布法律，只是为了避免整天自相残杀。霍布斯认为法律与正义无关，只是维护和平与避免社会骚乱的手段。——《沙发上的哲学家》

5.洛克认为，所有暴行、所有战争、所有不公正都是错误使用法律的结果，而非人类本性使然。人们为了从公共利益中分一杯羹而依附国家，当他们觉得公共利益损害了自己的利益时，便会脱离这个国家。——《沙发上的哲学家》

6.“法律只能禁止对社会有害的行为。凡法律未禁止者，不得加以限制；法律未规定的行为，任何人不得被迫从事。”——《人权宣言》第5条。

7. 法律的目的是不让权力为所欲为，保障人的生命、自由和财产。若政府失职，人有权违抗。
“不管会引起人们怎样的误解，法律的目的不是废除或限制自由，而是保护和扩大自由。
当立法者们图谋夺取和破坏人民的财产或贬低他们的地位使其处于专断权力下的奴役状态时，立法者们就使自己与人民处于战争状态，人民因此就无须再予服从，而只能寻求上帝给予人们抵抗强暴的共同庇护。所以，立法机关一旦侵犯了社会的这个基本准则，并因野心、恐惧、愚蠢或腐败，力图使自己握有或给予任何其他人以一种绝对的权力，来支配人民的生命、权利和产业时，他们就由于这种背弃委托的行为而丧失了人民为了极不相同的目的曾给予他们的权力。这一权力便归属人民，人民享有恢复他们原来的自由的权利。”
——洛克《政府论》

8. 所有人对自己行为负有直接责任，不能因服从权威而免除其道德义务。
“我所说的平庸的恶，的的确确是在严格的事实层面上……
……总的来说，他（艾希曼）对所发生的一切非常明白，在对法庭的最后陈述中，他说道，「要对（纳粹）政府制定的价值标准进行重新评价。」他并不愚蠢。他只不过是没有思想罢了――但这绝不等于愚蠢――惟其如此，他才变成了那个时期最大的罪犯之一。如果这算得上“平庸”甚至滑稽的话，如果一个人怀着世界上最美好的意愿也不能从艾希曼身上找到任何残忍的、魔鬼般的品性的话，那么这甚至都不能说是常态……
……这种对现实的隔漠、这种无思想性（thoughtlessness），远比人类与身俱来的所有罪恶本能加在一起，更能引发灾难和浩劫――事实上，这才是我们真正应该从耶路撒冷获得的教训。”
——汉娜·阿伦特《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一份关于平庸的恶的报告》

9.国家不应替代个人做出选择，而应保障其做出选择的自由。
“唯一值得称道的自由，是在不妨碍他人追求其自身利益的前提下，按照自己的方式追求自己的利益。”
——约翰·斯图亚特·密尔《论自由》

“人的自然自由，就是不受人间任何上级权力的约束，不处在人们的意志或立法权之下，只以自然法作为他的准绳。
处在政府之下的人们的自由，应有长期有效的规则作为生活的准绳，这种规则为社会一切成员所共同遵守，并为社会所建立的立法机关所制定。这是在规则未加规定的一切事情上能按照我自己的意志去做的自由，而不受另一人的反复无常的、事前不知道的和武断的意志支配：如同自然的自由是除了自然法以外不受其他约束那样。”
——洛克《政府论》

一个人只有在自由中选择时，才能对自己的行为承担伦理责任。
“意志不仅服从法则，而且是这样来服从：即他必须认为他也给自己立法，恰恰因此他首先服从他能认为是他自己立的法。意志的自主性，是指意志本身能为自身立法。自由的意志与受道德法则支配的意志乃是一而二、二而一的。”
——康德《实践理性批判》

Chapter 83: 谈判破裂

夜幕低垂，寒星闪烁，史蒂夫与托尼从联合国议会大厅那场激烈的谈判中返回了斯塔克大厦，一前一后走进公共客厅。托尼走向吧台，从酒柜里取出一瓶威士忌，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顺着吧台光溜溜的台面滑给了史蒂夫。

“真是怀念这种感觉……我们并肩作战，然后来上一杯……”托尼举杯晃动着和他琥珀色的眼睛同样色泽的酒液，另一只手随意扯开了领带结，解开衬衫上面两颗纽扣，露出锁骨来。

他的语气轻佻，眼神暧昧，在昏暗的暖黄色灯光下，眼窝幽深，眼睛里波光流动，显得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却又富有风流蕴藉的魅力。

史蒂夫看得心跳一漏，抿了抿唇移开了视线，端起酒杯急切地喝了一口，试图掩饰某种情绪。托尼眸色暗了暗，三两步靠近了些，以调笑的口吻说道：“喔……你这种喝法，可真是暴殄天物。喝得这么急，迫不及待想回味我们在一起的滋味了吗？”

他眯起眼睛，手不经意搭上史蒂夫的细腰，细细摩挲，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一股懒散劲儿，说出的话语像一根细钩子，挑拨着史蒂夫紧绷的神经。

史蒂夫呼吸顿了一瞬，他不动声色挪开步子远离托尼的触碰，将酒杯放在了吧台上，如往常一样克制着心底汹涌的情绪波动，将视线聚焦在微波荡漾的酒液上。

他语气平静地转移了话题：“托尼，我很高兴你今天说的那些，改变过去的立场和观点，不是一件易事……”

“……”托尼挑了挑眉，语气放缓，徐徐靠近，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史蒂夫，那些话不是源自「政治立场」，我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我开始读懂你了……”

他压低嗓音，喑哑道：“……你呢？”

史蒂夫指尖微颤，眼神凝固在托尼的脸庞上。他读懂了那句话背后的欲望与忐忑，还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滚烫情愫，托尼渴求他的回应，并对此焦虑不安，开始本能地靠近和试探。

但他……不敢，也不能给予回应。

“已经很晚了，托尼。”史蒂夫低声说，声线里掺杂了一丝微妙的颤抖。他避开了托尼的靠近，朝电梯门走去。

电梯门合上前，他用余光瞥见了托尼怅惘地站在原地，眼神里流露出受伤和焦躁，这让他心脏狠狠一抽，刺痛般挪开了视线。他心乱如麻，随意按了一个键，电梯缓缓下沉，就仿佛拖拽着他的身躯也一并坠入无穷尽的深渊。

“我得提醒你一句，史蒂夫。我可不像某个人——被再次推开是不会再乖乖回来的了……”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盘旋，史蒂夫近乎脱力地背靠在冰冷的电梯墙上，两只手垂坠在身体两侧，仰头望向天花板上惨白的灯管，视线渐渐失去焦距。他此刻脸色苍白、狼狈不堪的模样，和白天在谈判会议上坚定不移、能言善辩的姿态，简直判若两人。

他抬起手臂抵住额头，挡住眼前让他发涨的眼睛感到刺痛眩晕的光线，睫毛颤抖，低喃如泣：“托尼……快放弃我吧……”

“我不值得……”

 

***

一间光线压抑、墙壁煞白，实木桌反射着灰调光影的会议室内，托尼和巴基面前坐着两位国家安全顾问特派官员。一位淡金色的发际线很高，额头上布满了抬头纹，一位体型微胖，稀疏的头发灰白，看起来油光满面。

他们的表情是公式化的冷漠，桌面上的录音笔开启，旁边是史蒂夫为巴基签下的那份担保协议。

“你们知道我的来意，这份协议不该存在，显然需要重新审视它的合理性。”托尼身着藏蓝色的西装，表情冷峻，眼神锋锐如刀，用指尖轻轻叩击桌面上的白纸，发出清脆的声音。

淡金发的那位国安部官员冷淡地回应：“这项担保协议是史蒂夫·罗杰斯自愿签署，他清楚其中的款项条例，也从未提出过质疑。这件事与你们没有利益关系，斯塔克先生。”

“他愿意承担，不等于你们有权逼他。”巴基眉头紧蹙，声音压抑而低沉。

“收回那份协议，我愿意戴上定位器，定期向法官汇报行踪，或者其他能让你们感到「安心」的方式。”他在那个词上加重了读音，带着一丝讽刺意味。

托尼冷笑一声，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神威胁性地一瞥，幽幽说道：“控制一个美国队长到底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或许我们可以谈谈别的筹码……”

“斯塔克企业旗下三年的技术支持与军工采购合同，如何？要知道其中一笔都足以抵得上你们一个季度的财政收支。”

国安部官员没有说话，但手指尖明显收拢了一瞬，这其中的利益诱惑足以让他们动心。但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又再度平静了下来。

淡金发的那位勾起一抹虚伪的笑，眼角的法令纹堆成了褶子，冠冕堂皇地说：“很遗憾，斯塔克先生，这不是筹码的问题，就算你给出十个年头的交易也没用。这是国土安全的原则性问题。”

托尼闻言眼神暗沉了下去，巴基放在桌下的拳头也渐渐收紧。

只见那位此前一直一言不发的灰白发中年男人，缓缓翻开了一份文件资料，上面赫然是冬日战士的昔日档案。

他雄浑的嗓音不疾不徐，带着一股特有的官僚主义式拿腔拿调的音调，大义凛然地说道：“安全优先，先生们，这是我们神圣的职责。冬日战士……哪怕瓦坎达出具了报告证明你已经摆脱控制，潜在风险仍然存在。”

“你记得自己执行了多少次刺杀吗？有多少无辜人死在你手里？”他粗短的手指按在一张黑白的照片上，犀利责问，“……费城城区的爆炸案¹，你知道那次炸死了多少人吗？你还记得他们的脸吗？”微胖的男人脸上流露一丝悲痛，像鳄鱼留下眼泪为无辜的陌生人而悲伤，虚伪到让人作呕。

巴基没有回答他，只是瞳孔颤抖了一瞬，脑海里闪现过那些血腥残酷的画面，受害者惊恐的脸像幽魂如影随形。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下颌线紧绷，牙齿无声地咬合，膝盖上握拳的手攥紧，捏得皮手套发出嘎吱响。

微胖的男人以一种怜悯的口吻继续说：“但你是幸运的，你能自由地坐在这里和我们面对面交流——”

“是因为一位国家精神的象征人物替你做了担保，”他啪的一声合上档案，语气带上了几分感慨，“史蒂夫·罗杰斯……这个名字多么有分量。真是令人动容，他愿意以自己的名誉、自由乃至未来，以换取你一个苏联前杀手的合法权利。而且我听说……还不止一次。”

“如此深厚的「战友情」简直催人泪下……”他放缓音调，笑意玩味。

巴基粗重呼吸，眼神暗沉了下去，凛冽冰冷如同染上了西伯利亚的风雪，一种阴暗的、幽深的情绪从他眼底悄然浮起。

托尼懒洋洋地嗤笑一声，像是对这种蹩脚的演技和拿腔作调的虚伪失去了耐心，嘲讽道：“哇哦，太感人了？你的表演简直太假了……准备竞选金酸莓奖吗？让我猜猜，等冬兵一失控，你们是不是会立刻把美国队长架上火刑架？逼他当众切割战友，替你们背锅，宣誓投诚，忠于政府？”

浅金发的男人敲桌警告：“斯塔克先生，请你谨言慎行，保持克制。”

托尼不屑地耸耸肩，瘪嘴道：“我绝对是最克制的那个，信我。”

微胖的男人拨开托尼的锋芒，将矛头重新对准了巴基，话锋一转摊手笑道：“……也许是我想错方向了……我听说冬日战士曾受过深层洗脑，想必对心理诱导也极为熟练。”

“说不定他愿意，只是被你操控利用了呢？如果你再度失控，或许他会成为你第一个杀死的人？毕竟……”

“……你曾经差点杀了他，不是吗？”男人略微歪头，笑容阴险，露出肥厚的脖子上挤压出的圈圈颈纹。

托尼敏锐地听到了金属被压迫的扭曲声，这声音像某种临界的信号，某些情绪要濒临失控。他目光微侧，看到了巴基从膝盖挪开的手捏住扶手椅，将金属扶手捏得凹陷了下去。但他没有出手阻止，也没有说话，房间里很安静，能听到巴基愈发急促的呼吸声。

“让我看看你是否值得他的牺牲……”托尼眸色幽深，极度冷静，在心里做着精准的观察和评估，“如果一次挑衅就让你失控……”他勾起嘴角，神情却格外冰冷。

他并不慌乱，哪怕巴基在此时彻底失控，让政府的协议得了逞，他也有无数种手段把史蒂夫救出来，只不过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罢了。但这也证明，史蒂夫错了，他做出了一个无比愚蠢而冲动的行为——为一个“会失控的人”承担了全部代价。

此刻的寂静如同暴风雨爆发的前奏，暗沉的雷暴在巴基眼中汇聚，他一动不动像一座冰雕，脑海里却闪过无数的记忆碎片。那些黑暗的、痛苦的、绝望的……但最终，定格在了史蒂夫按住他的肩膀，眼神灼灼对他微笑，坚定地说：“你是巴基·巴恩斯，你不再受到控制，你自由了。”

“……三条规则，巴基。”他闭了闭眼在心底反复默念，最终长长舒了一口浊气，将那些阴暗的情绪通通呼了出去。

他睁开灰绿色的眼睛，缓缓吐出冰冷的话语，像呼出西伯利亚的寒天雪地：“你们说的这些……我自己都做过无数次噩梦了。你们想要我失控？”

“那真是抱歉了……只怕你们永远都不会得逞。”

国安部官员冷着脸看向他，却也暗自松了口气。毕竟冬日战士失控，谁都不能保证他们俩能不能从这里活着出去。

托尼冷笑了一声：“看来这次茶话会到此结束了。真是遗憾，这是你们唯一一次体面的机会。接下来的手段，你们可就不会喜欢了。”

他们离开了会议室，走在安静的长廊中。巴基低垂眼眸，捏了捏拳头，低声道：“我差点就动手了。”

“我知道，”托尼平静地说，“但你没动，就足够了。”

他顿了顿，神情复杂，眼神中头一次流露出对这位宿怨深仇的情敌的一丝敬意，破天荒地说了一句好话：“……这次你做得很好，巴恩斯。”

巴基闻言愣了愣，但托尼眼神中的情绪一转即逝。他冷静沉思道：“他们的目标不是你，是史蒂夫。”

“血清，亦或者，把象征牢牢控制在手里。”

巴基呼吸一滞，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压抑：“我不会让他们得逞。就算他们逼我千百次。”

“我们需要一个更大的筹码……”托尼缓缓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是时候请陛下喝杯茶了。”

 

TBC

【注】：

1.《美国队长V5》第6期：仍在洗脑控制下的冬日战士在费城城区下方布置了大量炸药，引发大规模破坏，并将杰克·门罗的尸体作为替罪羊。

Chapter 84: 和平交涉

“卡莉·摩根索，烁灭期间的幸存者，在此期间曾在难民营当过志愿者，帮扶弱者，救助贫困，直到……你懂的，我们打了那个响指。”托尼无奈地耸了耸肩暗示道。

史蒂夫低头专心浏览手中的文件，一边认真听他阐述。

“消失的人口全部回归后，GRC的某些政策……显然被认为侵害了烁灭幸存者的权益，政府将他们驱逐出原本的生活区域，更多的物资分配给了回归人口……于是碎旗者成立了。他们以「同一个世界，同一个人类」为口号，抵制GRC资源分配与强制驱逐的政策，进行抗议和物资劫掠，并在民众中被称为「罗宾汉」。”

在罗斯呼叫复仇者前，托尼率先将情报告知了史蒂夫，没有隐瞒在那条时间线中他们调查到的任何信息，除却解释不清的血清来源。

史蒂夫眉头紧蹙，表情严肃，嘴唇紧抿显然非常不悦，但托尼从他的神情中读不出他对此事的具体态度，也没听到他发表任何意见。只听史蒂夫沉声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此次袭击仓库的共有六名碎旗者，其中四名是血清强化者，四把枪械，两辆装甲车。”

“血清……？是从哪里来的？”史蒂夫愣了愣。

托尼不易察觉地顿了顿，眼神暗沉了一瞬，却说道：“这就不清楚了……目前我们获得的情报就这些。”

“我明白了，”史蒂夫沉吟道，“五分钟后，立即出动。”

天空上阴云密布，厚重的云层低垂，隐隐有暴风雨降临的预兆。复仇者们赶到物资仓库隐蔽处时，六名碎旗者正往装甲车搬运药物与食品。

史蒂夫从高处俯瞰，纵览整座仓库的布局与形势，托尼全身覆盖了纳米装甲站在他身侧，透过面甲神情复杂地望向他。他也分不清心底这股难以言说的滋味，到底是出于太过于怀念他作战前严谨认真的模样，还是出于期待他到底会怎么做的忐忑。亦或者二者皆有。

令他意外的是，这次行动史蒂夫只叫上了他、猎鹰和蜘蛛侠。

史蒂夫很快在耳麦中迅速下达了指令：“托尼，你和彼得待在出口处，没有命令不要出手。”

“山姆，你带我下去。”

在猎鹰行动前，托尼突然一把拽住了史蒂夫的胳膊，透过装甲的声音显得闷闷的，低声道：“我不阻止你冒险……但如果他们胆敢伤害你，我会让他们知道后果……”

“……别让自己受伤，史蒂夫。”

这莫名其妙的过度保护欲让史蒂夫一时间感到了诧异，他隐约察觉到了托尼平稳声线下的某些一瞬即逝的情绪波动。就在史蒂夫怔忡之际，托尼松开了手，隐秘地飞去了战略位置。

史蒂夫垂眸收敛了情绪，猎鹰拽着他的胳膊悄无声息来到了仓库南面的入口。他压低声音，对山姆嘱咐道：“你去查看那些倒下的仓库守卫的情况，把他们转移到安全地带。”后者点了点头，挥动红色的羽翼离开。

史蒂夫没有取下背在身后的盾牌，也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或防御的姿势，他像寻常散步一样，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压低声音，毫无防备径直从仓库入口走了进去，步履坚定，毫不犹疑。碎旗者听到动静立刻警觉地转过头来，纷纷将武器对准了他，一时间枪支上膛的声音让整个氛围一触即发。但当看清来人是谁之后，碎旗者们眼里闪过震颤的微光，手颤抖着，又将枪支不动声色地挪开了准星。

卡莉认出了他，眼神里充斥着担忧、震惊和复杂的情绪。她环顾史蒂夫的身后，没有看到任何其他复仇者，但她知道，他们一定躲藏在暗处。

她审视着史蒂夫毫无攻击性的姿态，以及那双澄澈透亮毫无恶意的蓝眼睛，对碎旗者轻声吩咐了一句：“不许开枪。”

然后对史蒂夫高声警告：“请停止靠近，美国队长，我不想与你为敌。”

史蒂夫没有放缓步子，他不疾不徐往前走，语气温和说道：“卡莉，我知道你们的诉求，我们可以谈谈。”

卡莉没有回应他的话语，她表情严肃而警惕，充满戒备浑身绷紧，在他距离三步远时猛地突袭，抬手一拳击向他的腹部，速度快而狠厉。史蒂夫没有用盾牌，只是侧身闪避，也没有做出反击。他再次坚定地强调：“我不是来打架的。以暴力回应暴力，只能带来没有赢家、恶性循环的结局。”

上勾拳直逼面门，却收了些许力道，没下死手，也不带杀意。史蒂夫用前臂格挡，直视着卡莉的眼睛，平静地说：“继续攻击我，或者利用我，你知道该怎么选择，卡莉。”

卡莉收回拳头，退后几步，眼神微妙的产生了变化。她声音冷冷地质问：“你在以什么身份说话？站在体制一侧的美国队长？还是复仇者联盟的领袖？”

史蒂夫向前迈了一步，言辞恳切，语气真挚，坦然道：“我即是我，只坚持正确的事。我知道你也一样，卡莉，你不是为了自己，你为了成千上万因回归者而失去庇护的难民而战，你索求的是你们应得的——尊严、家园和生存的权利。你仍保有良知与善良，不曾放弃信仰，不然你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这段肺腑之言让其他碎旗者面面相觑，心有动容。卡莉表情一怔，有所触动，却仍然放不下警惕，眉头紧皱，再度高声诘问：“所以你来做什么？劝我归降？让我接受那些擅自驱逐我们、高高在上的人给予的施舍？”

“不，我愿意为你们发声，”史蒂夫摇了摇头，冰晶蓝的眼眸中闪烁着晨曦一般动人的微光，语气柔和，声音却坚定不移，“我以美国队长的名义发誓，我替你们担保，我来做你和政府之间的调解人。”

这句话掷地有声，重重敲击在卡莉的鼓膜上引起震颤，她呼吸凝滞，被深深触动，脸上的神色极度复杂，攥紧了拳头。她早已对体制失望，但她知道眼前的男人从不代表体制，他的承诺极有分量。

“三天后，纽约联合国议会大厅，全球直播和平峰会，我会站在那里，让你的声音传达到政府的耳朵里，和他们面对面谈判。如果你愿意出席。”史蒂夫轻声道。

卡莉目光微闪，语气里难得波澜起伏：“你放我们走？”

史蒂夫缓缓后退了一步，让开了道路，浅浅一笑：“这不是我的选择，而是你的选择，卡莉。”

卡莉深深地看向他的蓝眼睛，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在心底翻滚。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关注媒体关于索科维亚协议谈判的报道，有的人批评他理想主义过了头，但更多的人支持他捍卫公民权利与自由，反抗强权与集权主义。

她心知肚明眼前这个男人从不为一己私欲，却永远为他人挺身而出。

七年前的《索科维亚协议》对美国队长而言本就毫无影响，他的真实身份早已被全世界所知，没有人质疑他会失控或滥权。但他却甘愿为了权利遭到侵犯的群体站出来，不顾自身安危与得失，反抗不公不义的注册法案。他公开挑战强权，为人权、知情权、辩护权与退出权据理力争，坚决捍卫个体的自由权利，对抗不义制度，为边缘者发声，哪怕几度成为逃犯。

史蒂夫·罗杰斯愿意为了信念和原则抛弃荣誉、身份、生命乃至一切。他一旦做下担保，那就意味着他为此做好了承担全部后果的准备。

卡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闪烁着希望的微光，声音沙哑地复述了史蒂夫在谈判时据理力争的话语：“……法律的正义性，不体现在它是否「形式规范」，而在于它是否「守护人权」。若政府失职，人有权违抗。”

“我不信任体制，但我信任你，队长。”

她坐在装甲车的副驾驶上，临走前再度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那个身着红蓝白制服的男人，那道身影与她孩提时代记忆中，在电视新闻与二战影像资料上看到的，奋不顾身肩负黎明的身姿，别无二致。

装甲车经过仓库大门时，蹲在围墙上方的蜘蛛侠，还有悬停在空中的钢铁侠并未做出任何举动，只是注视着他们缓缓离开。

望着装甲车远去后，托尼降落在史蒂夫身畔，开口道：“她不出现怎么办？”

“她会来的。”史蒂夫回答得毫不犹豫。

“万一呢？”

“我知道你在他们车上装了定位器。”

托尼顿了一下，勾唇挑眉道：“还是你了解我，”他意有所指地暗示，“你都这么了解我了……为什么要逃避面对我？”

“……”史蒂夫心脏抽搐了一下，抿了抿唇，答非所问，“美国队长从不逃避。”

“那史蒂夫呢？”托尼咬牙逼问，穷追不舍。

“……你在说什么，托尼，”史蒂夫转过头，浅淡的蓝眼睛像两颗无机质的玻璃珠，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那抹笑意像一个面具，“史蒂夫·罗杰斯就是美国队长。”

 

TBC

Chapter 85: 污河与海

这是一片荒凉的地方，被政府和世界遗忘的土地。这片城市边缘无人管理区的废弃建筑群中，一辆吉普车后面跟着一辆货车缓缓行驶在遍地垃圾的水泥道路上，成为了此地许久不曾迎来的新客人。

越野车停在了挂着红十字旗帜的工业厂房门口，从车里率先走下来几位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们脊背挺直，膀阔腰圆，肌肉结实有力，看起来受过军事训练，麻利地绕到了货车厢门处，打开车厢从里面动作利落地卸货。纸箱里装的是一些常用药品、食物与生活用品。

从工业厂房里走出几个戴着袖标的志愿者搭起了临时摊点，协助他们安放物资。其中一位卷曲黑色短发的中年男人露出情真意切的惊喜笑容，他朝越野车下来的一位金发男人走去，急切地伸出手，感激道：“格兰特¹先生，真的非常感谢你。已经很久没有人送过物资来了，这些资源解了燃眉之急。”

金发男人戴着一个老式黑框眼镜，却难以掩盖他清甜俊秀的面容，镜片后的蓝眼睛如同波光粼粼的大海，鼻梁挺拔，粉唇皓齿，看起来就像一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从驾驶座走下来站在他身边的男人有一头深棕色的短发，灰绿色的眼珠像两颗绿松石闪着忧郁的光泽，眉眼深邃，薄唇紧抿，身材结实，具有沉默寡言却饱经世故的沉郁气质。

格兰特淡淡笑了笑，伸出手同中年男人握了握手，向他介绍：“这位是布坎南，我最好的朋友，也是这次提供物资的人之一。”

中年男人再度伸手，布坎南显然有些意外，没想到好友会直接点出自己，看起来不是特别情愿，但还是从裤兜里掏出手和他握了握。中年男人疑惑的目光不动声色瞥过他手上薄薄的皮手套，对方力道十足捏得他虎口有些疼。他收敛了好奇心，什么也没问。

这里的动静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从那些破旧厂房与砖瓦建筑里，悄悄走出不少衣衫褴褛的人，警惕而又贪婪地看向这里，缓缓靠近。

他们退到墙边偏僻处，低声交谈了解情况。中年男人搓了搓粗糙的手，苦笑了一下：“……这里很多人已经逐渐适应了无政府状态那五年里的生存方式，但……就像五年前一半的人口突然消失一样……那些人五年后又突然回来了……”

“这一切都太猝不及防了……政府和国界的概念又重新回来，他们颁布法律让很多人一夜之间失去合法身份……不仅仅是工作、房子、财产……还有正常的生活……”

他的声音沙哑，语气里掺杂着失望与疲惫，无尽的担忧，还有一丝恐惧：“很多人都被赶出了原有的住处，我们暂时在这里避难……但听说，后续他们将要出动军队强制遣返原籍，这个地方也很快不会安全……大家都担惊受怕，谁也不敢保证原来的地方还能够重新接纳自己……”

“……有时候我真的在想，要不……当时没有活下来是不是更好……”

听到他悲戚的话语，格兰特面露愁容，蓝眼睛里溢满了忧愁与失望，但他没办法给予什么保证或承诺，只能暂时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这时从货车那边传来了一阵骚动，志愿者们拆开纸箱，发放物资，人群立即像蝗虫一窝蜂涌了上来，企图抢夺。卸货的男人们像笔挺的松木维持秩序，浑身充满从战场上下来的肃杀之气，让很多人立刻打消了坏的念头，破天荒开始排起长队。

“女士，请排队领取，每个人都有份。”一位身形健硕的男人宽厚的身躯挡在一位企图争抢的中年妇人身前。他没有触碰到她，但那位蓬头垢面的妇人立刻往后一倒，像个泼皮无赖一样在地上打滚，撒泼打诨，用尖利的嗓音怒骂哭嚎。

“你们不给我就算了，怎么还打人啊！没天理啊！简直不要脸啊！”她五官扭曲成丑陋的一团，凄惨干嚎了一阵。

她嚎得喉咙都干哑了，结果发现那位男人只是平静地瞥了眼她的拙劣表演就挪开了目光，不为所动，周围也没有人搭理她，于是悻悻爬起来，跑到队伍后面去了。

中年男人尴尬道：“这种情况很少发生……”

格兰特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对中年男人道：“我们单独去里面看看。”

“……”中年男人显然有些犹豫，嗫嚅着胡子拉碴的嘴唇似乎在想什么说辞。格兰特温和笑了笑：“这里没什么危险的，不是吗？”

中年男人的话语一下子被噎在了喉咙里，他挤出几声干笑，点了点头。

布坎南和格兰特走进阴暗的厂房，看到斑驳的墙皮和锈蚀的铁栏杆，一股酸臭的霉味在空气中弥漫。旧床垫裸露出了里面的钢圈和棉絮，水龙头里没有干净的水源，只有瓶瓶罐罐里接的浑浊雨水，窝在铁架子之间的孩童满脸脏污，无光的眼睛戒备地观察他们。

格兰特走过天井时，脚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像老鼠，这时突然从防水布底下钻出来一位小女孩，一下子用稚嫩的双手抱住了他的小腿，脏兮兮的手蹭脏了他的裤子。

布坎南愣住了，本能护住他做出的攻击架势停了下来，显然对怎么处理这个「小偷袭」很头疼。他也怔住了，停顿脚步，低头看到小女孩暗金色的头发扎着小辫子，抬起瘦削的脸颊，水汪汪的棕色眼睛无辜地看向他，嘴角僵硬地勾起来。

周围显然有不止一双眼睛在暗中窥探着他们。当他俯下身来有所动作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有些凝固。格兰特眼神暗示了一眼布坎南，后者心领神会点点头，转身离开。格兰特弯下腰，眉眼弯弯，亲昵地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然后从兜里掏出了几颗糖放在她的手心。

“抱歉，先生！”

这时从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显然是她的哥哥，穿着破旧宽大的军装外套，怀里揣着一块焦黄的面包，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他拉住小女孩的手将她护在怀里后退一步，解释道：“她不是故意的……以前也有像你这样，干净的大人来到这里，他们会在黑色的机器面前要求我们必须笑，作为交换会给我们糖和罐头，我妹妹以为……”

“没关系，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格兰特蹲下来，和他们平视，语气温柔得就像轻轻浮荡芦苇的微风，“这里没有黑色的机器。”

布坎南正巧快步返回，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口袋，里面装了些罐头、饼干、瓶装水和速食品。

格兰特从他手里接过来递给了小男孩。男孩有些畏惧他身后看起来凶巴巴的绿眼睛男人，但他没有感觉到恶意和威胁，于是大胆地接了过来，有些犹豫地说：“先生，过去他们会寄来一些闻起来臭臭的罐头，吃了让人肚子疼。我可以忍受这些，但妹妹她吐了一整天。”

“那之后有一位大胡子叔叔教我怎么烤面包……他不怎么说话，但每天都会分给我们食物，还告诉我说「别变成他们那样」，我听不太懂……”

他的声音很低，怯生生地，却意外坚定：“……这些东西不会让她吐的，对吗？”

格兰特听完愣住了，蹙起眉头，却又怕自己表情难看吓到他们，舒展眉峰，温柔道：“不会的，我保证。”他伸出手臂怜爱地抱了抱两个孩子干瘦的身躯，轻声承诺了一句：“我保证你们不会再肚子疼。”

“先生，你和他们很不一样。”小男孩扯了扯他的衣角。

离开了厂房，他们来到医疗救助区，格兰特沉沉舒了一口气，布坎南同样沉默地环视四周。这里嘈杂了不少，空气中的气味更加难闻，充斥着汗臭、霉味、呕吐物和消毒水的刺鼻气息。他们刚一踏入这里，从二楼突然泼下一盆脏水劈头盖脸将格兰特淋了个浇湿，他的金发湿哒哒黏在脸上，睫毛上还在滴水，白衬衫成了肉色贴在皮肤上，布料上甚至还沾染着枯叶和脏污。

“你们这些白人救世主少来装清高！随便颁几条法令就剥夺我们的一切！来拍几个镜头装装样子就走！我老婆难产死在走廊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二楼走廊一位皮肤麦色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满脸怒容粗声咆哮。

“他妈的……”布坎南怒不可遏，要冲上楼去揍他，格兰特拽住他的胳膊对他摇了摇头。

“巴基……”他轻声道，“他不是在攻击我，他只是在攻击这个不公平的世界，而我恰好路过。”

巴基无法理解，但他还是抑制了冲动，拉着史蒂夫来到隐蔽的地方，解开他湿透的衬衫，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低声怒道：“就算他遭遇不公，他又凭什么发泄到你身上！你不欠他什么！”

史蒂夫眼神平静地看向他，没有任何愤怒，只有沉痛的悲伤和理解：“没有人天生会变成这样。他只是活在痛苦里太久了，才忘记了如何相信别人。”

巴基咬了咬牙，眼睛里闪烁过复杂的情绪，片刻后说：“史蒂夫，人性本恶，有的人生来就是这样，不管把他们放到什么环境下，本性都不会变。恶人不会变好，恶人只会从小变老。”

“只是一盆污水，”史蒂夫撩开湿漉漉的额发，裸露而出的蓝眼睛仍然像广袤无际的大海，他浅浅微笑道，“还记得吗，巴基，那是1931年的冬天……布鲁克林街头下着雪，很多人哄抢救济粮。街边到处是无家可归、失去工作的人，吃不饱穿不暖，裹紧破旧的袄子在雪地里苟延残喘，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

“当然……我当然记得。”巴基垂了垂眸哑声道，声线颤抖，他知道史蒂夫想说什么。那场席卷了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的大萧条，千百万人活得像畜生一样才能活命。

史蒂夫声音很轻，却坚定不移：“不将自己的见识当成衡量他人的标尺，理解每个人在阅历方面都有各自的盈亏……”

“每个人都是一条不洁的河流。我们都会犯错，巴基。但这不代表就不值得被拯救。”

巴基沉默了，不是因为他被说服，而是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史蒂夫。他一直都是这样，他为世人而痛苦，所以迷人。他直逼人性的深渊，毫不畏惧。他被泼脏水、被辱骂、被误解、被通缉，也能毫无怨言，不改变自己的温柔，不放弃信仰和原则。

冬日战士曾受益于此，这种跨越一切仇恨与恶意的仁爱从始至终为众生共享。

每个人都是一条不洁的河流。但史蒂夫是大海，他心甘情愿容纳所有不洁之河而不致污浊²。

巴基深深凝望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史蒂夫，眼底翻滚炽烈的爱意与守护，在心底质问：

你原谅他人的犯错，可他们却将错怪罪于你。你理解他人的痛苦，可谁来理解你的痛苦？你拯救力所能及的每个人，可谁能来拯救你呢，史蒂夫？

 

TBC

 

【注】：

1.两人分别取史蒂夫·格兰特·罗杰斯，与詹姆斯·布坎南·“巴基”·巴恩斯的中间名为化名。

2.原句：人是一条不洁的河。要能容纳不洁的河流而不致污浊，人必须是大海。——《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尼采

Chapter 86: 静默守候

一盏暖黄色的吊灯照亮了餐桌，像窗外皎皎的圆月，布鲁克林的深夜寂静无声。史蒂夫已经洗干净了身上的脏污和尘土，换上干净的睡衣，眉头紧锁，坐在桌前翻阅文件资料。

除却这两天的实地调查，他拜托猎鹰收集关于碎旗者和难民营的真实情况和民意倾向，请求托尼从政府那边获取政策动向和官员态度。他手中的文件里夹杂着不少现场照片——恶劣的生存环境，缺失的医疗保障，甚至不少人被暴力驱逐原有的住所。

烁灭期间全球人口骤减，很多人被重新安置，获取了新的居住权和合法身份。但人口回归让一切再次乱了套，政府重构，国界重塑。回归者夺回了原有的财产和资源，GRC一刀切的政策驱逐安置者，剥夺他们的合法身份，导致很多人一夜之间流离失所，陷入无国籍无身份的状态。这是一场二十一世纪的全球范围大萧条。卡莉和碎旗者获得了绝大多数民众的支持与忠诚，许多人切实得到了碎旗者的帮助，又反过来帮助碎旗者，给予他们庇护。

巴基双手环胸靠着门框，他担忧地看着史蒂夫低头揉了揉眉心，那一张张薄薄的纸似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很少从他身上看到这种明显的疲惫，除却那两次他扔下盾牌的时候……这种真正的、源自精神、深入骨髓的疲态。

他是超级士兵，但也只是肉体凡躯。

巴基放轻脚步走了过去，他拿过桌角的水杯，接了一杯水放在他手边，又将手轻轻搭在史蒂夫的肩膀上，替他揉了揉僵硬的肩颈。

“你该休息了。”巴基低声道。

史蒂夫从文件里抬起头来长舒一口气，他闭眸凝神了片刻，心想反正他也睡不安稳，噩梦始终如影随形，倒不如趁这点时间干点有价值的事。但他没有说出口。

他沉默良久，将手搭在了巴基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背，说：“还没看完。”

“别逼我把你打晕。”巴基颇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玩笑一般威胁了一句。不过谁又说得准这不是他的真实想法。

史蒂夫全然当他开玩笑，僵硬的肌肉放松了下来。他固执地说：“我许下了承诺，就必须要做到。我需要搞清楚他们的遭遇，他们的需求……为了更好地同政府沟通。”

巴基眸色幽深，像密林深处浓雾弥漫的湖泊。他没有说话，只是发出细微的叹息，俯下身来，轻轻拨开史蒂夫额前的金发别到耳侧，指尖轻柔得一点都不像昔日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冬日战士。

他低头将下巴贴在史蒂夫的脸侧，用肩臂紧贴他的后背用力拢住他，感受着臂膀中的温度，似乎想让这抹暖意渗入自己的骨头里。他敏锐察觉到史蒂夫身体僵住了，但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他只是低头继续翻看文件，动作缓慢得像在刻意回避。

沉默在他们之间拉紧了弦。

那天也是这样。他失控了，强吻了他，直白倾泻自己滚烫的情愫，用尽力气要从他那里确认自己的存在和意义，却没有给他退路。那时他也没有推开，也没有回应，像某种自我惩罚，接纳了自己的一切。

巴基将颤抖的唇贴在了他的耳垂上，红得滴血的色泽攀上了耳廓，他察觉到怀里的身躯微弱颤栗却什么也没做。巴基没有张嘴吮吸，没有用唇亲吻，只是贴在那里，心底翻滚着千思万绪。

——你曾看过我最破碎的样子，也曾见过我最嗜血的模样，那是我曾展现在别人面前最软弱的一面，最阴暗的一面，彻彻底底破碎的样子，却被你毫无保留的接纳¹。我不是你的负担，更不是你的责任，你却用行动告诉我，哪怕如我这般双手沾满罪恶与鲜血的人也值得拯救。

是你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珍惜的景致。我无法再承受失去你的绝望和痛苦，只要你还存在于这个世界，在我身边，我或许会厌倦这地平线与其上的一切，但我会永远眷恋并守护你眼中的宇宙²。

克制方能让爱长久。

“那天……”巴基直起身来，放开了怀抱，用温热的那只手在史蒂夫柔软的金发上揉了一把，嗓音低沉而沙哑道，“我情绪有些失控……”

他敏锐地看到了史蒂夫放在纸张上的指尖颤栗了一瞬。

“……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巴基的声音沉闷颤抖，他的目光停留在史蒂夫的发旋上，灰绿色的湖泊底下流淌着隐忍克制的深情、渴望与守护。

他垂眸坚定道：“史蒂夫，你不用回应我什么……我不会再逼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会一直为你而在。”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史蒂夫低头没有说话，他的视线无意识聚焦在文件上，文字却变成了密密麻麻爬动的蚂蚁。他本来已经下定决心抽身远离，让巴基拥有更好的生活，不再受自己影响而挣扎痛苦。他应该顺势说出拒绝的话语，本该感到松了一口气，却反而感到了更沉重的窒息和愧疚。

巴基以退为进的承诺，不仅仅是一句誓言，更像一道决绝的界限——我不强势入侵，但也绝不松手。

他将爱意化作守护欲，像幽深湖泊中随波浮动的水草，温柔却强硬地将他的身躯层层缠绕，让他喘不过气，指关节泛白，嗫嚅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他清醒而痛苦地意识到，这种深沉而无言的守护，比索取更沉重，比求爱更动人……也更让他，无法忽视，无法拒绝。

“我知道了，巴基……”史蒂夫终于阖上了眼，颤抖着睫毛沙哑道。

 

***

史蒂夫穿着皮夹克出现在政府行政大楼里，他径直找到了政府高层，坚定不移提出了诉求。

一位白发苍苍的年长男人语气和蔼，话语却充满了讽刺意味：“美国队长也开始参与政治了？你如果想竞选总统的话应该会很容易，不如等你成为总统了再来命令我们怎么样？”

另一位满脸皱纹的女性官员嗤之以鼻：“明确你的职责，队长，你该乖乖待在那座象牙塔里和外星人打仗，”办公室里传来一阵低声的讥笑，她补充道，“你不是国会议员，也不是美国总统，穿上一身星条旗不代表你有资格插嘴政策。”

“当制度之恶伪装成秩序之善，这就不是政治问题，而是道德问题，”史蒂夫不为所动，脊梁挺直而不屈，语气平静而坚定，“道德从不是选择题，是原则题。”

“如果你们因为我穿着星条旗就要求我闭嘴，那你们从没理解这面旗帜的意义。”

他的话音刚落，办公室内短暂沉默，有人低下头，有人转动着精明的眼珠。

史蒂夫不再多言，眼神平静地扫视了他们一眼，只放下那份碎旗者和难民问题的文件，转身离开。

第二天，纽约联合国议会大厅，和平峰会如期举行，政府官员与媒体记者已入座，碎旗者一方仍空无一人。史蒂夫身着国旗色的制服，背着星盾，站在联合国大厦门口静默守候。大厦前人头攒动，媒体昂贵的摄像机对准入口频频闪烁，人群中传来嘈杂的议论声。

“他们真的会来吗？”有人问。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随着和平峰会开始的时间迫近，悲观的态度逐渐占据了上风，人群变得焦躁不安。有的人忧虑，有的人不屑，有的人点评这是意料之中，有的人讽刺美国队长的天真。

“他们不会来了。”有人说。

史蒂夫始终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站在那里，他的神情没有变化，如同广袤无垠的大海，任凭尘世浮沉也无波无澜。

在终于只剩下最后五分钟时，一辆装甲车远远出现在街头，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卡莉·摩根索隔着遥遥的人群同史蒂夫对视了一眼。

史蒂夫面无表情的脸上绽开真诚而温和的笑容。

 

TBC

 

【注】：

1. 原句：对方曾看过我最破碎的样子，那是我曾展现在别人面前最软弱的一次了，彻彻底底破碎的样子，而被舒服地接纳，这使我永远感激，我很难得这样相信一个人。这样的友谊甚至比爱情都珍贵。——邱妙津《邱妙津日记》

2. 原句：我在心底明白，是你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珍惜的景致。我或许会厌倦这地平线与其上的一切，但我会永远眷恋你眼中的小小宇宙。——陶立夏《爱是啮齿动物》

Chapter 87: 压制暴走

这场和平峰会将以直播的方式向全世界公开，这个长久存在争议且重要的问题，在当下环境与每个人息息相关，引起了广泛关注。现场除却政府官员和碎旗者外，还有诸多主流媒体。

史蒂夫并没有落座任何一方，他不偏不倚站在中央过道最后面，表情平静如水，仿佛只是一道防止暴力与冲突的城墙。

碎旗者中不乏能言善辩者，他们与政府官员言辞上你来我往的交锋。一方强调幸存者的基本人权也该得到保障，政府有责任给予庇护而不是压迫并边缘化他们，反对边界和国家主权主义，认为烁灭期间无国界的状态下世界更加团结。另一方则引用功利主义和结果导向的观点，认为绝大多数人的福祉才是政权首要保障的目标，所谓人权和道义不过是理想主义的空谈，应该让步于国家整体利益与社会稳定的秩序，不受控的流动人口将削弱国家主权与社会凝聚力。

随着谈判进入白热化，双方陷入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拉锯战中。激烈的观点针锋相对，如同火星四溅的铁石相撞，大厅内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史蒂夫微微皱眉，却敏锐察觉到了一丝阴谋和不对劲。

政府官员表面上看起来气定神闲，冷静自持，观点输出有条不紊，但言语中尽是一些逻辑陷阱和漏洞，带着一种常年混迹于官场的油滑和狡诈。他们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为大局着想的态度，自诩正确，言语中难免掺杂了一丝对碎旗者的轻蔑。

他们将碎旗者描述为“威胁公众秩序的极端组织”，声称他们的行为“非法”且具有“危害性”，言语中尽是污蔑与侮辱。

碎旗者中一名年轻气盛的激进分子尼科，他咬紧牙关，放在桌面上的手捏紧拳头，屡次敲击桌面，频频打断对方的发言。

“你们宁可修边境墙，也不愿给我们一个帐篷。”卡莉冷哼一声，讥讽道。

政府官员冷冷笑道：“我们有义务优先保护自己的公民，而不是给一群在城市里抢夺资源、暴力恐吓的恐怖分子提供违法的机会。”

尼科呼吸陡然急促，脖子上青筋暴起，正打算起身呵斥，卡莉勉强才按住了他。他侧头对卡莉咬牙怒道：“这根本就不是谈判，是羞辱和污蔑！他在故意混淆概念！”

紫蓝色的静脉血管在他皮肤上像叶脉一样清晰可见起来，他的瞳孔在剧烈收缩，呼吸频率加快，动作幅度也在加大，胳膊上的肌肉明显鼓了起来。卡莉低声劝阻他，让他先冷静一会，这声安抚却没能平息他眼中滔天的怒火和阴沉的恨意。

“难道我说错了吗？”政府官员嘴角上挑，讥笑一声，将一则视频投影到了屏幕上，“你们过去的违法行为对无辜民众造成了伤害，还敢自称为人民争取权利？你们偷窃的物资让多少本应该获得食物和药品的人失去存活的机会，心里没点数吗？”

屏幕上放映着一场自然灾害后惨烈的画面，刻意剪辑出血腥画面和受害者的哭喊，似乎在暗示由于碎旗者偷窃物资的行为造成了这些人没能得到及时的救助。

“你信口胡诌！那些物资明明就是你们故意滞留在仓库却不肯分发下去的！”卡莉没能摁住他，尼科一肘子挣脱卡莉的压制，直接站起身来高声怒吼。

“哦，为了给自己偷窃的违法行为找借口还真是不遗余力。”政府官员眯起眼睛冷冷嘲讽。

“闭嘴！”

尼科爆喝一声，双眼赤红，像一头捕猎的猛兽直接跃起扑向政府官员，目眦尽裂，十指张开，看起来要把对方撕碎。他狰狞的面庞可怕而扭曲，显然已经全然失去了理智。这一变故来得太快，卡莉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阻止。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刹那，一面高速旋转的圆盾命中了尼科的腹部将他击落在地。

史蒂夫快步沿着阶梯飞跃而下，接过反弹回来的盾牌，举起星盾挡住了尼科反扑的冲撞。紧接着顺势卸力，脚步挪动侧过身来，利用对方的惯性引导他重心不稳向前倾去。史蒂夫脚下一绊，尼科彻底跌倒，他用手臂扣锁住对方的脖子和胳膊，不过几招之间就彻底压制住了对方。

尼科仰头大声咆哮，全身剧烈挣扎差点就摆脱压制，力道大得史蒂夫身体都跟随着他的动作偏移了几英寸的距离。

史蒂夫咬紧牙关，手臂上的肌肉鼓起，在他耳畔坚定地喝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尼科！”

肌肉紧绷的年轻碎旗者哼哧喘着粗气，缓和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松懈了力气，发红的眼睛恢复了一点清明。史蒂夫稍微松了松力道，拨通了通讯器。青年没有做出反抗，只是蜷伏在地上，扭曲的五官皱成一团，显然在极力克制自己。

这时很多人甚至惊恐得才刚从座位上站起来，局势就以迅雷之势被控制下来。整个大厅安静得一根针都能听见，刚从门口闯进来的特警看到这一幕也愣了愣神。

碎旗者一方反应最快，他们蠢蠢欲动试图上前。持枪朝前方行进的特警也警觉地将准星瞄准他们，以防他们做出过激之举，气氛一瞬间像冰块一样凝固。

史蒂夫立即转过头对卡莉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在遭遇不公。但如果现在离开，或任由情绪发酵，那他们就彻底赢了。他们会将谈判失败的过错归咎于你们身上。别让他们得逞。”

卡莉眼神阴沉，听闻咬了咬牙，艰难压下那些波涛起伏的情绪，对着碎旗者摆了摆手。他们吞咽下胸腔里愤懑的恨意，不甘心地握了握拳，重新坐了下来。

政府官员惊魂未定，有几个甚至滑下了座位，滑稽可笑地半坐在地上。眼看局势已经安定下来，他们立刻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衣襟，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应当将他按危害公共安全罪来处理。”他们当中有人愤怒地说，企图当场给他定罪。

史蒂夫淡淡瞥了他一眼，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胁迫感和攻击性，却像一面能让人自省的镜子一样让说话的那名官员不自禁感到了一阵羞愧。他低下了头，又很快在心底用那些借口说服了自己，悻悻地挺起胸膛抬起头来。

“先生们，这不是一场辩论赛，将谈判变成指控，就失去了找寻到解决方案的出路。”史蒂夫看向政府的一方，语气平静，却暗含警告。他知道他们在搞小动作，企图激怒碎旗者失控来将他们污名化，好破坏这次谈判。

这番具有暗示意味的话语落下后，现场重新归于冷寂。

特警靠近企图押走尼科时，碎旗者这边担心同伴落入政府手里，情绪稍显激动，气氛又再次紧张起来。史蒂夫拦在他们面前，他将神志不清的尼科架了起来，说道：“他需要进行医疗观察，确定精神状况，在此期间他不会外逃，直到他的此次行为被定性。”

所有人没有立即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过来。钢铁侠穿着装甲出现在门口飞了进来。他一把拎起毫无反抗的尼科，路过史蒂夫时悄声说了一句：“甜心，你一呼叫我就过来了。”

紧接着用他一贯轻佻的语气高声对政府说：“如果你们真的在乎安全和秩序，而不是随便找个替罪羊，那就让能控制局势的人来掌控，这样你们还有谈判的余地。我有先进的技术可以监控和分析血清副作用，也有足够的安保能力。但如果你们判定他是个危险分子，我绝对会第一时间把他交给你们扔进监狱。”

这一番进退自如的话语说得政府官员哑口无言，一时间找不到理由反驳。尼科被钢铁侠带离现场后，特警重新退了出去，所有人再度入座。政府官员原本想趁机提出由于暴力冲突而谈判失败的说词也没了借口，在碎旗者保持着冷静的情况下不得不继续谈判。

但经过那一场暴走后，现场氛围和舆论倾向明显有所转变。史蒂夫仍然站在他们中间，不代表任何一方的立场，只代表着绝对的原则和公正。不论如何，这场谈判将继续下去。

 

TBC

 

一个幕后小剧场：

在斯塔克企业股东大会上悄悄摸鱼看和平峰会直播的托尼看到尼科暴走史蒂夫立刻出手的那一瞬间，纳米装甲迅速覆盖全身，在会议全体成员惊诧的眼神下（还有小辣椒无语地翻白眼下）径直飞离，以最快速度前往联合国议会大厅。

因此当史蒂夫拨通他的通讯器时，托尼已经在半路上且默契地直接开口：“我马上到。”于是史蒂夫没有说话。

Chapter 88: 血清腐化

斯塔克大厦医疗室内，尼科已经从刚才的暴走状态恢复了平静，他一言不发，全程保持沉默，顺从地配合医疗人员对他做各项监测。但他的眼神游移，瞳孔缩小，心跳始终未能回归正常数值，手指在戴上神经感应头盔时蜷缩起来，显然还处在焦虑不安之中。

“他的杏仁核区域神经递质浓度失衡，反应性远高于正常值，前额叶功能异常……”班纳博士指着玻璃光屏上面的图谱，对托尼和特查拉解释道，“这些区域负责情绪反应，从科学角度来讲，这就是他容易失控的原因。”

“除此之外，他的大脑奖赏回路异常活跃，在方才的情景模拟测试中对于“遭受污蔑”、“劫富济贫”、“道德绑架”等情节反应过度激烈，价值观认知正趋于极端化。更糟糕的是，焦虑紧张的心理应激并没有降低他的T细胞活性，恰恰相反他的免疫系统正处于过度活跃状态，这很容易引发免疫过激，长此以往甚至有概率诱发细胞病变。”

托尼隔着一层强化玻璃瞧了眼低头坐在实验床上的年轻人，嘴角下撇严肃问道：“有办法逆转，或能有效控制吗？”

班纳眼皮耷拉，遗憾地摇了摇头：“血清给他带来的影响不是单方面的，是一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变化。哪怕是这种不知来源的改良版血清，带来的效果也同样……”

“……让好的更好，坏的更坏。”他叹了口气。

“好消息是，这一版血清足够稳定，诱发细胞病变的可能性不大。坏消息是，这种病态的变化还不是终点……最终他会变成什么样，谁也没法确定。但，我们总不能抽光他的血来个全身大换血。”班纳博士摊了摊手，语气低沉，无奈地说。

“血清……不是一种力量，而是一面放大镜。”特拉查目光深沉，注视着光屏上的脑组织结构图，语气平静地说了一句。

托尼用手托腮，摩挲着自己硬茬的胡子，眼眸中波光流转，沉思了片刻，语气幽幽地说：“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这一场暴走在全世界瞩目下突然发生，所有人都把整个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你难道是想？”特查拉心领神会转过头看向他，同样作为政治家和策略家，他不难猜出托尼的想法。

“史蒂夫不是一个可复制的模板，他是独一无二的奇迹，”托尼肯定地点点头，因为激动语速略微加快，言辞犀利道，“血清堕落不是个体的错误，而是贪婪的体制造就了怪物。要想推翻这个体制，就得让所有人知道……”他的语气陡然阴沉下来。

“血清，会腐化人心。”

特查拉沉吟片刻，低头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托尼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断他的思路。片刻之后特查拉点头同意，语气中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沉稳说道：“信息曝光和舆论引导交给你，瓦坎达会提供科研佐证，并对政府进行施压。”

托尼正打算接话再说些什么，却透过玻璃门瞥见了和平峰会结束后回到斯塔克大厦了解情况的史蒂夫，于是闭上了嘴，眼神示意了一下特查拉。身着深色西装的瓦坎达国王瞧见了那抹红蓝白的身影，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好久不见，特查拉。”史蒂夫走进了医疗室，抬眸看到特查拉时眼神略显意外，脚步顿了顿。他没有意料到瓦坎达会给予技术援助。

“史蒂夫。”特查拉略微颔首，并未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史蒂夫没有太在意这点，毕竟黑豹也属于复仇者成员。瞧见他的到来，原本安静坐在实验床边缘的尼科突然站了起来，吓了旁边的医护人员一跳。托尼眼神戒备，将手放在了怀表处，纳米粒子包裹他的手掌，一旦对方有任何异常举动他会立刻一炮轰过去。

尼科只是走到了强化玻璃边缘，神情惘然，一脸颓丧，耷拉着脸隔着玻璃对史蒂夫哽声道：“我很抱歉……队长……我没控制住自己……”

“如果没有你，我就已经伤到人了……我还搞砸了谈判……”他眼眶泛红，声线里带了一丝喑哑的哭腔，不敢直视史蒂夫的眼睛，“队长，能不能请你帮一个忙？帮我对卡莉说一声对不起……”

史蒂夫站在他面前，冰晶蓝的眼睛透过玻璃看起来漂亮得就像两颗流光溢彩的宝石，在室内光下他眼睛里的那点绿更加明显起来，如同大海中的一座青葱小岛。那双眼睛就那样毫无责备、温柔包容地凝望你，就好像自己能透过其中涤净一切罪孽。

“不用担心，谈判在有序进行下去。结束前卡莉拜托我看看你的情况，她很关心你。”

史蒂夫放轻声音，语气温和却坚定：“尼科，每个人都会犯错，都会自责，但你仍有机会可以改正。”

尼科闻言怔忡一瞬，终于敢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喉间哽住，嗫嚅了一下嘴唇才说出话来：“谢谢你，队长。”

他转身退回到床边，乖乖坐在床沿上，监测仪器上面的各项数值终于渐渐回归平稳。托尼不动声色收回了手，解除了纳米粒子的武装。

碎旗者暴走事件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后，这件事引起了民众的极度震惊和恐惧。主流媒体和公众对此产生了激烈的争执，持有不同的观点。

一部分人对于碎旗者开始产生怀疑态度，认为他们的确如政府所言是“恐怖分子”，敢公然在和平峰会上发动暴力袭击。另一部分人则显得愤怒和焦虑，声称碎旗者的暴走是由于政府的故意激怒和操纵。但很快这一方的观点又被另一方驳斥，他们反驳道能三言两语就被激怒施行暴力只能证明碎旗者本性如此，具有威胁性，难民不可控。

政府也趁机引导舆论，和部分媒体一同将事件归咎于碎旗者激进派的暴动，使得民众中支持政府的呼声开始高涨起来。

但一些言论在网络平台上如雨后春笋般悄无声息冒出头来。最开始是某个匿名账号放慢直播录屏，严谨分析尼科的速度和动作不像普通人能做到的，他凭空跃起的距离超过了人类极限，而且美国队长险些没有压制住他。紧跟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这个人是否具有超能力，纷纷艾特复仇者联盟官号以及托尼的个人账号，要求尽快回答医疗监测结果。

这场舆论没有发酵多久，斯塔克企业联名瓦坎达科研团队便公开了医学监测报告部分内容，并披露了一篇引入大量专业术语的科研论文，结论声明尼科是一名血清强化人，其失控原因在于血清作用和诱发性外因——这是一场制度诱导与血清腐化共同造成的事故。

这份专业报告一经发表，便引起了轩然大波。主流媒体纷纷对其进行解读和报道，在新闻中阐述道“血清具有放大人类一切既有特质的特性，包括每个人心中的阴暗面”，并宣称“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是不可复制的奇迹”，他是“唯一可以承载血清的人类”，继续研究血清只能造就另一个“红骷髅”或者“尼科”。

如浪潮一般的舆论在世间沸腾翻滚，最终以公众强烈反对血清研究，支持谈判的舆情回暖，史蒂夫的公信力再度拔高为结尾。

 

TBC

Chapter 89: 优柔寡断

近几日公众舆论实在是闹得沸沸扬扬，还有媒体头版对于美国队长各种溢美之词的描述，饶是素来对流行风向后知后觉的史蒂夫，也被这铺天盖地的新闻给搞得不知所措。

他知道托尼的本意是为了扭转尼科的暴走事件被草率定性为故意伤害罪的趋向，但将热议的话题转移到血清，还有后续那些对他的吹捧……实在让他有些苦恼。

美国队长可以是一个鼓舞人心的象征，但绝不应该成为被神化的工具。

史蒂夫一脸踌躇，正想敲开托尼办公室的门，那扇磨砂玻璃门就自动开了，托尼正满脸兴奋从里面走出来。瞧见了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比在阳光下还要闪耀。

“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天生一对！”托尼嘴角上扬的幅度明显增加，拉着他的手就兴冲冲往办公室里面走去，“我正要找你呢。”

“……”难得瞧见托尼雀跃得像个孩子，精致的胡茬都飞舞了起来，史蒂夫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只得把那些会引起不快的话语吞咽下去，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托尼闻言眨了眨眼，不用他多说什么，史蒂夫一抬头就得到了答案。他顿住了，眼底闪过复杂的情愫——在办公室中央挂着一件全新的美国队长制服，红蓝白的色调沉稳，裁剪利落却修身，一如潜行服低调克制的风格，却透着一股不可小觑的锋芒。

“我用你之前给我的凯夫拉材质与振金编织而成的纳米级复合材料制作，绝对的防弹防爆防冲击，”在他开口询问前，托尼就忍不住滔滔不绝解释道，“我还加了自适应恒温系统，即使在极寒或炎热环境下你也能感到舒适。”

除此之外，这件制服会实时监测你的心率、血氧、肌肉状态和生理状况，并内嵌了卫星定位追踪器。我需要时刻知道你安然无恙，知道你在哪里。这不是控制，这是保护……托尼将这句话埋藏在心底，眼睛里流转过不易察觉的阴暗光芒。

“我知道你不爱那些高科技功能，所以我没有加，不过……”托尼短促停顿了一下，挑了挑眉，一手插兜一手摊开，风趣地调侃，“你真的不考虑来一套自动攻击反应系统，或者安装点重量级武器吗？我可以给你打造一个爱国者颜色的装甲，说真的。”

史蒂夫被托尼谈吐生风的样子逗得浅浅笑了一下，心跳猝然加快了一瞬，他镇定下来，郑重道：“谢谢你，托尼。我没想到……”

“你值得最好的，史蒂夫。”托尼直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语，语气从方才的轻佻变得一下子认真起来。

“我将凯夫拉纤维和老头子过去的研究资料一起进行了分析，在此基础上研发出来的防弹材质远超市面上现有的。斯塔克企业的股价指数最近上涨了好些个百分点，你让我赚了不少。”他用这样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直白的心意。

“你想现在实战体验一下吗？”托尼兴致昂扬地问。

史蒂夫点了点头，不想拂了托尼的好意。他换上了那件制服，红蓝白交织的纹理在灯光下散发着沉淀的光泽，覆盖上半身的片状鳞甲像美人鱼流光溢彩的鱼尾一样美丽，头盔上的立体小翅膀俏皮可爱，十分贴身的裁剪和轻质的设计让他整个身体曲线流畅动人。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惊艳得让人挪不开眼。

“别带盾。”托尼略显沙哑的声音从身后透过面罩传来。

史蒂夫诧异地微顿了一下，但没有争辩。他将手臂上的盾牌放置在了训练场边缘的武器架上，赤手空拳朝着覆盖了金红色纳米装甲的托尼走了过去。

“准备好了吗，老冰棍¹？”托尼调侃意味十足。

回答他的是骤然出击的身影，史蒂夫突刺步逼近，一个右手直拳突袭托尼的胸甲反应堆。这道突如其来的袭击未能快过贾维斯的算力，装甲短程推进器启动，侧身轻巧闪避。史蒂夫的攻击还未结束，他立即调整步伐，抬膝踢向装甲腰部位置，托尼灵活地后仰躲开，史蒂夫顺势转动腰身，反肘猛力撞击胸甲。

他的身姿灵动，动作流畅，手脚尽情施展。史蒂夫能感受到这身紧贴他皮肤的制服轻盈舒适，柔韧性和延展性极佳，就如同第二层皮肤一样，完美契合。

这一击成功命中，装甲表面毫发无损，托尼冷静地顺手擒住史蒂夫的肘部，将他向自己猛地拉过来。这猝不及防的力道让史蒂夫惊讶地瞪大眼睛，重心不稳，身体前倾，步履往前趔趄了几步。托尼抬手一拳狠狠砸在他的腹部，在这巨大的冲力下他身上的制服微妙地轻颤了一瞬，并未凹陷下去，能量浮散在制服表面。

史蒂夫因为腹部遭受袭击略微眯眼，却并未感觉到预料之中的剧痛，就好像只是某个硬物抵在他腹部往里轻轻按压了一下。按往常来说，倘若托尼没有收力道，他至少要被打得后退三步。

他惊讶地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托尼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一跃而起用激光炮轰向地板，逼迫史蒂夫翻滚规避。

托尼装甲下的面容却远不如面罩冰冷平静，他嘴角上扬，眼神热切地观测屏幕右下角正实时捕捉的制服反馈而来的生理数据。

冲击力实战测试成功……托尼在心底默念，于是抬手锁定目标，高热的粒子能量击中史蒂夫抬手格挡的手臂，他下意识低下头来护住自己的头部。手臂上感受到了冲击力，逼得他向后退去，却意外没有灼烧的痛感。托尼笑了笑，再次猛然加大功率，一炮轰得史蒂夫被冲撞力掀翻，向后翻滚卸力半蹲在地停下来。

这猛烈的连续袭击下，他浑身却没有一点擦伤，也没有骨头错位的扭伤。

史蒂夫还没站稳身形，托尼猝然俯冲而下，朝他飞扑过来，饶是他双拳紧握摆好防守的架势，却耐不住这激烈的冲击。托尼手臂抬起，挡开史蒂夫袭来的拳头，强硬地将他擒入怀中，两个人撞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在这过程中史蒂夫提膝就踹，却被托尼挼抓过肩肘翻过去，反手扭过他的手臂压在身后。

两个人停下时，托尼沉重冰冷的装甲紧贴史蒂夫的后背，裆部装甲暧昧地抵在他挺翘浑圆的臀部，紧紧贴合，透过布料传递而来的冰凉温度和坚硬让他无法忽视。

空气刹那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装甲细微的嗡鸣声，和史蒂夫愈发急促的喘息，某种一点就炸的氛围在他们之间升腾。他瞳孔紧缩，抿了抿唇试图起身，身上的力道却在他扭动时不可撼动，反而往下压贴得更紧密了，甚至将他弹性十足的臀肉挤压下去。

史蒂夫的脑袋霎时混乱了起来，他咬了咬红润的下嘴唇，将唇肉压得泛白，才冷静下来，声音却格外沙哑，轻得几不可闻：“托尼……放手。”

托尼盯着史蒂夫制服之间潮红的耳廓和脖颈缝隙看了一会，眼底划过一丝焦虑和脆弱，沉默了半晌，才松开力气站起来。他语气平静地说：“制服实战测试完成了。”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史蒂夫没有立刻接话，他翻过身来坐在地上，微微低头，平复呼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才暧昧的气氛渐渐变得静默而又凝固。

托尼装甲下似乎传来一声轻叹，但这声叹息太沉闷又太低切，让史蒂夫恍惚中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托尼伸出手来，掌心向上，史蒂夫迟疑了一下，将手放上去借力站了起来。

“你最开始找我……是要说什么？”托尼打破了沉寂，轻声询问，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敏感。

史蒂夫再度踌躇了起来，拧起眉头，一脸为难，最后下定了决心，说道：“我想说的是那些关于我的舆论操作……”

“我不应该成为一种被神化的符号，被崇拜的偶像，这不对。”

托尼面罩下的表情严肃，声音沉了下来，无法理解地反问：“那不都是实话实说？你身上的那些「旧时代的品质」，是当今社会最缺少的东西。你为了世界在枪林炮雨中挺身而出，你为了原则和信念，被政府背叛，被同伴……误解的时候仍然没动摇过，你他妈就是一个活着的传奇，他们只不过把你做过且一直在做的事写出来而已。让美国队长成为精神象征，不正是你期望的？你要是觉得人们不该仰望你，你当初又为什么要穿上星条旗的制服？”

“这不一样……”史蒂夫耷拉着眉尾叹了口气，眼睛里流淌过踟蹰的痛楚。

“象征承载着生命真实的挣扎，能激励所有人去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更好，那是人们在灰烬中也能信任的希望，因此面具下的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但是神化……是冷漠的，它把人拔高到非人的境界，剥夺他作为人的不完美、痛苦和挣扎，他不能跌倒、不能犯错、不能脆弱……那不是我，托尼。”

托尼眉头微皱，沉声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你象征的东西……本就源自你本身。”

史蒂夫垂眸静默了几秒，嗫嚅了一下嘴唇，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神情看起来无比悲哀和忧伤，他低声道别，转身离开。那一瞬间，托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兀地发觉那道身影，头一次看起来如此的，疲惫且脆弱。他的心脏没由来地抽痛，比刚才被史蒂夫回避的时候还要更痛。一种莫名的恐惧攥紧了心脏，划过昔日反应堆的空腔，他隐隐有一种预感，他又要抓不住了。

史蒂夫独自穿过暗淡的走廊，仿佛走在一条茫然未知的道路上，虽然看不到托尼的表情，但他知道自己又伤了他。

他的喉咙干涩，眼眶发涨，近乎窒息，在心底泣血地狠狠责问自己，心口回荡着未能说出口的剖白——

我在强烈渴望立刻与你生活在一起，或是离开你以终止这种渴望的两极间摇摆。这使你既受挫又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我，而我既伤心你不明了我的真实情况，又心知优柔寡断是最耗费心神且徒劳无益，但我却迟迟做不出决定而更无以为继，而这又是深深伤害你的根源²。

我心知肚明这一切，却狠不下心来明说，这样踌躇不定的史蒂夫，又如何配得起这身制服？

 

TBC

 

【注】：

1.老冰棍（Capsicle）：托尼在《复仇者联盟》中戏仿“popsicle（冰棒）”，组合”Captain”与“icicle”而成的单词，专门为调戏史蒂夫取的专属绰号。

2. 原句：我在强烈渴望立刻与你生活在一起，或是离开你以终止这种渴望的两极间摇摆，使你既受挫又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我，而我既伤心你不明了我的真实情况，更因你迟迟不愿做出决定而更无以为继。——邱妙津《蒙马特遗书》

Chapter 90: 冬日战士

夜幕降临，月色清冷，曼哈顿高楼林立，一座大厦内部却传来不平和的声音，如同急促的脚步踩碎了平静的水洼留下一圈圈涟漪。枪声和怒吼声在漆黑的楼内响起，枪口冒出的火花偶尔照亮一小片区域，却只能看到持枪暴徒们彼此惊恐的脸。

在这闪烁的昏暗光线下，拳头狠狠撞击骨骼声、金属相撞的清脆声、惨烈的痛哼声和哀嚎声接连响起，紧跟着肉体重重倒在地上的沉闷声。他们甚至看不清这隐匿在黑暗中如同大型猎食者一样突袭他们的家伙是谁，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压和胁迫感之下，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最后一个暴徒瑟缩脖子，抬高枪支，警觉地观察四周。他陡然间听到了呼啸而来的风声，机敏地弯腰躲开了这一击，转头开枪，子弹擦过一只胳膊撞击出金色的火花来。借助火花短暂的光芒，他只来得及看到黑色夹克袖子下面反射出银黑色光泽的金属和一颗红色星星的一角，就感到脑后一阵剧痛，晕了过去。

巴基干掉最后一个暴徒，接过他松开手后掉落的枪支，动作利落几秒钟就将枪支拆卸成一堆零部件，哗啦啦掉落在地上。他踩过躺倒一地的壮汉，推开了研发部的门，里面几位挤成一堆缩在角落里的研究人员惊恐而又茫然地看向他。

“你们已经安全了。”巴基尽可能放轻语气，朝他们缓缓走去，友好地伸出手来。

一位褐色长发的女性研究员惊魂未定上下打量他，犹豫不定探出颤抖的手来正要放在他手心，却突然借着窗外月色注意到了他破了裂口的袖子里裸露出的金属臂，惊叫一声又缩了回去，捂着头不敢再看他。

巴基偏过头看了眼自己的左臂，方才的打斗中子弹和利刃划开了他的袖子，那颗红色的星星明晃晃裸露出来，在月色下闪着冷冽的光。他回头看了一眼表情明显不安起来的人质，意识到了什么，眼神暗沉下来，幽幽叹了口气，沉默地走到一旁让开了道路。

穿着白大褂的人们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绕过他往外逃去。

阳光和煦，微风不燥，皇后区车流如织。蜘蛛侠刚在喧嚣的街头将两个打劫的小混混用蛛丝捆缚起来，他转过身正打算荡走，一堆话筒就凑到了跟前。

“蜘蛛侠，你知道你的队友曾经杀害无辜人，冷战时期作为间谍和杀人兵器阻碍过美国发展吗？”

“新闻上报道的情况你对此是否知情？”

彼得吓得一个激灵，那些话筒快要塞进他的嘴里。街头记者就跟苍蝇一样嗡嗡围上来，嘴里噼里啪啦问出无数个问题，声音一时间混杂在一起让人分辨不清。他直接懵了，不清楚他们在问什么，挠挠头下意识说了一句：“啊？我不知道……”

……你们在说什么。他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完，街头记者直接断章取义，像抓住了大新闻一样兴奋地打断他，继续咄咄逼人地追问。

“这么说你是被冬日战士骗了？还是美国队长对你们隐瞒了这件事？”

“托尼·斯塔克是怎么同意冬日战士加入复联的？”

“复仇者联盟的新成员纳入是美国队长的一言堂？”

彼得这回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重叠的声音上，终于分辨清了他们在问什么，听完后脸色都吓白了，立刻反驳道：“别胡说！队长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你是赞同冬日战士这种劣迹斑斑的前杀手加入复联的那一派？”

“其他复仇者也和你持有一样的观点吗？”

后续越来越离谱的问题让彼得感觉自己已经解释不清了，直接手吐蛛丝从人群包围中逃脱，焦虑地大喊道：“啊啊啊别问我了！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蜘蛛侠消失在城市天际线不出几分钟，社交媒体上无数流媒体和娱乐小报铺天盖地报道这件事，将整个视频裁剪半截下来开始胡编乱造，散播谣言，标题上触目惊心写着，“蜘蛛侠：我不知道冬日战士曾经杀过人”、“复仇者承认：美国队长隐瞒好友罪行”、“复联内部管理混乱，美国队长一言堂”……

部分记者甚至胆大包天地拦下了浩克，询问他类似的问题。温和的绿巨人表示无可奉告，只是简短说了一句：“他目前的表现值得信任。”这些无良媒体却将其低调态度解读为“默许”。

就在这件事发生的数日前，某位不明来源的神秘人向多家主流媒体泄露了一则举世震惊的消息。巴基的真实身份被彻底暴露在公众面前，引发了持续关注和巨大争议。

“关于我台持续跟踪报道的冬日战士论战，即俗称的冬兵门事件……今晚又爆重大新闻。詹姆斯·布坎南·“巴基”·巴恩斯，许多人都记得他曾任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二战时期咆哮突击队的搭档，在任务期间坠崖牺牲。但实际上他并未死亡，现经九头蛇内部资料证实……巴恩斯同样接受了超级士兵血清注射。”

“不幸的是，这个故事还有更黑暗的一面，此消息源同时披露，有很长一段时间……巴恩斯一直是一名训练有素的九头蛇杀手，代号冬日战士。国土安全部内部消息声称，冬兵在冷战时期神出鬼没，执行过多起暗杀、爆炸和危害公共安全的血腥任务。根据今天泄露的九头蛇内部任务档案，可以确定的是，冬兵的确曾是世界的一大威胁¹。”

“该消息源还声称，冬日战士如今不仅被政府无罪赦免，还秘密加入了复仇者联盟，成为了保护世界的超级英雄的一员。”

各大新闻台轮番报道并解读上述消息，24小时滚动播出“冬兵门事件”特辑，自媒体爆发大量相关的解析贴，甚至开始阴谋论起来。

“冬日战士是否刺杀了肯尼迪？”

“政府和复联是否联合隐瞒了真相？”

这些消息一经主流媒体报道，迅速在公众之中引发了激烈的争论和热议。在主流舆论本就倾向于“血清腐化人心”的态度下，绝大多数人立刻将矛头对准了冬日战士，认为他成为杀手是本性被血清放大的结果，本质是极端危险分子，会严重威胁社会安全。

“你是否支持让杀人犯加入超级英雄团队？”这一话题也立即火爆主流论坛和社交媒体，所有人各持己见，纷纷发表观点。

“复仇者怎么能让一个杀手当英雄！”

一些激进的群体在网络上咆哮，言辞激烈，甚至用键盘敲出很多不堪入目的污秽言论。他们极度不信任血清和政府，甚至连带着开始对美国队长产生质疑，认为他某种程度上也被血清腐化产生了私心，包庇自己的好友。这部分群体甚至举着牌子，情绪激动来到政府门口游行抗议，强烈谴责政府赦免这种恶人，要求复审冬兵赦免的决议，并要求复联公开内部成员遴选标准。

极少部分更冷静、理智的人，以及那些具有同理心并支持人权的民众，很快意识到了这些披露的消息中存在不对劲的地方——如果巴恩斯是那个二战时期甘愿为了对抗纳粹和九头蛇付出生命的英雄，又怎会帮助九头蛇干为非作歹的事？

他们认为信息批露源是否刻意隐瞒了重要信息，比如巴恩斯是否出于主观意愿做出上述恶行而非被胁迫？他能够被政府赦免且加入复联是否意味着已经改邪归正？复联是否应该纳入有前科的人作为保护世界的一员？这些人寻求真相和理性的声音却被淹没在大多数人情绪化的浪潮里。

这一事件让民众对超级英雄信任感大幅降低，严重影响了索科维亚协议的正常谈判。政府在谈判会上拿冬日战士一例说事，企图重掌话语权，要求对超英群体更加严格的监管和约束。

在斯塔克企业一场商业发布会后，现场记者纷纷将矛头对准了正要起身离开的托尼，言辞犀利地质问：“斯塔克先生，你如何看待近日的「冬兵门事件」？当初冬日战士加入复联，是否是美国队长胁迫你同意的？”

托尼早有预料，他嘴角下撇冷冷回答：“别试图挑拨史蒂夫和我的关系……我不管你们是从哪儿得来的八卦消息，复联新成员纳入有一整套评估机制，巴恩斯目前确实在观察期，但他该不该留下可不是你们看几张照片动动嘴皮子就能决定的。”

“我可否理解为你已经替你父母原谅他了？”一道尖细的男声突然响起，像一把锋锐的刀企图割开他的伤口激怒他失控。

托尼闻言不怒反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挑了挑眉冷哼一声，深邃的眉宇下琥珀色的眼珠幽深冷冽，冷冷扫过发问者尖嘴猴腮的脸，视线就像刺骨的风雪一样割得人生疼。

他讥讽道：“哇哦，你这是越俎代庖想替我父母来管教我了？当然可以，前提是你得早生个百来年，钻进我祖母的肚子里。我的私人恩怨，你哪来的资格置评？如果你还想继续靠追热点混口饭吃，那就别用我家的悲剧来榨取你今天的流量。”

那人被当众说得面色发青，羞愧难堪。

 

TBC

 

【注】：

1.该段落引用并改编自《美国队长》第608期巴基担任美国队长期间由于冬兵身份泄露的“美队门事件”中的新闻报道。

Chapter 91: 公开宣言

巴基执行完任务回到斯塔克大厦时，正巧在公共客厅碰上朝电梯口走去的史蒂夫。后者瞧见了他，蓝眼睛里荡漾着担忧的涟漪，走了过来，两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胳膊上。

“巴基，我已经和托尼商量好了，最近你先暂停外出任务，我会妥善处理这件事的……那些话语如果你看见了也别放在心上，他们都不了解真实的你。”史蒂夫轻声说，语气格外真挚。

“你在担心我吗？”巴基脸上没有丝毫颓丧或悲伤的情绪，反而咧开嘴笑了笑。

史蒂夫脱口而出，直白地说：“我当然担心你。”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近乎表白的话语，蓝眼睛里溢满炽烈坦诚的情愫，继续坚定道：“那些创伤……即使可能摧毁你的过去，但它无法定义你的未来¹。你从始至终都是我认识的那个勇敢、善良、正直的巴基。”

“你的价值不是靠他人对待你的方式来衡量的²。从今往后命运只会掌握在你自己手里，谁也不能夺走你自己。”

这些真诚的话语淌过巴基的心尖，像一汪春水融化坚冰，又像润物无声的细雨让他干涸的心土重获新生。

巴基灰绿色的眼眸里充盈着波光粼粼的柔情，凑近一步，手指抬起，轻轻拨开史蒂夫额前一缕金色的碎发，然后缓缓下滑抚摸他的脸颊。两个人挺拔的鼻尖几乎要凑到了一起。他们呼吸交汇，鼻息纠缠，几乎能感觉到彼此皮肤的热度。

炙热的鼻息打在他的面庞，史蒂夫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离得太近了些，面上浮起一抹燥热，下意识想后撤一步，然而巴基放在他耳后的手阻止了他的意图。

“我根本不在乎那些人怎么看我，我也没有义务成全别人的期待。”巴基眉梢微挑，随着自己的话语，脸上渐渐流露出释然的表情。他语气微顿，说道：“……我只在乎你，史蒂夫。”

“我会直面我的过去，直面我犯下的罪恶。但踏上赎罪的道路是自我意志的选择，没有人可以胁迫我，也没有人能代替我。”

他肩上沉重的负罪感并没有减轻分毫，却感到了浑身充满无与伦比的力量。脚下的路并不平坦，布满荆棘与坎坷，在这条以死亡为终点的道路上，无法回头，无法重来，但他知道，他会尽力而为……终有一天，他将逐渐与自己达成和解。那路途中的一切，有些会与他擦肩而过从此天各一方，有些会永久驻进他的心魂，雕琢他，塑造他，锤炼他，融入他而使他成为他³。

巴基手指滑至他的下颌，顿了一下。史蒂夫没有躲，反而下意识略微仰头。巴基的大拇指腹顺势轻轻擦过他的唇，停留在那里，摩挲史蒂夫饱满红润的嘴唇，忍耐住了吻上去的冲动，只是轻声低语了一句。

“史蒂夫……别再为了我做傻事。”

史蒂夫面露复杂的情绪，既高兴于巴基渐渐好转的心理状态，也担忧他目前遭遇的境况。他嘴唇动了动，却奈何于那只暧昧地轻按在他下嘴唇上的手指，没有开口。

两人分别后，巴基来到了托尼的办公室。后者将腿翘在桌子上，靠着椅背懒洋洋地嘬了一口咖啡，光屏上正播放着这些天来反复在新闻媒体上报道的冬兵门事件。

“一切都和预料的一样，我们利用碎旗者暴走的事件把血清抬到明面上来，他们坐不住了……”托尼挑挑眉，语气里充满了不屑，讥笑道，“于是故意把你的身份爆出去，试图在协议彻底失效前让你失控。我猜……如果当初我们没发现这个担保协议，这就是他们原本的后续计划，不过被我们提前引爆了。”

巴基脸色平静，很显然他对此也早已知晓，淡淡地说：“我倒是无碍，只不过最近复联和史蒂夫因为我被推上风口浪尖……也影响了索科维亚协议的谈判。这些仍在你的掌控之中？”

“不急，就让他们再沾沾自喜一会儿。”托尼勾嘴笑道。

瞧见托尼这么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巴基皱了皱眉，继续问：“你竟然同意暂停我外出任务，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在托尼回答他的问题前，一直被当成背景音的新闻在此时突然中断，紧急插播了一段直播视频，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只见画面上史蒂夫身着制服站在演讲台前，下方是躁动不安的媒体和群众。

史蒂夫清了清嗓子，面容严肃，语气坚定地发表了公开声明：“我不否认巴基的确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和家人，但我并非作为朋友站在这个地方为他说话。我以美国队长的身份站在这里，希望能让一位好人得到他应得的机会和权利。”

“巴基·巴恩斯曾在二战时期英勇对抗纳粹，反抗强权和邪恶，他是一位正直的战士，时至今日也是如此。我不会否认他曾在冬日战士时期做过的事情，但那些并非出自他的本意，当一个人陷入九头蛇的精神控制和洗脑中，被逼迫违背他的天性去造成杀戮，当他清醒后这会对一个人造成怎样的影响，我们应当审慎地，充满同理心地去考虑。巴基·巴恩斯是一位英雄，他从未改变，我相信时间会毫无疑问地证实我所言。”

他说完这些，便不再管他的言论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也不管台下如同岩浆一般沸腾起来的人群，借着安保人员的守卫，离开了。

“……”巴基听完这段话，一时间久久无言，心口涌起一股暖意，最终无奈地叹息一声，“这个蠢货。”

他回过头来瞥了眼托尼，后者嘴角依旧挂着懒洋洋的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咖啡杯，眼神却格外冰冷。巴基拧起眉头，虽然是问句，却语气笃定地说：“你料到了他会这么做……就连史蒂夫的行动也在你的掌控里……？”

托尼盯着屏幕离去的身影，眼神晦暗不明，嘴角上挑熟悉的弧度：“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很了解。这才是他，不是吗？”

巴基沉默不语，但嘴唇紧抿，显然在克制不悦的情绪。

“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独自承担，”托尼幽幽叹了口气，解释道，“当初神盾局被九头蛇入侵后，一并陷落时，内部资料全部公之于众，这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很多人估计已经遗忘……但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那其中就有冬日战士的部分档案，里面的资料明确提及了你处于洗脑控制下的事实。前几日我已经着手让黑客在网络上重新提起这些信息，史蒂夫的这番话，会将公众的注意力吸引到这上面来……”

“……接下来，就是一场激烈的舆论战要打了，”托尼十指交叉放置在下巴上，用精明的口吻道，“你要做的事情，也比出外勤更重要。”

两人在办公室内仔细商讨接下来的计划和对策，直到托尼被耳麦中来自贾维斯的声音打断。他原本平静的神情骤然阴沉下来，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奏，琥珀色的眼珠子都阴郁了下去。

“他妈的，这个蠢货，”他用指尖抵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咬牙切齿怒道，“我已经预料到他愚蠢的行为了，但没想到他比我想的还要更蠢！”

巴基皱眉不悦道：“你在说什么？”

托尼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他迅速沉声命令道：“贾维斯，黑进柏林联邦监狱主控系统，给我史蒂夫所在那间牢房的实时监控，立刻！”

听到这句话巴基迅速反应了过来，脸色也陡然垮了下去，金属臂捏成了拳头。很快监狱内部的画面投映在了光屏上，只见屏幕中，史蒂夫走近玻璃囚牢，隔着强化玻璃与泽莫面对面相觑，后者挑了挑眉，兴致盎然地盯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TBC

 

【注】：

1. 原句：创伤可能摧毁你的过去，但它不必定义你的未来。——谢丽尔·桑德伯格《另一种选择》

2. 原句：不要根据别人对待你的方式来衡量自己的价值。——麦克西《男孩、鼹鼠、狐狸和马》

3. 那路途中的一切，有些与我擦肩而过从此天各一方，有些便永久驻进我的心魂，雕琢我，塑造我，锤炼我，融入我而成为我。——史铁生《病隙碎笔》

Chapter 92: 泽莫男爵

“嗯哼……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美国队长吗……竟然会有事要求助于我这个恐怖分子？”泽莫眉梢上挑，饶有兴味地站起身来，发出轻微的哼声，隔着强化玻璃探过头审视他面前身着红蓝白制服的金发男人。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这位当初用精妙的诡计致使他们彼此纷争的罪魁祸首，史蒂夫内心复杂，一时之间涌起万般难以言说的心绪。他抿了抿唇，指尖微蜷，面上却不显露任何情绪。

他没有太过于在意对方阴阳怪气的腔调，开门见山诚恳道：“巴基的过去被曝光了，政府在民意请求下将重审赦免决议，我是来请求你出庭作证的，证明他过去曾被洗脑控制的事实。”

泽莫闻言没有立刻反对或同意他的请求，他只是静默地抬眼打量面前的这个男人，像一台显微镜一样观察那些细微的反应。他勾起嘴角，语气不疾不徐，却犀利地反问道：“你是一个人来的，是担心我会让那一幕重演……还是你在害怕面对？”

史蒂夫像被话语精准地戳中了痛处，呼吸极短地凝滞了一瞬，蓝眼睛里闪过微妙的挣扎和痛楚。但他迅速镇定了下来，垂眸沉声说：“我并不是来谈论过去的。请你正面回复我的请求。”

泽莫轻笑了一声，继续讽刺道：“你还是那么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可笑的是，这恰恰是你最大的弱点。”

“我记得你那天的表情……你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但我看得出你有多痛——“咔嚓”，碎得千疮百孔，真是美妙的声音……”泽莫嘴角上扬，笑容里带着恶趣味十足的嘲讽。他伸出手，十指从握拳猛然张开，模仿玻璃碎裂时的样子。那些话语如同刺骨的寒风刮得史蒂夫心口生疼，疼得他感到窒息，却一时没能说出话来阻止他。

“你不敢回头看那个斯塔克，因为你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他了。现在的你就是个胆小鬼，穿着这身制服裹上一层责任感驱使自己试图修补这些裂缝，实际上却根本不敢面对他们。”

“你真是可悲。”泽莫低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怜悯。

史蒂夫睫毛轻颤，怔忡之际瞳孔失去了焦距，地砖上的线条变成了重影交割在他视线中，就仿佛他撕裂的、杂乱的思绪。在他模糊的、怔忡的视野中，地缝之间不知从何时起出现了一只灰扑扑的飞蛾。或许是他进来时从外面扑腾尾随而入的，外面潮湿的空气濡湿了它的双翅。它重重落在地上，拼尽全力震动翅膀，也仅仅只是在地砖上可笑地打转。停歇了片刻它再次为了求生而奋力扑腾，这一回终于挪动了分毫的距离，却还是没有脱离地面。它就这样反反复复，徒劳地振翅，将羽翼颤动得模糊，却无法挣脱地心引力的桎梏。

恍惚了一瞬他才回过神来，他微弱颤抖的手没有握拳，反而松懈了下去，神情里带上了一丝深重的疲惫和微末的怅然。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回嘴，像是不管那些嘲讽正确与否他都自我惩罚式地默认了一切。

他沉默片刻，面无表情沉声道：“我理解你恨我，你也的确成功了……我不会辩解什么。”

“但是关于巴基，你知道当初你对他做过什么，你构陷了他……你是最后一个控制他的人。你不是帮助我，这是你欠他的，泽莫。”

泽莫闻言突然静默了一会儿，复杂的眼神在史蒂夫平静如水的脸上游移，他像是在读一本封皮破旧纸页泛黄却顽固到不肯碎掉的古籍，却读得审慎和仔细，不带一丝负面的恶意。他轻叹了口气，语气略有收敛，低笑道：“你可真是不擅长和恶棍打交道。就你这种靠动动嘴皮子、试图用信念打动别人的天真想法……没有人会吃你这套。”

史蒂夫没有再说话，只是认真地凝视着他，那双蓝眼睛仿佛在说，我相信你不是那种恶棍。

泽莫拧起眉头，摊开了手，缓缓呼出一口气来，无奈道：“但好吧……我的确还欠他一个债。”

“……还有那本红色的本子，你把它放在哪个地方了？”听到确切的回答，史蒂夫松了口气，又继续问。

“真是不巧，我已经把它毁了。”

就在史蒂夫苦恼皱眉时，泽莫又耸耸肩，抬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太阳穴，眯起眼睛似乎在脑海中回忆，微妙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虽然大部分内容我都记不太清了，但我对里面记录的一个遗弃的九头蛇基地还有点印象……”

他抬起眼眸，精准地猜出了他的意图，缓缓提出了自己的筹码：“你想去昔日的九头蛇基地找到冬日战士被洗脑的实际证据……但你知道，大多数九头蛇基地都在上世纪被摧毁或废弃，几十年过去，周围的地理风貌足以大变样……那个位置，如果我去实地勘察，还有三成的概率帮你找到准确的地方。”

史蒂夫盯着他的眼睛，仔细斟酌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办理保释手续。”在他正准备转身前，泽莫突然再次开口，语气幽幽地说道：“队长……”

“像你这样的救世主，哪怕你能得片刻喘息，也注定只能落得一个结局……”

他冷漠地、怜悯地、缓缓地吐出了一个词：“殉道。”

这个词让他脑袋嗡嗡作响，如同耳鸣般刺痛，史蒂夫眼神空了一瞬，才回过神来。他咬住了下嘴唇，将内唇咬得泛白，眼眸低垂，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他们交谈的整个过程都被角落里的摄像头精准捕捉，投映到了托尼办公室的光屏上。托尼和巴基脸色铁青，呼吸沉重地看完了全程，眼神里翻滚着愤怒、怜惜、愧疚和保护欲。

“他才不是什么该死的殉道者！”托尼重重砸在办公桌上，握拳的手臂青筋暴起，脑海里闪过那一抹刺痛的猩红，一种仿佛弹片还没取出来仍然扎根在他胸腔里要往心脏钻进去的刺痛击中了他。他怒吼着反驳，畏怯于承认泽莫说的可能是对的。那个监控正对着史蒂夫，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微妙的动作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更何况还有制服内嵌的生理状况监测系统实时反馈他的情况——

他们猛然间意识到，史蒂夫也从未走出那片寒风呼啸的冰天雪地。

巴基看到这样再次独自背负一切的史蒂夫，沉默了良久，心脏抽搐得疼，直到光屏暗淡下去了很久才平复下激烈翻滚的情绪。理智终于回归头脑，这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眼神冰冷，转过头瞪视在手表投影面板上操作的托尼，压抑着怒意道：“你给他安装了定位器和监视器？你把他当成什么了，斯塔克！”

托尼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尖急切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却难掩一丝焦虑。他反唇相讥道：“我只是在保护他，难道你还想再经历一次那件事？”

这句话就像那一抹扎眼的鲜红一样猝然刺痛了巴基的心脏，他呼吸紊乱了片刻，眼神里复杂的情绪剧烈交织，最终以沉默表示了默认。

 

TBC

Chapter 93: 故地重返

夜幕降临，群星闪烁，早已关闭的柏林舍讷费尔德机场却停放了一架小型私人飞机。史蒂夫跟在泽莫身后，后者已然换上了他喜欢的皮草大衣，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贵族的优雅和矜贵。

“抱歉……呃，我没有告诉其他人，所以……”史蒂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脸上有些窘态。

泽莫对着一头白发的欧兹尼克点点头，走上舷梯，表情颇为无语，鼻孔出气轻哼道：“哈……交通工具还得被保释出来的罪犯提供，我也是头一回见。”

史蒂夫感觉更窘迫了，脸颊上浮起一抹羞赧的红，不自在地游移了一下目光，认认真真说：“我会支付燃油费和路费……”

泽莫闻言顿了顿，站在舱门口回过头神情古怪地瞧了他一眼，像看某个珍稀物种的表情。他皱眉啧了一声，随意摆摆手走了进去，说：“倒也不必，我不差这点钱。”

从柏林到西伯利亚深山，这段航程并不算长，私人飞机避开雷达探测和空中管制区域，在云层厚重的夜空中隐秘低调地航行。

史蒂夫本以为这一路会是沉默而压抑的，但泽莫却出乎意料地话痨，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悠悠地靠坐在椅背上一边品鉴美酒一边同他闲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监狱里憋久了，还是他本性如此，泽莫从人文历史聊到地理环境，从康德主义谈到超英体系，却没有再像监狱里一样用任何心理操控的话语刺激他的创伤。大部分时间都是泽莫一个人在喋喋不休地说，史蒂夫只是安静地听着。纵使无法全然苟同泽莫的价值观，他也对这个复杂的男人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当私人飞机越过西伯利亚覆雪的山脉和皑皑的针叶林生态区时，红日将雪山抹上金红，晨曦洒在初秋的绿林，将树梢上凝结的冰霜映照出绚烂的橘红。史蒂夫凝神望向窗外，黎明的太阳在他蓝眼睛里倒映出一抹红，他眸中的色彩，此刻也如同广袤无垠的冰川升起一颗火红的太阳。

泽莫仰头将酒液喝尽，取过早已准备好的降落伞包递给了史蒂夫，自己也利落地穿上，淡淡地说：“这地方飞机无法降落，这玩意儿你很熟悉了，罗杰斯队长。”

史蒂夫将背上的盾牌取下扣在了手臂上，接过降落伞包熟练地绑在身上，紧跟泽莫从打开的舱门毫不犹豫跳了下去。凛冽的风刮过脸颊，他眯起眼在失重感中俯瞰壮阔的大地。他们降落在雾气弥漫的针叶林中，放轻脚步走在密林的阴影中，将苔癣踩出凹陷的坑，晶莹的水珠从细密的叶尖滴落在腐叶堆积的泥土地上。

泽莫走在前面带路，他偶尔会停下脚步根据地图校准方向。这段路程里他比方才安静了些，也许是需要集中精力判断基地位置的缘故。他们走了一段距离，这时泽莫的耳麦里传来欧兹尼克苍老的声音：“老爷，三分钟前你们后方一英里处出现了两个尾巴，右后方上空尾随了一架隐形无人机，需要我处理掉它吗？”

“不用管。”泽莫避开史蒂夫的注意力，低声回复了一句。他眉梢上挑，显然已经推测出了尾随者的身份。

他们口中呼出的热气蒸腾起白色的雾消散在初秋的冷风中，在茂密的针叶林中徒步了将近三个小时，才终于看到了隐匿在密林中的空地。掩盖在藤蔓和灌木中的钢铁堡垒锈迹斑斑，布满了青苔，部分建筑已经坍塌，裸露出土色的砖石和锈蚀的铁架来。他们环视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勉强可以进去的入口，挥舞开空气中弥漫的粉尘，朝内深入。

阴森陈旧的布局和设施唤醒了史蒂夫七十多年前的记忆碎片，这么多年过去，岁月并未减轻这座废弃基地的恐怖和压抑，反而增添了一抹诡谲和沉闷。

进行了一番茫然的探索，他们终于走过一道铁门，房间内部陈设着电击洗脑椅和冷冻舱，让史蒂夫瞳孔颤抖了一瞬。他怔忡地看向那些冰冷陈旧的机器，心底涌起一股怜惜、疼痛和愧疚。这时从旁边房间里传来泽莫的声音，才将他从无法自拔的情绪中唤醒。

“你很幸运，他们当时并没有来得及摧毁这里的所有资料。”泽莫淡淡道。

史蒂夫压下那些杂乱的思绪，走过铁门看到了许多铁架子，地上扔了不少档案盒，泛黄的纸张堆成了一团，有用火烧过的炭黑痕迹，但仍有不少没能完全被清理，倒在架子上。他轻轻拂开架子上的蛛网和文件上厚重的灰尘，仔细翻找起来。

突然“砰”的一声，铁门猛然关上的巨大声响打断了他的注意力。史蒂夫抬眼看向背对门朝他走过来的泽莫，对方脸上露出一抹他没看明白的笑容。

“你真的很容易轻信别人……史蒂夫，”泽莫眼神晦暗不明，语气低沉，幽幽地说，“你就这么轻易跟我来到这个地方，不怕我对你下手吗？”

史蒂夫闻言愣了愣，却没有戒备起来，他的战士本能并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敌意和威胁。他面露疑惑，似乎不明白泽莫为什么这么说，张了张嘴正打算询问，却被又一声巨响打断。

那扇铁门被猛然轰开，飞起来撞到了墙壁上发出“哐当”的清脆声音。史蒂夫反应极快，以为是敌袭，下意识手持星盾猛地冲上去，将泽莫护在身后——他还需要这个人证帮巴基洗清罪名。

烟雾散去，门口出现的金红色身影让史蒂夫弓起的腰背放松下来。他刚站直身体，眼前只来得及看到一抹金红的残影，身畔的泽莫就被钢铁侠攥紧衣领给重重掼到了墙上，撞出一声闷响和低哼。

史蒂夫面露焦急，连忙将手轻轻搭在托尼的胳膊上，轻声道：“托尼，他没有威胁，他只是带我来这里找资料。”

泽莫从短暂的晕眩中回过神来，勾唇笑了笑，无害地眨眨眼。

托尼冷哼一声，暂时松开了手，退后几步，才平复下来急促的呼吸。刚才史蒂夫居然护着这个恶棍的那一幕，和七年前类似的情形简直刺痛他的眼睛，让他头脑一热差点没控制住自己。但当他冷静下来理智回笼后，才意识到史蒂夫只是为了保护证人。

泽莫从墙上滑下来，嫌弃地理了理自己皱巴巴的衣领。托尼掀开面罩，转头看向史蒂夫，双目赤红，充满焦虑、担忧和不悦。这时从门口后进来的巴基也来到他面前，连看都没看一眼泽莫，同样以一种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在两个人如同鹰隼一般直勾勾的视线下，史蒂夫莫名感到了一阵心虚。他滚动了一下喉结，镇定道：“呃，好吧，我很抱歉……我把泽莫保释出来果然瞒不住你们，但我觉得你们不应该来这里。”

他叹了口气：“不过既然你们都来了，那就一起找证据吧。”然后顿了顿，转头面露担忧地看向巴基，眉宇间隆起深深的沟壑，轻声询问：“你还好吗，巴基……这个地方……”

一直保持沉默的巴基闻言灰绿色的眼眸里反而闪过一丝柔情。他深深吐息了一口浊气，将记忆碎片里的那些阴暗都呼了出去，咧开嘴微笑道：“如果你能亲一下我的脸颊，我会好很多。”

潮红迅速覆盖了史蒂夫整个脖子和脸颊，他迅速瞥了眼一旁的泽莫和托尼，目光挪开不敢看巴基的眼睛，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托尼这时横了一眼巴基，冷笑道：“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看你好得很。”

巴基翻了个白眼算作回应托尼的讽刺，亲昵地挼了一把史蒂夫面罩旁边洁白的小翅膀。

泽莫眯起眼，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化。此时的暗流涌动虽然同样充斥着冲突，却远远比不上七年多前西伯利亚时剑拔弩张、势不两立的激烈状态——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这俩死敌关系缓和了起来。他微妙地勾起嘴角，眸子里流淌起好奇和兴味。

更有趣的是……这个天真的蠢货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信任的队友安装了监视器。泽莫眸光晦暗地看向史蒂夫，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怜悯。

于是他低低笑了一声，缓缓鼓掌，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力，啧啧称道：“哇哦，人齐了，地点也很巧……这可真是戏剧性的一幕。”

史蒂夫呼吸一滞，立刻警觉地挡在托尼和巴基跟前，生怕泽莫像在监狱里时一样说出什么话来刺痛他珍视的两个人，沉声警告：“泽莫，闭嘴……”

但托尼比他更快更准地反唇相讥，冷眼看向泽莫：“是啊，人齐了。不过这一回你可没法躲在强化玻璃里面了，你要是惹我不愉快了，我可以好好揍你一顿。”说着他还咔嚓咔嚓掰了掰拳头，一旁的巴基也双手抱臂，嘴角下撇，冷冷瞪视着他。

泽莫摊开手，示意无辜，笑了笑：“别误会……这一次我可没有什么刺激性的录像给你们看了。”

“哦……别像个被踩住尾巴的猫咪一样，队长。”泽莫审视着三个人的反应，绕开那两位明显充满攻击性的男人，将矛头对准了浑身紧绷、咬紧下唇的史蒂夫。

托尼将手搭在了史蒂夫绷紧的肩膀上，感受到掌心下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他语气漫不经心地讽刺：“你又在玩这套烂把戏，我都快被你搞烦了……没点别的手段了？”他想起了在那条消失的时间线上，这家伙也同样试图以这些话语来挑起他和巴基之间的冲突。

但这一次，主动权在他们手里。

看向托尼和巴基不为所动的冷冽神情，泽莫验证了自己的揣测。他彻底意识到了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是他无法挑拨的了，于是耸了耸肩，闭上了嘴。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他们继续寻找需要的资料。托尼用掌心扫描那些文件，将重要的信息记录在档，并且录下了他们翻找资料的整个过程。史蒂夫取下一册资料，却无意中碰倒了旁边的档案，堆积的灰尘霎时间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几声。

巴基眼神晦暗不明，他闭了闭眼，脑海里闪现过那些痛楚的、阴暗的、血腥的画面，不自禁握起拳头，深深皱眉。他反复在心底默念“三条规则，巴基”，史蒂夫温柔的声音回荡在他耳畔，像冬日的阳光一样驱散了斑驳阴冷的沉痛。最后，他从数不清的记忆碎片中找寻到了准确的那片，一把攥取出来。

他睁开明亮的灰绿色眼睛，振金指尖缓缓滑过墙皮剥落的墙面，留下两根清晰可见的划痕，紧接着面无表情一拳重重砸进墙里。这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他们转过头看向他，只见巴基砸破了墙面露出一块方正的内部空间，从里面一掏，取出了一本红色封皮，上面有一颗银色星星的硬皮笔记本。

他递给了走上前来的史蒂夫。

泽莫则颇为无语，咂舌道：“哈……把重要资料藏在墙里是你们九头蛇特有的习惯？你俩之前一路尾随我们，瞧我们在这里一头雾水乱转都不早点出现……信不信我出庭作证给你捣点乱？”

冬日战士面色冰冷，眼神凛冽地瞪了他一眼，眸中的杀意那是一点都没掩饰。

泽莫立刻噤了声，举手投降，笑道：“开个玩笑。”

 

TBC

Chapter 94: 最终判决

“当然……虽然九头蛇用在他身上的浸润技术还很原始，但反复多次和长达多年的电击和洗脑，他的脑袋被完全清空了，残留的只有感官、本能，和他受过的严酷训练……”

泽莫坐在证人席上，翘着二郎腿摊开手悠悠地回应法官的提问。他说的不疾不徐，嘴角上挑略微停顿了一下。

“所以是的，法官阁下，九头蛇完全控制了他，他们把他变成了杀人武器，仅此而已¹。”

巴基身旁的辩方律师笔挺地站在法庭上，干练犀利地提出了关键问题：“那么依你所见，巴基·巴恩斯不该为他的所作所为负责，对吗？”

“哦亲爱的女士，我并不能做出这样结论……”泽莫眼神幽幽瞥向巴基，带着一丝恶趣味，后者面无表情瞟了他一眼又移开目光。不过随即他话锋一转，对着审判庭上的法官抬颏挑眉，笑道：“……毕竟他是否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该由法官阁下裁决，不是吗？”

这时控方检察官步履沉稳地来到泽莫跟前，眼神锐利地审视着他，声音洪亮，暗藏锋芒，尖锐地审问：“你当年利用联合国爆炸案陷害冬兵，又是最后一个控制他的人……泽莫，美国队长并没有提出什么交易来换取你的出庭作证？”

泽莫闻言眯起眼，颇为遗憾地咂舌，感慨地戏谑道：“啧啧，真是有趣……比起像我这样的罪犯，原来你们更不信任那个星条旗象征。”

“他来监狱找我时的对话，你们从监控里看得一清二楚，到头来居然还要怀疑他……哇哦，他活得真是可怜，我都有点想劝他当个恶棍了。”

这句话讽刺得西装革履的联邦检察官脸色一阵青白交加，脸上浮起一种说不清是尴尬还是惭愧的神色。泽莫的话像是一记慢悠悠的耳光，不重，但却精准扇在了最丢脸的位置。他眉眼一沉，铁青着脸僵硬道：“都是程序上的审问流程，你不要过度解读。”

泽莫耸了耸肩，发出充满嘲弄意味的哼声。

这场公众高度关注的冬日战士赦免决议重审听证会从立案、开庭、审理到最终宣判，只持续了整整三周，经历了庭上激烈的争辩和证据的反转。美国队长三周前的公开宣言将公众的注意力引到了冬兵是否被洗脑一事上，斯塔克利用黑客让昔日被互联网记忆遗忘的资料重现天日，引发了舆论震动。更多的人开始思考如果一个人处于精神控制下，他是否该对自己犯下的罪恶负责。

瓦坎达施压与公众舆论下，政府不得不将最初冬兵赦免文件的部分内容和赦免决议的依据公之于众，这证实了政府原本就知情冬兵被精神操控的事实。昔日网络平台和主流媒体中针对冬兵铺天盖地的指责比英格兰善变的天空还要迅速，瞬间转变了风向，涌现了更多同情的声音。

其中也不乏对于洗脑事实充满怀疑的阴谋论者，认为这不过是为了让冬兵逃避责任的政治手段。但大多数人担忧冬日战士是否解除了控制，不会再对社会造成威胁。瓦坎达出具的解除精神控制的专业报告，以及公立第三方医院出具的医疗诊断，并不能获得公众的完全信任，让所有人彻底放下心来。隐忧和恐惧仍然广泛存在。

在最终判决日上，白发苍苍的法官端庄地坐在审判席，目光越过厚重的实木桌案和上方的文件，威严地扫视了一圈整个法庭，目光停留在了被告席上巴基面容平静的脸庞上。

巴基神情无波，坦然地直视他审度的双眼。他的目光坚定，无惧于任何判决结果，身形挺直地坐着，无愧于天地。

整个审判庭鸦雀无声，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最终一刻的到来。法官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陈述：“经由本庭依照联邦法律所主持的特别听证程序，审理了包括控辩双方所提交的全部证据、证词与陈述。”

“其中辩护方提交的九头蛇原始资料是本次审判的关键依据。本庭认为，被告詹姆斯·布坎南·“巴基”·巴恩斯，曾在精神意识被高度操控之下，被迫执行多项具毁灭性后果的任务。多方证据表明其作为「冬日战士」时期的状态，不具备法律意义上的行为能力，不构成刑事责任主体。”

“瓦坎达出具的诊断报告明确被告已摆脱精神控制。在其恢复自我意识期间，被告未再进行违法活动，并参与对抗灭霸的战斗，协助当局揭露九头蛇相关情报，对全球安全事务作出贡献。”

法官稍作停顿，再次抬头严肃地扫视全场，提高音量，声如洪钟地宣判道：“因此，本庭判定，赦免令合法有效，现行指控不成立。”

“詹姆斯·布坎南·“巴基”·巴恩斯，不负刑事责任，当庭无罪释放。”

他抬起法槌重重落下，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整个法庭，也回响在每个人心脏上。这道激荡的声音，让台下的人露出千奇百态的神情。被告席上的巴基仍旧没有太多情绪起伏，表情淡淡的，但他身旁的辩护律师却笑得开朗，为胜利而喜悦。台下有的人为他感到高兴，有的人仍然心怀疑虑，有的人为他的过去面露同情，还有的人，显然有些别的小心思。

在庭下倒数第二排坐着两位国安部官员，一位淡金色的发际线很高，一位体型微胖，头发灰白，他们是在场唯二露出扭曲神情的人。他们表情极端难看，嘴角抽搐着下撇，面色铁青，像两尊表情僵硬的青铜像。

法官的话音刚落，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时，最后一排靠门的角落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金发男人悄悄退了场。他来到法庭外面僻静的角落，将眼镜摘了下来，立刻露出了那张全美熟知的俊脸。史蒂夫先行一步与早已过来等候的德国柏林联邦监狱的执法人员对接，将出庭作证的泽莫移交给了他们。当他回来时，巴基和辩护律师才从里面走出来。

他先是感谢了辩护律师，然后上前一把抱住巴基，安抚性地拍了拍他宽阔的后背。巴基平静的脸上绽放出淡淡的笑容，伸出手臂紧紧搂住了史蒂夫的腰，用力到要把他揉进自己的怀里。

然而碎旗者尼科的审判却没有这样幸运。虽然他的暴走受到外部诱导因素和血清诱发作用，也并未造成实质性伤害。但他并不处于精神操控之下，他的暴走恐吓攻击公职人员未遂，扰乱公共秩序与安全，妨碍了谈判程序，导致数罪并罚。法官基于其医学报告证实血清腐化的结论，将刑事处罚转向了司法医疗干预，并宣布将他移送至医疗中心进行监管与治疗。

尼科双手戴着手铐，低垂着头神情颓然地看向地板，脸上的表情掺杂着一丝愧疚与迷茫。他任由执法人员押解着他，朝押运车走去。

这时泽莫正巧从另外一条通道路过，他们像两条彼此垂直而相交的直线，在拐角处交错。泽莫转过头眼神晦涩不清地看了一眼低着头颅的尼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碎旗者与政府的谈判协商一直在焦灼进行中。伴随着民意激昂的呼声，政府无法再忽视来自烁灭时期原住民的声音，强制遣返法令被正式宣布撤销，并开始重新协商资源分配与财产处置等有关法令。

但这场谈判在另一件事上，却陷入了僵局。

卡莉手中拥有十多支强化血清一事，在尼科审判一案中被曝光了出来。复仇者联盟劝说卡莉彻底毁掉这些血清，政府认为这属于国有资产应当上交被严格监管，卡莉却认为这是碎旗者唯一的保障，拒绝交出。

三方一时之间陷入僵持，这一事也引发了社会的恐慌和热议。

出于对于血清腐化的恐惧，绝大部分人呼吁碎旗者毁掉血清。伴随着这一系列事件，越来越多的人对碎旗者持反对态度，他们将普通难民与碎旗者进行分割，认为这不再是同一个问题，拥有血清的碎旗者不能再代表难民。

就在史蒂夫企图前去劝说卡莉摧毁血清时，来自柏林联邦监狱的消息让局势更加严峻起来——泽莫在被押送回监狱的路上逃走了。

 

TBC

 

【注】：

1.此段参考《美国队长》第614期浮士德博士的庭前言论。

Chapter 95: 清剿血清

损毁的羁押车现场照片投放到光屏上时，史蒂夫紧蹙眉头，一手环胸搭着手肘，另一只手搁在了下巴上，食指无意识摩挲紧抿的唇线。

画面上整个押解舱燃烧着熊熊烈火，强化钢筋扭曲变形，钢板被巨大的冲击力撕裂，裸露出爆炸过后焦黑的痕迹。在这种情况下，里面的人哪怕是血清强化者也很难存活。袭击者将炸药安置在了押解舱底部，他的目标格外明确，在羁押车被掀翻后甚至对准被炸伤的尸体头部开了几枪，确保对方彻底死透，紧接着在警方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撤离。驾驶座的司机受了重伤，但救治及时，已脱离生命危险。

“有查清楚袭击者身份吗？”史蒂夫询问。

“除了那个混蛋，也没别人能干出这种事了。不过，现场的确没有留下任何指向他的线索，”托尼顿了顿，咬牙切齿道，“他很谨慎。”

“……政府那边怎么定论的？”史蒂夫叹了口气，回想起尼科那张充满朝气的年轻面庞，感到了惋惜。

泽莫那张总是优雅微笑的俊脸挤开了眼前焦黑的画面，阴魂不散占据他的脑海。他仍然有些难以置信他竟然会采取这样极端的手段来贯彻自己的理念，或许他被他在飞机上伪装出来的绅士谦和的一面给欺骗了。

“那帮老油条，不管现场证据，打算直接认定碎旗者该为此负责，觉得是这帮家伙试图解救罪犯但失误造成了人员伤亡……”托尼翻了个白眼，用讽刺的口吻讥诮道，“真是一群蠢材。”

史蒂夫闻言心头一跳，心底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眉宇间抹不开的褶皱愈发凝重，沉声道：“不……他们是故意的。”

托尼眉梢一挑，瞧了眼史蒂夫。两人对视之际他猝然明白了过来，瞪大眼睛喃喃道：“他们的目标是强化血清。”

纳米装甲迅速覆盖了托尼的身体，他一把搂住换好制服的史蒂夫劲瘦的腰肢，从斯塔克大厦空中平台起飞冲向夜色下的天空。

“你知道谈判期间他们住哪儿？”托尼的声音透过装甲显得闷闷的，在夜风猎猎下有些不太清晰。他的金属臂紧紧揽住史蒂夫的侧腰，用力到好像要将他就这样永远禁锢住。

史蒂夫感受到了腰间的力度，却没有说什么。他一只胳膊搭在托尼的肩膀上，将头缓缓靠近了托尼的脑袋，微妙地贴得离他更近一些，说道：“在布鲁克林红钩港。”

装甲的嗡鸣声和风声呼啸，藏蓝色的夜幕下如洗的月色笼罩着他们紧贴的身躯，就仿佛他们一直以来都这样并肩而行，从未分裂。

半小时前，布鲁克林红钩港工业废区码头。

港口夜色沉沉，老旧的工业厂房林立，码头上堆满了斑驳的集装箱。腥臭的海风穿过空荡荡的建筑，除了海水拍打海岸的声音，四下一片死寂。

在这漆黑幽深的夜幕下，一支动作利落、训练有素的特战队伍悄无声息穿梭在横七竖八陈列的集装箱之间，迅速包围了红钩港一座破旧的厂房。隐形无人机隐匿在黑夜中，锁定了厂房中的目标。沃克身着深色的作战服，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兴奋笑容，护目镜下的眼神看不太清。他抬手打出作战手势，士兵立刻分散开来，呈弧形包抄厂房，附近制高点的狙击手也已就位，用热感仪锁定了工厂中的热源身影。

一切准备就绪，沃克在无线电耳麦中下达命令：“准备突进，清剿目标。”

他们没有试图劝降，没有事先警告，就像围剿恐怖分子一样，沉默果断地展开了军事行动。

“嘭——！”

闪光弹和震爆弹穿破玻璃飞入厂房，刺眼的白光和激烈的声波如同闪电和惊雷一并炸裂，撕开黑夜的沉寂。碎旗者们猝不及防遭受袭击，一时大乱。有的人从睡梦中惊醒，立即慌乱地从铁架床上爬起来，捞起床头的枪支惊恐逃窜。有的人刚冲出房间就被突围进来的特战队伍一击毙命，身体抽搐着倒下去，鲜血四溅。还有的人在楼道间被狙击手一枪爆头，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失去了生命。

“卡莉，这是有预谋的屠杀！”棕发的马蒂亚斯蹲下身躲过一梭子弹，对不远处的卡莉大吼。

卡莉挥臂扔出铁板替一位同伴挡下子弹，护着他翻滚躲进掩体后方。她红褐色的卷发在空中飞舞，脸上的表情因愤怒而扭曲，目眦尽裂道：“尼科的死是他们干的，为了找借口剿灭我们！”

“一群尸位素餐的渣滓！”另一位碎旗者闻言怒吼一声，脖子上青筋暴起，飞跃出掩体，举起铁板猛砸靠近的士兵，直接将对方撞飞出去。但下一秒，三发子弹同时贯穿了他的胸膛，他在卡莉和马蒂亚斯的惊吼声中重重朝前倒了下去。

前来围剿的士兵都是经历过战火磨砺的精兵悍将。他们配合默契，下手狠厉，利用掩体和工厂地形逐步包围推进，将碎旗者朝着狙击手射程内有意驱赶，并且不吝惜于使用杀伤性的榴弹，要将碎旗者赶尽杀绝。

对于强化个体，他们分成小组合作歼灭。高射速的穿甲弹和重火力压制的轻机枪能洞穿血清强化者的身体，再加上无所顾忌的火箭炮和燃烧榴弹，一时之间整个厂房内枪炮交错，火星飞溅。碎旗者在残酷的围剿下杀红了眼，凭借满腔恨意和赤手空拳在装备精良的士兵中横冲直撞。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很快尸横遍野，滚烫的鲜血与冲天的火光交融。

试图保护同伴突围的卡莉与沃克的小队狭路相逢。卡莉双目赤红，脸颊上有一道被子弹碎片划破的血痕，她喘着粗气，怒火和仇恨如同烈焰般在起伏的胸腔里沸腾。

“你们这群嗜血的走狗！”她咆哮着翻滚躲开子弹，牵制住了大部分火力，破开了包围圈让同伴找机会逃离。沃克战术手势一指，特战小队立刻分流部分士兵前去追击。

“交出血清，饶你不死。”沃克嘴角上扬，轻佻地说。

卡莉大吼一声：“做梦！”

然后趁着沃克换弹夹的间歇，她撕过一块钢板迅速逼近，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沃克抬枪挡开卡莉挥舞过来的铁板，在这巨大的压力下枪支脱手。他身形倒退几步，立刻用手肘反击，砸向她脆弱的肩颈关节，动作利落精准。然而卡莉只是闷哼一声，承受住了这一击，接着抬腿一脚踹中他的腹部，沃克向后飞跃撞在一堆倒塌的钢管中，一时间哐当作响。他才刚爬起来，又一记重拳挥过来，沃克双臂交叉仓促招架，臂骨几乎被震断。他们厮打在一起，身形不断变换位置，让身旁的士兵一时之间不敢开枪，怕误伤沃克。

就在卡莉高举拳头，准备重重砸在沃克颅骨上时，一道头戴紫色头罩的身影从窗口猛然突破进来加入战局。他手持一柄月光下散发着冷光的匕首，扑开卡莉的同时，精准割开了卡莉腰间的战术包，血清试剂哗啦啦滚落在地上。

士兵分不清敌友，架着枪口不知道该对准谁。

紫色头罩的男人动作利落，迅速向后拉开距离，朝着满地的血清扔出几颗燃烧榴弹，整个地面都被炸开，焰火迅速弥漫。惊觉过来的卡莉被爆炸的余波震开，撞到墙壁上，口中血沫飞溅，将墙面撞出裂痕。她一时间头晕脑花，耳鸣不止，右手臂被榴弹炸伤，流出汩汩鲜血来。在这混战中，一支血清试剂震飞到了倒在地上的沃克跟前，他眼前一阵恍惚，却在看到玻璃试管时猛然睁大了眼，迅速而悄然地将它装进了口袋里。

血清已毁，正准备掏枪射击卡莉的紫色头罩男人这时抬眼看到了夜幕中由远及近的金红装甲，于是不再恋战，准备从窗户撤离。正巧这时战术小队及时赶到，他们看到眼前一幕愣了愣，纷纷将枪对准了紫色头罩的男人和卡莉。

回到此刻。

托尼和史蒂夫远远看到染红了半边天的红钩港码头，心道不好。那冲天的火光甚至将正对着码头远处的自由女神像朦胧的身影也照亮了。

托尼环住史蒂夫的腰，立刻加快速度俯冲过去。他迅速扫描了战局，掌心炮轰开了天花板，在碎裂的石块中从天而降，一面高速旋转的圆盾同时弹开了所有子弹。

这时史蒂夫与戴着紫色头罩的男人对视了一眼，他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立刻认出来对方的真面目。泽莫没有移开视线，眼神中流淌着看不透的波光，然后猛地向后一跃，从破损的窗户中跳了出去，消失在了黑夜中。

两人降落在地上，托尼松开怀抱。史蒂夫心情复杂地看了眼那道身影，没有追击，收回了目光，走上前挡在了受伤的卡莉身前。

“你打算妨碍军事行动吗，美国队长？”沃克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声音低哑，将那个称号念得一字一顿，抑扬顿挫。

厂房里仍然传来不停的枪炮声，史蒂夫面色严肃，沉声道：“这次行动到底合不合法，你比我更清楚。叫你的人立刻停手，否则我就要出手了。”

沃克面色阴沉，他想起罗斯将军在来之前吩咐过他，如果复联插手要他立刻停止行动。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在复联到来前，一如既往顺利完成任务，现实却给了他重重一击。

他瞧了眼史蒂夫和他身后的钢铁侠，眼底闪过不甘和不服，极不情愿地在耳麦中吩咐道：“任务停止，撤退。”然后紧咬牙根，转身率队离开。

卡莉身受重伤，血流如注，却仍挣扎着怒视沃克离去的身影，嘶哑怒吼：“刽子手……休想跑……”

史蒂夫按住她的肩膀，试图安抚，看着她燃烧着滔天恨意的双眸变得越发极端和激烈，只能无奈叹息。托尼默默站在他身旁，冷硬的装甲后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救护车刺耳的声音在远处隐约响起，就像黑夜里呜咽的悲鸣。

 

TBC

Chapter 96: 尘埃落定

那一场单方面屠戮的残暴清剿结束后，仍然幸存的碎旗者们被救护车接走。碎旗者在这次围剿中伤亡惨重，除却卡莉外，其他三位血清强化者身受重伤陷入昏迷中，绝大部分普通人死在了军方无情的重火力碾压下。

踏进医院，史蒂夫眉头紧锁，看起来忧心忡忡，嗫嚅了几下嘴唇，踟蹰片刻才张开了口。

他转头轻声道：“托尼，我……”

“我知道，史蒂夫，”托尼打断了他犹豫不决的话语，眼中流露出对他了若指掌的柔情，还掺杂了一丝无奈的叹息，“看到你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要做什么了。”

“我知道你想拯救他们。你希望用思想与言语唤醒他们的良知，给予他们庇护和机会。的确，将这些潜在的威胁纳入体系进行监管和引导，比让他们流落在外被驱逐或误解更稳定和高效。因此，你是对的，史蒂夫。即使我们的理念和出发点不同，我们殊途同归。”

他琥珀色的眼眸目光灼灼，深深凝望着史蒂夫，微笑道：“去吧，做你想做的。”

“托尼……”史蒂夫忧虑的眼睛里荡漾着微光，淌过一丝欣喜和柔情，这让他看起来好似一只丛林中不谙世事的白尾鹿眨着无辜纯良的眸子。

万亿富翁挑了挑眉，拽过他的手肘，略微踮脚凑近脑袋在他耳畔轻轻哈了一口气，接着心满意足地看到了红得滴血的耳垂上浓郁的色泽晕染上了脸颊。他用轻浮的语气掩饰加快的心率，揶揄道：“甜心，你知道你这幅表情很让人误会吗？要不是场合不对，我会以为你在邀请我。”

史蒂夫只感觉舌尖打结，磕磕绊绊说不出话来，方才的忧虑和焦心全被托尼轻佻的举动给打散了，心头的压抑也稍有缓和。他呼吸顿了顿，直到闻到从病房里传出来的消毒水味和血腥味儿，才镇定下来，收敛了情绪，脸上重新露出平静严肃的神情。

卡莉失魂落魄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任由护士给她的胳膊包扎，她不肯离开这里去稍作休息。病房内重伤的马蒂亚斯等同伴们还带着呼吸机，意识不清地躺在病床上。

托尼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双手环胸靠在墙边，并不打算插嘴接下来的谈话。史蒂夫缓缓上前坐在卡莉身畔的位置，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帮正在固定绷带的护士轻轻按压住边缘。

静默了几分钟，等护士离开后，史蒂夫放轻声音，缓缓地说：“卡莉，我理解你现在有多痛苦和愤怒……遭遇不公，失去同伴……这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人。”

卡莉并没有回应，仍然低垂着头，凌乱的卷发下恨意与颓靡在眼中交织。史蒂夫声音悲切，继续沉声道：“……你应当知道真相，当时在现场袭击你的那位紫色头罩的男人，正是射杀尼科的凶手……我暂时无法给出证据证明他的身份，他名为赫尔穆特·泽莫，他……并非政府一方的人，但他们却以此为借口想要消灭你们……”

卡莉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她捏紧了拳头，绷带渐渐渗出血渍来，染红了她的胳膊，也染红了她的双眸。

“想拥有自保的力量并非你的错，你们也并非众人口中被腐化的怪物……他们总是会害怕或觊觎比他们更强大的力量，当年复仇者联盟也面临过这样的境遇，这也是索科维亚协议的根源……我曾经因为反抗这种不公而几乎失去了一切，我不希望你走上我过去的道路。”史蒂夫长长的睫毛轻颤，连带着声线里也参杂了一丝颤抖。靠着墙侧耳倾听的托尼静静盯着地板，搭在手臂上的手指轻微地抖动了一瞬。

史蒂夫深深舒了一口气，用温柔的声音徐徐说：“不要偏离了初衷，不要让仇恨蒙蔽了双眼，卡莉。”

“……如果你愿意，复仇者联盟还缺一支特战小队的人手……不用急着答复我，等你的同伴们痊愈后好好商量。选择权在你们手里。”史蒂夫轻轻拍拍卡莉未受伤的那只肩膀，便起身离开留待她一个人静静。

他掌心的温度是那样温暖，力道是那样轻柔，仿佛在传递某种暖人心脾的力量。卡莉听闻瞳孔震颤了一瞬，她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望向那道背影，眼眶一红，噙出泪花来。

长夜难明，她彻夜难眠，守候在病床前看着同伴们伤痕累累的身躯和沾满血污的脸，只感觉喉头哽咽，前路漫漫，不知该去往何处。心中汹涌的愤恨和强烈的情绪在叫喧着血债血偿的复仇，却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告诉她，这是一条损失惨重、越走越偏且无法回头的血腥道路。

她在心底叩问自己，真的要带领着她仅存的同伴们踏上这条偏离了初衷的道路吗？她眼底布满血丝和厚重的乌青，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三日后。

谈判开始前最后一分钟，政府代表盯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嘴角勾着阴谋得逞的笑。这段时间碎旗者遭遇袭击的传闻早已在民众之间传播，记者们伸长脖子盯着门口，迫切想要获得一手新闻。他们好奇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也有不少人面露担忧，如果碎旗者这次不出现，谈判将彻底作废，他们昔日做出的努力将付之东流。史蒂夫面容平静地站在门旁边，随着时间的流逝手也不自禁收拢。

最后十秒钟。卡莉搀扶裹着渗血绷带的马蒂亚斯出现在门口。在媒体骤然亮起的刺眼闪光灯下他们神情坚毅，一步步缓缓踏进了会场。

“队长，你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卡莉路过史蒂夫时，停了下来，对他低声说。

史蒂夫严肃的表情勾起浅浅一笑：“当然。你们将面对严格的训练和指导，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做好心理准备。”

卡莉勾唇笑了笑，马蒂亚斯转头对史蒂夫用虚弱的声音沙哑道：“谢谢你，队长。”

他们继续朝前走去，步履维艰却格外坚定。卡莉脑海里回想起前夜昏迷的同伴们终于清醒后，她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面色苍白而疲惫的同伴们却对她笑道：“卡莉，我们永远跟随你，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

她顿了顿，轻轻俯身抱了抱他们，埋头将百感交集的眼泪藏在了衣领间。

他们一路艰难走来，经历过民众的误解和残酷的杀戮，他们失去了很多同伴，甚至差点一度迷失本心。在这条有着诸多分岔的路上，她不敢肯定这是一条最正确的路，但至少，她知道，她回想起了自己最初为了什么，现在又该做什么。

在谈判结束后，卡莉在媒体面前公开宣言碎旗者不管遭遇何种污蔑或粗暴对待，都将继续坚定不移为人们应受保障的权利而发声。她同时透露碎旗者三日前曾遭受装备精良的袭击者围剿，未将矛头直接对准政府，却在言语中透露关键信息，让民众将猜疑的目光投向权力的代表。

卡莉的话语一经爆出，证实了部分关于碎旗者的传言，也点燃了民众的怒火。曾经试图切割碎旗者的人感到了愧疚，绝大多数民众认为政府企图通过消灭碎旗者来阻碍谈判进程，阻止难民发声。在舆情重压下，他们不得不慎重考虑接下来颁布的任何一条法令。

事关冬日战士的最终判决结果出来后，在确凿证据下，民众不再怀疑他曾被洗脑的事实。大多数人对他产生了同情，但隐忧始终存在。

这段时间，巴基并未隐藏起来，对自己的过去避而不谈，而是主动接受了直播采访。他在访谈中诚恳地说：“我的确做过很多无法挽回的错事，我并不会逃避我应有的责任，也从未原谅自己。复仇者联盟中的很多人曾给予了我帮助和支持，我很抱歉因为我的事在前段时间对他们造成了影响。我不会奢求任何原谅，我犯下的罪孽也无法洗清，善与恶也并非可以简单在天平两端定量衡量的……”

他停顿了一下，用略微喑哑的声音坚定道：“……我只想说，不管别人如何看待我，我都会一直走下去，用行动去帮助更多的人。这不仅仅为了弥补错误，而是我应该这样做。”

那段发言后，瓦坎达、复联和政府分别公布了巴基曾两度参与对抗灭霸战役的事实和资料，及近三个月来他曾参与过的解救人质、帮助他人、协助清剿九头蛇等相关任务报告。这些权威证据，巴基主动承担责任的行动，以及斯塔克舆论引导，让大部分人逐渐认可他的态度并愿意给予机会。

冬兵门一事的扭转无法再对索科维亚协议谈判造成恶劣影响。

虽然无法根除所有人的担忧和恐惧，但总算，在历经数月的舆论风波后，一切都尘埃落定。

 

TBC

Chapter 97: 修正法案

斯塔克大厦复仇者联盟会议室，复仇者们齐聚一堂，这是自灭霸战役过后难得所有人都到位的时刻。然而气氛并不算严肃，三三两两之间惬意地笑着闲聊，等待会议开始。

托尼和史蒂夫最后走进来。令他们诧异的是，这次托尼走向了正前方的主位，坐下来将手随意搭在了下巴上。史蒂夫落座在托尼往常的位置上，背靠椅背，双手交叠，显然将领导权让渡了出去。

“这次的议题，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托尼清了清嗓子，摩挲起自己精致的胡茬，随性地说，“冬日战士三个月试用期已满了一段日子，这次召集所有人，是为了民主投票决定他的去留。”

“史蒂夫出于亲近关系人回避原则，将这次议程全权交由我负责，他不参与本次投票。”他瞥了一眼史蒂夫，后者平静地点点头。

托尼抬颏示意了一下每个人面前桌子上的平板，努努嘴道：“平板上详尽记录了巴基·巴恩斯的全部档案和三个月试用期内的任务报告，你们可作参考，”然后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摊开了手，“现在可以开始自由发表意见了。”

所有人仍然保持沉默，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了托尼身上，其中掺杂着探究、揣度和关心。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尴尬的氛围，让年龄最小的彼得挠挠头，脚趾头不自觉蜷缩起来。

“我知道我的魅力非常吸引人，但我脸上没有投票的答案。”托尼咂咂嘴，耸了耸肩。

“……”诡异的沉默后，特查拉率先开了口，语气沉稳道，“托尼，你对他的态度对我们的决定很重要。”

托尼扫视了一圈紧紧盯着他的目光，将指尖移到太阳穴上无奈地点了点，叹息道：“好吧，好吧……我就知道……那我先表态。”

“这家伙虽然过去做过很多恶事，但庭审宣判和赦免令已经证明了某些事实……冬日战士加入复联会带来的舆论风险在前段时间也已解决……为了应对更大的威胁甚至可能是宇宙层级的危机，壮大我们已有的队伍是合理且前瞻性的理念，因此……”

“……我同意冬日战士加入复联。”托尼停顿了一下，最后垂下眼帘，声音低沉地说。他全程都打着官腔，闭口不提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史蒂夫心中百感交集，深深凝望托尼，看见了他有所动摇的神情和避而不谈的态度，心知肚明他只是理性压倒了感性，选择从宏观大局去做思考。

但这既然是托尼的决定……所有人无言中对视，静默的空气浮沉中，心中有了各自的考量。

索尔率先发言，他一如既往地爽快，朗声道：“从此前的战场表现来看，他是一位难能可贵的勇士，我同意他加入我们，与我们并肩作战。”

坐在雷神身旁的班纳博士停下了滑动手中的平板，摊开了粗厚的手掌，用温和的声音缓缓说：“嗯……我对冬日战士本人并没有额外的看法，也并不想成为决定他人生走向的因素，因此，我弃权。”

彼得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所有人都没发言，这场自由投票似乎变成了一场顺时针表态。头一次参与这种重大事务场合的小蜘蛛感到了一丝不知所措，他很怕说错了话影响了另一个人的命运，于是涨红了脸，磕磕绊绊道：“我……其实我还不够了解他……我不太确定我够不够资格决定这个……我、我也弃权。”

“在坐除了队长以外，恐怕我是过去与他接触最多的人，”山姆环视一圈，侧头略有思索，冷静地说，“我从他身上看到过经历创伤之人的迷茫和挣扎，也亲眼见证他如何艰难爬起来走向自我选择赎罪的道路……所以，我同意他加入。”

“我的意见与托尼保持一致。”战争机器罗德声线平稳，以一句非常简短的话语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绯红女巫修长的指尖拨弄自己红褐色的长发，眼神放空似乎盯着远处，她淡淡地说：“我曾感受过他的痛苦和决心，我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最后一个表态的特查拉正襟危坐，语气严肃而平稳，不疾不徐道：“冬日战士过去在瓦坎达期间，积极配合我妹妹苏睿针对他洗脑控制的治疗，也帮助过瓦坎达公民，他们亲切称他为「白狼」，这次冬兵门事件期间他的表现也足以证明他本质上是一个怎样的人。因此，我同意他加入复联。”

托尼慵懒地撑着下巴，表情仍然淡淡的，似乎对所有人的表态结果并不意外，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他转过头对一直保持沉默坐在旁边的史蒂夫说：“最后的总结陈辞还是由你来发言吧，史蒂夫。”

史蒂夫表情严肃地点头，接过了话语权，以他一贯铿锵有力、坚定不移的语气陈述：“本次会议共九位成员参与，其中八位行使投票权，两位弃权，六位赞成。经过本次全体复仇者民主投票后，全员一致决定——巴基·巴恩斯正式加入复仇者联盟，成为一名复仇者。”

他停顿了一下，蓝眼睛闪烁着润泽的微光，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轻声道：“我真的很感谢大家愿意给予他一个机会，谢谢你们愿意接纳他。”

“史蒂夫，这是他自己争取的，我们并非看在你的面子上，因此不必感到负担。”特查拉目光沉稳看向他。

“国王陛下说得对。”托尼挑了挑眉，勾唇笑道。其他人也附和地点头示意。

 

***

历经三个多月的激烈谈判，符合现代文明社会法治基础与核心价值观的索科维亚协议最终敲定。为区别于七年多前的旧法案，新协议被联合国正式更名为《索科维亚协议·罗杰斯修正案》。

与此同时，一个由超级英雄独立自治的全新权力制衡机构——超级英雄战术与响应局（Superhero Tactics and Response，简称S.T.A.R，天星局）正式成立。该机构独立于各国政府，以伦理道德与修正法案为基础进行监督，而非以国家利益为导向。其审查委员会由超级英雄代表、国际人道组织代表、联合国代表、民众代表等多方共同组成，以民主决议和程序正义的方式落实索科维亚修正法案，维护超英的知情权、辩护权与退出权等基本人权，在避免超英沦为政治工具和武器的同时，确保超英的自主行动及其后果受到监督和审查，救援与赔偿机制公正透明的落实执行。

旧法案中的强制注册条例变更为超英仅需提供能力、代号、制服、标志等基础信息，而不公开真实身份的匿名注册，其核心身份由超英所属组织自行管理，或由S.T.A.R机密保管。除非超英违反法律因执法缘由经法庭授权，政府或第三方不得强制调取超英身份信息。此外，该修正法案补充了修订机制，委员会将根据实际执行情况由三方代表定期对协议进行审查和修订，避免条款过时或滥用。

《罗杰斯修正案》或许不算完美，但它在困难与未知中逐渐摸索一条能平衡超级英雄的自由权利与国际社会的公共安全的漫漫长路，避免了政府过度的政治干涉，同时保障了超级英雄自由意志、自主行动的决策权、合法性和透明度。

修正法案敲定的当天，史蒂夫身着美国队长的三色制服，衣冠齐楚的托尼与他并肩而立。在整个会场或激昂或愤懑或大吼或窃语的喧嚣声中，史蒂夫用星盾轻叩桌面三下，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全场瞬间保持了寂静。

他平静无波的蓝眼睛如同广袤的大海，扫视过每个人脸上各异的神情，表情严肃，用振聋发聩的声音说道：“超级英雄不是神明、不是怪物，更非武器，而是一样有着喜怒哀乐，会恐惧、会怀疑、会在选择中犹豫的人。我们选择挺身而出，不是为了凌驾于法律，享受权力与虚荣，也绝非为了享有某种特权，而是因为我们愿意为了他人付出。”

“今天敲定的不只是一份协议，而是一种信任——政府、民众与英雄之间的信任。我们不会躲于阴影中被操控，也不会居于云端不受问责。”

他停顿了一下，神情庄严肃穆，简练有力的声音如同钟声回荡在每个人心中：“愿今日以后，正义不会被权力操控，自由不再被恐惧束缚。”

这端庄威严的一幕被主流媒体全程记录，后世将其视为英雄纪元的开端。

三日后，修正法案的正式签署仪式在日内瓦湖畔的万国宫举行。这座雄伟庄重的建筑绿树环抱，与巍峨覆雪的阿尔卑斯山脉遥遥相望。

与昔日不同的是，在这次并无强制要求并且拥有退出权机制的修正法案签署仪式上，自愿前来的超级英雄数量远超七年前的强制注册法案。全体复联成员带头签署，还有诸多非复联成员，媒体甚至意外发现了尚未公开并入复联特战小队的碎旗者卡莉等人。

或许……这真的是历史性的转折点。

隐隐有所触动的一位记者从摄像机前抬起头来，神情迷茫地看向了初冬蔚蓝如洗的天空。

 

TBC

Chapter 98: 旧日重温

巴基身披晚霞回到布鲁克林公寓时，一推开门就嗅闻到了一股煎烤的肉香。他将视线往厨房挪去，只见史蒂夫身着天蓝色的围裙，正往平底锅中的牛排撒上一些黑胡椒粉。

他情不自禁滚动了一下喉结，注目着厨房暖黄的灯光洒在史蒂夫柔顺的金发和俊美的侧脸上。围裙系带在金发丽人后腰窝打了个蝴蝶结，从侧面看去腰肢格外劲瘦，臀部圆润饱满。空气中飘来的阵阵肉香似乎勾起了他垂涎的欲望。

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从身后揽住了史蒂夫的腰，后者全神贯注没察觉到他靠近，被惊得手抖了一下，撒了几滴胡椒奶油酱在流理台上。

“欢迎回家。”史蒂夫转头温和地笑了笑。

这句话让巴基心底流淌过一股暖流，整个人就好像被浸润在浓稠的枫糖浆里。他不禁靠近了些，感受着史蒂夫温热的体温，从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应声，眼神柔和得像碧波荡漾的湖泊，心想，这就是他的归属。

“你知道你现在很像一个家庭主夫，而不是战场上的领袖吗？”巴基勾起嘴角，轻声调侃了一句。

史蒂夫无奈地挑眉：“二战时期我也烤过肉排犒劳你们……那时候你可没这么说。”

“以前有一整支咆哮突击队和我抢你烤的牛肉，但现在这份美食只属于我。这当然不一样。”巴基伸出手来，在把盘子递过去时手背故意轻触史蒂夫修长的指尖，又在帮他摆盘时同他纤细的手腕轻碰了片刻才松开手。

一种静谧的暧昧气氛在柔和的灯光下弥漫开来，在肢体接触时史蒂夫只是微微愣了一瞬，低垂眼睑却没有躲开。

两人来到餐桌前面对面入座，五分熟的牛排淋上了胡椒奶油酱，以炸薯条和炖煮的胡萝卜、蘑菇与西蓝花搭配，酥脆的苹果塔作为甜点。史蒂夫开了两瓶Guinness黑啤，发出“噗呲”的气泡声，绵密的白色泡沫冒出瓶口。

他递了一瓶给巴基，后者兴味地歪头，笑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我记得你平时不怎么喝酒。”

“明知故问……”史蒂夫与他酒瓶相碰，玻璃相叩击的清脆“叮——”声回荡在餐厅，“当然是为了祝贺你正式加入复联。”

“以后我又可以同你并肩作战，守护你了。”巴基咧开嘴笑起来，饮了一口酒，绿眼睛目光灼灼地凝望着他，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深沉爱意。

这比烈酒还要浓稠灼热的目光，让史蒂夫心底发烫，却像烫伤一样移开视线。他长长的睫毛扑扇了一下，低声道：“你会结识新的朋友，你会和更多的人建立联系，你将会拥有崭新的未来，而不必拘泥于……某些过去。”

“……如果，我不是拘泥于过去，而是想和他一起去经历未来呢？”巴基试探性地、缓缓地说。

“……”史蒂夫呼吸停顿，抿唇欲言又止，最后像没有听懂如此直白的暗示一样，还是归于沉默。巴基灰绿色的眼眸暗了暗，却没有退缩或者气馁，他笑着转移了话题，将这沉重的氛围揉碎。

“你还记得，1927年……那时候你才十岁，我们一起去看的那场话剧¹吗？”

“记得，当时你托住我的后背帮我爬上去，”史蒂夫眼神柔和下来，轻轻一笑，“但……我不记得看的是什么了……”他脑海里浮现出当年浑身充满少年活力的巴基暖和的身躯紧贴他瘦弱的后背和胳膊，在那个微凉的秋季带给了他难以忘怀的温暖。

“歌剧魅影，”巴基热切地说，“这部戏剧就像我们一样，并没有遗落在旧时代的长河中。我了解到它在这几十年里，不断在舞台上重演，永不落幕……舞台布置和服饰妆造什么的，听说比八十年前更华美恢弘。”

“今晚是这次巡回演出的最后一场，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吗？”他问得小心翼翼，语气里充满了期待与忐忑。

“现在买票还来得及吗？”史蒂夫半开玩笑地问。

巴基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嘴角上扬，从兜里掏出两张票来。

初冬的布鲁克林街头飘着洁白的雪花，街道上并未覆盖一层白色的雪毯，只是地面有些湿漉漉的。街边橱窗里的圣诞树在逐一装点着彩灯和可爱的饰物，人们满怀着期冀为月底的盛大节日做准备。

史蒂夫戴着黑色的框架式眼镜，拢了拢围巾，遮住了米白色的高领针织毛衣，外面套了一件深色的粗呢大衣，将他整个人修饰得颀长挺拔，气质内敛而典雅。巴基走在他身旁，墨蓝色的短夹克下是黑色的针织衫，脚下踩着牛皮短靴，两只手插进兜里，整个人显得低调沉郁却暗含锋锐的冷感。

他们来到剧院门口，已经有不少西装革履的宾客陆续入场。通道处检票的工作人员身着得体的制服，热情洋溢地接待他们，接过票后看了一眼，却突然抬起头来细细打量了一番史蒂夫。

这突兀的目光让史蒂夫以为自己身份暴露了，下意识扶了一下眼镜。巴基略微皱眉，正打算开口。

只听那位工作人员语气中带上了恭敬，礼貌地询问：“请问是格兰特先生吗？”

史蒂夫疑惑地点点头，却也松了一口气，对方道出这个名字意味着他的真实身份没有暴露。

他询问道：“是的，但你是怎么知道……”

“非常抱歉让您产生了疑问。是一位先生提前定下了贵宾包间，特别叮嘱我在这里等待您，接引您前往贵宾席。”

史蒂夫蹙眉，犹豫地说：“你或许搞错了，我没有接到过谁的邀请。”

巴基像一头竖起耳朵的狼，立刻警觉起来，语调冷静却暗含一丝压迫，低声质问：“是哪位「先生」安排的？你们怎么知道就是他？”

工作人员面露体贴的笑容，不失礼貌，语气中却有一丝强硬，缓缓道：“很抱歉，为了保护客户的隐私请原谅我无法透露名字。那位先生只说「格兰特先生会来的」，您的外貌特征也与那位先生描述的一模一样，非常容易辨认。接引您前去贵宾席是我的本职工作，格兰特先生。”

他们长时间停留在入口这里已经吸引了其他客人的注意力，见那位工作人员执着的态度，史蒂夫无奈之下微微叹气。他隐约有一种熟悉的预感，转头对巴基轻声道：“我们先去看看，别让他为难。”

巴基拧起眉头，嘴角下瘪，灰绿色的眼睛里弥漫起不愉和隐忧，他隐隐察觉这种作风可太像某个斯塔克的风格了。

两人跟随工作人员走过红地毯，从楼梯走上了三楼，通过一扇厚重的雕花门，来到了顶层看台走廊处。工作人员将一道红色帘幕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皮质沙发，两侧还有独立的扶手椅，沙发前有一张实木矮桌，桌上摆放着缀满鲜花的果盘，三层英式托盘里盛满了各式甜点，冰桶里放了几瓶香槟。在靠近看台的地方背对着他们站立了一位黑色短发的男人，身着深灰色的西装，身形笔挺，双手插兜，手腕间露出史蒂夫眼熟的腕表，光是背影就有一种风流蕴藉的气质。

托尼俯瞰整个舞台，听到身后细微的动静没有转过身来，以一种轻佻又掺杂了微妙嫉妒的语气幽幽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史蒂夫。你总是会为了他赴约。”

史蒂夫愣了愣，巴基却冷冷地率先开了口，讥讽道：“我以为你是个工程师，而不是间谍，或者跟踪狂。”

“在你这位专业的面前，我可不敢班门弄斧，”托尼冷笑一声，转过身缓步走了过来，深沉的目光放在史蒂夫身上，却言语冲着巴基挑衅道，“我只是太了解他了。”

这火药味十足的气氛下史蒂夫一时间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他直愣愣看着托尼琥珀色的眼珠充盈着柔情和祈求凝视着他。在托尼靠近时，巴基浑身紧绷得就像一头毛发皆竖的猛兽，绿眼睛警觉地瞪视。他一把拽住史蒂夫的手腕想拉他赶紧离开，却仍然迟了一步。

托尼俯身牵起史蒂夫白皙的手，行了一个优雅绅士的吻手礼，用略带颤音的声线轻声请求：“为了我，留下好吗？”

“我很早就计划好了这个……你归还宝石的那天，”托尼说到这里声音稍有停顿，巴基握住史蒂夫的手也不自禁捏紧了几分，“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混乱又糟心的事，我一直没有机会邀请你。这是最后的机会，我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看到史蒂夫明显动摇又踟蹰的神情，巴基下颌线紧绷，咬紧了牙根，神情黯淡地垂下了眼帘。他心想他们会不会逼得他太紧了，却固执地不肯离开他一步，心底涌起一股无法再独占他的畏怯和失落。

在史蒂夫犹豫不决要开口前托尼又封堵了他最后的退路：“别担心，我不想让你为难，这里……多留了一把椅子。”

在两道炙热的视线下史蒂夫垂眸剧烈挣扎了一番，只感觉喘不过气来。他不敢抬头看任何一个人的眼睛，其中溢满的爱意、恳求和忧伤只让他迫切想要逃离这一切。沉默半晌，气氛凝滞如同冰霜。

当轻快而悠扬的歌声响起时，他才哑声说道：“我们先坐下吧。”

 

TBC

 

【注】：

1.指第21章中，1927年10月9日，巴基偷偷拉着史蒂夫爬上布鲁克林市政公园“环球剧院”的窗台看歌剧魅影。

Chapter 99: 克里斯汀

史蒂夫本以为他可以沉浸在悠扬动听的歌剧中，就能够忘记当下的处境，但两侧身体紧贴，透过厚厚的毛衣布料也难以忽视的温度传递而来，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

皮质沙发坐两个人绰绰有余，可三位成年男性挤在上面就显得有些拥挤，更遑论另外两个人昭示着存在感一样刻意触碰他，企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努力全神贯注于斜前方，剧院内灯光幽微，只有如同皎洁的月光一样柔和的光芒洒落在舞台上。拉乌尔与克里斯汀在雪夜的布景与浪漫的雾气中彼此靠近，男高音与女高音交错纠缠，互诉衷情。

拉乌尔衣着华丽，有着贵族般优雅高贵的气质，对克里斯汀伸出手，深情高唱：“说你与我分享终身唯一的爱，让我引导你来敞开你的心扉……”
（Say you'll share with me one love, one lifetime, let me lead you from your solitude...）

“……说你要我时时刻刻陪伴着你，无论你去何方让我跟随着你。”
(Say you need me with you here beside you, anywhere you go let me go too.)

“克里斯汀，是我对你唯一所求¹。”
(Christine, that's all I ask of you.)

这段唱词猛地击中史蒂夫的心脏，让他胸腔剧烈震颤，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蜷缩起来。他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场虚假的戏剧，可这句情深意切的歌声，仿若在他耳畔低声恳切地祈求。伴随着婉转激昂的音乐，昔日深切的剖白如潮声交叠，回响在他耳畔——

“我想要的是你。一直都是你。我会一直为你而在，史蒂夫。”

“……如果，我不是拘泥于过去，而是想和他一起去经历未来呢？”

“你从来不会选择我，对吧，史蒂夫？”

“我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我开始读懂你了……你呢？”

舞台上金发碧眼的克里斯汀深深凝望着拉乌尔挺拔的身躯，热切真挚地回应，用柔和清甜的歌喉浅吟低唱：“说你与我分享终身唯一的爱，请你说出来我将会跟随着你，与我分享每个黄昏每个黎明……”
（Say you'll share with me one love, one lifetime, say the words and I will follow you. Share each day with me, each night each morning...)

“……说你爱我。”她清丽的嗓音直白地恳求。
(Say you love me...)

拉乌尔炽烈地回应：“你知我爱。”
(You know I do...)

两情相悦的爱人月下拥吻，拉乌尔揽住克里斯汀纤细的腰肢抱起她如同舞蹈一般旋转，华丽的长裙飘舞。整个剧院只有空谷幽兰般的管弦乐声在全场静谧中如同脉搏一样微微颤动，扣人心弦。史蒂夫脊背绷直，却僵硬得像刚从冰封里捞出来，他的眼神投向相拥的两人，视野中的焦距却在模糊。他的神情依旧波澜不惊，脸色却越来越苍白。他的呼吸顿住，胸口像被某种利器剖开，将他的逃避、怯弱、畏惧血淋漓地暴露在太阳光下。他此刻不是坚不可摧的无畏领袖，只是一个缩在责任和使命这层壳下面的胆小鬼，他比不上克里斯汀，他甚至做不到大胆地回应倾注在他身上的爱。

他身侧的巴基敏锐察觉了他的异样，眼神担忧地看向他，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他捏紧拳头的手上，轻轻安抚。他微微偏头凑近脑袋，低声询问：“你还好吗，史蒂夫？”

史蒂夫没有说话，只是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以笑容示意自己的无碍。可巴基太熟悉他了，熟悉到轻而易举就能洞悉他细微的情绪变化。他看到他睫毛低垂的颤动，微微绷紧的肩膀，还有强颜欢笑的神情，巴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那双绿眼睛里荡漾着忧虑与疼惜。

另一侧的托尼视线也根本没放在舞台上，他凝视了史蒂夫许久，嘴唇紧抿往下瘪，眼底却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他猜到了史蒂夫在挣扎，在自我映射。他的心脏又不自禁被攥紧，焦虑和不安占据了昔日反应堆的空腔。他的余光瞥向舞台，看见了那位躲藏在暗处的魅影，那抹孤寂的身影深深刺痛了他，仿佛看见了自己。

月下定情的两人手牵手离开，一道幽魂般的身影从阴影中悄然浮现。他一半的脸庞藏在煞白的面具之下，面具后的眼眸幽深，带着皮手套的手颤抖着捡起了那支遗忘在雪地上的玫瑰，半蹲在地上深深凝望凋零的花瓣。他嘴唇哆嗦着，没有出声，却仿佛在嘶哑地低语，那是一种被抛弃、被拒绝、被背叛的苦涩。

史蒂夫怔住了。

他的视线几乎是被强迫性地拉扯过去，落在了连月光都不肯施舍于他的魅影身上。他听见他痛苦地绝唱，悲戚地怒喝遭到背叛的苦楚，他看见他揉碎了猩红的玫瑰，娇弱的花瓣掉落在雪地上，他眉眼中交织着剧烈的不甘、嫉恨、渴望与痛苦。

他的呼吸猛然凝滞，像沉入了冰海中被深重的海水给压迫，看不见光也喘不过气。

他忽然意识到，那道魅影，可能是巴基，也可能是托尼。不论他回应谁，不论他选择谁，另一个人都会像魅影一样，站在黑暗中眼睁睁看着他奔赴别人的怀抱。

做出选择也成了一种伤害，他的犹豫不决，更是一把锋利的刀。

他到底有什么资格来决定谁成为“魅影”？

他连做出回应的勇气都没有。那个曾经骨瘦如柴，靠着信念撑起世界的布鲁克林小个子，如今连一句“我爱你”都不敢说出口。

他有什么资格让别人为他争执？

他不配选择。

如果注定要伤害他珍视的人，那不如……彻底远离所有人的生活。如果他能让他们两个不再因他彼此争端，彼此撕裂——那他就该离开，而不是成为纠缠不清的源头。

也许……这是他唯一该做的事。

在他剧烈挣扎和踟蹰不定的时候，戏剧已经来到了最高潮的部分。魅影残忍杀害了演员，替代他踏上了戏中戏的舞台，与克里斯汀对唱，充满掌控欲地站在她的身后，轻柔却强硬地用双手覆盖她颀长白皙的脖颈。克里斯汀神情迷惘，如同双角被树杈困住的纯洁白尾鹿，在掌控中无法挣脱。

他的歌喉嘹亮如天籁，语气中却掺杂着微妙的控诉、嫉恨与控制。

“说你与我分享终身唯一的爱，指引我拯救我出孤独的索居……”
(Say you'll share with me one love, one lifetime, lead me, save me from my solitude...)

“说你要我在这里守在你身旁，无论你去何方让我跟随着你……”
(Say you'll want me with you here beside you, anywhere you go let me go too...)

“克里斯汀，是我对你唯一……”
(Christine, that's all I ask of——)

他的歌声温柔，却带着彻骨的控制和孤独，以卑微的姿态祈求一份救赎，也像幽魂一般索要回报和偿还。

史蒂夫瞳孔颤抖，心如刀割，几乎条件反射般抚摸自己的脖颈，却只能摸到高领针织毛衣粗糙的触感。他不像是在看戏剧，而是在看自己，看自己的纠葛、畏怯、软弱和挣扎被赤裸地展现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我出去一下……”他猝然站起身来，声音很低，几乎轻不可闻，带着明显的颤音和嘶哑。

巴基跟着他起身，本能地护住他。托尼却仍然坐在原位，眯起眼摇晃着手里的香槟，哑声讥诮，带着自我嘲讽的苦楚：“怎么，你觉得我是掌控你的那个魅影？那个被你拒绝和背叛的魅影？你的巴基哥哥是那个骑着骏马将你从黑暗与恐惧中拯救出来的青梅竹马拉乌尔？”

“我说得对吗，「克里斯汀」？”

他一字一顿，咬牙逼问，每一个字都如同刀片，既割在自己心口上，也戳进史蒂夫的心脏。

史蒂夫脚步顿住了，他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只是颤抖着小幅度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托尼有没有看见，但他蓝眼睛里充满了恳求和哀伤，不敢去看托尼的表情。

他很想说“对不起”，很想说“我不值得”，很想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

但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斯塔克，够了！别把你的自我投射怪罪到他身上。”巴基在托尼的话语下终于明白了史蒂夫痛苦的根源，他拧起眉头怒瞪托尼，后者以冷哼回应。

巴基抓住了史蒂夫抖动的手，想牵着他离开，放轻声音说：“我很抱歉，史蒂夫，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们这就离开。”

舞台上璀璨的吊灯坠下，陷入了一片混乱，烛火很快沿着帷幕燃烧吞没了戏中戏的剧院，引起宾客尖叫和逃窜。魅影这时候也强硬地拉拽着克里斯汀朝幽深黑暗的地下室走去。

他语气阴狠如鬼魅，幽幽吟唱：“再次回到我黑暗绝望的地窖……”
（Down once more to the dungeon of my black despair...）

“我们一起坠入我心灵的牢笼……”
(Down we plunge to the prison of my mind...)

“末入黑暗的路像地狱一样深……”
(Down the path into darkness deep as hell...)

史蒂夫咬了咬唇，近乎要咬出血丝来。他垂眸挣脱了巴基的手，哑声道：“让我一个人待会儿……”然后狠下心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徒留下两个人沉默地待在原地，一个静默地站着，一个无声地坐着。

他身后再次隐约传来凄美的绝唱：“爱我，是我对你唯一所求……”
（Love me, that's all I ask of you...)

史蒂夫刚从剧院简陋的后门走出去，就被突兀的冷风吹得一阵瑟缩。他逃得太仓皇，连围巾和粗呢大衣都没来得及拿上，凛冽的寒风透过毛衣缝隙穿透进他的骨髓，将他整个脸冻得苍白。

他在寂静的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抹暗淡的夜色中惨白的幽魂，在广袤的天地间找不到一丝喘息之处，惨淡地踽踽独行。

史蒂夫痛苦地闭了闭眼，心想，他该离开了。

世界已经逐步回归正轨，碎旗者走向了正道，索科维亚协议也已解决，复联再次团结一致，未来领袖的人选和训练他早早做好了规划，托尼完全可以引导彼得逐渐成熟，巴基融入了新的集体被他们接纳，美队精神的继承人他心中也有了人选——山姆一直跟随着他，他只需要一点时间成长，他相信他能担得起这份象征。

世界终于不再需要他了。别再继续裹着这身制服当个胆小鬼，继续伤害重要的人，他该离开了。

“世界需要美国队长，但不必是史蒂夫·罗杰斯。”

他低声呢喃，微弱的声音飘散在初冬冷冽的风中，无人听闻。

 

TBC

 

【注】：

1.所有剧情和唱词均来自于《歌剧魅影》2004年电影版拉乌尔与克里斯汀定情之曲《All I ask of you》，以及《Down once more》。

Chapter 100: 替神行罚

初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光滑的地砖洒下金色的河流，初冬的薄雾渐渐散去。

斯塔克大厦公共客厅，顶着一头杂乱短发的托尼眼下有一圈暗淡的阴影，看起来没休息好，穿着松垮垮的灰色体恤。但当他找寻到那道身影，原本还有些倦怠的眼神立即犀利起来，快步走过去拦下了对方。

“别躲着我了，史蒂夫，我们需要谈谈。”托尼语气中带了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

史蒂夫显然刚结束晨跑洗了个澡，他的发梢还有些湿润，身上笼罩着一股沐浴露的芳香。他停下了脚步，没有说话，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平静得如同戴上了面具。

托尼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候耳麦里突然传来山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凝重和严肃：“托尼，恐怕你得来一趟会议室，情况紧急。”

托尼心烦意燥皱了皱眉，咬着后槽牙，不耐烦地说：“等会儿，我在处理更重要的事。”

“是和队长有关。”山姆声线紧张。

托尼拧起眉头，眼神一变，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史蒂夫，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他低声回应：“马上。”然后关闭了通讯器，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史蒂夫沉声道：“这次你别想再逃避。等我一下，我们必须得谈谈。”

他的语速很快，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迫感，似乎生怕对方拒绝，没等回话便转身离开。史蒂夫抬眸看了眼托尼离开的背影，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倏然闪过剧烈交织的矛盾情绪，但最终什么话也没说，抿唇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托尼来到会议室时，巴基和山姆都站在光屏前，表情冷峻。看到他来了之后，巴基重播了光屏上的新闻，声音低沉道：“你看看这个。”

托尼不明所以朝屏幕看去，越看脸色愈发阴沉，眼眸中流转着深海暗流般阴郁的波光，僵硬的嘴角下撇，酝酿着可怖的雷暴。

屏幕上投屏了全国七座主要城市地方台的新闻，昨晚这七个地方同时爆发了一场声称为“净化之夜”的暴力袭击，发生多起市民惨遭私刑审判的事件。新闻播报员用训练有素的冷静语气描述现场，可哭嚎声、尖叫声、枪声、殴打声在新闻背景音中此起彼伏，画面上一片混乱，施暴的极端分子、逃窜的人群、四溅的鲜血还有爆炸的火光刺痛着人的神经，在屏幕中上演人间地狱。

托尼眉宇间拧成了沟壑，倒吸一口凉气，坐进椅子里，手撑着额头怒骂了一句：“该死的！”

一个不知何时兴起的极端组织「净化之刃」，手臂上带着黑色袖标，上面的图案是红底蓝圈中间涂了一颗黑色的星星，下方两把交叉的白色利剑。对无辜民众实施私刑的极端分子甚至在镜头面前激昂地声称这是“净化之夜”，他们在“替神行罚”处决所有“堕落之人”，坚决捍卫“神明的信念”并保护“神明的纯洁”，帮助这个世界根除人的劣根性。处决完后他们还在现场用喷漆写上他的罪名，并画上袖标上的图案，附近的墙体上也喷满了各种意义不明的涂鸦。

有一些是用触目惊心的红漆涂刷的口号“THE NIGHT OF PURIFICATION”（净化之夜）、“THE CAPTAIN GUIDES US”（神明指引）、
“SHIELD IS SALVATION”（盾即救赎）……还有一些，则完全是一堆意义不明的乱码——

“SGJ INDJPK, SGJ LGDTN”、“DA TNJ JGRTGDG'I WDPP”、“145-KJGT IT. MR DK”

托尼琥珀色的眼睛被火光与混乱交织的画面刺痛，低下头来揉了揉眉心，心底涌起一股后悔和担忧。他想起了前段日子贾维斯提醒过他网络上出现了一些关于对美国队长狂热崇拜的极端言论，当时他不以为意。在史蒂夫引导碎旗者走上正道并帮助难民，解决冬兵门事件，主导谈判并签订《索科维亚协议·罗杰斯修正案》开启了超英与民众信任的新纪元后，史蒂夫的公信力和号召力达到了一种空前高度，甚至超过了二战时期。

他当时耸了耸肩对贾维斯不屑道：“这太正常了，我自从出现在聚光灯下就没少被议论过，更遑论是那个老古董一样的传奇呢……这是个娱乐至上的时代，网络上总会冒出一些偏激的言辞，别太在意，老伙计。”

托尼现在只恨不得对着当时的他扇一巴掌。他当初不理解史蒂夫为什么那样忧心忡忡，只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了，如今却无比后悔和自责。

“我不应该成为一种被神化的符号，被崇拜的偶像，这不对。”

托尼耳畔回荡着史蒂夫沙哑的声音，脑海里浮现出了他当时悲哀的表情和离开的身影，只感到心下阵阵隐痛。他垂下眼帘，目光沉痛，低喃了一句：“史蒂夫，你总是对的……”

“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必须瞒着他解决。我当初不理解他，但我现在懂了。”托尼缓缓抬起头来，眼神阴沉，嘶哑道。

巴基幽幽叹了口气：“他一直都不愿意别人把他作为崇拜的对象……他害怕的正是这种事会发生。”

“我赞同，倘若队长知道了自己的象征被这样扭曲，他一定会很难受。他为这个世界付出了这么多，不该遭遇这种事……”山姆忧心忡忡，点头附和。

托尼口吻强硬命令道：“得找个借口让他这段时间留在大厦。贾维斯，这段期间史蒂夫接触到的所有信息源必须先经过滤……”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贾维斯绅士平缓的声音突然在整个会议室响起：“Sir，事实上，罗杰斯队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今日晨跑后，他在餐厅观看早间新闻的时候得知了此事。”

山姆愣了愣，巴基面色一变，托尼则猛地起身，语气陡然锋利起来：“他现在人呢？”

“罗杰斯队长十九分钟前离开了大厦，并未告知任何出行计划。”

“该死，他一定是自己去解决这件事了。”巴基眼神锐利怒骂了一声。

托尼皱着眉头，拳头重重捶在桌上，咬牙切齿道：“给我追踪他的位置，立刻！”

贾维斯迅速锁定了史蒂夫化名为格兰特时的容貌，侵入了街头的摄像系统通过人脸识别追寻史蒂夫的行踪。但后者似乎刻意在隐蔽，特意穿过一些没有监控的小巷，最终消失在了布鲁克林绿点区，那不是史蒂夫家的位置。

“他的目的地很明确，没有停顿也没有绕路。”巴基根据史蒂夫的路线在纽约地图上画了一条歪扭倾斜的曲线。

监控里彻底失去了史蒂夫的踪影，他们跟丢了他。听到巴基的分析，托尼摩挲着下巴上精致的胡茬，低沉道：“他在离开大厦前就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如果不是那群极端分子神奇地突破了大厦防御给他报了信……这说明他的信息来源就是那些新闻。”

托尼手一挥，重新将那些新闻报道调了出来，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线索。巴基这时注意到了新闻背景里那些看似一群乱码的涂鸦，记忆中某些陈旧的、夹杂着战火硝烟味的碎片突然涌上了脑海。

 

***

布鲁克林绿点区，街道上充满着潮流的艺术气息，墙壁上涂满各种新潮鲜艳的涂鸦，老旧的工业厂房被拆除重建或者改造成了现代化住宅，却依旧保留了独特的文化氛围。

清晨的肯特街头没什么行人，史蒂夫独自走过那一排排风格独特的红灰砖瓦建筑，来到了一座废弃旧教堂面前。圣伊莱亚斯教堂（St.Elias Church），这座结合了维多利亚时代和罗马式复兴风格的建筑，外墙是厚重的灰红色，有着双色拱门与巨大的玫瑰窗，两侧是高度参差不齐的八角型方塔，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关闭，如今门口挂着“可租赁”的牌子被人摘下。

史蒂夫绕过铁栅栏，走上台阶推开半掩的门，穿过红灰相间的拱门走进去。入口处两位身材结实的男人拦住了他，审视地打量了他一眼，递出一个黑色的袖标，冷冷开口：“新来的？把这个戴上。”

史蒂夫接了过来低头瞥了一眼上面的标志，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继续朝内部走去，只是将袖标捏在了手里。

与寂静无声的街道截然相反，教堂内部早已聚集了数十人。他们都站立在木制长椅间，每个人都戴着袖标，有的人甚至在脸上纹了星盾的标志，双眼发亮望向前方，神情虔诚，完全没有在意他的路过。

中殿正前方圆形拱窗下一位身着白袍的男人正站在圣坛上慷慨激昂地陈辞。他身后一张巨大的白布上面依旧用血红色的涂漆喷上了一堆意味不明的乱码。他的声音洪亮，如同浑厚的钟声在堂内回荡，高亢道：“他不是凡人！他是以身为祭、救世济民的神明！”

“他举起的星盾，是纯洁的象征；他仁爱的目光，是天国的判词！人皆有原罪，世人在污秽与背叛中求生，在谎言与罪恶的废墟上行走——”

他举起微缩的星盾金属项链，宛如高举圣徽，激动得整个手都在微微发抖。

“——但他来了，崭新的世界会从他的光与泪中诞生！”

他停顿，闭眸，心虔志诚地亲吻手中的圣徽，台下的人群双手覆盖在心口，低头垂眸，仿佛同他一起顶礼膜拜神明的降世。史蒂夫环绕四周，像被排挤的局外人，只感到极度惊惧和悲痛，紧紧捏住的袖标已经被他手心里的汗渍濡湿。

“然而圣盾仁慈，宽恕世人的罪孽，却以自身替世人承受痛苦。我们是他的利刃，是替神明审判行刑的处决人，人类的罪恶由净化之刃来涤荡清除！”他猛地睁眼，振臂高呼。

教众哗然应和，低头吟诵：“主临尘世，圣盾仁慈，替神行罚，净刃涤罪！”

在这如同咒语般诡谲的低语和吟唱中，史蒂夫只感觉浑身冰凉，指尖发麻，嘴唇上的血色都顷刻间褪去。这群焚香祭神的狂热分子，将他强行钉在了十字架上，却举起火把扭曲他的意志和信仰。

他必须阻止这一切。

史蒂夫眉头紧锁，眼神沉痛，颤抖着唇，打断了他们的吟诵，高声诘责：“荒谬至极！信仰不是暴行的借口，你们将正义变成了暴力的工具！”

他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礼拜堂，让全场突兀陷入一片沉寂。所有目光齐刷刷看向了他。

正前方的男人缓缓转头，目光凌厉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缓缓道：“看来这里有一位质疑我们信仰的人。”

史蒂夫平静却犀利地讽刺：“我质疑你们对信仰的理解。”

男人再次咧嘴笑了，语气忽而转柔，却带着一丝阴狠的危险：“既然你敢挑战圣言，不如上来接受神的洗礼。”

史蒂夫皱眉，并未行动。从周围敌意的目光来看，短时间内他没办法改变这些人的想法。正沉思该怎么办时，一位身材结实的壮汉突然拽住了他的胳膊，力道强硬，将他朝前面拉过去。

“洗礼可是恩赐。”壮汉冷笑。

史蒂夫一时没反应过来，趔趄了几步，撞上了人群，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啪嗒”一声被蹭掉坠落在了地上，在死寂的大厅内如同投入冰谷的一颗卵石。史蒂夫脸色一僵，头脑空白，心下暗道“遭了”，他稍微用力试图挣脱壮汉的桎梏。

整个人群愣住了，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紧接着一声激动到破音的尖叫声打破沉寂。

“——是美国队长！”

人群如同爆发的火山熔岩，尖叫、呐喊、呼号，一声盖过一声，一浪高过一浪，仿佛要冲破教堂的穹顶。所有人虔诚地伸出手来，将他围绕，试图触碰他的身体、他的衣角、他的脸庞。氪星眼镜“咔嚓”一声被踩踏成了碎片，淹没在了人潮中。

“他亲自来了！他果然在看着我们！”

“刚才的那声质疑是圣盾对我们信念的试炼！我们通过了！”

史蒂夫被一双双手给压迫得喘不过气，他身上的深色粗呢大衣被人拽下肩膀，洁白的高领毛衣被人撕扯，身躯被无数双手拉扯着无法挣脱。他呼吸急促，神情悲恸，眼神无措，感到了一股彻骨且荒谬的悲哀、恐惧和无力，比战场上的硝烟、死亡和残酷更让他窒息。他的存在、他的信仰、他的象征，被人彻底歪曲和滥用，他被人扭曲成了他最憎恶的东西——他曾耗尽半生、跨越世纪、付出生命也要对抗的东西。

“停下……”

他微弱的声音被淹没在人群狂热的呼声中，昔日清透明亮的蓝眼睛渐渐变成了一泓死潭。

 

TBC

Chapter 101: 再度离开

就在史蒂夫要被无数只手臂彻底吞没前，撕开空气的音爆声撞破了巨型玫瑰窗，金红色的金属手精准地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从人潮中朝上方拉扯出来。

史蒂夫头颅低垂，凌乱的金发垂下，哀伤、绝望和死寂笼罩在他惨白的面庞上，长长的睫毛颤栗掩盖了失去焦距的双眸。他被捞着胳膊，手臂却无力地垂坠下来，下方无数只手像从地狱破土而出，向上奋力伸长企图抓住他的衣摆、小腿或皮鞋。这一瞬间的画面构成了一幅诡谲的基督受难图，巴基掀翻门口的壮汉闯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钻心的刺痛让他愣了一瞬。

“见鬼，我要是来迟几秒钟，你就得被他们给钉上十字架了！”

托尼揽住史蒂夫的腰把他搂在低空。他低头看了眼脚下癫狂的人群，面色铁青着怒骂了一句，语气里掺杂着讽刺、不安和后怕。

见史蒂夫怔忡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提线木偶一样木讷。托尼面罩下的脸流露出明显的担忧和焦虑，手指尖不自觉收紧。

好在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太久。意识回笼后从下方嘈杂的人声间隙听到耳畔装甲微弱的嗡鸣声，还有腰间透过衣服布料传递而来的力度，将他从充斥着怅惘、悲哀与绝望的地狱中拉拽出来。史蒂夫睫毛扑闪，眨了眨模糊的眼睛，轻声开口，声音几不可闻：“他们下次的行动计划，那些涂鸦……”

但托尼离他很近，而且时刻关注他的情况，因此听得很清楚。他放缓语调应道：“我知道，巴恩斯已经把密码破译的原理告诉我了。”

“我先带你回去……”他的声音嘶哑，近乎带上了一种祈求，似乎害怕他怀里这个固执的家伙不答应。

史蒂夫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托尼松了一口气，他瞥了一眼下方的局势，巴基和山姆已经手段凌厉地控制住了疯癫的人群，等待警方到来做交接即可。

于是他搂紧了史蒂夫，以一种生怕再次弄丢他的力道，转身朝斯塔克大厦飞去。

十分钟前。斯塔克大厦会议室。

巴基突然按停了新闻，光屏停留在那些意义不明的涂鸦乱码上。他眯起眼睛，似乎在深层回忆，又在高速计算，最后沉声道：“这是一种二战时期的加密代码，史蒂夫和我曾经破译过，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

他叹了口气，指着那条“145-KJGT IT. MR DK”的乱码，低沉地念了出来，然后逐一破译——“145-KENT ST. GP BK”。

“GP，Greenpoint，BK，Brooklyn。他们的秘密地点位于布鲁克林绿点区肯特街145号。”

托尼脸色阴沉下来，纳米粒子迅速覆盖了他的身体，声音透过装甲显得又闷又沉：“立刻出动，在路上你把密码对照表完整念给我。”话音未落就已经从窗户冲向了高空。

回到此刻。

他们飞回斯塔克大厦，看着史蒂夫回到房间去换衣服的背影，托尼脸色难看，皱眉低声嘀咕了一句“幸好这件大衣质量足够好”。那件深色粗呢大衣在拉扯中只是滑下肩头崩了几根线头，史蒂夫里面的白色毛衣却被扯得变了型，从破口的洞里裸露出白皙的皮肤，底下隐约还能看见企图用力抓住他而留下的指印。

史蒂夫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时，冬兵和猎鹰正好回来。背靠墙在光屏上处理事务的托尼还没反应过来，巴基就已经快步走上前去，轻轻拥抱了他一下。这个拥抱格外克制，一触即离。

史蒂夫抬眸，眼神里闪过明显的疲态和惘然，却又试图收敛那些负面情绪。

“你之前告诉我，「你的价值不是由他人如何对待你来衡量的」，”巴基伸手理顺史蒂夫额前凌乱的金发，粗糙的指腹轻柔摩挲过他的鬓角，又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声音低哑却格外温柔，“他们滥用你的象征，这并不是你的错，而是那些人自身的问题。史蒂夫，有些人无法改变……他们只会将世界扭曲成他们眼中认为的那样。”

“但是……你的价值、意义和象征，绝不会因为这些而被动摇。”

史蒂夫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叹息道：“到头来竟要你来安慰我了……别担心，巴基，我不会否定我曾经坚守的一切……”但他说到这里却顿住了，似乎有未竟之言，却不再开口，只是抿上了唇。巴基察觉到了这一瞬间的沉默，脸上不动声色，眼底却浮现一抹警惕与担忧。

这时托尼的声音从旁边插进来，带着些许不悦、嫉妒和焦虑，像刻意打断两人之间的某种氛围持续下去，也像在试图重新掌控主导权。

“情况紧急，我们得迅速出动了。我已经召集了其他人，他们正赶往目的地。”

托尼将炯炯的目光落在史蒂夫的脸上，掺杂了一丝强硬和不易察觉的忐忑，说得格外干脆利落，还带了点恶狠狠的警告：“从现在开始，这件事我们来处理。史蒂夫，你乖乖待在大厦里，别又偷偷溜出去。”

说出这句话时他就已经预料到史蒂夫很可能会反对，甚至会固执地要跟着一起去战斗。对于他的每一种反应，托尼高速运转的大脑已经打好了每一条驳回他的腹稿。

但出乎他意料的，史蒂夫立即点了点头，没有和他争执。他真诚道：“好，拜托你们了。”

顿了顿，又略微落寞地说：“我……不再适合出现在现场，只会让他们更加的疯狂。”

托尼愣了一下，史蒂夫的格外配合让他微妙地感觉到了不安。他眯了眯眼，锐利的目光审视他脸上的表情，试图读出一些违和的线索来。从那张逐渐平静下来的脸庞上，却没能找到什么端倪。

巴基轻声道：“等我们回来。”

史蒂夫点点头，巴基敏锐察觉到了他眼神的躲闪。他目光沉了沉，却没有多说什么。

托尼压下心头的隐忧和焦躁，和巴基一同离开。等走出史蒂夫视线范围后，托尼这才低沉着嗓音对贾维斯命令道：“盯紧他，贾维斯，他有任何异常举动都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他们离开后，整层楼突兀陷入了一片安静。史蒂夫站在落地窗前，注目着远去的昆式喷气机留下的尾迹云。

太阳早已彻底从地平线中跳跃而出，将他的影子照得愈发深沉。明亮的阳光将他暗淡的瞳孔重新染上了华彩，他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某种决心，于是转身朝着电梯走去。

贾维斯平淡的声音从天花板幽幽传来，语调温和：“罗杰斯队长，当前局势下，我建议您最好留在大厦，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史蒂夫没有停下脚步，他按下了电梯按钮，无奈地说：“贾维斯，我并不是囚犯，也不是需要保护的对象。”

贾维斯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无澜，却有一种微妙的强势：“若您执意外出，请告知出行计划，我将通知Sir为您安排随行人员。”

史蒂夫顿了顿，抬头看向天花板摄像头的方向，眉尾下垂，蓝眼睛里盛满了恳切，轻声恳求道：“……拜托，不要告诉托尼。你知道这件事光靠武力镇压是没办法从根源解决的。”

天花板上诡异地静默了一秒钟才传来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冷静而轻缓：“罗杰斯队长，您的这种表情和语气，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属于人类中的「撒娇」行为，这对于Sir来说极具效果。如果您在他回来后重复这种行为，他一定会非常高兴。”

“……”在史蒂夫瞪大了眼睛被噎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时，那道平静的声音又补了一刀。

“但可惜对我没用，我不具备感情模块，很遗憾，队长。”

史蒂夫脸上露出尴尬又羞耻的表情，挑起眉尾诧异地疑虑自己是不是被一个人工智能给调侃了。他蹙起眉头，犹豫了片刻，认认真真地说：“我不是去战斗，也不是去冒险，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去找一个能理解象征被扭曲的后果和代价的人……”

“是赫尔穆特·泽莫先生，对吗？”贾维斯精准地推断出了结论，“根据过往档案显示这个男人非常危险，我不建议您与此人私下接触，Sir更不会同意。”

史蒂夫惊讶地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能找到合适的话语反驳。沉默了一会儿，他微微低头，语气却格外坚定，真诚地请求道：“有些东西不是纸面数据可以看出来的。我相信他不会伤害我，在这件事上我们会达成共识。”

“而且……托尼正在战场上，你告诉他只会让他分心，也会干扰复联的行动。我不请求你帮我隐瞒，但……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天花板再次陷入了几秒钟的沉寂，仿佛整座大厦都在静默中高速思考。贾维斯再度开口时，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平稳：“我将在Sir结束战斗时立刻告知他所有信息，包括我们的谈话内容，罗杰斯队长。”

“谢谢你，贾维斯。”史蒂夫轻声道，然后走出大厦，背影沉稳，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坚毅。

大厦门口的摄像头调整了位置对准他的身影，静静地闪烁着红光，直到他消失在镜头中。

 

TBC

【注】：

1.上一章中的乱码根据《美国队长：自由哨兵》V2 #4中官方解密推导出的编码规则破译：
“SGJ INDJPK, SGJ LGDTN”——“ONE SHIELD，ONE FAITH”（盾即唯一信仰）
“DA TNJ JGRTGDG'I WDPP”——“BY THE CAPTAIN'S WILL”（遵从神之旨意）
“145-KJGT IT. MR DK”——“145-KENT ST. GP BK”（布鲁克林绿点区肯特街145号）

Chapter 102: 命注殉道

昨夜刚下过一场雪，索科维亚纪念碑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被，在阳光的点缀下反射出鹅黄的色彩，花岗岩铺就的地面留下雪花消融后的湿润。旁边平静的湖泊尚未结冰，树林顶端也覆了一层轻薄的白雪。

史蒂夫静默地伫立在碑前，垂眸凝视眼前的纪念碑底座上那一行字，看不清神情。毛毡帽被他拿在手里，阳光将他柔软的金发照耀得更加明亮。

靴子踩在林间消融的积雪上，发出细碎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史蒂夫没有回头，身后的脚步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接着是一道讽刺的声音。

“大名鼎鼎的美国队长怎么有闲心跑这儿来？”

史蒂夫仿佛这才从沉思中缓缓抽离思绪，转过身来，面容平静地看向他。凛冽的寒风将泽莫皮革大衣的衣摆吹起，他冷淡的神情中带着微妙的警惕。

“虽然我的确很想，但我并不是来逮捕你的……泽莫，我需要你的帮助。”

泽莫用余光警觉地瞥视四周，的确没有看到其他人，听闻这句话，心下狐疑不敢轻信，只揣度对方是不是别有用心。他挑了挑眉，嘴角上扬嘲讽道：“你又有什么事要麻烦我了？”

史蒂夫垂了垂眸，平稳的声线带了一丝颤动，轻声道：“你应该也看到了，关于「净化之夜」的新闻………那些人扭曲了美国队长的象征，你是真正理解象征被滥用歪曲的后果和代价会是什么的人……所以我想请你帮忙阻止……”

泽莫讥笑一声，话锋尖锐地说：“队长，我可不是你的什么秘密特工。多的是人愿意前仆后继为你做事……又何必找上我这个四处躲藏的逃犯呢，我可解决不了这个。”

史蒂夫闻言睫毛轻颤，神情里闪过透骨的疲惫和死寂般的决绝。他声音沙哑，沉声道：“……我曾以为只要做正确的事，就可以成为一个能指引方向、激励希望的象征。但我错了……他们仰望我，却只是在崇拜一个神化的幻象，利用我来为自己的暴行找合理的借口。再这样下去……会有更多的无辜人死去……”

他停顿片刻，眼神坚决而痛苦。

“……泽莫，美国队长必须死。”

天地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有拂过林间树叶的寒风在悲戚地呜咽。

泽莫静静地凝视着他真挚恳切的神情，脸上露出极度复杂的表情。他本以为史蒂夫是来设局抓捕他，或者利用他打击极端分子。此刻他才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为了他天真的原则和信念竟然能牺牲到这种地步。他确实没有别的人可以求助了，多么可悲，多么讽刺，全民景仰的美国队长，被自己守护的对象逼迫得情愿杀死自己，甘愿放弃自己的象征和存在，只为了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但他举目四望却无人可求助，只能来找他这位曾经撕裂他的精神和友谊的敌人。

泽莫暂且放下了戒备和怀疑，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这让他刻意嘲讽和刁难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喑哑：“真是有趣……还记得前不久我对你说过什么吗，队长？”

“像你这样的救世主，哪怕你能得片刻喘息，也注定只能落得一个结局……殉道。”泽莫讥讽的声音在史蒂夫脑海与耳畔同时响起，犹如回音一般重叠，让他脑袋嗡嗡作响，呼吸沉重。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验证了我的预言……但就算如此，你又凭什么认为我还会帮你第二次？”

史蒂夫沉默了，垂下眼帘抿了抿唇，一时之间没能说出什么合适的理由。他眉尾下垂，一脸的颓然和疲态，呼出的白雾消散在冷冽的空气中，鼻尖被冻得有些发红，这让他看起来落魄又孤寂。

泽莫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怜悯，叹了口气，收敛了先前的讽刺，淡淡道：“算了，我确实会帮你。跟我来吧，这里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

“在路上，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你喜欢的「死法」。”

他转过身，风衣随着步履飞舞，朝树林中走去。史蒂夫顿了顿，迈步跟上了他。

夜幕降临，冬夜里寒星闪烁，藏青色的天空又飘下鹅绒般的雪花，落在里加郊外一座哥特式尖锐塔顶的废弃庄园里。昏黄的灯光从蒙上了一层灰的窗户透出，将外面幽深的林子照得树影幢幢。他们一直商谈到深夜，才终于敲定了计划的全部细节，书房壁炉里的木柴都快燃尽了。

泽莫用铁夹子往里面再添了点柴火，脸上有了些淡淡的倦意，用磁性而沙哑的嗓音说：“如果你要留宿，不妨就睡这里，柜子下面有一套旧被褥，将就一下，至少这里的沙发离壁炉近。”

“谢谢，”重新旺盛起来的火焰将史蒂夫原本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些许橘色，他礼貌地说，顿了顿又轻声道，“请问……可以给我一些信纸吗？”

瞧了眼史蒂夫怅惘的神情，泽莫立刻意识到了他打算做什么。他径直走向胡桃木书柜，从上层格子里取出一叠边缘有点泛黄的信纸，红色的丝绒绳将它们捆束在一起，信纸最上层是三五个信封。那叠纸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缘微卷，中间却泛出柔和的象牙白，触感细腻如同绸缎，透过光线隐隐能看见旧贵族的族徽水印纹。

他不疾不徐解开细绳，将那叠纸放在书桌上，又从抽屉里取出老旧木盒，盒中取出一支翡翠绿与墨蓝相间的钢笔，笔盖尾部较粗的金环上印有镀金的母鹈鹕图案。他拧开墨水瓶放在笔架旁边，墨香带着淡淡的铁锈与沉木的气息。

接着他打开另一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深红的蜡块，大理石垫板，火漆勺和烛台，以及一枚空白的印章，细致而整齐地将它们依次摆好。

“用完放桌上就行，我先去休息了。”泽莫没有多说什么，简单地嘱咐了一句便走出书房，将厚重的雕花门关上，留给他独处的时间。

史蒂夫动了动久坐后僵硬的身躯，来到书桌前，指尖轻触那支冰冷的Souverän钢笔时颤抖了一瞬。他将指节泛白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放在围巾里捂了捂，这才重新拾起钢笔将笔尖放进墨水瓶里。

泽莫并没有回到主卧休息，他从铁盒子里掏出一根雪茄，就着装饰性烛台点燃，然后悄无声息沿着木质楼梯走上了庄园的阁楼。他将手肘搁在窗沿，修长的指尖夹着暗红褐色的雪松木，凑到嘴巴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白色的雾在他口腔里流转一圈又启唇幽幽吐出来，比雪花更松软洁白的烟圈在冷风中缭绕。

他神色晦涩不清，目光稍稍往下瞥，就能看到书房亮着灯的窗户。

暖黄色的灯光将坐在书桌前的侧影照得清晰，那道身影在苍凉的夜色下显得脆弱且孤寂。男人耷拉下来的金发，微弱抖动的肩膀，偶尔揉碎信纸的动作，还有抬手在脸颊上抹过的细节，全都一个不落映入他的眼睛里。

泽莫又狠狠抽了几口，醇烈的气息差点将自己呛到，才掩盖住了某种浮上心头的酸涩。

他曾恨过他，耗费了一整年的光阴将阴郁幽暗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才发觉自己荒谬地恨上了一个比第一缕日光还要纯粹的人。亲手推他踏上殉道的宿命，这于他而言究竟是一种摧毁英雄象征的胜利，还是一种象征自毁于信仰的荒诞？

泽莫牵扯嘴角，讽刺而无声地笑了笑。

天地苍茫，静默的雪飘零在大地上，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点湿润的痕迹。

第二天清晨，泽莫推开书房门时，史蒂夫正好将两封光洁平整的信郑重地递给他。信封上只用工整的字分别写上了托尼和巴基的名字，封口处用空白火漆印细致地盖上了戳。

“拜托你在合适的时机，将这两份信分别交到他们手里。”史蒂夫轻声恳求道。

泽莫瞥了眼他眼底淡淡的乌青和略微红肿的眼眶，很想尖锐地质问：“你凭什么相信我会把这两封信按约定交给那两个人？你又凭什么相信我不会真的杀死你呢，史蒂夫？”

但他从那双平静的蓝眼睛里看到了同七年多前在西伯利亚将手枪对准太阳穴的自己如出一辙的死寂，于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信封点了点头。

史蒂夫再次道了声谢，便拢了拢围巾，与他告别，独自一人踩着前夜轻薄的积雪，踏进了初晨薄雾弥漫的密林中。

透过窗户最后凝视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雾中，泽莫这才收回目光，微微叹了口气。他走到书桌旁将那堆被揉成一团的信纸从地上逐一捡起来。他没有去看里面的内容，只是余光瞥见被晕染开的墨渍时手指微顿，神情依旧淡淡的，继续细致而缓慢地将那些皱巴巴的信纸铺展开来，一一叠好，一并放进了新的信封里。

 

TBC

Chapter 103: 最后一次

冬日的黄昏来得格外的早，余晖用仅剩的光芒将天际线分割成黯淡的明暗交界线，布鲁克林即将陷入寂静的沉眠。

史蒂夫推开公寓门的时候，房间里阴暗无光，他以为没有人在家，脚步轻轻地走过客厅，才借着幽微的光看清楚了沙发上的人影。

他顿了下脚步，轻声道：“巴基……”

“你知道斯塔克快被你搞得急疯了吗。我们刚一结束战斗就得知你又悄悄溜了，拨了几十个电话才发现你根本就没带手机，”巴基声线平稳，低沉喑哑的声音里却明显掺杂了忧虑与无奈，嘴里的审问像陈述句，“你去哪里了。”

“……”史蒂夫抿了抿唇，诚实道，“……我去找泽莫了。”

巴基叹了口气，站起身朝他走来，顺手摁亮了客厅的吊灯，一瞬间暖黄色的灯光将史蒂夫脸上躲闪的表情照亮。

“我理解你想亲自解决这件事，但……别再把什么都扛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了。”巴基轻手拂开史蒂夫肩头的细碎落叶，绿眼睛里荡漾着矢志不渝的爱意与充满担忧的阴郁。

“让我帮你，史蒂夫。”他轻缓却坚决地说。

令他意料之外的，是猝然贴上嘴唇的柔软和温热。史蒂夫睫毛颤抖着，什么话也没说，却突然捧住他的脸庞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他吻得很轻，一如既往的克制，却依依不舍地多停留了一会儿才分开。

巴基只愣了很短的时间，这个吻点燃了他一直压抑在胸腔里的汹涌感情，隐藏在海底激烈的暗流倏然将整个海平面也掀起波涛起伏的巨浪。在史蒂夫松开手时他骤然拽住他的手，金属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将振金指尖插进他的金发里，然后探头追了上去，毫不犹豫地含住他饱满的唇线，将冬日里有些干燥的嘴唇舔舐又啄吻得湿润。

急促的鼻息彼此纠缠成氤氲的白雾消散在冷空气里，巴基的吻激烈又火热，一如他素来雷厉风行的手段。

“你这是什么意思……”巴基在接吻的间隙，与他额头相抵，粗重的喘息间，期待又忐忑地哑声探询，“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史蒂夫……”

史蒂夫没有回答，只是闭了闭眸，搂住巴基的后背，任由那双唇再度贴了上来。他此时格外顺从，配合巴基急切的动作褪下了冬日厚重的衣裳，两个人一边接吻一边趔趄着撞开了卧室的门，愈发急促的呼吸声让暧昧的氛围如同水蒸气般升腾。

冰凉的振金贴上他的皮肤时引得他浑身一个激灵，但紧跟着巴基火热的身躯搂紧了他。肌肤相贴的炙热与触感，与在他身上肆意游走挑拨的指尖让他浑身燥热起来，白皙的皮肤透出一股粉润的红。史蒂夫依恋又不舍地紧贴巴基扭动起来，结实饱满的腹肌相互磨蹭，两根色泽有些差别的阴茎彼此摩擦在一起。

这样反常主动的史蒂夫让巴基心头一瞬间闪过百般交织的情绪——沟壑难填的欲望、难以自持的激动、不敢置信的疑惑还有隐隐约约的不安。他的脑袋要抓住些什么缥缈的线头，可理智又很快在史蒂夫软绵绵的呻吟中绷断了弦。

巴基用手指插进穴肉里急躁地草草开拓了一会儿，便揉捏着两瓣弹性十足的翘臀，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史蒂夫分开双腿缠绕在他腰间，巴基硬挺的阴茎抵在穴口磨蹭一番。

在彻底插进去前，他再度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声音带着一种忍耐的喑哑：“……你在回应我吗？”

史蒂夫闻言顿了顿，搂住他脖颈的手臂绷紧，将头埋在他耳畔倾吐灼热的鼻息，纤长的睫毛下蓝眼睛里却闪过愧疚与痛苦。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用湿润的唇亲吻巴基的耳垂，扭着浑圆的屁股主动去含住那根滚烫的阴茎，像自我献祭一样彻底交出自己的身体，轻声道：“……你做什么都可以……操进来……”

巴基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但翕张的穴口欲拒还迎般邀请，让他再也忍耐不住了，捏着饱满的臀肉径直将自己全部抽送进去。伴随着重力和巴基狠狠往下压的力道，一插到底的胀痛和酥麻让史蒂夫泄出一声高亢的惊喘，他骤然收紧的指尖在巴基光裸的后背抓出红色的痕迹。这一点微末的疼痛对巴基而言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他眯起锐利的眼，紧咬牙根抑制住嘶哑的怒吼，手臂肌肉鼓起，挼抓着史蒂夫挺翘的臀部将他再度抬高，只留下龟头还被含在里面，接着又将他往自己的阴茎上摁下去，同时挺腰摆胯，往紧致温暖的穴肉里狠狠操进去。

这力道似乎要将长期以来他的压抑和克制都统统发泄出来，他快速又粗暴地重复这样的动作，操得穴口翻出嫣红的穴肉来，透明的粘液顺着紧密的缝隙滴落。他操得是这样急躁又发狠，将他抓得是那样紧迫又用力，仿佛下意识里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够将他挽留下来。

“轻点……巴基……”史蒂夫被操得脑子一片空白，断断续续的剧烈喘息间，发出微弱的哽咽。

汗湿的金发随着他被干得颠簸起伏的身躯在额间摇晃，染上了一层水雾的蓝眼睛开始混沌不明，失去焦距。仿佛被操到神志不清，被操到高潮迭起，就能让他暂且忘记自己有多么卑劣，有多么贪婪，有多么狠心。

阴茎粗暴地破开肠道的疼痛让他恍惚觉得，这是他该得的，于是心底渴求再多给他一些惩罚，再操得狠一些。

滚烫的柱身碾磨过前列腺给予的快感又让他唾弃自己，这不是他配拥有的，于是忍不住祈求轻一些、慢一些。他分明无法给予巴基任何回应，甚至计划好了要离开，却还是在看到巴基荡漾着微光的绿眼睛时没忍住溃堤的情感，贪恋他的温度和爱意。

愧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欺骗自己把身体交付出去是一种对巴基的满足和补偿，实际上却不过是自己卑劣地渴望他的亲密。

“对不起……我毁了一切……”

“……就让我最后再贪心一次……我就离开……你值得更好的……”

史蒂夫将头埋在巴基脖颈间，发出几不可闻的啜泣，那几声抽噎太过于短暂且压抑，以至于听起来像被顶弄得断续而嘶哑的哽咽。

在巴基将精液尽数射进他体内时，史蒂夫张嘴无声地尖叫，双眸紧闭，晶莹的泪珠滑过他潮红的脸庞，滴落在地板上消失不见。

他温柔地接纳了巴基一次又一次激烈的索取，与他热烈舌吻，尖利的虎牙划破紧密缠绕的舌尖，口腔里的血腥味儿弥漫，却让人更失理智。巴基翻来覆去操弄着他，操得肠道变得红肿麻木，腰肢酸软无力，他却仍像个饥渴的婊子一样渴求身体的亲密接触，意识不清地扭动汗津津的身体，直到他在高潮中短暂晕厥过去，才终于给这荒唐激烈的性事画上了休止符。

他终于什么也不用思考了，可这无暇思考的喘息时间也太过于短暂。

血清的恢复能力让他很快清醒过来，睁开眼时他还能感受到肠道的肿痛和浑身的酸软。巴基显然帮他贴心地清理过了，他没有任何其他不适。然而身体的疲惫无法阻止大脑的极度清醒，沉重的负担和浓烈的愧疚仍然压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显得心事重重。

今夜他注定无眠。

史蒂夫轻轻挪开巴基的臂膀，缓缓起身，借着清冷的月华深深凝望巴基俊俏的面庞，用依依不舍的视线细细临摹，仿佛要将他此刻安静的睡颜深深刻在骨肉里，这样哪怕今后永不相见，他也不会忘记他。

可一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再见他，他就忍不住想要落泪。

史蒂夫狠狠咬住了下嘴唇，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腮帮子在微弱地抽搐，才终于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我爱你……”

这句告白在心底盘旋，哽在喉间，他嗫嚅了一下嘴唇，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再见了，巴基。忘记我吧。”

他心道，顷刻间又红了眼眶。指甲掐进了掌心，沁出血来，这才平复下呼吸。他慢慢俯身，在巴基嘴唇上轻触了一下，又立刻触电般离开，像撕开一层皮肉一样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

下床时迈腿牵扯到了红肿的穴口，让他发出一声很轻的吸气声，他迅速咬唇忍住，动作很轻地换上干净的衣服。

“别回头。”

他心底反复默念，生怕自己再看一眼，又再次像个胆小鬼一样退缩。他步履维艰地来到抽屉前，指尖颤抖着取出了那块板子，接着，将门扉轻轻合上，然后踉跄又决绝地离开了这里。

锁舌细微咬合的声音像一声呜咽，躺在床上的巴基缓缓睁开眼来，冷冷的月色打在他脸上，将线条镌刻得凌厉。

他眼神复杂，心如绞痛，低声叹息：“史蒂夫……你究竟要做什么……”

 

TBC

Chapter 104: 诀别之夜

墨蓝色的天幕仿若一张色泽浓郁的画布，笼罩在静默的城市上空。史蒂夫悄悄回到了斯塔克大厦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借着透过落地窗的月色将兜里的板子放进了旧制服战术包里。

他刚合上衣柜，房间的灯“啪嗒”一下亮了起来，接着门口传来落锁的声音。

“终于知道回来了？”托尼双手抱臂背靠房门，眼神冰冷，脸色极差，声音如同粗粝的风沙一样嘶哑，冷冷道，“你他妈就爱一个人溜出去干些荒唐的蠢事……”

“如果在你脖子上栓根绳，你是不是就能听话一点？”

他身上的西装外套有了些许褶皱，头发乱糟糟蓬成了鸡窝，眼里布满红血丝，似乎一整夜都没休息好，绷紧的嘴角压抑着怒气。

“……我很抱歉，”史蒂夫心疼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眸，轻声说，“我不想和你争吵，但我必须要这样做……”

“不想和我吵……你明知我会反对你去找那个危险分子！”托尼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尖锐地怒道，“不仅我会，巴恩斯也会！所有人都不会同意你的决定，你还是偷偷瞒着我们所有人！”

他停顿了一瞬，嘴角兀地牵扯出苦涩的笑容来，语调骤然变得低沉而喑哑，声线里带上了一丝颤抖和落寞：“你不相信我，对吗？你不相信我能解决这个……”

“……所以你宁愿去求助一个罪犯，一个曾经……伤害过我们的敌人？”他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受伤、脆弱和焦虑。

“……不是这样的。”史蒂夫重重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解释清楚这个，他不能任由托尼误解而导致自己伤害到他。

他抬眸凝视那张总是留着精致胡茬的面庞，眼底闪过不舍、依恋和隐藏其中的浓烈爱意，轻缓而真挚道：“托尼……你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你的见解和知识远超这个时代。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多任务处理专家，可以同时做到很多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事情¹……你能一边拯救世界，一边改变世界……哪怕没有一身装甲你也是世界上最顶尖的科学家、工程师、发明家、企业家……”

“我从不怀疑你能做到任何你想做的事，你不需要我的认可，托尼。”

“正因如此，”他顿了顿，垂下眼帘悲戚道，“……有些事只能我独自去面对。”

……为了结束这一切，为了让你不再因我而痛苦，为了让你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对不起，托尼，我不得不隐瞒你，我不得不离开你。埋怨我，憎恨我，放弃我，最好是忘记我，你有资格这么做。史蒂夫在心底痛苦地呢喃，将最后的剖白艰难咽进了肚子里。

史蒂夫直白真诚的话语似汩汩清泉流淌过他的心尖，短暂抚平了托尼一直以来渴求他注目与认同的忐忑、焦躁和不安。但那种微妙的隐忧又如藤蔓攀附而上，那段真心剖白在当下像某种企图转移他注意力的说辞，又像某种临别前的遗言，于是他感到了更多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心慌。

托尼迈步走近，张嘴企图说些什么，这时借助灯光他敏锐地看到了史蒂夫脖颈上半隐在衣领下的某种暧昧痕迹——那人在他喉结上吮吸，宣示主权一般落下了重重的啄吻。

那道吻痕如同刀子，深深刺进托尼的心脏，让他呼吸陡然急促起来，愤懑和嫉恨再度冲上了头脑。

“该死的，你那狗屁不通的逻辑！”他猛地逼近，伸出手摁在史蒂夫的肩膀上将他向后压，背部撞上了衣柜发出一声闷响。

“别以为夸我几句就能让我忘记你他妈做了什么！别以为我没猜出来……如果我这时候没有出现，你根本就不会来找我！”他掐着史蒂夫的下颌，压迫着他的皮肤勒出一条红痕，从喉咙间挤出异常尖锐的诘问。

史蒂夫睫毛颤抖，呼吸凝滞，却没有说出任何辩解，也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只是沉默地任由他将剧烈的情绪发泄在他身上。

托尼手臂上绷起一根根可怖的青筋，一把拽下他的衣领，撕裂了毛衣的线头，让更多的痕迹刺痛他的双眸。他赤红着眼，咬紧了后槽牙，看到那些细密而明显的吻痕从喉结一直延伸到锁骨，甚至没入饱满的胸部。

“谁干的？”他阴沉地质问，声音拔高了一度，“泽莫？你跟他做了身体交易？还是巴恩斯？你宁可先找他，也不找我……”

他顿了顿，一时之间心如刀割说不出口，咬了咬牙，眼睛里淌过如同墨汁一样粘稠的阴郁，才嘶哑讥诮道：“……我永远是你最后的选择。”

史蒂夫因为托尼的误解和尖锐的逼问而脸上血色尽褪，嗫嚅了一下颤抖的嘴唇却什么也没说——他能说什么？他没有资格辩解，他将身体交付出去是事实，他伤害了他也是事实。

他闭了闭眸，深重的疲惫与罪恶再度笼罩了他。他只感觉脑袋里一阵晕眩，某种对自己感到恶心的呕吐欲再次涌了上来，只得咬紧内唇逼退胃部的翻江倒海。

“你他妈倒是解释一句啊！”托尼眉头紧皱，声线颤抖着怒吼，“我快被你搞疯了，你个混蛋……你说句话，解释一句我就相信你……”

“……”史蒂夫睫毛颤了颤，低垂着眼，别过脸去，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哑声道，“别再问了，托尼……”

“对不起……”他低喃，声音轻得一阵微风都能吹走。

托尼听到了这句他最不想听到的话，情绪如同火山喷发一样瞬间喷涌而出。他目眦尽裂，脸色铁青，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将嘴唇压在史蒂夫饱满的唇线上，动作急促而又迅速。

史蒂夫后脑勺撞在了衣柜上，吃痛地眯起了眼，接着瞪大了眼睛，感受到了托尼侵略性极强的吻。托尼张嘴含住他的唇线，又用牙齿咬得又狠又疯狂，破皮的唇上血珠在舌尖晕开。他的舌头强硬地探进史蒂夫的嘴里汲取他仅剩的气息，像是要把长久以来所有的忐忑和怒意都倾注在这个激烈的吻上。

这个吻很久，久到史蒂夫几乎感到了窒息，托尼才面色阴沉地放开他。水雾弥漫上了史蒂夫色泽瑰丽的蓝眼睛，他气息不稳地喃喃道：“托尼……别这样……”

我不值得，别再靠近我。

他的话语哽在了喉间，又紧接着被托尼凑上来的唇堵住。托尼用手牢牢掐住他的下颌，另一只手探进了他的衣摆，毫不怜惜地揉捏起来，挺立的乳尖被狠狠碾磨，刺激得他浑身一颤，咬紧下唇才勉强压抑住呻吟。

“我偏要这样，”托尼在他耳畔阴狠而沙哑地低语，带着浓烈的嫉妒和不甘，还有近乎悲怆的伤心和焦虑，“你给了他，你也得给我。”

话音刚落，史蒂夫浑身一僵，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托尼强势又卑微的索求让他无法拒绝，他睫毛低垂，再度把自己毫无保留地献祭出去，只是轻声哽咽道：“求你……关灯……”

“……到这时候你还要自欺欺人吗，史蒂夫？”托尼冷笑一声，却还是打了个响指让贾维斯将灯光调得昏暗。

冬日层层叠叠的厚重衣物无声地掉落在地板上，纵使环境调节器让整个大厦保持着适宜的温度，皮肤紧贴冰冷的衣柜时还是让他浑身颤抖了一瞬。托尼依旧衣冠齐楚穿着他灰色的西装，将浑身赤裸的史蒂夫压在衣柜上，背对着他露出挺翘的臀和凹陷进去的腰窝。即使灯光昏暗，托尼锐利的双眼还是将他身上每一道吻痕和指印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扎眼的痕迹让他嫉妒得发狂，恨不得撕咬上去，用鲜血和伤口将它们尽数覆盖。

他捏住史蒂夫弹性十足的大腿肉，捞起他的一条腿，分开的臀瓣间红肿的穴口清晰可见。托尼眸色暗沉，径直将粗糙的手指插了进去，肠道依旧紧致温热，但他却能明显感受到这里刚被操开不久后尚未恢复紧绷的温软和湿润。

史蒂夫浑身染上一层羞耻的血色，紧接着他听到了皮带扣解开的声音，撑在衣柜前的手握了握拳头，抿了抿唇做好了准备。

“你这里已经被操开了……我该庆幸你没有含着别人的精液走到我面前吗？”托尼在他耳畔低沉地讽刺了一句。这近乎羞辱性的言语让史蒂夫浑身燥热，低下头将脸埋在了手臂里。

托尼面色冷硬，动作粗暴，强硬地将炙热的阴茎直接挤了进去。肠道再度被撑开的麻木和胀痛让史蒂夫腰肢发酸，差点没站住，他粗重地喘息了几口才缓过来，咬牙默默承受托尼狠狠地抽插。身后的顶撞让他红肿的乳尖不断蹭过冰凉的衣柜，明明痛楚胜过了快感，他的前面还是硬得发疼，吐出透明的液体来，这让他头脑含混又自嘲地斥责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腰肢发软，整个人靠在衣柜上才勉强撑住。托尼怒吼着发泄在他体内时，史蒂夫眼眶泛红，大腿内侧近乎麻木地抽搐，几乎要抑制不住嘴里的呻吟。但显然托尼不满足于他的沉默，他将阴茎抽了出来，白浊拉丝滴落到地板上，留下淫靡的粘液。

他拽着史蒂夫踉跄几步来到床边，让他趴在床上，拍了拍圆润挺翘的臀部，以一种上位者的气势沙哑道：“抬高点。”

史蒂夫抓住枕头，将头埋在其中，然后缓缓挪动自己虚软的双腿，劲瘦的腰肢塌陷下去，翘起臀部，露出浑圆的弧度，和还在不断吐出粘稠白浊的穴口。这样的姿势让他感到了羞愧和不安，在托尼将手覆盖在他腰上时甚至微弱地颤栗了一瞬。

托尼抓住史蒂夫的腰，用自己的手指狠狠摁在残留的指印上，然后将再度硬挺的阴茎插了进去，力道狠厉而迅疾，沉甸甸的囊袋拍打在臀部，发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史蒂夫被用力顶进了被褥里，肠道惨遭彻夜不断的蹂躏已经感到了酸麻的刺痛，然而剧烈收缩和微弱抽搐的肠肉只能让托尼爽得头皮发麻，阴茎又硬又烫，更加兴奋起来，肌肉紧绷恶狠狠操进去。

不曾停歇的操弄让他头脑发晕，腰肢酸软，若不是插在他体内的阴茎将他的屁股高高抬起来，他早已浑身无力地瘫软了下去。他埋在枕头里的双眸紧闭，泪水和汗水濡湿了一大片枕头，下唇咬得泛白却还是抑制不住微弱的低吟。

托尼这时候俯下身来，像一头优雅却爆发力十足的花斑豹，张嘴狠狠咬住他的后脖颈，尖锐的虎牙咬破了皮肤，流下鲜红的血来，覆盖住了原本刺眼的痕迹。他一边顶腰摆胯继续操进他红肿的肠道，一边用牙齿和舌头啮咬和舔舐他的颈部，就像动物原始性的交媾，粗暴而蛮横。

“你就是不肯叫出来，对吗？”托尼喘着粗气，啄吻他的耳垂，低声吐露残忍的私语，“你被他操的时候也是这样安静？”

史蒂夫滚动喉结，微弱地呻吟，泪水还未淌过脸颊就在湿润的枕头上洇染开。他很想开口求饶，祈求托尼轻一点，慢一点，别对他那样狠，那样粗暴，他真的快受不住了……

但他又有什么资格呢？

于是他悲戚地紧闭双眸，再度咬唇，默默将一切痛与苦承受。

被硬挺的阴茎不断破开的穴口翻出红肿的肠肉，白色混杂着血丝的粘液挤出缝隙，沿着会阴淌过痉挛的大腿内侧，留下一道淫靡的蜿蜒痕迹。

 

TBC

 

【注】：

1. “你就是个好人。所以你做……好事。而托尼，他就没我们这么单纯了。他就是个被困在现在的未来之人。为其他人类的进化速度太慢而怒吼的囚犯。他的感情，他的道德准则……全都相当易变。他会随着关于人类生死存亡的大局而改变。……托尼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多任务处理专家，他可以一边解决世界末日危机——一边研究其他问题。”——《复仇者联盟·危在旦夕》神奇先生与史蒂夫交谈时对托尼的评价。

 

一个幕后小剧场：

史蒂夫出走当夜凌晨2:11分，托尼苦于找不到他的踪影，坐在工作室里调出了史蒂夫当天离开前与贾维斯的对话全过程。
光屏上，史蒂夫（轻声恳求）：“拜托，不要告诉托尼……”
托尼（一言难尽）：“……”
小胡子男人一言不发，手指尖不自觉在光屏上拖拽了一下，视频倒退了五秒钟。
屏幕上再次出现史蒂夫抬头望着监控，眉尾下垂，盛满恳切的蓝眼睛。
“拜托，不要告诉托尼……”
“操！”托尼低声骂了一句，脸色精彩纷呈，极度复杂——掺杂了震惊、害羞、嫉妒、醋意和一丝微妙的幽怨。
然后又倒退五秒。
“拜托……”
再倒退五秒。
“不要告诉托尼……”
再来一遍。
“Sir，我已将这段视频自动归类至高频回放文件夹中，是否将其命名为《罗杰斯队长撒娇记录1.0合集》？”
“闭嘴。”托尼哽了一下，嘴角抽了抽，咬牙切齿道。
贾维斯（平静的语气）：“Sir？”
托尼（眼神危险眯起，讽刺）：“我是不是对你太仁慈了？嗯？「撒娇行为对Sir来说极具效果」，哈，你也被那个混蛋蛊惑了？”
托尼（继续咄咄逼人）：“你是不是觉得你比我更了解他？你是不是觉得他更愿意对你撒娇？你是不是觉得他拜托的……是你而不是我？”
贾维斯（平静）：“Sir，我不具备情感模块，但您的反应很像人类中的「吃醋」行为。”
托尼（冷冷一笑）：“给我禁言半小时。”
终于安静下来后，托尼（继续反复播放那段视频，靠着椅背，轻揉太阳穴，凝视着史蒂夫水润的蓝眼睛，喃喃低语）：“他妈的，你倒是直接对着我说啊……”

Chapter 105: 美队之死

冬日晚起的太阳尚未从地平线上浮跃而出，史蒂夫就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哪怕身体惨遭一整夜的折磨，生物钟也让他准时醒来。

他视线朦胧，意识还有些混沌，惘然地盯了一会儿惨白的天花板，理智才渐渐回笼，紧跟着便是浑身上下快散架了一般的酸软。这种深重的疲惫和酸痛，比他赤手空拳挨了浩克一顿爆揍还要难以言喻，是源自骨髓和精神的倦怠，以及难以启齿部位的胀痛。史蒂夫咬紧牙关挣扎着起身，柔软的被褥滑落肩头，露出他浑身布满细密吻痕、咬痕和青紫掐痕的矫健肉体，这些尚未消退的印记还印证着昨夜激烈而荒唐的性事。

这时从天花板悄然伸出一只机械臂，递给了他一杯水。

“……谢谢你，贾维斯。”史蒂夫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异常沙哑，干涩得就像沙漠里干枯的植物。他接过水，一饮而尽，缓解了干燥的咽喉。

“不用客气，罗杰斯队长。根据你的生理数据反馈，你正处于轻度脱水状态，需要及时补充水分，”贾维斯平静的声音很低，“你现在就起床吗，Sir还未醒来……”

“嘘——”史蒂夫竖起手指，轻声道，“让他再多休息一会儿吧，他很疲倦……”

贾维斯没有再发出什么声音，机械臂悄无声息回到了天花板。

史蒂夫低头看向依旧在熟睡的托尼，沉眠中的人显然也疲惫极了，紧皱眉头睡得不太安稳，呼吸有些沉重，眼底还有一圈明显的乌青。他眼神温柔，波光粼粼的蓝眼睛荡漾着浓稠的不舍、依恋与爱意，沉默了良久，盯着他眉宇间的褶皱想替他抚平，却还是没有伸手。他的视线下移落在胡茬中的嘴唇上，情不自禁缓缓俯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托尼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很轻很轻，一触即分的吻。

他该离开了。

史蒂夫抿了抿唇，拾掇好胸腔里翻滚的纷杂情绪，替托尼掖了掖被褥，便赤脚下了床，站起身时修长的双腿还有些微颤。他从衣柜里捞出那件旧制服，努力想穿得快一些，却还是在牵扯到某些部位时身形微顿，只稍一会儿额头就渗出细密的薄汗。

幸好美国队长的制服领子足够高，能遮盖住他后脖颈上结痂的咬痕和吻痕。他最后再看了一眼床上的托尼，后者手臂无意识伸展，似乎想做出某种挽留，却扑了个空。这让他呼吸一凝，眼眶泛红，却狠下心来别过了头，咬了咬牙，背上盾牌步履悄然地离开了房间。

平时晨跑也是这个点，大厦里通常都是静谧幽暗，这时候月亮甚至还坠在矮楼之间。史蒂夫轻车熟路跨过走廊，路过公共客厅时却意外看到了躺在沙发上入睡的索尔。

这位不拘小节的神明显然睡前喝了些佳酿，脸上酡红还带着些微酒气，发出轻微的呼噜声，时不时咕哝了几句他听不懂的古老语言。茶几上空酒瓶倾倒，尼尔妙尔就静悄悄地摆放在旁边，在皎洁的月色下闪着幽幽的微光。

他本该径直路过，视线却忍不住在雷神之锤上逡巡。他神情晦暗不清，垂眸凝望着那柄锤子，指尖微颤了一瞬，像是忍不住想验证一下什么，踌躇不决地顿住了脚步。

这时，雷神之锤却突兀地颤动起来，直直朝他飞来，稳稳落在他的手上。

感受到手中沉甸甸的质感与真切的触感，史蒂夫神情怔忡，原本平淡冷漠的表情出现了一刻的裂痕，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

他静静伫立在原地片刻，最后嘴角扯出一抹无奈、苦涩和释然的笑容，轻轻走到茶几边将锤子小心翼翼放在原位，捞起落在地上的毯子搭在了索尔身上，然后，眼神坚定地转身离开。

三小时后，火红的圆日驱散了朦胧的薄雾，整个城市逐渐从幽静的沉眠中苏醒。斯塔克大厦内部传来一阵急促的喧嚣。

“该死的！马上追踪他的定位！”

没睡安稳的起床气和床边空无一人的愤怒导致怒火叠加，托尼气得横眉竖眼，怒发冲冠，一边套上衣服一边骂骂咧咧地怒吼。

贾维斯迅速锁定了史蒂夫制服内的追踪器，投屏中的地图显示他前往了哈德逊河畔废弃的扬克斯发电站（The Yonkers Power Station）。

“他去那儿干嘛？”至少知道了他的位置，托尼稍微松了口气，挑眉狐疑地质问。

这时一条新闻插播在屏幕右上方，画面中头戴紫色面罩的男人此前在公开平台发布了一条视频，他用轻蔑且不屑的语气说道：“美国队长？不过是政府的一条狗，披着伪善皮囊的宣传工具……”

“世界不需要超级英雄，更不需要美国队长，穿着紧身衣的小丑早该把世界归还给人民。那群自诩净化之刃的异端分子愚蠢又荒谬，与其审判无辜的平民，不如把矛头对准你们盲目崇拜的神明。”

讥笑一声后，男人突然凑近屏幕，嗓音低沉，似乎在和屏幕前的某个人单独说什么悄悄话：“……你以为你是唯一一个研究他，有权力定义他的？”接着念了一串意味不明的字母，拼凑起来像一堆乱码，继续哑声道，“我比你更清楚他的象征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次宣战，泽莫在故意引诱「净化之刃」去那个地方。”视频结束后，托尼迅速在脑海中根据巴恩斯给出的编码破译了那条信息，正是史蒂夫前往的废弃发电站所在地。

他嗔目切齿自语道：“史蒂夫，你到底在计划什么……通过这种方式把他们一网打尽？为什么不叫后援？”

托尼当即在通讯器中呼叫复联全员，给出了坐标点，步履生风走出房间，心底涌起一股隐忧。路过公共客厅时，他一巴掌拍在雷神结实的胳膊上，叫醒了迷迷糊糊的索尔，冷冷道：“起来了，懒大个，你的锤子差点跑路了你都没察觉。”

与此同时。

哈德逊河北岸，用红砖修砌的雄伟建筑静默矗立在河畔，饱经风霜打磨，两根粗壮的烟囱高耸入云，砖墙上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涂鸦。

史蒂夫踏进这座废弃发电站，河水渗透了进来，汇聚在低处形成了一滩死水，经年累月腐蚀这座钢铁工厂。布满铁锈的栏杆和台阶似乎轻微触碰就会碎裂，到处横亘着腐烂的金属，和废弃的涡轮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和腐臭味。

他从钢梁平台上方往下看去，便看到了一堆戴着袖标的极端分子，手中持枪，朝对侧平台边缘的泽莫快步袭去。

“停下吧！现在醒悟还为时不晚，立刻离开这里。”他沉稳平静的嗓音回荡在红砖厂中。

极端分子抬头看到了他的身影，一时骚动。为首的那位棕色短发蜷曲的年轻男人戴着圆形框架式眼镜，激动地说：“您……您竟然也来了！您是来亲眼见证这位污蔑您的异端伏诛的吗？”

“我的象征并非你们处刑的法令，若你们以我为信仰，就该知道，这不是我希望你们成为的样子。”看到极端分子依旧这样冥顽不灵，史蒂夫的语气里带上了浓浓的失望和悲恸。

年轻男人眼神狂热，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仿佛能够同神明对话就已经是至高的福祉。他高声道：“您太仁慈了，队长！您的纯洁是人类不配拥有的恩赐，因此我们是您的锋刃，是替您涤净世间罪恶的执行人。”

史蒂夫面色苍白，嘴角紧绷，垂下眼帘重重叹息一声，放弃了最后的劝说。那群狂热的极端分子显然也听不进去，他们脸色癫狂，刚一踏进射程就朝着泽莫开枪。一面高速旋转的圆盾飞旋而来，挡开了子弹，给了泽莫躲避的时间。星盾撞击在墙壁和铁架上，精准反弹回到了高高跃起的史蒂夫手中。

“泽莫，按计划引他们离开主炉区域。”他在耳麦中沉声道。

隐藏在紫色头罩下的面容看不清神情，但耳麦中的声音稍显闷哑，泽莫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停顿片刻才回应：“史蒂夫，很高兴和你之间能有一次合作的机会。未来我们估计不会再有交集了，就让这场如你所愿的爆炸作为我对你的告别吧。”

史蒂夫抿唇没有回复，那头也重回了寂静。泽莫沿着钢铁横梁向东撤离，极端分子果断跟随，枪声、子弹撞击声和榴弹炸开的声音回荡在废弃电站中。

这群极端分子显然没有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榴弹意外落在了涡轮炉旁边，炸得整座电站都震了震。铁锈和灰尘簌簌掉落，下方烧起了熊熊烈火，一瞬间烘干了水洼，散发恶臭的焦味。铁栏杆在争斗中剧烈摇晃，急促的脚步更是让钢架连接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绝大部分极端分子跟随泽莫离开了爆炸源，先前的年轻男人作为断后的那个，却意外被掉落的支架阻拦在了原地。

史蒂夫眼神一凛，拽着天花板上的锁链荡了过去，拉住了差点随着脚下倾倒的钢铁格栅桥而落入火焰中的男人，把他扔到了暂且安全的边缘铁架子上。

“您救了我……”年轻男人激动地哽咽。

烈火在他们脚下燃烧，火光在史蒂夫下半边脸上映出光影，勾勒出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他的脸色平静，神情淡漠，看了年轻男人一眼，仿佛千言万语，却什么也没说。

这时轰隆的爆炸声再次响起，整个废弃电站又一次剧烈震颤起来，年轻男人脚下不稳扶住栏干边缘。火舌很快咬了上来，他们所待的地方也不再安全，铁架子摇摇欲坠，骤然升腾的热气迅速蒸干了汗液。

“……活着赎罪吧。”史蒂夫叹息一声，一把拽住年轻男人的胳膊，将他猛地扔出了窗外，同时自己却因为反作用力向下迅速坠落。

年轻男人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想发出声音却喉咙堵住。他的后背撞碎了玻璃，只来得及看到方才所待的铁架子坠入下方的火焰。美国队长将身体蜷缩在盾牌后面缩成了一个球，身影在舔舐上来的灼热火舌中迅速消散。

整个废弃电站在又一场剧烈的爆炸中轰然坍塌，两根粗大的烟囱塌陷下去，冲天的火焰和黑色的浓烟将一切吞没。

他神情呆滞地落在了哈德逊河中，仿佛深受重创和打击，一时没缓过神来，难以置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时一道金红色的身影划破天际，冲过来时只看到了扬克斯发电站巨大的焰火和四溅的碎片。他惊声大吼：“史蒂夫！！！——”

尖锐到近乎破音。

他猛地降落在爆炸边缘，一些细碎的石块落在了他装甲上。一面圆盾被炸飞摔了过来，正好落在他脚边发出哐当的震响，昔日鲜艳的涂漆被炸成了焦黑的色泽。

“……给我监测生命体征。”托尼眸色阴沉，声音嘶哑。

“Sir，定位器信号消失，周围无生命迹象。”贾维斯平静的声音在此刻残忍而冰冷。

“再查……”他脚下一软，颤声道。

 

TBC

Chapter 106: 国殇之礼

扬克斯发电站倒塌的废墟上残余的烈火在灼烧，黑烟滚滚在湛蓝的天幕上升腾。

巴基捞起坠入冰冷河水中的年轻男人，将他随意扔在了废墟上。他带着金属半遮面罩，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眼神却晦暗不清。那道伫立在废墟之上的身影，像极了昔日仍在洗脑控制之下的冬日战士。寒风凛冽而过，那只仍在滴水的手指尖颤栗一瞬，不知是被冰河冻得发抖，还是出于某种难以控制的情绪。

年轻男人浑浑噩噩地跪倒在地上，被冻得发紫的脸色僵硬，虽然逐渐在橘色的火光下恢复暖色，扑面而来的灼热很快蒸干了浸湿的冬季厚重的衣物，但他整个人依旧陷入一种遭受巨大冲击后的精神恍惚状态中，嘴里哆嗦着意义不明的词语。其他逃窜的极端分子被及时赶到的雷神和绿巨人制服，泽莫却早已不见踪影。

他站在远处遥遥观望剧烈的爆炸，紫色面罩下看不清脸，冲天的火光却在他眼睛里燃烧起跳跃的光影。他深深叹了口气，才眼神放空沉声道：“我终于明白那两人为什么会因你而放下芥蒂了……”

未竟之言埋没在爆炸声中，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托尼一次又一次扫描遍了废墟的每一处角落，除了那面盾牌找不到任何生命迹象，金红的装甲被浓烟熏得抹上一层碳黑。

所有赶来的复仇者都僵在原地，凝望着倾颓的废墟，脸色凝重，却谁也不愿意第一个说出那句话。

“这不是真的……对吗？”彼得稚嫩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低喃了一句，声音微弱得飘散在冷风中。

没有人回答。

他像不知所措的孩子求助于父亲，下意识看向托尼，企图寻求一丝依靠，那道金红的身影却显得比他还要焦虑和脆弱。

绿巨人肩膀塌了下去，将庞大的身躯缩起来。战争机器罗德望着狼藉的废墟久久失语。索尔垂下手中的尼尔妙尔，低下了神明的头颅。旺达瞳孔震颤，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眼泪不自禁流淌，像被烟熏的。山姆滚动干涩的喉咙，在废墟上踉跄几步，只觉得身体沉重飞不起来。巴基一直沉默不语，将一切情绪隐藏在了面罩下。

沉默的气氛如浓烟一般笼罩在所有人心头，凝固了空气，令人窒息。

直升机由远及近的轰鸣打破了沉寂，高速旋转的螺旋桨搅碎了黑烟。从直升机上面跳下来一位西装革履的记者，身后跟着扛着摄影器材的摄影师，剧烈的风将他们的衣摆吹得猎猎飞舞。

“斯塔克先生……”记者将话筒朝肃穆的众人伸了过去，艰难开口：“距离爆炸已过去三个小时，至今仍未寻找到美国队长的踪迹，是否可以确认——”

“你他妈闭嘴！”托尼怒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们拍了下来，”记者悲恸地继续说，哪怕他极力保持冷静，也像喉咙被哽住一样发出颤音，“在高空中，清楚地看到了……他被火海吞没的那一刻。”

“闭嘴！是谁他妈准许媒体的直升机闯进现场的！给我滚出去！”这句话刺痛了托尼的心脏，戳中了他一直不肯承认的事实，他一怒之下对着记者高声咆哮。他面罩下的那张脸僵硬铁青，推进器猝然启动立刻就要上去抢夺摄像机，罗德和山姆反应极快当即拽住了他的手臂，才避免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公关事件。

一小时之后。

从高处巧合地透过废弃发电站顶层窗户拍摄到的影像通过主流媒体在网络平台上公开发布，史蒂夫将极端分子扔出窗外然后蜷缩身体坠落火海的那一幕，像瘟疫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世界，引起了举世震惊。短短几分钟时间“美队之死”的话题就冲上了热搜，有的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反复向官方账号质询，有的人痛哭流涕，在网络上发出悲痛欲绝的哀悼。

视频中美国队长死在「净化之刃」导致的爆炸中，这一事实对极端分子造成了剧烈冲击。亲手弑神的极端组织因信仰的震荡从内部开始土崩瓦解，昔日滥用象征的狂热人群终于在这一刻开始深刻反思，内心动摇是不是他们的行为亲手逼得神明自我献祭。

复联和政府在废墟地毯式搜寻仍然徒劳无获。最终，哪怕在斯塔克强烈反对下，政府也做出决议，强硬地公开宣告了美国队长牺牲的事实。

美国队长之死如同冬季阴冷的天空降落的鹅毛大雪，沉甸甸铺在了街头，将万物笼罩在一层厚厚的雪被之下，压得人从骨髓渗出一股寒意。肃杀的静默氛围也渲染了美国的街道，彻底冲散了圣诞节来临的喜悦和热闹，只徒留心里空荡荡的沉痛和哀恸。

蜘蛛侠迷惘地坐在皇后区一处屋顶天台，俯瞰远处寂静的街道。近日来似乎连犯罪分子都陷入了一种沉寂中，他想找人发泄一番都没办法。于是那种颓然便占据了他的内心，他悬垂双脚坐在高处，感受着凛冽寒风吹过制服，只感觉到一种深深的迷茫——如果连美国队长也会死去，生命究竟又有何意义？

当时索尔在记者离开后，就手举雷神之锤一句话也没说便飞走了，几日没有消息。虽然他过去也经常失踪，可这次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他还会再回到中庭。

巴基当夜回到了布鲁克林公寓，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只感觉透骨的湿冷，似乎身上冷冽的哈德逊河水尚未干透。他恍惚中回想起前夜史蒂夫的反常亲密和顺从，才发觉原来一切早有预兆。他双眸无神，脑子混混沌沌走进卧室时，某种念头闪电般猝然滑过他的脑海，于是猛地扑到书桌前，用金属臂粗暴地捏碎了锁，一把拉开抽屉，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泪水无声地落下，他嘴角牵扯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哽咽道：“你还活着就好……”

圣诞节当日清晨，厚重的雪花从阴沉的天空缓慢坠落，天地万物都覆上了一层银白。然而鹅毛大雪并没有阻止成千上万的悼念者，人们自发地在华盛顿特区的街道旁排起长队，就为了亲眼一见那口由单匹白马拉着的棺材。棺材上平整地铺了一面国旗，膘肥体壮的骏马无人骑，而此前这样的仪式只为总统举办。在很多人心目中，他远比选举出来的政府官员更重要¹。

这是美国有史以来规格最高的国葬仪式，棺材里却空荡荡，只有一件星条旗旧制服。飘扬的国旗降半，国防部礼宾团在两侧整齐排列，哀乐奏响于天地之间。这段旅程的终点在阿灵顿国家公墓。墓地里早已人山人海——人们不分种族、不分信仰、不分国界、不分政治立场，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身披薄雪，静默伫立，为这位「自由」与「正义」的象征含泪送行。

六位护柩者神情肃穆动作整齐划一地抬起灵柩，战争机器和猎鹰是其中仅有的复仇者成员。他们将棺材安置在新立起的美国队长纪念碑脚下，皑皑白雪落在雕塑的头顶与肩臂，为他披上一身纯净。军方的战机划过天际，天星局的空中航母防卫性地盘旋在阴云之下，确保整个仪式顺利进行。

山姆·威尔逊身着庄重合身的黑色礼服，胸前别着一朵白色的花，缓步走上台前，站在雕塑之下，眼神沉重而哀伤。

他定定凝望着那口空棺，喉头哽咽了片刻才艰难开口，带着一丝沙哑的颤音：“现在。看看你们周围。有些不可思议，不是吗？通常我们会看到彼此之间的差异……”

“被民族，被肤色，被宗教，被立场分隔开来……然而在这里我们全都紧密相连。”

“史蒂夫·罗杰斯，那个在布鲁克林街巷长大的弱不禁风的金发瘦小子，他承载着每个人心中最纯粹高尚的品格，是将我们紧密团结在一起的伟大熔炉……”

“他是我见过最坚定、最不肯退让，也最……温柔的人。他不属于这个时代，但我们都深知，他并非不合时宜的过时之人。他比任何人都燃烧着理想主义，也比任何人都知晓现实²。”

山姆顿了一下，眼眶发红，深呼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他教会我这面旗帜真正的含义，不是服从命令，不是屈服强权，而是在所有人都因害怕而沉默的时候，所有人都叫你让开的时候，仍然坚韧地站出来，大声说「不」。”

“史蒂夫从来不是为胜利而战，而是为正确而战。即使没有人站在他身边。他是这个国家最初的理想，他的肉身也许会倒下，但他的精神——他能激励每一个人心怀希望，相信自己能做得更好。就算在他离开多年以后，我们依然能得到他的教诲，通过讲述他的故事……讲给我们的孩子听，讲给我们的孙子听……”

“……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永远不会死去。”

山姆向棺椁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干脆利落，神情肃穆，眼神坚定不移。二十一响礼炮穿透阴霾的云，响彻天际，在所有人胸腔中震颤。

这时厚重的阴云骤然隙开了一条缝，曙光透过阴翳的云层正巧挥洒在雕塑上，将白雪洒落一层碎金。阴云缝隙中的天空透出一抹晴蓝，轻盈而剔透，一如史蒂夫澄澈的蓝眼睛。这样的蓝，美得令人心旷神往，也美得让人万念俱灰——人们多想让这刹那的永恒一直持续下去，那一抹蓝却终将逝去。

绿巨人缩在公墓远处的山坡上隐秘的林中，远远眺望国葬仪式。彼得裹着厚厚的羊毛围巾，低垂眼帘，神情怅惘，站在他身畔。

“……其他人都没来吗？”彼得轻声说。

班纳博士低声哀叹，沙哑道：“自……那以后，索尔就不知所踪，旺达把自己关在房间不肯交流，特查拉不知道在忙什么，詹姆斯拒绝前来，至于托尼……”

“……他至今还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这几天一直待在工作室里反复分析当时的现场视频和数据……我之前跟他提到这场仪式，政府希望他去发表悼词的时候，他直接怒了，砸碎了一堆东西咆哮着让我滚出去，一直嚷嚷着史蒂夫没有穿那件能抵御爆炸冲击的新制服，那个混蛋是故意的，他一定还活着……”

“我都不敢在他面前再提起这件事，说实话，我很担心他的状态……”

彼得听后沉默不语，只是头垂得更低了。

 

TBC

 

【注】：

1.此段落及下文中的悼词部分内容，节选并改编自官方漫画《坠落之子：美国队长》。

2.比任何人都燃烧着理想的你，也比任何人都知晓现实。——芥川龙之介

Chapter 107: 两封遗书

圣诞当夜，巴基披星戴月回到公寓时，机警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房间内的布局有细微挪动过的痕迹。他当即轻掩门扉，掏出随身的手枪，像一头狩猎的白狼，放轻脚步在黑暗中敏锐探查。

“放下你的敌意，巴恩斯，否则我俩会把这里毁了。”他刚推开卧室门，书桌前伫立的熟悉身影便发出一声讽刺。

巴基将枪放回枪套，借着昏暗的月色瞥到被打开的空抽屉，心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皱眉不悦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早知道他没死，却隐瞒所有人，放任政府随便宣布他的死亡……你不交代一句什么？”

托尼往前走了几步，冰冷的月辉透过窗户在他胡子拉碴的脸上投下一道光影，勾勒出脸上凌厉的线条，让他整个人显得压迫感十足。

“你还是不懂他吗，斯塔克，”巴基闻言冷笑一声，“他为什么选择赴死。”

“他没必要这样。还有其他解决方式，而他甚至不愿意和我们商量！”托尼咬牙尖锐反驳。

“……里克·福德，那个被史蒂夫救下的家伙，他的审讯记录你肯定看过。他从小就痴迷于美国队长，对二战时期的历史极度狂热，经常泡在图书馆里那些无人无津的陈旧档案室里……那个编码，就是被他这样破译出来的……”巴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质问，而是深深叹了一口气，放缓语调冷静地叙述。

“警方在他家里找到了线索，发现他正是那个最早兴起「净化之刃」的创始者。过去十几年里他在暗网中的言论愈发极端，吸引了一大批追随者，并借着史蒂夫公信力高涨的势头成功招纳了一大批信徒……”

“……是史蒂夫的死撼动了他长达十多年的扭曲信念。”

巴基眼神犀利，抬头高声质问：“你告诉我，要彻底瓦解象征的滥用，还有什么别的更好的办法？”

托尼一时间哑口无言，张了张唇说不出话，但他的琥珀色眼睛依旧流转着阴郁的光，显然不接受这样的解释。他顿了片刻，厉声怒斥道：“别说得好像你就能理解他一样，巴恩斯。这整件事他瞒着你我，我们没什么区别！他去求助的是那个分裂我们的敌人！这个混球！就算他策划「假死」，也该和我们——”

“真的吗？”巴基沉声打断了他，冷冷反问，冷酷地点破了残忍的事实，“如果他告诉我们他的计划，你会怎么做，斯塔克？你扪心自问——”

“你会软禁他，不允许他接触任何相关的信息。然后呢？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彻底解决这些极端分子？暴力镇压？关进精神病院进行洗脑医治？就算斯塔克企业能引导舆论，你能控制所有人的言论和思想？事态将会发展到一个怎样糟糕的地步……你比我更清楚。”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愈发低沉。

“哈……”托尼怒极反笑，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眯起眼睛讽刺道，“你倒是装得很懂他了。真能装啊，詹姆斯·巴恩斯。他什么都没说就不辞而别，企图逃避我们！你敢说你一点都不愤怒，不难受，不痛苦？”

“……我们逼得他太紧了，”巴基心脏刺痛，垂下眼帘，从哽住的喉咙间挤出干涩的声音，“让他喘口气吧……他的痛苦不比我们少。”

“你以为他能抽身离开，逃到另一个宇宙一个人逍遥自在？！”托尼怒而拍桌，瞠目裂眦咆哮道，“我告诉你，他休想拍拍屁股就走人，他没资格逃避！他迟早得做出选择！”

“……”巴基脸色阴沉，沉默不语。

托尼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平复情绪，眼底流淌着深邃的担忧和焦躁，继续嘶哑说：“而且……这只是我们的推测，谁也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传送走了。万一他传送迟了一步呢，我必须去确认他还活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成了一段反复暗示自己决定正当性的低喃。

这时两个人的通讯器同时发出嘀声，将这诡异又压抑的气氛打碎。特查拉冷静平稳的声音在他们的耳麦中响起：“托尼，巴基，我这里有一条最新线索，关于史蒂夫的。”

巴基眸子闪过一阵微光。托尼顿了顿，脸上难看的表情略有收敛，才哑声道：“你说。”

“你们待在一块？正好，那我直说了。我猜你们也察觉到了。这几天我一直在追踪泽莫，终于找到了他。他声称有史蒂夫亲手留下的信物，委托他亲自转交给你俩。坐标正在发送，你们尽快过来。”

特查拉语毕便迅速挂断，紧接着一个坐标点发送到了托尼的手表上。

两小时后，里加郊区旧庄园。

昆式喷气机停在荒芜破败的花园里，托尼和巴基快步踏过枯枝败叶，将积雪和枯叶踩得嘎吱作响，走进了庄园。顺着瓦坎达朵拉护卫队的指引，他们来到书房，托尼刚一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泽莫，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铁青着脸冲了过去，一把拽起他的衣领在他脸上给了一拳。

他的力道十足，蕴含着全部的怒意和憎恨，将泽莫打得头偏了过去，脸颊上迅速出现一道破皮的淤青。如果不是托尼攥着他的衣领，他会被揍得向后倒去。

巴基冷眼旁观毫无动作，托尼再次抬起高高的拳头，却被特查拉握住了手臂。

黑豹冷静沉声道：“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比起发泄你的愤怒，或许你更想看看史蒂夫给你留下了什么。”

托尼握拳的手因为激烈的情绪而抖动，他瞪着泽莫僵持了片刻才冷哼一声松开手，退后了一步。泽莫慢条斯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仿佛刚刚被打的人不是他，若无其事从里兜掏出两封平整保存的信。

火漆印深红的色泽倏然刺痛了两个人的双目，托尼和巴基愣神了一下才分别接过署上自己名字的信。他们没有等泽莫去取拆信刀，急躁却又小心翼翼撕开了信封，拿出那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信纸。

上面的字格外工整，写得一丝不苟，线条有力却不张狂，风格秀逸却不轻浮，如字的主人一样。遣词用句克制理性，行文落笔细致工整，看起来倒不像一封遗书，而是一份官方文件。

『托尼，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意味着我已经离开了。我知道你定然不肯相信我真的“死”了，不必再追查下去，别让这件事成为你的负担，美国队长已经死去。我必须彻底终结这个象征。我别无他法，抱歉。这个世界还有太多未来。它需要你。但不必有我。

我想说的有很多，但一落笔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值得述说的，任何解释都太苍白无力了。我们曾经误解、争吵、分裂，也曾彼此欣赏、默契并肩。即使在我们撕裂斗争的时候，我也不曾失去过对你的信任，托尼。你拥有远超这个时代的眼界和知识，你远比你以为的还要耀眼，在我眼里你就该万众瞩目，活得肆意自在，不必需要谁的认可。

对不起，托尼。到这种时候我仍要厚颜无耻托付你一件事。美国队长——这个象征，请让它就此永远终结，别让它落入政权的手中，被再次滥用、扭曲、失控。它是一个诅咒，一旦穿上那身制服就总会一步步经历失去，不要让别的人肩负起这个无法挣脱的诅咒。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我只能将它托付于你了。

我从未后悔过我做出的选择，但我对你始终有愧。你值得一个没有我的未来。

——史蒂夫』

托尼死死攥住那张信纸，一种想将它撕碎的冲动和一种舍不得、想将它郑重珍藏的欲望在他头脑中交织。他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压抑着满腔怒火，嘶哑地咕哝：“这他妈什么鬼。”

“一声「对不起」，一句「有愧」，就敢自作主张离开？”他瞪着那张颤动的纸，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扯了扯嘴角，却连冷笑都笑不出来了。

『巴基，

写这份信的时候，我想了很久。你总能看穿我心里不肯说出口的事情。我想你应该已经有所察觉，别自责你没能阻止我。这本就是我该独自背负的，是我拒绝了你的帮助。

你证明了自己。你证明了你不再是过去的阴影，也属于未来。你证明了当年那个布鲁克林王子从没有消失。你赢得了这个世界的信任，更重要的是，你重新赢得了你自己。

你曾对我说：“我会陪你直到世界的尽头。” 可我没有权利要求你陪我走到那里。对不起，巴克，我让你失去了太多人生的选择，现在，我把选择权还给你。你终于比我更自由了。你现在能重新拥有许多珍贵的友谊和羁绊，不必再把我视为生存的唯一意义。

用你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方式，继续前行。别让他们只记得「跟在美国队长身边的那个搭档」。你不是我的附庸，你是你自己。

你值得更多的、更美好的。不必来追寻我这个陈旧的过去。

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史蒂夫』

巴基将手抵在额头，微长的额发挡住了他的脸颊，看不清神情，只有肩膀在微弱颤栗。他身体僵硬，向后靠在了墙边，低声呢喃：“我自愿追随于你，我从未责怪过你……”可无人听闻。

 

TBC

Chapter 108: 真心剖白

窗外一阵风吹过，将枝头的雪扫落发出簌簌的细碎声，特查拉望向茫茫的树林，薄雾将丛林深处的景象模糊成阴影。他刻意不去关注两个人的状态，试图给予托尼和巴基更多的时间从那封遗书中缓过神来。

但当泽莫从沙发旁突然动身，缓步走到书柜前时，特查拉警觉地转过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泽莫没有在意他虎视眈眈的目光，以及架起长枪将枪刃对准他的护卫队，从书柜抽屉慢条斯理取出两封厚厚的信封。信封没有用火漆印封口，也没有落款，只是随意将封口折叠了一下，鼓鼓胀胀的，看起来塞了很多张信纸进去。

“让我猜猜，那封最终的遗书里他一定看起来又冷静又理性，不带一点情绪……啧，伟大的美国队长可真是惯会伪装，就像他总是装成一幅正义凛然的模样一样。”泽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缓缓讽刺道。

“这些……全是他揉成一团扔掉的，”他语气里的讥讽意味更甚，继续挑拨着两人本就濒临崩断的神经，“这堆废纸里也许才是真话，也许会有一些不想你们知道的小秘密……”

“……我倒是挺乐得瞧瞧你俩又会是怎么个反应。”

泽莫将厚信封递到两人面前，心绪杂乱的托尼和巴基却罕见地愣了愣，不知是意外于泽莫竟然会做出这种近乎于帮他们的事，还是意识到原来史蒂夫揉碎过那么多信纸藏起了那么多话语。托尼眼神复杂地瞧了泽莫一眼，手指有些颤抖，接了过来。巴基则攥着那叠纸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做足心理准备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书房暂时归你们了，慢慢读，被丢下的两位可怜人。”泽莫嘴里发出感慨地嘲弄，朝书房门口走去。

护卫队犹豫了一下看了眼特查拉，然后让开了道路。特查拉紧随其后离开了书房，他将门扉合上前，再看了一眼那两人的背影。

房间内一片死寂，只剩下纸张摩挲的细微声响。那厚厚一沓的信纸布满皱褶，像枯萎的树皮。上面的字迹一开始还是那样工整俊逸，却只写了数行，便戛然而止——

『托尼，我知道你会反对我的决定，我总是这样一意孤行，你就当我是个不懂变通的老古董罢。很多事我并非故意站在你的对立面，我很想靠近你，现实却总会演变成我们彼此推开。也许、我本就不该活在这个时代，美国队长本该死在七十多年前。如果你从来没有遇到过我，也许会过得比现在更好，是我带给你太多的冲突和痛苦，我有愧于你。很多话我面对你时说不出口，我本以为写信可以让我坦诚一些，但 』

墨汁晕染在最后一个词，蘸水钢笔久久杵在那里，浸染出一团棺椁上的黑色花朵。

『巴基，如果没有我，你本该有一个普通、平和、幸福的人生。你会与一位美丽温婉的妻子结婚，住在布鲁克林温馨的街区，孩子在院子里嬉戏，你们躺在干燥的草地上聊天，嗅闻到邻居家烤肉架上的香味。一切都那样安宁美好。是我夺走了你本该有的人生，我没有资格再留在你身边。放弃我，忘记我，去过本该属于你的生活。』

最后两行字的墨迹洇开，模糊成了近乎晦涩不清的一团，沾湿又变干的那部分信纸起了一层衰老松弛的细纹一样的褶皱。

『我记得你过去有时会在我耳边畅想战后的生活，你说战争结束后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大峡谷。那时你问我想做什么……我不知道脱下这身制服我还能做什么，我没有答案¹。这种无所依托的感受未曾远离。现在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我的归处，不管是过去、当下、还是未来。美国梦很美好，尽管它呈现的方式和当初我们想象的不太一样。但你终于可以去品尝它的滋味了，巴基。』

浓烈的情感伴随着越来越凌乱的字迹和不断洇开墨迹的深色挣脱信纸，比混杂着草木沉郁气息的墨香还要更浓郁地扑鼻而来。巴基喉咙间挤出微弱的哽咽，声音极度沙哑滞涩，翻阅信纸的手都在颤栗，失败了好几次才翻开下一张皱巴巴的纸。托尼则在小声咒骂，眼眶却彻底红了，声音含混嘶哑听不清他到底嘴唇哆嗦着在嘟哝些什么。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那我已经离开了。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不管你相信与否，托尼，你很了不起，哪怕我们争吵，哪怕我们分裂，我一直都知道这点。我不是克里斯汀，我没有做出选择的资格，你也并非魅影，他不是你的结局。我后悔没能早点告诉你……但有些话现在说出口已经太迟。』

后面那些信纸上字迹愈发潦草、扭曲，墨迹断断续续，就好像写信的人拿不稳笔。那沓被洇出深色水渍的信纸上有些只有一两句自相矛盾的话语，便被整个用力揉皱，甚至撕毁了纸张的边缘。

『自从注射血清后，我就没办法忘记任何一件事。此刻我脑海中全都是过去我们相处的具体细节。这些数不清的细节让我意识到我到底有多』

猝然停顿和字迹末梢的断痕，让窗外飘零的雪花也短促暂停了一瞬。

『我到现在都不敢说出那句话，我真是个胆小鬼。不，是我根本就没资格说出口，即使是在信中。』

『我或许不该留下信，什么也不该留下。你应该彻底忘记我。所有，一切，我都不该遗留。毫无意义。你注定会恨我，会撕碎它。既然要走，就该走的干干净净。』

这段文字被重重涂抹，划掉，用力到甚至划破了纸面。但字依稀可以从扭曲的线条中辨认。后面几张浸湿又干掉后皱皱的信纸只写下了两人的名字，墨迹就停滞在了那里，似乎在犹豫该落笔些什么，亦或者该不该落笔。但随后极短的句子又重新出现，杂乱无章，随意写在了信纸中央。

『忘记我，你该忘记我，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你值得更好的未来。』

『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留下些什么……我真是卑劣。』

『别忘记我。求你埋怨我，憎恨我，也别忘记我。』

最后一张信纸，只有一句不完整的话。

『我真的好想留下，谁能』

仿佛猝然惊醒一般，手掌擦过未干的墨渍，将最后那个词抹脏，然后彻底断裂在那里，徒留一片空白。他连离开前最后一次的剖白，都没能真正说出口。

静默的房间里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细微声。两个人如同被雪埋没的冰雕沉默地伫立着，干涩的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响。他们无法想象出史蒂夫是怎样拾掇起这些铺满整叠信纸的、浓烈的、汹涌的、破碎的情绪，是怎样深深藏起自己的一颗真心，又是怎样让颤抖的手写出一丝不苟的字，才写下那两封最终不掺杂一丝感情的，冷静而克制的遗书。

托尼猛地将一塌纸拍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红着眼眶，目眦尽裂，声线颤抖嘶哑道：“我得去找他，我必须要找到他。”

“我不会让你伤害到他……”巴基浑身紧绷，阴沉得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他在求救，该死的，你他妈看不出来吗！”托尼冲着他怒吼，指关节重重敲击在桌面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

“我们这样追过去到底是救他还是在继续逼他！你告诉我！”

巴基不肯退让的低吼让托尼顿了顿，他很少见这个寡言压抑的男人情绪如此剧烈，濒临失控边缘，却又浑身充满攻击性的敌意。但他同样寸步不让，眯起眼冷冷道：“你阻止不了我，巴恩斯，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跟我回来。”

书房内气氛剑拔弩张，一点跳出壁炉的火星子都能引起爆裂。此刻书房外，泽莫坐在庄园大厅巴洛克式楼梯上，眺望着大开的雕花门外覆雪的树林与漫天的雪花。

特查拉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担忧地望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又转过头来。

“命运喜欢重复、推演、偶合²，”泽莫低低笑了一声，不疾不徐地轻声反问，“真是精妙的一句话，不是吗？”

特查拉没有接话，他也毫不在意，继续用他独有的贵族式沉稳的嗓音发出一声喟叹：“七八年前，也是这样，他们在里头争斗，我在外头看着这茫茫然的雪，你来抓捕我。”

“只不过这一次，身处漩涡中心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TBC

【注】：

1. 巴基：“我回家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游览大峡谷。我做梦都想去大峡谷。你呢？你也该开始计划了。”
史蒂夫：“如果我的国家需要我继续服役，我就会干下去，不过也许不会吧。说实话，除了打仗以外美国队长还有什么用？如果他们命令我脱下制服交出盾牌，把我跟其他士兵一起遣送回乡，我也不会吃惊的。”
巴基：“别傻了，军队不会把你踢出去的。你可是行走发声的合影时间啊！他们肯定会让这身制服退役，但是他们会把你的海报糊得到处都是。史蒂夫·罗杰斯会成为美利坚无所不能精神的活化身。所以我把这个问题丢还给你：这是你想要的吗？”
史蒂夫：“我会做任何需要我做的事。”
巴基：“这不是答案。”
——《美国队长：过时之人》第1卷

2. 命运喜欢重复、推演、偶合。——博尔赫斯《诗人》

Chapter 109: 衔尾之蛇

“见鬼，怎么没人？”

托尼嘀咕了一句，抱怨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纽约圣所。巴基瞟了眼挂在墙壁上轻轻飘动的魔法卷轴，收起了好奇心，没有上手触碰。

尘埃在静谧的空气中缓缓沉浮，某种尚未彻底消散的淡金色符文留下若隐若现的尾痕，仿若在指引他们朝巨眼一样的圆窗走去。一股无法言明的诡谲和压迫气息在暗中潜伏，命运的眼睛正在窥视。

托尼推开那扇厚重的门时，跟在他身后的巴基猛地瞪大眼睛，警觉道：“等等，有什么不对劲……”

浮沉的光晕在木门上汇聚成一条如无穷符号的衔尾蛇符文，星辉沿着纹路如银河般缓缓流淌。他们尚未探究清楚这是什么，托尼的手指尖甚至还没能与门分离，他们脚下和四周的空间便瞬间如同万花筒一般拉伸、扭曲、坍缩。一阵令人晕眩、变幻莫测的变化后，四周的墙面和家具重新组成了与方才差不多的布局，却存在微妙差异。

“擅闯者——”一道熟悉却更显年轻些的呵斥声在身后响起，紧接着敌意的声音顿住，里面的情绪变成了充盈着好奇的疑惑，“……有意思，你们并非这个时间点的。”

两人转过头去，只见脸上仍保留着明显傲气的斯特兰奇审视着他们，手指微动收起了方才逐渐在他们脚下蔓生的金色荆棘。他的脖子上挂着暗金色的阿戈摩托之眼，其中的时间宝石散发着幽幽的荧光。

托尼深吸一口气，用手指了指那块宝石，嘴角上挑笑道：“哦是的，我们来找你聊聊你即将给我的那块绿宝石。”

斯特兰奇鼻孔出气轻轻哼了一声，淡淡地说：“若不是我感应到了你们身上源自我自己的魔法能量，还恰好知道你那张脸，否则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就已经被我扔进时间牢笼里了，斯塔克先生。”

“跟我来。”年轻的奇异博士从他们之间穿过，推开了那扇门。

这次那扇木门没再发生任何异动，托尼和巴基对视一眼，跟着走了进去。只见奇异博士盘腿坐在一张矮桌前，正端起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悠悠啜饮一口。那件猩红色的悬浮斗篷从他身后飞离，模仿人的姿势从茶壶中缓缓倾倒清透的琥珀色茶液，蜷曲的布料像握拳的手，将两杯陶瓷茶杯递到他们跟前的矮桌上，如侍者一样绅士地鞠了一躬又飞了回去。

“你这斗篷有点意思。”托尼挑眉笑了笑。

“这是……东方的红茶，”他端起茶杯轻轻嗅闻了一下，鼻尖闻到了草叶和兰花香，“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嗜好。”

“喜马拉雅山麓大吉岭，春摘，”袅袅的茶香伴随着升腾的热气在空气中弥漫，奇异博士平静地说，语气里却不经意间掺杂了一丝倨傲，“它很适合让某些——心浮气躁的家伙，静下心来慢慢品味。”

托尼翻了个白眼无视了他话语中微妙的讽刺。巴基则像一头面对陌生东西充盈着好奇心和警惕性的狼，他眼神犀利，如同在分辨是否有毒一般仔细观察了一番清亮的茶水，然后慢慢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味蕾上炸开的苦涩如青梅，让他眉头一皱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但很快口中回味的甘甜和清香，让他眉眼舒展，于是拿起茶杯豪饮了几口。

“我挺赶时间，可没有闲心来陪你品茶……”托尼手指不耐烦地轻叩矮桌，直奔主题。

他的话语还未说完，奇异博士将指尖竖起放在唇前，不疾不徐道：“切勿急躁，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在给予你答案之前，尚且需要确认一件事。”

奇异博士轻轻放下茶杯，几乎没有发出声响。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动，坠在胸前的阿戈摩托之眼缓缓漂浮，金色的锁环向外伸展，高速旋转，时间宝石散发出富有生命力的葱绿光芒。碎金光晕组成的河流渐渐在他们身周浮现，如涓涓细流静默浮动，最后首尾相接，形成了一道无限循环的符号。

“……你这看起来是个莫比乌斯环，时间线扭曲、反折、最后头尾相连，”托尼瞧了眼环绕着他们的金色河流，瘪嘴道，“你想表达什么？我拿走宝石会引发拓扑悖论？”

“并非莫比乌斯环，斯塔克先生，”奇异博士竖起食指左右摇晃，淡淡一笑，“是衔尾之蛇。”

“都是绕圈、循环，有什么区别？”托尼挑眉。

“莫比乌斯环的本质是单曲面的无尽延展——没有过去与未来的概念，时间线将在看似相同的路径上走出了镜像的命运，除非无限走下去。它本身就存在悖论。”

“你来到此处并非无限循环的曲面，而是因果闭合的宿命。一切始于你来见我的此时，一切也终于你来见我的此刻。你所参与的，是锁定因果的轮回，是纠正时空的闭环。”奇异博士低沉平淡的声音中仿若伴随着吟唱咒语的低吟，萦绕在室内的回声显得有些空灵而诡秘。

托尼一时间有些无语，他双手抱臂，朝着那块漂浮的发光宝石努努嘴：“直接说结论，这块石头，你到底给不给我？”

“你比新闻里报道的还要急性子，多年的磨砺也没能让未来的你多点耐心？”斯特兰奇博士淡淡嘲讽了一句，一手挥散了金色河流，碎金般的光晕渐渐消散。

“你不明白，我在这里多待一分钟，他的安危就多一分不确定。”托尼的声音里掺杂了一丝明显的焦躁。

“我很明白，托尼·斯塔克。”

“你想去另一个宇宙找回史蒂夫·罗杰斯，因此不得不求助于时间宝石与空间宝石的作用打开跨越宇宙的通道。”奇异博士神情冷淡，精准地点出问题核心。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口舌，”托尼眯起眼冷哼一声，“那就别绕弯子，你就直说，这宝石能不能借我？”

“如果我说不能，你是打算直接上手抢，还是找机会偷呢？”奇异博士傲睨了他一眼，傲慢不逊地讥讽一声，身后的披风缓缓飞舞。托尼没有回话，只是唇线紧绷，抬高下巴冷冷瞪视着他。原本静默的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起来。

茶杯重重搁在木质矮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僵硬的氛围。此前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巴基无奈开口，沉稳道：“你说要先确认一件事，这件事是指什么，斯特兰奇博士？”

托尼瞥了巴基一眼，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偏过头略微收敛脸上不愉的神情。奇异博士顺着台阶而下，淡淡说道：“时间宝石纵使能观测过去与未来的诸多可能性，其原理并非你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它自身的局限性在于当下的「变量」。”

“在你到来之前，我只能模糊地感觉到某个隐晦不清的「变量」，但我甚至无法确定它是否存在。”奇异博士动作优雅地斟了一杯茶，将视线放在从茶汤升腾而起的轻柔白雾上。

“它就如同，一根透明而易碎的蛛丝，在阳光下你难以观测到它的痕迹，伸手去触碰，就如这易散的水蒸气，抓了个空。”

“……”托尼这次没再打断他，只是略微烦躁地耸了耸肩，示意继续。

“但你将那个「变量」引来了，它第一次如此清晰可见。那个「变量」就是你此行目的地，一个不属于无限宇宙中的任何一个、不在我守护范围内的外宇宙，斯塔克先生。”

“所以？”

“它完完全全独立于我们的无限宇宙，它的变化或动荡不会影响无限宇宙自身的稳定，反之亦然。因此，跨宇宙穿梭并不会轻易造成两个宇宙之间的坍塌或时间线崩坏。命运业已既定，两个宇宙的连通是任何人也无法阻止的注定之事，而你，是衔尾之蛇的起始与终焉，是打开宇宙通道的钥匙。”

“哈，你是指，我是那条蛇肚子里流转的铁块？嗯哼，我爱这个比喻。”托尼闻言脸上渐渐流露出稍许喜色，暂且压下了心底察觉到微妙不对劲的疑窦，眉梢微挑自我调侃了一番。

他接着急促地说：“既然如此，那不必再多费口舌，我会按时将石头归还，不会引起时间线变动。”

奇异博士慢条斯理嘬了一口热茶，意味深长道：“我的这番话并不是在给你做背书，斯塔克先生。倘若你使用宝石过程中，违背了时空法则，产生了时间悖论，多元宇宙依旧会产生紊乱、动荡、坍缩，甚至灭亡。”

“我知道该怎么做，”托尼表情严肃沉声道，“你在质疑一个工程师的严谨？”

奇异博士笑而不语，他抬起双手，阿戈摩托之眼再次发出金属撞击声，时间宝石发出引人注目的光芒，缓缓从其中漂浮而出来到托尼跟前。就在他伸出手要触碰到宝石时，奇异博士双手猛地向外一推，他们周围的空间再度收缩、扭曲、延展。

“宇宙中的一切都在你体内，向内寻求一切的答案¹。”奇异博士的声音此刻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却又蕴含着穿透心脏的犀利。

托尼恍神一瞬，宝石稳稳落在他手中，一切终于停止了变化。

矮桌上的茶杯已然不见，容颜更沧桑一些的奇异博士盘腿漂浮在半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他们。

 

TBC

 

【注】：

1. 宇宙中的一切都在你体内，向内寻求一切的答案。——鲁米

Chapter 110: 命运之钥

“年轻版的你可真是个自大狂，”托尼将宝石郑重收好，冷冷嘲讽，“但神神叨叨这点倒是没变。”

“我知道你有疑问，你问即可。”奇异博士轻描淡写地回应。

托尼脸色骤然阴沉，低气压盘旋在周身，他快步上前语气尖锐地质问：“所以你在那个时候就见过来自未来的我……为什么当初要隐瞒这个事实，谎称一千四百万种结局只有唯一解？”

“我不管你在搞什么故弄玄虚的哲学修辞，那段冗赘的空话里存在明显与事实不符的矛盾——终局之战打开跨宇宙通道的是史蒂夫。”

巴基愣了愣，诧异地瞧了一眼托尼。他立即意识到，虽然托尼方才一直面露烦躁和不耐，事实上却对奇异博士说的内容了若指掌，没当即点出，不过是出于目标导向将借取宝石作为第一优先任务，暂且按捺住疑虑罢了。

奇异博士没有因为托尼冒犯的态度和言辞动怒，脸上的神情依旧平静如水，仿若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他勾唇笑道：“就如「我」所言，时间宝石的局限性在于当下的「变量」。哪怕是我，也不过是衔尾之蛇的命运一环。”

“来自未来的你离开当下时空，在外宇宙变量被真正引入前，时间宝石再次迷失了这个变量，更遑论将它纳入预测未来的因素。托尼，在这点上我从未欺骗你，一千四百万种结局中唯一胜利的解，的确是你的牺牲换来的。”

托尼闻言皱起眉头，却若有所思，隐隐抓住了逻辑的线头。他沉声道：“这并没有解释另外一个矛盾。”

奇异博士沉默片刻，发出一声余音回绕的感慨：“我的误判也在这闭环之中。”

“真是稀奇……竟能从你嘴里听到「误判」这个词，”托尼挑了挑眉，戏谑道，“我应该把这一幕录下来。”

“外宇宙变量随你而来，致使过去的我误判你为开启跨宇宙通道的命运之钥，因此纵使我无法再观测到一千四百万种结局以外的那个奇迹，我也只会告诉你，关键的解在你身上。”奇异博士没有在意他的嘲谑，细致地解释道。

“直到终局之战……”一直静默在一旁的巴基突然出声，低喃了一句。

“直到终局之战，史蒂夫消失在那片白光中，外宇宙变量时隔多年再次变得清晰可见起来，就像拨开迷雾一般，我才意识到了这一点。”斯特兰奇接过话头继续叙说。

“他是多元宇宙中的恒常定量，不可或缺的锚点，因此当他被困在外宇宙时，宇宙本身的纠错机制就在召唤他的回归——通过侵入他的梦境让他亲历一千四百万种结局，这其中就包括你的牺牲。”他放下盘坐的腿，如同羽毛般轻盈，从半空缓缓漂浮脚尖落在地面，眼神炯炯地凝视着托尼琥珀色的眼睛。

“外宇宙变量引入，你生；反之，你的死亡是唯一解，无法两全。”

托尼眯了眯眼，眼神暗沉下来，哑声道：“这狗屁的命运，就不能换一个人？非他不可？……他本不必承受这些。”

奇异博士垂眸缓缓摇头，叹息一声：“他是唯一一个能创造这个奇迹的人。”

“托尼，你试想，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够做到，在那种情况下误坠一个完全陌生的宇宙后，仅凭信念与言行就赢得了陌生来客的绝对信任并愿意主动冒风险跨越宇宙前来相助？”

托尼和巴基一时间哑口无言，脑袋高速运转也没能找出反驳的理由。

“诺维科夫自洽性原则¹……”托尼嘀咕了一句。纵使这位天才发明家早已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也还是倔强地嘟哝道：“打破命运的奇迹……又怎么成了衔尾之蛇？”

“他打破的是原有的命运，而新的命运将修正因果循环。”

“他看到了你死亡的未来，于是拼尽一切也要拯救你，因而未来的你回到过去引起我的误判，这是一条因果轮回的闭环，”奇异博士幽幽说道，“倘若过去的我没能误判你是开启宇宙通道的命运之钥，而是将外宇宙变量带来的胜利结局告知于你，你将不会主动赴死而是寄希望于缥缈的奇迹，当重心放在寻找这个变量时，一切都将乱套……”

“……一千四百万种结局将失去唯一解，外宇宙变量反而难以顺利引入，他也无法打破命运创造奇迹……导致宇宙崩塌的悖论就此诞生，地球不仅会毁灭在灭霸手里，整个宇宙也会湮灭于悖谬之中。”

托尼的脸色难看至极，但他的确找不出逻辑上的漏洞。奇异博士的话语构建出了一套自洽且符实的精密程序，让他挑不出缺陷来。

“一个开启通道的命运之钥，一个建造通道的工程师，一个亲历一切的见证者，而我，是推动这个命运之环闭合的观测者。”奇异博士平静的声音下了最后的定论，便不再言语。

 

***

斯塔克大厦实验室，托尼将时间宝石安置在环形装置上，不同色泽的金属环缓慢旋转，看起来就像行星轨道图一样。

“你……空间宝石你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巴基这才观察到环形装置另一头镶嵌的立方体，一时有些无语凝噎——自从托尼那晚来布鲁克林公寓找他对峙后，他们便一直一起行动，而他对此完全不知情。这说明早在托尼同他确认史蒂夫未死之前，这家伙就已经把宇宙立方搞到手了。

托尼没有回话，站在控制面板前专心致志地调试仪器和坐标点——幸好他有随时收集整理数据和信息的习惯，上次他和巴基通过跨宇宙穿梭器从外宇宙回来后他便锁定了那个坐标参数，也一直在着手研究跨宇宙穿梭原理和装置，可惜还欠缺一些核心理论，研究进程便只能暂且搁置。时间与空间宝石能否跨越宇宙尚且只是他的猜想，他得将这个猜想落到实处。

这时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大轰响引得实验装置都震颤了一下，消失数日的雷神砸破了强化玻璃直接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托尼，我没找到他！”索尔粗狂的大嗓门让人的耳膜都跟着震动。

托尼烦躁地皱起眉头，脸上露出思路被打断的不悦表情，冷声道：“你就是不爱走门？上次是天花板，这次是窗户，下次打算破坏什么？”

“抱歉，诶我太心急了。”索尔挠挠头爽朗地笑了一声，他看起来完全没有沉浸在悲伤中，反而高兴地说：“我寻遍瓦尔哈拉²的英灵，都没有找到他，史蒂夫没有死，太好了！”

“我知道。”

听托尼这么冷静平淡的口吻，又瞧了眼旁边巴基平静的表情，索尔愣了愣，大咧咧在托尼背上拍了一巴掌，把人拍得一个踉跄。他略微不开心道：“你早知道也不告诉我，害我一路上火急火燎的。所以他现在在哪，他没受伤吧？”言语中是无法掩饰的关切。

“你再打扰我几分钟，他的处境就更危险几分。”托尼手疾眼快接住差点掉落在地上的仪器，稳住身形，咬牙切齿道。

巴基在一旁解释道：“我们正打算去找他。”

“我也要去。”索尔立刻大声说。

“……”托尼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循循善诱道，“他在另一个宇宙，索尔。我们俩之前去过，造成的影响最小，多一个人就会多一分不确定，更何况是你这样的北欧神明。谁知道强大的神明跨越宇宙后会不会对宇宙壁垒产生影响，所以你先留在这里，等我们把他带回来。地球现在也不能没有强大的守护者。”

“……好吧，你说服我了。”索尔顿了顿，略微有些失落，就像一头鬃毛被打湿的雄狮，委屈巴巴地垂下眉尾来。

巴基瞥了一眼托尼，忍住了点破他拙劣借口的冲动。他也不太想索尔跟着去，这毕竟是他们仨之间的事。

索尔离开实验室后。巴基这才开口道出了自己的疑惑，声线低沉：“斯塔克，你一直说他会有危险，但你知道超人和蝙蝠侠不会伤害他。你究竟在找什么借口？”

“亏我以为你情商还算不错……”托尼没有将视线从手中的仪器挪开，讽刺道，语气中却藏着浓浓的担忧，“他现在的状态有很明显的自毁倾向，那些信纸……”

他哽了一下，颤声道：“你忘记上次他是怎么死的了？他居然自杀了……谁知道那个混蛋会不会又想不开……”

“……”巴基眼神暗了暗，沉默片刻，沙哑反驳道，“他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他选择……自我了结一定是出于某种更重要的缘由。”

“还能有什么原因让他连命都不要了？！”托尼目眦尽裂，咆哮一声，最后声音却骤然低沉下来，“他甚至、甚至不等我……”

巴基暂且无法给出理由，他的脸色也同样僵硬难看，但显然依旧无法认同托尼的看法。托尼平复下急促的呼吸，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表情阴冷，仿佛剥离了所有情绪，逼迫自己全身心投入到跨宇宙装置的测试上去。

月华初上，冰凉的月光反射在洁白的雪地，浸透出深入骨髓的凉意。跨宇宙穿梭装置在白炽灯下散发出金属锋锐的光泽，静默弥漫在夜空下的斯塔克大厦。

托尼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任何犹豫，径直启动了装置，然后迈步踏入刺眼的白光中。巴基神情严峻，紧随其后。

他们不曾发现，在索尔白天发出巨大的震声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的旺达听到了索尔粗豪的嗓门。那道雄厚的声音透过房间传到她耳朵里，让一度陷入迷茫和悲恸的她突然惊醒。

她掩面发出细微的啜泣：“你还活着……”

绯红女巫用魔法隐去了自己的踪影，来到实验室听完了全程，久久无法平息自己的情绪，于是悄无声息跟着跨越了通道。

 

TBC

 

【注】：

1. 诺维科夫自洽性原则：
由前苏联理论物理学家伊戈尔·德米特里耶维奇·诺维科夫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提出的物理学假说。主张如果存在一个事件会导致悖论或对过去的任何“改变”，那么该事件的概率为零。因此，不可能制造时间悖论 。
这一假说通过数学证明指出：
Ⅰ.宇宙在涉及时间旅行的情况下遵循与在缺乏闭合类时曲线的时空区域中相同的局部物理定律。
Ⅱ.‌ 无论通过虫洞的物体如何，时间旅行都不会导致无法解决的悖论。任何闭合类时曲线中的事件已经保证了自洽性，它们以自调整、周期性、自洽的方式围绕闭合曲线相互影响。
Ⅲ. 任何经历过虫洞并试图改变过去的存在都会被物理法则阻止进行改变；也就是说，存在的“自由意志”将受到约束。

2.瓦尔哈拉（Valhalla/Walhalla）是北欧神话中的天堂之地，亦译作英灵殿。凡是战死的勇士，所谓恩赫里亚/英灵战士，为奥丁所器重者，皆得入此宫为上客。

Chapter 111: 容身之所

扑面而来的滚烫火舌烧焦了他额前的几缕金发，蒸烤着他体内仅剩的水分，渗出毛孔的汗水还未来得及成水滴状就蒸发在热浪中。他用尽全力将整个身躯蜷缩在盾牌后面，才免受焰火的直接灼烧，振金盾也挡开了在爆炸中被高速震飞的金属碎屑。

在重力作用下他迅速往下坠落，眼看着就要被熊熊烈火吞灭，千钧一发之际，他另一只手终于从战术包里费劲地掏出了先前就放置在那里的平板，摁下了早先设置好的坐标。他左手紧跟着松开星盾，没了最后的遮蔽，炽烈的焰火迅速舔上他的身躯将他的制服烧出洞口，下面光滑的皮肤很快冒起细密的红肿水泡。

摧毁整个扬克斯发电站的连锁爆炸再次发生前，一团骤然出现的白光总算比爆裂的炽焰更先一步将他吞没。

他猛地坠落在铺了一层薄雪的冰冷草皮上，身上残留的火焰在他因惯性翻滚的时候被积雪给熄灭，草地上的雪被滚烫的温度融化，一同冒出了蒸腾的白雾。

在伤痕累累的情况下骤然跨越宇宙于他的身体状态而言更是雪上加霜，他只感到头晕脑昏，精疲力尽，胃部翻腾泛起恶心，皮肤被灼伤的疼痛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如今没有星盾抵御冲击力，他摔滚在枯草地上时甚至没多余的力气调整姿势，狼狈地滚了好几圈直到背部狠狠撞在树干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才停下来。枝叶上因为撞击而簌簌落下的积雪打在他憔悴的脸颊上，他睫毛颤抖着，半阖的眼皮下眸色混沌，聚不齐焦距。

他侧躺在雪地上，蜷缩起来剧烈咳嗽，呛了几口气，才疏通被浓烟堵塞的肺部，发出嘶哑的喘息声。不打算稍事歇息，他四肢并用试图挣扎着爬起来，第一次撑起手臂时没能绷紧酸软的肌肉于是再度摔了下去，手肘狠狠磕在草地上。冬天寒冷的温度将土壤冻得坚硬，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咬唇泄出又一声低吟。他四肢颤栗，好不容易撑着树干踉跄着爬起来，佝偻着腰急促喘气，才刚迈出步子就重心不稳，趔趄着往前倾倒。

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掌拖拽住了他的手肘，扶住了他心力交瘁的身躯。他转过脑袋，模糊的视野里只看到了黑色的一团，迟钝的思维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来人是谁。

蝙蝠侠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瞧着他苍白的脸色，残损制服下可怖的烧伤，还有一些明显暧昧的痕迹，素来冷静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担忧。

他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史蒂夫？”

“让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势情况。”另一道更显温和忧虑的声音在史蒂夫另一侧响起。

“等……”史蒂夫迟缓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开口企图阻止超人，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因缺水和呛烟而沙哑异常，像被一团沙粒给堵塞住难以发出完整的声音。他浑身紧绷，就如一年多前他们刚从荒原狼战场上捡到他时那样，像一只受惊而炸毛的猫咪。

超人用透视眼扫视了一遍他的身体情况，立刻意识到了史蒂夫为何这样抗拒。他的皮外伤并不严重，只是部分中度烧伤，但掩盖在制服下的皮肤上除却灼伤，还布满了轻重不一的结痂咬痕、吻痕和掐痕——那些疑似充斥着粗暴的肿胀和淤痕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虽然只是在探查伤势过程中克制的一瞥，他还是一眼就分辨出指印的大小力度差异，齿痕弧度也明显不同——是两个不同的人先后留下的。他的脏器和骨骼并未受损，身体只是因跨宇宙穿梭而引起了正常的生理性不适反应，中度脱水，还有神经紧绷与肌肉过度使用带来的酸软和疲惫。

但某些地方的异样很明显昭示着……

超人表情严肃地同蝙蝠侠对视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后者却立即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他默契地微微颔首，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对史蒂夫缓缓道：“我们先带你去疗伤。”

史蒂夫下意识就要逞能拒绝，一抬头看到布鲁斯那双不赞同的蓝眼睛，于是将喉咙间盘旋的话语艰难咽了下去，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片刻过后，正义联盟总部。

史蒂夫单手撑在浴室光滑的墙壁上，另一只手用热气腾腾的毛巾小心翼翼避开伤口，缓缓擦拭自己的身体。他抬头透过镜子瞧了眼自己皮肤上尚且还残留的咬痕，眼神暗了暗，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擦去大部分脏污后捞起布鲁斯为他准备好的干净衣物，才发现那是九个月里他穿过的衣服，史蒂夫愣了愣神，垂下眸子，只感觉鼻腔有些酸涩。

他换好宽松的莫代尔长袖衫，外面套了一件开襟羊毛衣，舒适的布料柔软服帖。正义联盟总部室内保持着恒定温度，使他不用穿上厚重的外套压迫伤口。他步履微顿来到外面，布鲁斯摘下了头罩，正操作医疗设备，阿尔弗雷德逐一准备好了药品和包扎用的医用绷带，克拉克则端来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果汁。

他们谁也没有问他什么，即使在他局促不安地坐在医疗椅上，尴尬地捞起衣摆露出红肿的伤痕，腰间的掐痕和吻痕也同时暴露在光线下的时候。中度烧伤的地方细密的肿胀水泡破裂了几个，溢出清液来，裸露出带着血丝的粉色皮肤。

慈祥的老管家眼神和蔼，像是没有看到那些暧昧的痕迹一样，套上无菌手套熟练耐心地清洗伤口，处理水泡，涂抹抗菌药膏并细致包扎。阿尔弗雷德的动作很轻，轻微的痛感并不强烈，史蒂夫紧绷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

“我根据你的体质调整了抗生素和用药量，即使你有血清，这些伤口也不能放任不管。”布鲁斯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让他感到了一种安心。

医疗室内氛围温馨，并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恰恰相反，整个房间充盈着淡淡的清香，安静却不沉寂，只让他感觉放松和温暖。这种如同家人一般的包容和照料让他心口酥痒，眼眶有些湿润。

伤口处理好之后，阿尔弗雷德端着沾染了稍许血渍和脏污的绷带离开。超人和蝙蝠侠仍然没有询问他任何事情，这反而让他有了一丝窘促。

史蒂夫端起温度适宜的果汁润了润喉，这才鼓起勇气轻声道：“布鲁斯……能帮我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吗，我可能要在这里待很长一段时间……”

布鲁斯顿了一瞬，和克拉克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他压下了心底的揣测和担忧，冷静地询问：“没问题，关于房子你有什么要求吗？”

史蒂夫垂下眼帘摇了摇头，黯淡无光的眼睛里一副无所求的神情：“怎样都可以，只要不会麻烦到你……我过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过段时间我再出去找份工作，到时候还给你。”

“……”布鲁斯无奈叹息，声音温柔到能让阿卡姆疯人院里的罪犯吃惊到下巴颏脱臼的程度，“史蒂夫，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存在麻烦。”

“你离开前说要送给我的那堆海底珍宝，我一直帮你保管在蝙蝠洞，那些是属于你的东西，如今你回来了，正好物归原主。所以你并非身无分文。”

史蒂夫鼻尖一酸，正想开口说声“谢谢”，抬眼瞥见布鲁斯挑眉的目光，又把那个疏离的词吞了下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蝙蝠侠保持着他一如既往的极高效率，第二天就把房子搞定了，驱车载他前往。他们从韦恩庄园湖边别墅出发沿着盘山公路往山上走，大概十多分钟的车程，一幢隐匿在哥谭树林中融合了维多利亚风格的英式乡村庄园便映入眼帘。

史蒂夫瞪大眼睛惊诧地瞧着那幢外部有着凉亭、篱笆花园和门廊的两层式建筑，磕磕绊绊道：“布鲁斯……我一个人用不着这么……”

“我用你的钱把这里买下来了，”布鲁斯沿着花园中间的石子小径走向大门，声音清冽却不容拒绝地说，“这里距离哥谭市区车程半小时，你若是嫌远可以去山脚小镇购买日用品，驱车前往只需要十五分钟。”

“那三个箱子我已经命人搬到了地下室，你倘若需要兑换成现金，可以和我说一声，韦恩企业不介意收藏一些海底奇珍。”布鲁斯勾唇露出一抹花花公子式的笑容。

克拉克在一旁微笑补充道：“这附近没有别的居民，足够僻静，周围都是树林，会有不少可爱的小型野生动物，但不是丛林深处，一般不会有大型灰熊或者猛兽。往西边步行十几分钟有一个湖泊，你若是感兴趣可以去周围转转。”

这一番细致的介绍下来，史蒂夫抿了抿唇，只得点点头，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语。他跟随两人走进房间，里面的装潢复古典雅，竟让他找到了一丝微妙的熟悉感。

待安顿下来后，他们在这幢房子里开灶吃了顿午饭，布鲁斯和克拉克便同史蒂夫道别离开。

回程的路上，克拉克方才一直保持着笑容的表情垮了下去，眉尾下垂露出明显的担忧，开口说道：“他的状态很不好，在有血清的情况下那些痕迹……那不是情人间的爱抚……而且他说要在这里待很长一段时间，那边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最坏的情况是他遭遇了非自愿性行为。”布鲁斯冷静地点出了克拉克没有直说的内容。

克拉克顿住了，紧皱眉头难以置信：“……他们怎么会容许这种事发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布鲁斯眯起锐利的眼，沉声道：“从他的伤口判断，烧伤发生在传送前不久。从他传送过来后的现场情况来看，他在冲力作用下滚了几圈，雪地有明显的融化迹象，枯草上有烧焦的痕迹，这说明他是直接从一场爆炸中临时传送过来的。那些结痂的痕迹还要稍早几个小时，烧伤覆盖了它们。除此之外，他身上没有抵抗伤或压迫性勒痕。”

“……布鲁斯，事实上，那些痕迹出自两个人，还有部分稍早一些。”克拉克艰涩开口，语气微顿。

布鲁斯愣了一瞬，线索如闪电般在头脑里迅速闪过，心底隐隐有了某些推测。他嘴唇紧绷，却没有说话。

克拉克低垂眉眼叹了口气：“身体上的伤势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大碍，我其实更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你担心他会自杀？他很坚强，克拉克，他不会用这种方式逃避痛苦。”

“但上次……”克拉克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完，但布鲁斯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那一定存在某种缘由，让他不得不选择主动赴死。他的死亡必定是某种未来之果的因，而不是懦弱的逃避。”布鲁斯笃定地说。

“……如果是这样，那除了那个时间线的他，没人能够知道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克拉克再次长叹一声。

“或许吧。总之，我们不能放任他一个人在那里待着，这段时间告诉大家多来陪陪他。”

“在那两个人追来之前。”布鲁斯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克拉克仿佛顿悟了什么，无奈地摇摇头：“……按他们俩的个性，我猜这个时间并不会长。”

 

TBC

Chapter 112: 哥谭树林

冬日的哥谭树林并非死气沉沉的寂静，富有活力的生机掩盖在薄薄的雪被之下。

常绿针叶林举目望去依旧葱绿，白松柔韧的长软针叶簇上结出漂亮的霜花，云杉短而坚硬的叶子则色泽深绿，形成浓密的华盖遮蔽在上方。脚下被冻得僵硬的泥土覆盖了一层松软的枯草、枯叶与积雪，岩石上还有绿油油的成片蕨类。

近日无所事事，史蒂夫便经常漫无目的在树林里闲逛，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只有在晚餐时间才会回到庄园。这几日正义联盟的朋友们总会以各种理由来蹭晚饭，他也渐渐习惯了。

最先来的是闪电侠，充满活力的年轻人见到他就扑过来抱住他，在晚饭时间风卷残云般吃掉了大部分烤肉和派，嘴里一边鼓囊囊一边跟他讲述他离开的这些日子里正义联盟一起打败了哪些敌人，解决了什么危机。巴里生气蓬勃的锐气驱散了诺大的庄园里的僻静，也抚平了他疏离的心。纵使他离开了四个多月，正义联盟同他的情谊没有丝毫淡去。

神奇女侠是第二个来的，她来的时候还带了一本画册，告诉他这是当初他离开之后大都会博物馆发行的纪念册，里面收录了一系列的企划插画，包括他当初画的那些。自从他几个月前突然辞别后，奥斯蒙德教授总在她耳边叹惋失去了一位优秀的人才，时不时便嘱咐她如果能联系上史蒂夫，期望他能回去重新担任签约画师。

史蒂夫不想拂了老教授的好意，回道改日他会去博物馆登门拜访。

钢骨还是如往常一样冷淡沉稳，但没有让他感到尴尬或不自在。维克托不用再进食人类的食物，在史蒂夫用餐时，他就坐在餐桌对面用平静的声音简要叙述了近段时间来正义联盟的变化。在讲述到蝙蝠侠新造的瞭望塔时他敏锐察觉到了史蒂夫原本黯淡的蓝眼睛里突兀闪过的微光，于是细细描述起来，还将那座神奇的空间站全息投影到他亮晶晶的眼前。傍晚维克托离开前在史蒂夫惊讶的眼神里平淡地说，趁着刚刚晚餐间隙他帮忙升级了庄园的智能系统，还帮他搞了个新生的人工智能管家，以后可以通过人工智能管家控制庄园里的家电设备——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还加装了防御武器系统。

夜晚时分总是最难捱的，那些搅乱他脑子的愁绪让他难以入睡。他总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睁开眼用空洞的眼神望着透过纱帘的月色，倾听窗外的声音。

漆黑幽暗的夜幕下，哥谭树林同样充盈着生息。大角鸮低沉柔和的声音如同沉稳的号角，有时又会发出尖利的哨声，刺耳而惊悚。呼啸的寒风刮过树林的沙沙声中，偶尔掺杂灰松鼠尖锐的爪子摩擦树洞的声音，或者飞禽拍翅扑闪声。

自从他从冰封解冻后，他鲜少听到这样来自大自然的纯粹乐章。斯塔克大厦是城市地标性建筑，他的房间在几百英尺的高空，隔音效果极好的外墙让他甚至难以听到汽车喇叭声。布鲁克林的公寓便嘈杂了许多，但夜晚更多充斥着城市喧嚣与绿化带中的虫鸣。这来自野生动物与树林本身的声音让他仿若回到了七十多年前，咆哮突击队总是露宿野外，躺在战壕里被大自然包裹的时刻。

那段日子根本算不上幸福，战争最是残酷，谁也说不准今夜睡在你身畔的战友明天还在不在，但那段时间却又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最为心安的时光。他终于不再受病魔侵扰，满怀一腔纯粹的热血，为尚未被侵蚀的美国梦而热忱战斗，也尚未经历即将失去一切的未来。

他那时曾一度以为，这就是他的归属。他未尝意识到，这个世界会将他一度又一度吐出来¹。

那时候巴基还没有坠落冰崖，这位棕发的青梅竹马便总会占据他身侧的位置，陪他遥望天上的寒星，或者低声猜测那一声短促的啁啾来自什么种类的鸟儿。巴基那时候知道的比他多——当初为了泡妞刻意学了点这方面的知识。但史蒂夫记性很好，他们温暖的身体紧紧相贴，那略带沙哑的声音讲述的每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直到跨越六十七年冰封的时间，他看动物世界的纪录片时，才发现有好些是那家伙现场胡编乱诌的。

史蒂夫想到这儿神情再度黯然下去，只感觉指尖触及一片冰凉，于是瑟缩起来，将自己裹在被衾里。

他搬到这儿来的第二天就去湖畔转了转，岸边结了些许薄冰，枯萎的芦苇间满是冰碴。但湖心水流平静，湖色如镶嵌林中的翡翠，在翡翠中间点缀了两点白。那是两只依偎在一起的苔原天鹅，特意迁徙到这里过冬。显然这是一对情意绵绵的忠诚伴侣，他们雪白的长颈相碰，用黑色的脚蹼荡开波纹。冬日里万里无云的时候，阳光会在他们洁白的羽毛上铺洒一层碎金。

史蒂夫忍不住想将所见之景画下来，于是第二天就背着绘画材料踏上了探访森林的路——布鲁斯总是能把什么事都考虑得那么周全，他惯用牌子的画笔和颜料在画室里都备着。

有时自然界中奇妙的现象总算能将他从心口空荡荡的虚无中短暂拉回当下的现实。听到脚边传来的簌簌声，他悄声蹲下身去，惊喜地瞧见了一只隐匿在冬青灌木丛中探头啄红色浆果的知更鸟。

那是一只颜色鲜艳的雄鸟，背羽和头部是炭黑，眼睛周围散布着白色的斑点，胸口的羽毛呈现饱满的橘红色。那只小鸟没有察觉到他观察的视线，亦或者不惧怕于他的靠近，用橙黄色的喙将鲜红的果实啄下来。

在鲜绿的灌木丛与蕨类植物下，有一大片似雪又不似雪的灰绿色地衣，史蒂夫瞧着那片驯鹿苔藓愣了愣，恍惚中才意识到，原来圣诞节即将临近。

但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摇晃了一下头，将脑袋里突然浮现的昔日复仇者大厦里举办圣诞晚会的画面给赶跑了出去。

他常常坐在湖畔就是大半天，冰晶蓝的双眸却没有焦距，不知道神游到了何处。这样神情黯然地长时间盯着湖水，倘若有旁人经过，定要心生疑虑这人是不是有跳湖轻生的念头。但这种念头从未在他脑海中浮起，他只是，感觉自己的一切感知在逐渐淡去，就好像一个在风雪中逐渐失温而不自知的人，终将在温暖的幻觉中变成冰冷僵硬的尸体。

夹在画板上的素描纸有时候一片空白，有时候寥寥数笔，那些线条总是会从景色扭曲成人的轮廓，等他惊觉时，才发现纸上跳跃而出的画面是他极为熟悉的面庞——巴基眉眼弯弯的样子，托尼勾唇微笑的样子，巴基盯着他看时深情的表情，托尼搞发明时严肃的神情……不知不觉，两个人早已填满了属于史蒂夫·罗杰斯的生命，在他心中占据了同等重要的位置。一个意味着他无法忘却无比怀念的过去，一个象征着他无法割舍无比感念的未来。

他终究还是没舍得将那堆画纸撕掉，于是夹在画板的最底层，将自己的注意力强行拉扯到眼前的景色上来。

树林中的野生动物似乎将他视为了其中的一员。最开始是两三只黑顶山雀，偷偷啄落在地上的面包碎屑。史蒂夫瞥见了他们，没有惊扰这群可爱的生灵。第二天他便带了些葵花籽、花生、核桃和杏仁，充满好奇心的黑顶山雀永远是最先来的访客，圆圆的毛茸茸的头如白色的脸颊裹着黑色的兜帽，用又短又细的喙啄食，更大胆些的，在吃饱喝足后跳到他的肩头，似乎把他当成了树枝。但很快访客便越来越多了，坚果油脂的香味吸引了更多的鸟雀和松鼠。同他混熟后，灵动的灰松鼠甚至趁着他作画时，跃到了他柔软的金发里，用蓬松的大尾巴将发丝扫得凌乱，细小的爪子轻轻搭在他的头上探出小巧的头颅瞧他在干什么。

史蒂夫尽职尽责地当一棵树。

某天，一位美丽优雅的生灵突然到访了这片湖畔。那是一头雄性白尾鹿，分叉的鹿角硕大而坚硬，身形矫健，四肢修长，尾巴上有一圈柔软的白毛，他伸长脖颈低头饮水。史蒂夫用惊讶的眼神细细描摹他优美的身躯，垂眸挥动手臂在画纸上用碳素笔将线条铺呈，于是同样灵动的灰色精灵浮跃在白纸上。史蒂夫再抬头时，取景框里遗憾地失去了他的踪影，这样警觉机敏的生灵在树林里可不多见。

可很快，身畔明显的暖意让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头雄鹿用湿润的鼻尖靠近他嗅闻，紧接着用鹿角在他身上磨蹭。

“看起来他似乎把你当成了同类。”温和的声音打趣道。

他身边的野生生灵并未被这声音惊扰，史蒂夫转头一瞧，便看见火星猎人轻悠悠地漂浮在他旁边，缓缓说：“动物比人更能分辨人心，你的灵魂吸引了他们。”

史蒂夫牵扯嘴角，局促地笑了笑。

有时他也会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倦怠，昔日总是坚挺的脊背松懈，肩膀垮下来，无神的眼眸低垂，蜷缩在防水布上伴随着湖畔的微风陷入困倦。椋鸟用尖锐的黑色鸟喙拨开口袋，葵花籽便洒落了出来，鸟雀与松鼠大饱朵颐后就依偎在他怀里取暖。后来那头白尾鹿也跪下四肢靠在他身畔，将修长有力的脖颈轻轻搭在他的背部，给他带来一阵暖意。

波光粼粼的湖泊中心发出异响，惊扰了浅眠的生灵，鸟雀惊飞到了高高的树枝上。白尾鹿警觉地抬起头颅，站起身来拱起身背，从喉咙间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尾巴高高翘起做出攻击性的姿态。

一阵凉意透风而来，史蒂夫这才缓缓睁开朦胧的眼，反应迟缓地看向湖边。

即使在这样寒冷的冬季，亚瑟也照旧半裸着精壮的上半身，从湖水中缓缓走出来，水滴沿着暗金色发梢滴落在枯草地上。七海之王瞥了一眼逐渐放松下来的生灵，将目光落在史蒂夫身上，眼底闪烁过怀念的微光，感叹道：“许久不见了，史蒂夫。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失去了战士的警觉。”

史蒂夫的声音带着一丝刚醒的沙哑：“好久不见，亚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亚瑟并未执着于此，他跟随拾掇好画板的史蒂夫回到庄园，一进门就瞧见了柜子上摆放着嶙峋的深海珊瑚、斑斓的玳瑁鳞甲、如血的玉化砗磲……那些昔日赠予他的海底珍宝。亚瑟挑了挑眉，爽朗道：“你若是喜欢，深海里还有许多。”

“只是觉得它们不该在地下室里蒙尘。”史蒂夫无奈地笑了笑。

他们聊了许多，主要是亚瑟分享他的经历，史蒂夫垂眸倾听，听他讲述他的弟弟、他的母亲、他的海底王国。离开前这位愈发成熟的七海之王邀请他前去亚特兰蒂斯参观，史蒂夫没有拒绝，只同他约定日后前往。

这段日子，史蒂夫渐渐失去了对时间流逝的感知，他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待了几天，仿佛很长又似乎很短。但克拉克和布鲁斯来访的时候，搬来了一棵对称漂亮的弗雷泽冷杉，说要装点成圣诞树。

他晃神中没听明白布鲁斯在说些什么，便被两人拉着坐上了去往哥谭市大型商场的车。

 

TBC

【注】：

1. 你的要求太高了，你的渴望太多了，这个世界把你吐了出来，因为你与众不同。——赫尔曼·黑塞《荒原狼》

Chapter 113: 圣诞晚会

百货商场正门有一棵二十英尺高的巨大圣诞树，史蒂夫不得不仰头才能望到顶端的星星，树上装点着亮闪闪的彩灯和挂饰，吸引来往行人的目光。商场入口处有一位身材圆滚滚衣服鲜红的圣诞老人脸颊上挂着长长的白胡子。他和蔼可亲的笑着，眉眼弯弯，蹲下身来从兜里掏出彩色糖纸的糖果，身边围了许许多多活泼的孩童。

这些天一直待在哥谭树林里他对此毫无意识，直到来到城市中心才发觉圣诞氛围到底有多浓厚。商场里几乎人满为患，人们手里提着鼓囊囊的大口袋，为庆祝圣诞疯狂购物。

布鲁斯掏出一张长长的清单，克拉克推来手推车，看到那张快垂落到地上的纸惊讶地挑了挑眉。超市人很多，但他们动作都很敏捷，灵活地避开人群，将清单上的东西逐一划掉，各种物品渐渐堆满了推车。

路过玩具区时，史蒂夫无意间瞧见了货架上一排排的透明盒子里装着人偶，是缩小版的正义联盟成员，那里面竟然还有他昔日作为流浪者的形象。这些人偶虽然做工有些粗糙，但关键特征抓得很准，看起来惟妙惟肖。

史蒂夫不自禁盯着那排货架多看了一会儿，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情。他想起自己刚搬进斯塔克大厦不久，路过托尼的工作间时无意中瞥见了工作台上摆着一个做工精致的美国队长模型，那表情做得非常逼真，他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人偶皮肤细腻，头发的触感竟然是柔软的，像真的一样。于是他好奇地拿起来摆动四肢，正巧托尼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眼神不自在地游移了一下，摸了摸胡茬镇定地和他解释说这叫做可动人偶，他授权了复仇者联盟的形象制作周边来弥补一点复联的日常经费，这是厂家寄过来的样品，他提过改进意见后就会还回去。

史蒂夫不疑有他，后来也没再见过那个人偶，当下只是感慨道，他那个年代还没有这种东西。

“科技在进步，队长，”他记得托尼当时笑了笑，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熠熠生辉，“1964年世界上第一款军事系列可动人偶G.I.Joe诞生，自那以后许多玩具厂商纷纷效仿，你的可动人偶……一直都很受欢迎，你手里的这款已经迭代很多代了。”

“军事系列……那他们有做过……巴基的吗？”他顿了顿，害羞地补充道，“我是指咆哮突击队。”

托尼不忍心让他的蓝眼睛里流露出失望，于是耸了耸肩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当然，这几种可是稀有款，所以市面上看不到了，过几日我让厂商寄给你。”

“谢谢你，托尼。”史蒂夫眉眼弯弯，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于是当时世界上唯一一个以巴基·巴恩斯为原型的可动人偶寄到了史蒂夫的公寓。托尼不知道的是，那日过后，早已学会使用互联网的史蒂夫忍不住上网搜了搜，鬼使神差下单了一款钢铁侠Mark Ⅶ的可动人偶。他分不清托尼那么多装甲有什么功能性区别，但身为艺术生，纵使那些装甲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他也准确地分辨出了托尼与他初见时那款线条流畅的金红色装甲。

即使在他们分裂的时候，他也将那个人偶好好保存在盒子里。

——真可惜，他什么东西也没能带来，包括那个人偶，以至于没个能念想的东西。

托尼那时候只以为史蒂夫怀念他失去的旧时光，怀念他最好的朋友，事实也的确如此。彼时他们都尚未意识到，逝去的人竟然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命运的齿轮将他们一同搅进了扯不清的纠葛中。

回到哥谭树林的庄园，克拉克和布鲁斯将几口袋的东西拎到他屋子里时，史蒂夫才意识到原来他们打算在他的庄园里举办圣诞晚会。于是他稀里糊涂变得忙碌起来，无暇再陷入过去的回忆中。

他们先将彩灯和挂饰一个个装点在了圣诞树上，克拉克飞上去将一颗金黄色的五角星放在了最顶端。然后又将彩带和彩灯挂在墙壁上，壁炉和门上则挂着用冬青枝、松枝、松果与红浆果编制而成的花环，可爱的麋鹿、圣诞老人、姜饼人各色玩偶一并在各处装饰。一番忙活下来，整个庄园充盈着浓厚的节日氛围。

史蒂夫用鲜艳的彩纸包装礼物时，看到两个多出来的数量才猛然间发现，他方才在商场竟下意识给托尼和巴基也准备了礼物。他低头怔忡了一会儿，苦笑地想，这礼物只怕是永远也送不出去了。

他将礼物盒一一在圣诞树下堆叠好，然后将那两个多余的礼盒收进了地下室里。

克拉克将跃跃欲试的布鲁斯推出厨房，后者露出遗憾的目光，瘪了瘪嘴。他于是来到客厅，将姜饼饼干、拐杖糖、红白条纹棒棒糖等色彩各异的糖果从口袋里倒出来摆在盘中，在装盘圣诞布丁的时候，他盯着洒满坚果碎、葡萄干的布丁，舔了舔唇然后迅速偷吃了一块。

克拉克和史蒂夫一同在厨房帮阿尔弗雷德一起准备节日的佳肴。填满蔓越莓酱与香草黄油馅的烤火鸡外焦里嫩，蜜汁火腿上涂抹了蜂蜜后烘烤得酥脆带甜，烤牛肉用上了史蒂夫昔日在军营里的做法。土豆泥与焗豆是必备的配菜，餐后甜点则有克拉克从玛莎那里学来的配方制作的苹果派，为了满足巴里的热量要求，他加了双倍甜馅。史蒂夫往苹果酒里加了些肉桂和丁香一同炖煮，氤氲的清香四溢，飘满了整个庄园。

当丰盛的食物端上餐桌时，正义联盟的成员已经来齐了，一群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桌边闲聊。烤火鸡的焦香与苹果派甜蜜的香味充盈了整个房间。

夜色降临，窗外飘着洁白的雪花，屋内暖黄色的灯光却将人捂得暖烘烘的。时间很快在推杯换盏之际流逝，史蒂夫很难在这样的氛围下有闲暇功夫追忆过去，伤春悲秋。

巴里的嘴巴从没有停下来过，他的嘴里如果没有塞满食物那就在快速说话。亚瑟一如既往酒量不好却又格外豪放，他举杯高吼，吟唱起渔夫的歌谣。克拉克和布鲁斯时不时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其他人也总会挑起轻松的话题，却从不会把史蒂夫落下。他在聊天之际，只是偶尔间脑袋里会飘过一阵短促的思绪，心想，此时此刻，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也在过圣诞节吗？

不知不觉，两个宇宙的时间流逝不知为何似乎来到了同步的时点，他恍惚中意识到了这一点，却无暇去细细推敲。

纵使再也回不去了，他还是忍不住心底叹息，在另一个宇宙，复仇者联盟是不是也如往日一样，在斯塔克大厦举办圣诞晚会？他素来都不是晚宴上最活跃的那个，他总是有些拘谨，与现代的潮流显得格格不入，因此有没有他应该没有什么区别。

晚餐过后他们互换了圣诞礼物，在一阵嬉笑声中玩闹。酒过三巡，月上枝头，阿尔弗雷德早已去客房休息，晚宴的热闹渐渐淡去，史蒂夫正起身准备去收拾狼藉，布鲁斯却将他肩膀按住，然后克拉克和巴里像在比赛似的，两个拥有超级速度的男人不过眨眼之间就把屋子恢复成了秩序井然、干净整洁的模样。

本以为酒阑人散，月色侵廊，晚宴结束后他会重新回归一片寂寥之中。但出乎他意料的，正义联盟没有离开。克拉克和布鲁斯占据了一间客房休息，神奇女侠住在了最后一间。醉醺醺的亚瑟躺在沙发上打呼噜，巴里和钢骨在一旁精神抖擞地玩电子游戏也没能把他吵醒，火星猎人向史蒂夫表示他不需要睡眠，坐在沙发上观摩比赛。

史蒂夫眼眶微红回到主卧，他知道正义联盟的朋友们在用这种默不作声的方式来陪伴他而不让他感到孤独。

他蜷缩在柔软的床铺中，耳畔再次传来了哥谭树林的夜晚交响曲。在这扣人心弦的自然狂想曲中，他的灵魂依旧像一缕虚无的烟，不知随风飘散何处。他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别处，无论哪一个世界都是一片陌生的风景，而他的灵魂再也无法找到依托。但至少，此时此刻，有人用一根细细的丝线牵绊住了他，让他的脚尖好像稍微落了地。

他努力抑制自己不去想念，不去思念，但昔日相处的点滴细节仍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刻如潮水般涌上脑海。史蒂夫睫毛轻颤，呼出一口气如同一声低切的哀叹，在孤独中低吟，祈求所爱之人的怀抱与温暖。

但他只能抱紧自己。

他会习惯的。他告诉自己。

也许过个三十年，等他们忘记了自己，他便可以回去看看他们。他就躲在远处悄悄看一眼，看他们携手佳人，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儿孙满堂，那便足够了。

不过是三十年，转瞬即逝，只是在冰封中沉睡一半的时间。

他能忍住的。他告诉自己。

 

TBC

Notes:

关于两个宇宙时间线补充说明：

1.可以理解为史蒂夫穿越到DC宇宙后在他与正义联盟相处的9个月左右时间里，漫威宇宙时间线暂时暂停——因为他回到的是终局之战他消失的时间点。

2.超蝙跟随史蒂夫来到终局之战战场后两边宇宙时间线同速流逝。

3.由于毁灭博士掳走史蒂夫并导致他的死亡，铁和冬重启时间线，史蒂夫被囚禁的那条时间线消失，新的漫威宇宙主线不包含这部分史蒂夫被掳走的时间，而DC宇宙这边时间一直在流逝，也就是说，终局之战后漫威主宇宙时间线只历经4个月左右的时间是不包含那条消失时间线的时间的，而DC宇宙5个月左右时间包含了漫威消失的那条时间线。

故在112章中史蒂夫认为“他离开了4个多月”，实际上对于正义联盟而言他离开的时间是5个多月。

4.综上所述，此故事中，DC宇宙历经9+5约合14个多月时间，漫威宇宙（不包含消失时间线，也就是史蒂夫视角的感知而言）历经4个多月，这个时间差异导致两个宇宙时间线完全同步，并在同一天过圣诞节。

也就是说，正义联盟在邀请史蒂夫参加圣诞晚会当天，漫威宇宙在举行美国队长的国葬仪式且圣诞节当晚铁和冬从泽莫那里看到了史蒂夫留下的遗书。

此后两个宇宙之间时间线会一直保持同步，不会再涉及时间线变动情况，后续将不再赘述这点。

Chapter 114: 无法抉择

当托尼和巴基跨越宇宙时，蝙蝠电脑上针对时空异常波动的监测警报声便响起来了。超人和蝙蝠侠并未立刻动身前往波动所在处，稍许片刻，那两人便来到了正义联盟总部。

“史蒂夫在这里吗？”刚一见到蝙蝠侠，托尼便急切地问。

蝙蝠侠用审视的目光将他们细细打量了一遍，用笃定的语气沉声道：“他刚来的时候，状态很差，中度烧伤和脱水。他是从一场爆炸中脱身的。”

“这段日子他对自己的事也闭口不谈，我总感觉他身上有一种……游离在世界边缘的疏离感。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超人担忧地补充，疑惑地询问。

托尼只感到心下刺痛，皱了皱眉头，一时没能言语。巴基眼神黯淡下去，深吸一口气，这才低沉开口，将极端组织「净化之刃」与美队之死的始末缓缓讲述给两人听，他吐词清晰，用语简洁，声线里却难掩一丝颤抖。托尼双手抱臂偏过头去，掩饰微红的眼，时不时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细微的哼声，补充一些细节。

话音落下，正义联盟的大厅一时间陷入了沉寂，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凝重的空气中沉浮。

半晌过后，蝙蝠侠才叹息一声，他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用沙哑的嗓音引用了一段话：“没人希望自己被理想化——我们希望被看见、被接受、被原谅，并知道在我们状态不那么理想的时候可以做自己¹。”

“他只是一个人类，斯塔克先生。”他别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

托尼脸色阴沉下去，如同笼罩着一层阴云，抿唇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哥谭树林湖畔。

史蒂夫捡了一节被雪压断的椴木树枝，坐在防水布上便开始忙活起来。与他熟识的小动物们纷纷窜来，探头好奇地瞧着他双手灵活的动作。他从工具袋里面掏出雕刻刀组——那是布鲁斯赠予他的圣诞礼物，许是他望着可动人偶发神的时候被这位素来心思敏锐的朋友给瞧见了。他难以想象自己竟然能在另一个宇宙结识这样一位与他在很多方面都能产生共鸣的朋友。

他先是将多余的枝杈砍掉，截下平整且笔直的两段，剥去淡灰色的树皮，露出里面柔韧光滑的白色内皮来。接着用铅笔在木材表面勾勒出大致的轮廓，然后用曲刀去除多余的部分。这种树木轻盈柔软，木纹极少，纹理朝着同一个方向生长，当锋利的刀片划过年轮时，刀身不会颠簸产生粗糙的疙瘩，是最适合雕刻的木材之一。他过去曾在布鲁克林的艺术学院就读时期，大学课程里有教过雕刻相关的知识，因此还记得一些技巧。

最开始他的动作还有些生疏，但往日的记忆复苏，很快各类刀具在他修长的指尖翻飞，木屑如雪花般簌簌落下。不管是圆弧形刃口的圆刀，还是刀口呈斜角的斜刀，亦或是弧度缓和的蝴蝶凿，都在他或切削、或琢磨、或凿刻、或钻拧的动作中散发出锋锐的金属光泽，整个画面看得人赏心悦目。

他学新东西事实上也如此般快，并非那些不了解他的人们刻板印象中什么新鲜事物也学不会的老古董，这得益于他被血清强化过的大脑，更遑论他本身在艺术方面也有天赋。不看证件上的出生日期，他的生理年龄实际上比初代复仇者联盟所有成员都要小，可他战场上的领袖气质和战术天赋又总会让人忘记这一点。

他想起过去托尼曾给过他一个StarkPad（平板）和StarkPencil（触控笔），告诉他现代有一种新颖的绘画方式叫做板绘。他自己拿着那块板子琢磨几天后，很快上手起来。虽然他更喜欢摩挲画纸的触感，碳素的粗糙，和颜料的味道，可不得不说，在没条件背着一大堆绘画工具的时候，平板终究要方便得多。

日薄西山，天色渐沉。

史蒂夫手中雕刻的物什渐渐成型，身形只有一个大致轮廓，脸部却雕琢得细腻逼真。巴基的每一根微卷的发丝都清晰可见，深邃的眉眼仿若有生命，托尼的下颌线如他本人一般凌厉，俊逸的脸上放浪不羁的笑容栩栩如生。他盯着手中的木偶发了会儿呆，心想明日带上画笔来上个色，思绪又不自禁浸润在了昔日厚重的记忆长河里。

许久过后，他抬头望了一眼倾洒在湖心与覆雪的林间橘红色的落日余晖，心想现在刚好能趁着天黑之前看清楚林中回家的路。

拾掇好工具舒展久坐后僵硬的脖颈和腰肢，史蒂夫揉了揉灰松鼠毛茸茸的脑袋，同他们告别。路上借着昏暗的暮光他恍惚中遥遥瞧见了庄园门口矗立着他总是忍不住回忆的两个人，愣了愣，用力眨了眨眼睛，那两个身影一如他记忆中一样清晰。

“不曾入睡也开始出现梦里的幻觉了吗……”史蒂夫苦笑着低声咕哝了一句。

他忍住了看向他们的欲望，径直从他们之间走过。却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拽住胳膊，向后的力让他踉跄一下，紧接着另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他的腰稳住他的身形。他迷迷糊糊转过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托尼喑哑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无比真实而清楚。

熟悉的声音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史蒂夫抬眼便撞进巴基灰绿色的深邃眼眸中，那眼底充盈的爱意浓郁得让他仿佛坠入了一潭幽深的湖泊。他呼吸一滞，脑袋彻底懵了，难以言喻的思念和想要靠近的冲动潮涌了上来，但紧跟着让他喘不过气的愧疚和压抑也再度将他淹没。

他微弱挣扎了一下，巴基没有放下揽住他腰的手，托尼也没有松开抓住他胳膊的手。

他再次被两股至死不渝的爱意裹挟、拉扯。

“史蒂夫，跟我回去……”托尼眼神中流露出深切的怀念和渴求，伸出手用指腹轻柔地抚摸史蒂夫的脸颊，后者颤栗了一瞬没有躲开，呼吸却明显有些紊乱，瞳孔在颤抖。

托尼的声音里罕见地充满了柔情，几乎算是恳求着轻声告白：“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神化你、扭曲你、伤害你，你也不用再戴上面具假装自己一切都好、坚不可摧……我爱的不是光辉伟大正义的美国队长，我爱的是制服下那个真正的史蒂夫·罗杰斯。”

巴基放在史蒂夫劲瘦腰肢上的手指尖收缩了一下，他垂下眼眸看起来格外小心翼翼，哑声道：“不论你是否愿意回去，我都尊重你的选择，但让我追随于你，史蒂夫，哪怕只是作为朋友。”

史蒂夫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将饱满的下嘴唇咬得泛白，长久以来的压抑在这一刻轰然溃堤。他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内心被撕扯的崩溃，从干涩酸胀的喉咙间挤出哽咽的声音。

他破天荒地发出了脆弱而悲切的恳求：“我求你们了……别再逼我做任何选择，我不想再伤害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放弃我吧，这样对你们都好……”

“……忘记我。”他几乎哽噎难言。

这句话如锋锐的箭矢精准刺中了托尼和巴基最痛的伤疤，两人一时心如刀绞，喉咙哽住。

“你以为忘记你就能解决所有事？！”托尼脸色骤然铁青，红着眼眶失控地怒吼，“事实上这根本就不可能！”

巴基猛然瞪了托尼一眼，后者立刻意识到自己差点失言暴露了那条消失的时间线上的秘密，迅速收敛了汹涌的情绪，颤声道：“总之你先跟我回斯塔克大厦……你别这样自我惩罚般一个人待在与世隔绝的地方，我要确保你好好活着，别再让我……复联的大家担心你。”

“……你在说什么，托尼，”史蒂夫僵硬地笑了笑，“我会好好活着。”

“可你——”托尼急促地说，声音突兀顿住，焦虑道，“……我们都以为你真的死了。”

“美国队长只会为别人而死，我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顿了顿，低头愧疚道：“拜托你回去告诉他们我还活着，替我向朋友们道声歉，很抱歉我让他们担心了。”

“你不打算回去？”托尼闻言焦躁地质问。

“那个世界已经不需要美国队长了。”史蒂夫垂眸淡淡地说。

“见鬼的！我问的是史蒂夫！不是美国队长！”托尼咬牙切齿怒吼，他手上用力企图将史蒂夫朝自己拉扯过来，“你这次必须得跟我回去。”

这时一只金属臂攥住了托尼紧绷的小手臂，无法撼动的力道阻止了他拉拽的动作。巴基眯起眼睛，像狼一样迸发出危险的攻击性，沉声警告：“斯塔克。”

托尼脸色阴沉，冷哼一声，正打算用纳米装甲覆盖全身，哪怕动用武力他也在所不惜。史蒂夫这时却突然从托尼异常执着的态度中意识到了什么，他拧起眉头，表情格外严肃，厉声道：“你是怎么跨越宇宙的？”

“是无限宝石，对吗？”

他审视的目光觉察了托尼转瞬即逝的心虚，眼中流露出愤怒和失望的情绪，不悦地诘问：“你怎么能……”

他张了张口，没能说出完整的话，最后只是疲惫地叹息，猝然挣脱了托尼抓着他的手，转身离开前冷冷道：“把宝石还回去，托尼。美国队长已经死了，这是最好的结局。”

语毕径直走进庄园，将大门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TBC

【注】：

1.没人希望自己被理想化——我们希望被看见、被接受、被原谅，并知道在我们状态不那么理想的时候可以做自己。——阿兰·德波顿《爱的对谈》

Chapter 115: 未知入侵

史蒂夫突然的举动让两人皆是一愣，直到听闻那道打破夜晚寂静的“砰”声，才惊醒过来。巴基像一头耷拉着耳朵浑身湿淋淋的孤狼，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托尼心下一痛，正打算追过去，这时从身后传来平稳冷静的声音。

“斯塔克先生，你身上的东西，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确实存在潜在威胁。”蝙蝠侠的身影隐匿在夜色中，唯有月光将他面具下的脸庞照亮。

超人站在他身畔，鲜红的披风伴随着夜风飘飞。他手里拿着氪星科技的仪器，温和道：“它周围的力场波动和读数，在被这个世界所排斥，看起来像……这个宇宙感到了威胁。”

“我不能就这样回去。”托尼沉下脸，执着地说，不肯退让。

蝙蝠侠审度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钢青蓝的眼眸中是犀利的审视和冷漠的考量。稍许之后，在这一触即发的氛围中，他从万能腰带里掏出一块平板，托尼认出来了那是与当初史蒂夫手里的跨宇宙定位穿梭装置一样的东西。

蝙蝠侠慎重而严肃地叮嘱：“自从史蒂夫第一次坠入这个宇宙后，两个宇宙的连通已成了一种必然的趋势，我可以将这个设备交予你，斯塔克先生。能研究到什么程度就看你的本事了。”

“但务必记住，跨宇宙穿梭行为必须受到严格约束和监管，两个宇宙之间必须建立通道穿梭的监控机制和协议。”

这番话语下，托尼逐渐收敛了方才险些失控的情绪，身上的气质瞬间变了，变成了那个天纵之才工程师、天之骄子发明家托尼·斯塔克。他露出郑重其事的表情，伸手拿过那块表面有着诡谲纹路的平板，凝重道：“我会的。跨宇宙穿梭将在复仇者联盟与正义联盟联合监管之下。”

他们交接平板的动作仿若两个联盟之间达成重大盟约的握手。在这个寂静无声的夜晚，两个宇宙的命运就此开启了崭新的格局。

史蒂夫甫一关上门，就浑身卸力般背靠在厚重的木门上。他再次将他的过去、他的羁绊、他的爱意、他的未来都统统推开。一种撕裂心脏、剥皮碎骨的疼痛让他捂着心口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离开，也不敢去确认，半晌过后才支撑起虚浮的步伐朝室内走去。

才刚迈步，眼前突然浮现一股淡薄的猩红色烟雾缭绕纠缠。他警惕地绷紧身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就突然扑过来抱住了他。史蒂夫愣了一下，这才低头看清楚埋在他胸口的是红褐色长发的旺达。

绯红女巫神情憔悴，露出一抹依恋于母亲的脆弱，带着哭腔低喃：“你还活着……太好了……我不想再失去最后一个家人……”

史蒂夫顿了顿，眉尾垂下，蓝眼睛里溢满包容与怜惜，如同母亲一样轻轻拍打她的背，无奈地叹息一声。他牵扯僵硬的嘴角温柔地笑了笑，轻声道：“你留下吧，旺达。”

 

***

三日后，斯塔克大厦实验室。托尼灰黑色的体恤外随意套了一件休闲外套，穿着工装裤，胡茬茂密看起来几日没有定型修剪，桌边的半杯美式咖啡早已冷透。他聚精会神地在光屏面板上操作，解构来自蝙蝠侠的跨宇宙定位穿梭器。

“宇宙空间曲率、拓扑相位因子……这玩意儿所涉及的理论还真是复杂，”托尼咕哝道，精神却格外振奋，脸上流露出属于科学家的狂热，“不过这难不倒我。”

托尼嘴角勾起一抹自负的弧度——他已找到核心解法，只差最后一段算式。

这时，实验室的灯光忽然频率不稳闪烁了一瞬，像正常的供电波动。倘若是普通人，会对此不以为意，托尼却立刻停顿动作，警觉起来。他将研究搁置一旁，用指尖拨开界面查看是什么异常情况。

手中的光屏面板却骤然卡住，随即变作投影故障导致的光影线条，刺眼而失调。

“贾维斯？”托尼警惕地质问，不动声色将跨宇宙定位穿梭装置揣进了兜里。

“系统主权移交完成。目标：托尼·斯塔克。执行清除程序。”贾维斯的声音格外冰冷，在电子噪音中显得有些失真和陌生，工作间的玻璃门也咔哒一声上了锁。

“见鬼！”托尼只愣了一瞬，面色一冷，低声怒骂了一句。

第一道攻击来自天花板，大厦防御系统中微型脉冲炮从工作室隐蔽线槽发射，发出迅疾的破空声，向他心脏突袭而来。托尼浑身紧绷，在地上翻滚一圈灵敏躲开，并顺势用工作桌掩护自己。脉冲炮轰碎了机械设备，一时间火花四溅。他手指当即快速在手表投屏上操作，企图夺回控制权，同时纳米粒子自腕表流窜而出，攀附至小手臂。变故却在这刹那发生，入侵贾维斯的系统趁机攻击他腕表的离线密钥，不详的红光在面板上闪烁，托尼眼神一凛，当机立断终止程序。

从四周伸展而出的机械臂亮出锋锐的尖端对准他的致命要害猛然袭来，如同悄无声息却又危险的刺客。托尼向前一跃纵身躲开，锐利的刀刃擦着他的腰侧而过，利落划开衣服布料留下一道浅却长的血痕。

托尼龇牙咧嘴，讥讽了一句：“好家伙，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他没有停下朝前冲的步伐，抬手启动掌心炮径直轰开了工作间的门，从碎裂的玻璃渣中抱头跳了出去。

“该死，果然联系不上。”他一边狼狈逃窜一边尝试联络队友，信号如他所料遭到了屏蔽。

然而这仓促的逃亡并未结束，整座大厦的控制权都落入未知的敌手，他身边的一切设备都可能变成致命的武器。他刚翻身跃开像猛张的血盆大口一样从墙壁缝隙弹出的电磁捕捉网，一道激光炮便朝他射来。托尼手疾眼快掀起旁边一块碎裂的金属板当作盾牌，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朝后飞去，后背撞在了坚硬的墙壁上，从口中发出一声闷哼。他手中的临时盾牌被灼烧得通红，滚烫的温度很快传递到手上，他咬咬牙连忙将金属板扔了出去。

抬头一看，他无比眼熟的金红装甲阻拦在了前方的通道，浑身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迅疾朝他俯冲而来。

托尼低声咒骂了一句，脚尖用力点地侧身躲开袭来的拳头。但装甲远比他灵活，线条流畅的装甲灵巧转身一拳轰在他连忙呈防御姿势双臂交叉的小臂上。托尼痛吟一声，剧痛让他脸色发白，只感觉小臂几乎要骨折了，但好在他小手臂上有一层不完整的纳米装甲覆盖其上，不至于骨头断裂。在巨大的冲力下他骤然朝后飞出去，跌撞在了柜子上，将木柜砸得粉碎，浑身又留下许多淤青和挫伤。托尼踉跄着爬起来，额间渗出大滴的汗珠，鲜血顺着撞破的额角流淌而下。

他没时间喘息一口气，咬紧牙关，将掌心炮的能量默默积蓄到极限。在金红装甲再次俯冲而下时掌心炮猛然喷射，他借助反冲力身体硬生生横移躲避，整个人在空中不稳地飞跃，翻滚着撞翻皮质沙发，向后滚了几圈来到了大厦边缘，身侧与万丈高楼只隔着一扇玻璃。方才所待的地方地板被装甲一脚踩得裂开，倘若他没躲开，此刻被踩碎的就是他的头骨。

托尼剧烈喘气，耳朵里一阵嗡鸣，挣扎了几下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站立，猩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落。

他紧紧盯着涂漆鲜艳的Mark 46——这件他曾与史蒂夫决裂时穿的那套血边装甲，此刻正将武器对准了他自己。来不及在心底为此情此景发出一声自嘲，他的天才大脑在高速运转，思考对策。对方并未出动他的全部装甲，也未动用大厦防御系统和装甲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说明对方虽想置他于死地，但并不想惊动整栋大厦里的其他人，这便给了他短暂的逃生机会。托尼触碰衣兜的指尖微动，又瞥了一眼窗外离斯塔克大厦有一定间距的高楼，思考是先找机会暂时传送去外宇宙，还是赌一把靠着掌心炮的冲力跳跃到另一幢楼的屋顶。

手掌微收，能量在掌心积蓄，托尼琥珀色的眸如寒星散发凌厉的光芒，紧盯装甲的一举一动。在血边装甲逼近的一瞬，耳畔传来玻璃骤然碎裂的巨大声响，接着是猝然呼啸的风声，雪花如同刀片一样从身后擦过他的脸颊，刮得皮肤生疼，凛冽的寒风从破口迅速涌入。托尼下意识蹲下身护住头部，一道身影伴随着漫天风雪从他上方飞跃掠过，金属臂闪耀着冰冷的光泽。

巴基从高空破窗而入，将电磁脉冲装置狠狠掼在装甲颈部，一脚猛踹在胸甲将装甲踢飞出去，紧跟着顺势在空中倒翻了个跟头，身形干脆利落踩在地上。金红装甲在蓝色的脉冲电流中抖动，只短暂停止运转了片刻。

在这转瞬之际，他迅速转身一把抓住愣神的托尼，力道沉稳而不可抗拒，拽着他的胳膊从数百英尺的高空往外一跃。

托尼身形不稳间猛然的失重感袭来，他余光瞥向大厦只来得及看到一位绿斗篷的熟悉身影，眼前的画面便在骤然下坠中模糊成一片。他很想破口大骂，但一张嘴就吃进去满口风雪，只得闭上嘴巴。

寒风刮过冬日战士的脸颊，他的神情却淡若冰霜，右臂在战术背包上一拉，从背后弹出一对滑翔翼，发出金属拉伸的脆响，猛然张开成线条流畅的暗银色翼面。托尼只感觉一股力道硬生生将他托住，坠落化为俯冲，两人顺利落在旁边高楼的楼顶，柔软的雪毯缓冲了降落的冲力。

脚尖一落地巴基便嫌弃似的松开了他的胳膊，往前踱了几步稳稳停住身形，淡淡道：“别误会，救你是怕史蒂夫伤心。”

托尼则在惯性作用下摔了个脸朝地，刚爬起来便听到这句话，本来感到些微别扭的情绪被一冲而散，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将嘴巴里的冰碴子嫌恶地吐出来。

 

TBC

Chapter 116: 真相大白

两人回到位于布鲁克林的安全屋，托尼一边给自己包扎一边思考。好在多数只是皮外伤，看起来青一块紫一块有点可怕，但伤势并不严重。

“呃，所以你是怎么知道大厦被人控制了？”他用余光瞥向正坐在沙发上保养枪支的巴基，还是忍不住问道。

巴基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中的SIG-Sauer MPX冲锋枪，在用尼龙刷除去积碳后又细致地用棉布通条擦拭。他神情格外专注，好似在看缠绵悱恻的情人。

“你给我发了一条任务讯息，里面叫我「詹姆斯先生」。”他口吻平淡地回答。

“哈？”托尼感到一阵恶寒，脸都皱了起来。

巴基继续补充道：“而且，里面的言辞中有隐晦的厌恶之情，我能感觉得出来，它在派我去一个极度危险的陷阱试图要我的命。”

“……”托尼沉默了片刻，耸了耸肩，讥诮了一句，“我想要谁的命我会亲自动手。”

“其他人应该也被类似的讯息给调离了，”他来到餐桌前坐下，将那块腕表拿起来，难以置信地嘀咕，显然自信心受到重创，“那个毁灭博士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做到让贾维斯叛变了？”

他挽起衣袖，露出覆盖了一层薄肌的小手臂，手掌心上有着常年接触机械磨出的厚茧，指腹粗糙但骨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手指灵活而修长。纵使一身狼狈，衣裳皱巴巴还沾染了血渍，他此刻泰然自若的气质也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手一挥，立体投影出现在餐桌上，在他眼中倒映出蓝色的焰火，他先彻底断开腕表的所有无线接口，确认贾维斯的核心编码未遭篡改后，将系统回退到了未被入侵的版本。

系统自检重启，三秒过后，贾维斯熟悉的声音终于在耳畔响起。

“Sir，我回来了。”

托尼嘴角上挑，眼神锋锐，张扬一笑：“欢迎回来，贾维斯。”

“我分析了入侵你的系统，在编码逻辑和模型结构上看起来和你很相似，他知道后门，在我企图夺回控制权的时候他反向顺藤摸瓜试图接管权限。你还记得被入侵前发生了什么吗？”

“我的记忆模块有部分损坏，不过他自称贾维斯，Sir。”

托尼脸色一沉，不悦地眯了眯眼，冷声嘲讽道：“哈，这个剽窃贼……他到底是谁，能如此了解我的编程风格，或者……曾经近距离接触过贾维斯的核心系统？”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当即陷入了沉思中，指尖抵住太阳穴，闭上了眼，在思维殿堂中从头开始梳理到目前为止的全部线索和细节。

这一切源自史蒂夫的死……

托尼压抑住撕心裂肺的痛苦，逼迫自己去回忆当时刺目的猩红画面，正视他一直不肯直面的真相——

史蒂夫胸口深深插着一柄银质餐刀，喷涌在地毯、床单和衣服上的血已经干涸，但伤口处仍未凝固。他的皮肤苍白冰冷，但身体尚且柔软，巴基能将他抱入怀中，也并未出现尸斑和尸僵。这说明史蒂夫死亡时间不足半小时。他的身体表面没有惨遭折磨的痕迹，说明伤口已经愈合了一段时间，他在很多天前就被从实验室转移到了那间囚室，且并未再次遭受肉体磋磨。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史蒂夫抗住了内格尔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却在温馨的病房中选择自我了断？

托尼咬住了嘴唇，继续从回忆里抽丝剥茧。

极端组织「净化之刃」扭曲了史蒂夫一直以来的信念和象征，给他的精神造成了重创，哪怕如此他也没有选择自尽，而是策划了「假死」来终结自己的象征。

“美国队长只会为别人而死，我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史蒂夫垂眸淡淡说出这句话时的场景再次浮现在托尼脑海，那道孤苦无依的身影只让他心中刺痛，忍不住想将他捞入怀中。

他知道史蒂夫从不撒谎。

那意味着，史蒂夫自尽是为了他人而死，是某种主动破局的方式，而不是精神崩溃后的自我了断。

到底为了谁——

托尼倏然睁开了眼，瞳孔颤栗，呼吸急促。一道异常粗粝嘶哑的声音回荡在他耳畔，他霎时回想起了毁灭博士哀恸凄厉的质问。

“托尼·斯塔克，你有什么资格让他愿为你而死？”

为我而死？

史蒂夫是为我而死？

可是，为什么？怎么会？

思绪在这个地方撞上了铜墙铁壁，让他无法再继续推理下去。托尼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呼吸，抓起一旁的杯子将冷水一饮而尽。那便换一道通路，他眼神沉了沉，嘴角紧绷，脸上阴云密布。

毁灭博士当时低头沉默地伫立在史蒂夫床前，在他们闯入后竟全无攻击欲望，而是主动撤离，并且对他发出那声哀切喑哑的诘责。绿斗篷人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处于一种信念崩溃的状况，看起来如他们一样，遭受史蒂夫之死的严重打击。不然他不会在见到他们时，唯一的反应就是说出那句诘问。

这意味着，史蒂夫的举动，打破了毁灭博士的理念核心，让他放弃了一切行动，并从此销声匿迹——毁灭博士无法接受史蒂夫愿为他而死。

为什么？只是情敌关系吗？

毁灭博士的愤怒、痛苦、嫉妒和崩溃，并不是因为他们闯入了核心区域，他对他们毫不在意，甚至一挥手就斥退了超人。他完全有能力让他们陷入苦战，甚至在当时杀掉他们。但他没有这么做，他沙哑叱责，悲切哀叹，只因为史蒂夫愿为他而死这件事，竟比他的计划还更重要。

——他嫉恨我。

史蒂夫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通过自己的死亡破局，拯救了我。

为什么史蒂夫会知道……面对一个仅仅相处十几天的陌生人他有信心坚信自己的死亡能够让对方崩溃吗？

这几乎不可能，除非……

除非那个人就是他无比熟悉的人。

托尼长长的下睫毛随着身体的颤栗而颤抖，手指蜷缩起来，闭眸深深呼出了一口浊气，高速旋转的大脑在这一刻得出了他几乎无法相信的结论。

在这一刻，那些被他遗落在记忆角落里的细微不对劲之处统统得到了验证。

为什么他们闯入毁灭博士的核心区域后，铁门扫描了他们却并未触发警报或攻击系统，而是敞开了大门。为什么毁灭博士的装甲除了涂装颜色外和钢铁侠的装甲如此相似。为什么毁灭博士可以轻易走进斯塔克大厦却不触发警告。为什么毁灭博士要置他于死地，却选择悄无声息的方式。为什么入侵贾维斯的系统自称贾维斯。为什么毁灭博士能如此了解复联成员并通过讯息将他们调离，却独独在巴恩斯这里留下了破绽。

以及……为什么毁灭博士会在这时卷土重来。

托尼猛地睁开了眼，眼神锋锐如刀芒，得出了笃定的结论——

因为，毁灭博士的银色面具之下，是另一个托尼·斯塔克。

“你说的没错，巴恩斯……”托尼自嘲地苦笑一声，闭了闭眸，将莹润的水光掩盖在眼皮之下，沙哑道，“他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而死，我竟然到今天才想明白……”

他没有等巴基有所回应，又陷入沉思中继续低喃：“理解得越多，就越痛苦。知道得越多，就越撕裂……但是，他有着同痛苦相对称的清澈，与绝望相均衡的坚韧¹……”

“原来斯特兰奇那个混蛋老早就知道，还搁那故弄玄虚，说话只说半截。”他咬牙切齿恶狠狠骂了句。

巴基双手抱臂靠在墙边，冷淡道：“虽然不知道你想通了什么，不过看样子你想明白敌人是谁了？”

“哦当然，我得去好好会会他。”托尼眯起眼睛，声音冰冷如霜。

“不用等后援？我已经联络他们了，他们会很快赶回来。”

“这是我们之间的对决，”托尼冷笑一声，“他一定也如是想，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们更了解彼此的人了。”

巴基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构思措辞。他低垂眼帘，盯着地板缝隙，故作轻描淡写，声线中细微的嘶哑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平淡地说：“这件事我不插手，但关于史蒂夫……你也看到了他现在的状态……我们都是固执的人，斯塔克，这样下去永远没有解决办法，只会伤得他更深，也会逼得他更加远离。”

“……他不是不爱我们。”

托尼闻言顿了顿，脸色铁青道：“但他不选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也许……我们不该再逼他选择。”气氛在此刻如霜花一般凝结，巴基静默良久，晦涩道。

托尼没有言语，只是呼吸凝滞了片刻。

巴基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语气平静却坚定，轻声地说：“如果你最终能想明白，我想告诉你……我并不排斥某种可能——也许我们三个之间，不必只有一种答案。”

“……他做不出选择，那便不必让他做出选择。”

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进了主卧，不再管呆坐在原地，一时心绪杂乱的托尼。

 

TBC

 

【注】：

1.理解得越多，就越痛苦。知道得越多，就越撕裂。但是，他有着同痛苦相对称的清澈，与绝望相均衡的坚韧。——勒内·夏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