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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翻译/时炭】五日即永恒

Summary:

在柱训练的五天里,炭治郎的善良和体贴深深地触动了年轻的霞柱时透无一郎,帮助无一郎重拾了他曾失去的感情。当炭治郎悉心照顾坚持带伤参与训练的无一郎、与他一同度过弥足珍贵的温情时光后,无一郎重新学会了去在意、关心他人。
译者注:
本文为Muiko老师Five Days to Forever的授权翻译,饿狠了瞎啃洋粮结果为这篇神仙大作痛哭了三场,遂尝试翻译。本文遵循原作剧情走向,请注意有漫画结局部分剧透和主要人物死亡。
p.s. Muiko老师还为本篇续写了现代转世AU的第二部

Notes:

Chapter 1: 序言 迷雾回音

Notes:

我带着关于无一郎和炭治郎的新故事回来了!我一直很喜欢他们之间的互动,尤其是在柱训练篇里,所以我想深入探究一下原作故事中柱训练那五天幕后发生的故事。那段时间无一郎经历了什么?他的想法是如何变化的?他和炭治郎的联系又是如何加深的?
我会坚持原作正典走向,本作的结尾包含重要的漫画剧透,在剧透之前我会再发一条警告。如果你想避开这些剧透,可以在第七章或第八章左右停下来。
我已经完成了故事大纲,所以等全部写作完成,我就会一共发布十个章节(八章正文+ 序言 + 结语)。希望你能喜欢这个故事!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木刀相击的余响在道场中回荡,时透无一郎拭去额头上的汗水,静静站在宽敞的道场边缘。他注视着眼前二十名剑士两两一组,在决心与焦躁中挥舞着练习用的木刀对打。有人呻吟着全力劈砍,有人却在踉跄时紧张得挤出了笑声。空气中充满了喧嚣和活力,但一种奇怪的空虚却拉扯着无一郎的胸口。又一天漫长的训练即将结束,夕阳西沉时,无一郎示意队员们停下来,宣布今天到此为止,他们可以去准备晚餐或者自由活动。

这座宅邸是无一郎十一岁晋升为霞柱时主公大人赐予的,其规模远超他幼时的想象。主屋被修剪齐整的庭园环绕,中央坐落着为高强度训练而设计的宏伟木构道场。被打磨到光滑的地板见证了他无数时日里呕心沥血的操练,但直到不久前,这里都是空荡荡的。

这些年来,无一郎一直独居于此,只有忠实的鎹鸦银子陪着他。他曾经认为孤独是理所当然的——他可以终日沉思,打磨剑技或等待下一个任务。但记忆恢复后,回忆里母亲的笑声、父亲温柔的嗓音和胞兄固执的守护,让独处变得微妙地难以忍受。他宽广的宅邸此刻更像是一座空旷的回音室,放大了他曾失去一切的痛楚。

现在无一郎终于能清晰地回忆起童年,那是在深山里的一座小木屋,虽然与霞柱时透无一郎的宅邸相比简陋又狭小,却充满了家人的温暖与笑语。兄长的捉弄、母亲做饭时的哼唱、父亲沉稳令人安心的教导……那是他刻骨铭心但却回不去的庇护所和归宿,带给他现居无法比拟的安全感。

这些天来,道场里熙熙攘攘——身形优雅者有之,连架势都难以维持者亦有之。这些由主公大人派来受训的队员,大多都能使出某种呼吸法,却远未纯熟。即使偶有可造之材,但多数人连站在鬼面前都会颤抖。

无一郎在道场边的手水舍掬起冷水泼面,回头看向队员们,神情平静难辨。他从未正式指导过队员,不禁怀疑自己的指导方式是否正确。无一郎知道有些人会在私下里议论,嘲笑他年幼,或者质疑他的实力。

无一郎不在意那些窃窃私语——至少他是这么告诫自己的。可每当像这样目睹队士们挥汗如雨却收效甚微,对自己的怀疑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一丝阴影。

队员们结伴走出道场,他们热闹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缺失了关键音符的旋律。他想要保护这些队员、给予他们适当的引导,自从恢复记忆以来,他保护他人的愿望变得更加强烈。无一郎想起有一郎临终的那一刻,想起哥哥的以身相护和他绝望的遗言,日夜鞭策着他要做到更多。但如果这些队员不能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又怎么能从与恶鬼的战斗中活下来?

无一郎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晚风的凉意掠过与上弦之伍在锻刀村战斗时留下的伤痕。尽管年轻的躯体恢复能力惊人,但玉壶留下的伤疤顽固不散,隐隐作痛地提醒着无一郎那场死斗的残酷。但无一郎默默地忍受着疼痛,他面色平静,轻轻擦拭手臂和脸颊的伤口,涂上药膏,再重新穿上制服。

无一郎注意到,银子在附近的树枝上尖声叫着。他的鸟儿忙着训斥队员,尖厉的斥责传遍了整个道场。“再努力点!太慢了!呼吸太乱了!”剑士们在它的审视下缩了缩肩膀,有人低声嘟哝着抱怨这毒舌乌鸦太严苛。

无一郎轻轻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地平线,远处的夜空染上了橙色和淡紫色霞光,这一天就要结束了。今晚他没有任务,也找不到搭档进行柱之间的训练——两天前伊黑先生和不死川先生被派去了调查鬼的活动。尽管他全力投入了对剑士们的训练,但这强度对他而言还远远不够。

思绪游荡之间,炭治郎温暖的笑容和他简单却深刻的话语浮现在无一郎的脑海中:

"对他人的帮助,最后都会回馈到自己身上。"

这句话一直深深印在无一郎心中,让他想起父亲的善良和坚定。也正是炭治郎的真诚和同情心最终将无一郎从笼罩他心灵的迷雾中拉了出来。随着记忆的恢复,这句话现在就像是他的道标——提醒他曾经珍惜的,但在痛苦和愤怒中忘记的东西。

无一郎嘴角扬起一抹罕见的真挚微笑,他对炭治郎心怀感激,胸口涌动的暖意提醒着他,自己确实因为炭治郎的存在而改变。

无一郎已经很久没见到炭治郎了。刀匠村一役后,两人都被送往蝶屋疗伤。无一郎的伤势虽重,但对于在与鬼的厮杀中长大的他而言,受伤司空见惯。两天后他就几乎完全康复了,那时炭治郎仍深陷在昏迷中。

无一郎探望了炭治郎好几次,每次都让他忍不住心头揪紧。炭治郎的伤势看起来很严重——太严重了。无一郎从未像这样为他人担忧过,但想到炭治郎的伤势可能永远无法痊愈,甚至会要了他的命,就控制不住地感到莫名的不安。

无一郎想和炭治郎谈谈——他有太多话想说。他想为自己先前的冷淡和刻薄,以及将炭治郎拒之门外道歉。更重要的是,他想感谢炭治郎。炭治郎的善良和坚定不移以一种他从未经历过的方式触动了他,甚至吹散了长久以来笼罩他记忆和感情的迷雾。但在蝶屋休养的三天里,无论无一郎来探望过多少次,炭治郎都没有醒来。

直到无一郎难以忍受日渐增长的担忧,他直接拦住了胡蝶忍。 

“胡蝶小姐,”他开口道,低声但坚定。“炭治郎……他会康复吗?他的伤……看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话尾哽在喉咙里。

胡蝶忍转过身来看他,露出她标志性的平静微笑,紫色的眼眸平静而敏锐,带着多年经验铸就的自信。“炭治郎的情况的确不太好,”她承认,语气平静而专业。“他的伤势很严重,身体承受了大多数人都无法承受的负担。但不用太担心,时透君。虽然需要时间,但他的伤口并非无法治愈。只要给予适当的护理和休息,他会完全康复的。”

无一郎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试图寻找任何犹疑的迹象,但胡蝶的笃定让他心下松了一口气。胡蝶一定注意到了他难以掩饰的不安,她温和地补充道:“我见过许多伤势严重甚至更糟的人挺了过来。炭治郎也不会例外,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他都是一名强大的战士。”

胡蝶的保证让无一郎平静下来。尽管炭治郎面色苍白、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但无一郎微微鞠躬,向虫柱道谢后便离开了,并在康复后回到了自己的任务上。但直到现在,他的心仍然牵系在炭治郎身上。

“也许我应该去蝶屋看看他,”无一郎自言自语道。“希望他现在好些了。”

这个想法在他心中蓬勃生长,甚至驱散了如影随形的孤独感。无一郎下定决心,轻盈而从容地走出道场。

月亮开始升起,银色的月光笼罩着宅邸,无一郎不慌不忙地向蝶屋出发。与以往不一样的是,这次前方的道路不再那么空荡荡,他的心中充满了再次见到炭治郎的期盼。

没过多久他就抵达了蝶屋。这里一如既往的宁静,蟋蟀鸣叫着,花园里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味。然而当他走到炭治郎的房间时,却迎来了意想不到的景象——床铺空荡荡的。

无一郎眨眨眼,一时不知所措。床铺上没有任何个人物品,毯子也被整齐地叠好。显然,炭治郎已经离开了,但是他去哪儿了?无一郎一一走过蝶屋的庭院、药房甚至储藏区,但哪里都没有没有炭治郎的踪迹。

更令人困惑的是,胡蝶小姐似乎也不在。无一郎在走廊里徘徊,眉头微微皱起,脚步轻柔得与夜晚的寂静融为一体。

正当无一郎开始犹豫是否应该等一等时,他差点在走廊拐角撞到一个人。

“啊!时透大人!”女孩惊呼道,惊讶地后退了几步。是神崎葵,蝶屋的管理人员之一。她睁大眼睛看向他,眨了眨眼,表情由惊讶迅速转变为担忧。“您受伤了吗?让我看看,”她撸起袖子走近无一郎,显然在对付顽固的鬼杀队剑士方面非常权威。

有那么一刻,无一郎被吓了一跳,他盯着这个比他稍矮的女孩。小葵锐利而严肃地看着他,垂落的黑发拂过脸颊。突然之间,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闯入脑海。

“你……”他开口道,声音比平时要轻。他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意识到,他们参加了同一届最终选拔。那是很久以前了,在当时他未曾留意,但现在这段被遗忘的过去清晰地浮现出来。

小葵微微歪着头,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我?”

无一郎很快恢复了镇定,轻轻摇了摇头。

“啊,小葵小姐,你还好吗?”他问道,一如既往的平静。“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他微微歪着头补充道。“我很好。我……只是恰好路过。”

“时透大人……您记得我的名字吗?”小葵带着怀疑和好奇问道。她微微皱起眉头,语气变得柔和起来。“您……知道我是谁吗?”

无一郎稍稍侧头,平静而若有所思,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能回忆起这些细节是多么不寻常。“当然,”他温和但肯定地回答。

小葵咬着嘴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无论她曾多少次为无一郎治疗伤口、送餐并探望他,无一郎的目光一直空洞而冷淡——像是透过她注视她身后某些并不存在的东西。小葵知道无一郎失去了记忆,他不可能记得她。然而,尽管如此,她还是继续沉默地照顾他。

小葵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垂下视线片刻,然后又抬头看向无一郎。“我只是……我以为你不会记得我,”她承认。“你经历了这么多,我知道你……失忆了很长时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空气中弥漫着某种未说出口的情绪。葵稍稍揪紧了围裙的下摆。

“我一直觉得我欠你的,”她继续说,声音变小了些。“在最终选拔期间,当我——我以为自己活不下去的时候,你救了我。我当时很害怕,我……我没想到自己能活着离开藤袭山。”

无一郎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清明。一段模糊的记忆浮现——模糊而遥远,但确确实实存在。他隐约记起那个晚上,鬼影纵横,刀光血影,一切混乱不堪。“我只是做了任何人都会做的事,”他平静但不容置疑地回答。“你没有欠我什么。”

小葵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忍住了,最后只是抿紧了嘴唇。这些年来,她一直怀揣着那份感激之情,从未有机会说出口。然而,听到无一郎能叫出她的名字,看到他那双通常冷漠的眼睛终于聚焦于她,对她来说,有着莫名的意义。

“即便如此,”她终于能说出口,露出一丝微笑。“谢谢你,时透大人。真的,非常谢谢。”

无一郎微微颌首,目光飘忽了片刻,仿佛陷入了沉思。但很快,他重新看向她。“也谢谢你,小葵小姐。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小葵露出真诚的微笑,如此温暖而纯粹,让无一郎有些意外。“时透大人,您真的变了。”她轻声说道,充满了无声的钦佩。

无一郎眨了眨眼,她的话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变了?我变了吗?他微微歪了歪头,举止依旧镇定,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困惑。

“我……我觉得我没变多少,”他不确定地轻声回答。

但当他的目光与小葵相遇时,小葵的表情让他愣住了。她的微笑如此真诚、毫无防备,充满感激之情,激起了他心中某种陌生的情绪——一丝淡淡的暖意,几乎就像幸福的温度。直到现在,他也不能完全想起最终选拔中发生了什么。那时的记忆仍然笼罩在雾霭之中,支离破碎。但至少在那时,他似乎做了一些对别人来说很重要的事。

这个念头悄然在他心中落定,带来一种安静的慰藉——也许他并不像自己有时所觉得的那样迷茫或无能。虽然只是一瞬间,却在他历经连日训练、身心俱疲与迷惘之后,给予了他急需的一丝自信。

无一郎犹豫了一会儿,谈话发生了转折,他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于是决定转移话题。“炭治郎,他已经不在这里了,是吗?”

小葵一定注意到了他若有所思的沉默,她没有追问。相反,她给了他一个了然的眼神,简洁干练地回答:“如果你在找炭治郎,他几天前就醒了,现在还在康复中。但主公大人让他去拜访富冈大人,我想他从那时起就一直在富冈大人那儿。”

无一郎微微挺直了身子,将这些信息默默记在心里。炭治郎醒了,他感到平静而深长的安心,胸口那根长久以来绷紧的弦也松了下来。他原本希望今晚能在蝶屋见到炭治郎,但得知他恢复得很好,好到足以去看望富冈先生,这就足够令人欣慰了。

“我明白了,”他终于说道,声音柔和而坚定。“谢谢你,小葵小姐。”

葵又对他微微一笑,笑容透露出她好似洞悉出了什么。“放心吧,时透大人,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再见到他。”

无一郎微微点头,她的话在他心中悄悄扎下期盼的根。小葵说完,礼貌地鞠了一躬,便转身回去继续工作了,留下无一郎静静地站在走廊里,思绪暂时平静下来。

离开蝶屋后,无一郎沿着来时的小径缓步前行,静谧的夜空轻柔地环绕着他,如同一位熟悉的老朋友。头顶上月亮高挂,银白色的月光洒在脚下的路上,照亮他回自己宅邸的方向。无一郎希望今晚能和炭治郎说说话,只可惜他们又一次错过了,他想说的话不得不等待下一次见面。

但即使如此,这次拜访也不是毫无意义的。无一郎知道炭治郎已经苏醒,正在康复,并且依然是那个意志坚定的炭治郎,这就足以让他暂时安心。事实证明,胡蝶忍的保证是对的,尽管他们再会的日子还未到来,但无一郎知道炭治郎还活着,而且安然无恙,心里便感到满足。

还有小葵,无一郎没想到与小葵一次简短的交谈会如此触动他。哪怕只是模糊地记起她,然而,看到她的笑容——她真诚的宽慰和快乐——让他意识到,他的存在、他的行动对别人是有意义的。并不需要做到十全十美,也不需要一直说对话、走对路,有时即使是恢复的一点记忆也比他想象的更有分量。

走在月光洒下的路上,微风拂过脸颊,无一郎感到松快了许多。尽管今晚他并未如愿,但这仍然是向前迈出的一步,也是他的努力未曾白费的一次提醒。至于炭治郎……他会等待,等待那个男孩来参加他的训练的那一天,那时,他们终将再会。

但他愿不会等待太久。

走在月光下,无一郎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调皮的笑容。他平日里冷淡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甚至久违地起了一丝玩心。

“做好觉悟吧,炭治郎,”他带着一丝愉悦和打趣对着夜色低语。“我不会让你轻松通过训练的。我会狠狠揍你一顿,让你连身体的恢复速度都被迫提升。”

嘴角的微笑没有褪去,他继续踏上归途,清凉夜风抚平了他最后的疑虑。尽管道阻且长,但无一郎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他会等待炭治郎,等到那一天到来,他会以霞柱才能做到的方式,亲手把炭治郎推向更高的地方。在那之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无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他指导的剑士们。

头顶的星光微微闪烁,无一郎的身影逐渐远去,他的脚步轻盈而坚定。

Notes:

我在炭治郎开始无一郎的训练之前加上这段故事,以此展现无一郎在锻刀村的战斗之后是多么渴望再次见到炭治郎。那句“炭治郎,我一直在等你”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希望通过探索无一郎的感受以及他对与炭治郎重逢的渴望,为他们之间的羁绊增添更深厚的内涵。
在我的故事里,小葵在最终选拔中被无一郎救了,但因为无一郎的失忆,她没能好好地感谢他。这只是无一郎人生中一个小小的瞬间,却展现了他的巨大转变。

Chapter 2: 第一章 咫尺之间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几天后,那是一个阳光洒满整个宅邸的冬日。无一郎有一段时间没执行过重大任务了,尽管难得地暂时告别了战斗,但他的生活仍然算不上悠闲。和往常一样,训练其他剑士占据了他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

道场中,木剑碰撞的声响和急促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无一郎监督着队员们的训练,他的脸上平静无波,思绪却飘忽不定。这些天来,他努力不去过于纠结自己的教学能力。他告诉自己,眼下最好还是优先关注队员们的成长,即使他们的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

即便无一郎尝试调整心态,也很难忽视不理想的训练结果。数周以来,队员们的架势仍然摇摇晃晃,攻击也拙劣无比,几乎毫无自卫能力。无一郎一个接一个地将他们击倒,木刀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有效的抵挡。如果现在派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去和下弦战斗,哪怕只有一个下弦,他们也撑不过几分钟。

训练一如既往地结束了,所有队员都瘫倒在光滑的道场地板上,喘着粗气,努力捡起着自己受伤的自尊。无一郎的刀松松地垂在手中,他冷淡地审视着他们。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动了。无一郎余光瞥见道场玄关似乎有动静。他微微转头,目光准确地落在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是炭治郎。

男孩略显拘谨地挥了挥手,但即使相隔甚远,他温暖的笑容也瞬间点亮了整个房间。他的气息低调而沉稳,似乎已经在那儿围观训练有一会儿了。但当无一郎的目光进一步下移,他注意到炭治郎的上半身裸露着,制服松垮地系在腰间。阳光流淌在他胸口上,锯齿状的狰狞伤疤赫然交错着——沉默而清晰地昭示他曾从怎样激烈的战斗中幸存下来。

没等他想清楚,无一郎的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回应。他的目光柔和下来,一向难以捉摸的脸上罕见地绽放出光芒。他刚才对队员们讲话时还语气平淡而稳重,此刻却充满了近乎孩子般的热情。

“炭治郎!”他喊道,语气中透露出意想不到的炽热。“我等你好久了!”

还躺在地板上哀号的队员们迷惑地转过头。他们从未见过这位平日冷淡疏离的柱展露出如此的神态。但无一郎毫无察觉,他的注意力此刻全都落在炭治郎身上。后者以一如既往的昂扬的精神状态走进了道场。

无一郎重新看向队员们,语气迅速恢复了平静:“休息一下。”他示意他们可以离开道场。队员们自然不用他说第二次,立刻三三两两地去找地方疗伤歇息。

等人群散去,无一郎的注意力便落回炭治郎身上。无一郎的胸口涌起一种奇异的暖流,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但他并不抗拒。仿佛光是这个少年站在这里,就足以让整个房间都明亮起来。他已经好久没见到炭治郎了,现在炭治郎就在眼前,无一郎发觉自己正莫名地期待着,甚至有点头晕目眩。

“炭治郎。”无一郎走近了,用锐利的眼神检视着炭治郎。无一郎的目光迅速地扫过炭治郎的全身,利落精准地评估炭治郎的面庞、手臂与上身,并毫不迟疑地绕着他转了一圈从各个角度检查他。

“打开你的手脚。”无一郎平稳地命令道,命令背后却暗藏着一丝细微的关切。

诶?!”炭治郎眨了眨眼,显然被吓了一跳,“等、等一下,你要——?”

“照做就是。”无一郎不容置疑地回答,亲自上前调整炭治郎的手脚姿势,全身贯注地分析男孩的体态。

炭治郎虽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乖乖配合。他信任无一郎,只见对方像隼一样绕着他游弋盘旋,仔细评估着每一个细节。当无一郎终于停下脚步,他的唇角轻轻翘起,露出一抹小小的满意笑意。

“好吧,看起来除了留下伤疤,”他肯定地说道,“你恢复得不错,炭治郎。”

炭治郎眨了眨眼,讶异于无一郎会对他露出这样柔和的笑容,真实而温暖,远比他所期待的更加动人,甚至让他的心跳加速。

“呃……谢、谢谢?”炭治郎结结巴巴地道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颊微微泛红。

无一郎又注视了他一会儿才点头道:“只要别让我以后每次见你都得先检查你有没有受伤。”他低声嘀咕道,但嘴角的微笑依旧没有淡去,像是一种无声的认可?

但仿佛是突然回过神来,无一郎的表情变了。他眼中的温柔收敛成锐光,背脊挺直,语气也变得坚定而有力:“别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跟我来。”

炭治郎眨了眨眼,被无一郎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片刻前那个令人想要亲近的男孩儿仿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严肃、不讲情面的霞柱时透无一郎。但在无一郎强硬的语气之下,炭治郎依旧能感受到一丝的温度,就像一簇拒绝燃尽的余烬。这一点点温暖足以安抚他的心,与此同时他心中兴奋的火花也悄然被点燃。他正站在这位十四岁的天才面前——在第一次拿起剑后只用了两个月便成为柱的剑士,独自一人击败了上弦的柱——时透无一郎。

当他们一同穿过宅邸的长廊时,炭治郎决定打破沉默。“时透君,”他小心地开口,“你还好吗?我是说,你在锻刀村受的伤……比我糟糕得多,还中了很严重的毒。”

无一郎的脚步没有停下,但他的眼神微微向身侧扫了一眼,流露出一丝意外的情绪。

他听到炭治郎继续担忧地说,“我醒来的时候,胡蝶小姐说你已经回去出任务了。你确定没有关系吗?不要太勉强自己。”

无一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炭治郎,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他身上。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炭治郎的问题让无一郎措手不及,炭治郎意想不到的关心激起了他内心一种陌生的情绪,他发现自己眨了眨眼,有些出神。

他本想像往常一样克制且就事论事地回应,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抹真诚的微笑。炭治郎的关心似乎直达了无一郎的心底,他一向不甚外露的神情彻底柔和下来。“你真是一个特别的人,炭治郎。”他说道,语气比平时松快,几乎说得上是打趣。

炭治郎望着他,对无一郎突如其来的转变而感到困惑:我?我很特别吗?”

无一郎的笑容扩大成一个稚气的笑脸,这让他看上去几乎就像是他的真实年龄——一个14岁男孩——该有的模样。“我没事,真的,我的身体已经习惯了各种伤势,很快就能恢复。不需要那么担心我。再怎么说,我毕竟也是个柱。”他安抚着炭治郎,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似乎想用打趣的方式缓解炭治郎的担忧。

“可是……”炭治郎迟疑了一下,眉头仍微微皱着,“就算你是柱,也不应该——”

“炭治郎。”无一郎打断道,抬起手阻止他继续讲下去,尽管他的表情依旧柔和。“相信我。”

无一郎轻松的笑容和他冷静的保证,似乎融化了一些炭治郎心中的不安。但炭治郎仍忍不住惊叹于眼前的少年——这不再是他在锻刀村认识的那个冷漠疏离的时透无一郎,而是一个尽管经历了那么多,却更温和、更开朗,依然是个少年人的无一郎。

炭治郎的担忧并不令人讨厌,在他身边,无一郎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很陌生,但不令人抗拒。尽管无一郎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暖意还是如闪烁的星子悄然划过心头,他现在的神情柔软得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一时间,他们只是静静地站着。

炭治郎被无一郎明亮的笑容晃了神,而无一郎也被自己如此自然地就卸下了心防而感到惊讶,但这种感觉……令人着迷。

炭治郎嘴角微扬,温和的目光与无一郎相对:“时透君,你能恢复精神,真是太好了。”他轻声说道,却饱含真心。

无一郎与他对视片刻,炭治郎双眼中微微流露出的暖意,胜过了千言万语。

他们来到一间小屋,在一张堆满工具和新锻造的刀具的工作台旁,铁穴森先生迎接了他们。小屋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与机油的味道,只有工具与钢铁碰撞的清脆声在寂静的空间中回响。

无一郎径直走到旁边的刀架前,拿起一把刀,打磨得锃亮的刀刃在透过窗户照射进来阳光下熠熠生辉。他转身把武器递给了炭治郎。

“炭治郎,主公大人准许铁穴森先生常驻于此。” 无一郎平静中带着一丝自豪地解释道,“这样,就能确保我的刀始终保持在最佳状态。如果你的刀需要维护,也可以直接来这里,请随意取走任何你需要的刀。”

炭治郎小心翼翼地接过刀,忍不住叹服于其精湛的工艺。刀身重心恰到好处,刀刃锋芒毕露,代表着铁穴森先生无与伦比的技艺。炭治郎手指轻抚刀柄,“谢谢你,时透君。”他虔诚地说。

然而,无一郎的展示还没结束。他走近放着一叠纸飞机的桌子,那里的每一架纸飞机都无比精巧,仿佛出自一双精于锋利边缘与细致工艺之手。只见无一郎手腕轻轻一抖,一架纸飞机便向炭治郎高飞而去。纸飞机看似轻盈地滑翔着,实际却如一支利箭划破了房间的静谧。

令炭治郎惊讶的是,飞机径直飞向他手中的刀刃。伴随着一声微弱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声响,它与锋利的边缘接触后干净利落地被一分为二,飘落到地上。

炭治郎接住落下的纸片,又看向那一叠整齐叠好的纸飞机。“时透君!这把刀真是难以置信,但……这个纸飞机……是你做的吗?它飞得那么好,在空中看起来也那么漂亮。”

无一郎眨了眨眼,有些迟疑。他习惯了别人称赞他的剑技强大、刀刃锋利,或是他作为柱的实力。如果炭治郎夸的是那把刀,他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但相反的是,炭治郎却称赞了像纸飞机那样微小而无足轻重的东西——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在意。

记忆之池微微泛起涟漪,触动着他的心弦。是他的哥哥,是有一郎教会他如何那样精巧地折纸飞机。他仍然记得哥哥那双灵巧的手,轻而易举地将纸折成精巧的物件,耐心地给予他指导。有一郎在很多方面都是天才。这段回忆唤起他深深的怀念,同时也带来熟悉而久违的刺痛。

无一郎看了炭治郎一眼,表情不自觉地软化下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赞美,他有些羞涩,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轻声但真诚说:“……谢谢。”

炭治郎好奇地看向无一郎,头微微一歪,试图解读这简短的回应。他没有感受到无一郎在生气——更重要的是,他没有闻到生气的味道。但有别的东西,一种浅淡而稍纵即逝的东西,仿佛一丝忧伤萦绕在无一郎身旁。但在炭治郎想要开口询问之前,无一郎的表情又变了。他扬起一个温柔而真挚的微笑。“我们回去吧,炭治郎。”他说道,语气轻快得有些不寻常,仿佛是在安慰炭治郎,一切都好。

有那么一瞬间,炭治郎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追问下去。但无一郎的笑容让他安心下来,他点点头,回报以灿烂的笑容。“好,时透君!”

回到道场,无一郎猛地拍了下手,唤回了正在训练的学员注意。“到我这边来。”他简短地下令。队员们就争先恐后地排好了队,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木刀。

今天是炭治郎参加训练的第一天,无一郎原本打算亲自与炭治郎进行一场一对一的练习。但当他的目光落在炭治郎身上时,却莫名犹豫了起来。尽管他本想不轻易放过炭治郎。但最后他还是将众人分成两两一组,命令他们用木刀练习招式。

他退到一旁,双手抱胸,用一贯挑剔的眼神巡视全场。他本该关注所有人的训练情况,但他的视线却总是不自觉地落到炭治郎身上。

很快,无一郎便察觉到了炭治郎和普通队员之间实力上的差距。炭治郎的动作精准、流畅且目的明确,和他笨拙迟疑的对手形成了鲜明对比。但真正吸引无一郎注意的,是炭治郎的有意克制。他故意让对手击中自己几次,并调整自己的动作,只为让对手觉得自己技有所长。当对手失误时,他还会语气温和而坚定地鼓励他们——尽管对练的节奏明显远低于炭治郎的真实水平。

无一郎轻轻叹了口气,胸口一紧,一种他无法言明的情绪涌了上来。看着炭治郎压低自己的实力,为了他人的自信而牺牲自己的宝贵训练时间,他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这一幕在他心中激起了某种本能——想要说些什么,想要指出炭治郎不该如此浪费自己努力得来的成果。

话已经到了嘴边,沉重而急切。然而,无一郎却停住了,他的视线定格在炭治郎的脸上。那张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也没有一丁点挫败,只有平静的理解与想要帮助他人的真挚之心。炭治郎的神情让他想起了那个在锻刀村,用真挚话语穿透他心中迷雾的善良少年。他该说些什么吗?他不确定,那些话语仍沉重地压在舌尖,没有说出口。

最终,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其他人身上,偶尔在他们姿势不稳或者出招无力时厉声指正。“别胡乱挥剑,注意站稳,”他大声对一对搭档说到。但他的心思并不完全在这些训练上,总是被炭治郎始终如一的耐心和温柔分散了注意力。

当太阳西沉时,宅邸被夕阳染成金红色,今天的训练也平静地接近了尾声。汗流浃背的队员们朝无一郎恭敬地鞠躬后,便三三两两地散开去休息凉快一下。

无一郎的注意力又回到炭治郎身上,只见他站在道场边缘,头发因训练而微微湿润,脸上却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无一郎很想叫住他,让他留下来。他有好多话想和他说——那些在沉默中不断堆积的问题、想法与情感。

但很快,他发现炭治郎并不会孤身一人。正如预料的那样,炭治郎已经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被其他队员们簇拥在中间。炭治郎的笑声在空中回荡,他兴致勃勃地与大家交谈着,他的温暖仿佛火焰般吸引着众人靠近。他们在水池边洗去身上的汗水,互相嬉闹着着泼水。那种亲密是自然而然的。看着这一幕,无一郎的胸口突然感到一阵疼痛。

炭治郎和他是如此不同。即使他的记忆恢复了,无一郎仍然很难与他人建立联系,难以说出能弥合彼此之间隔阂的话语。大多数时候,他对此并不在意。但面对炭治郎……他又该如何靠近这样一个如此受欢迎的人呢?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拿起毛巾擦拭着自己满是汗水的脸和手臂,冷水刺痛了他的皮肤。他一言不发,悄然转身离开人群,平静地退向宅邸大门。身后的欢声笑语逐渐消失,却无法磨灭他脑海中炭治郎的笑容。

在一片热闹的交谈和笑声中,炭治郎的目光停留在无一郎离去的背影上。柱的悄然离开似乎已是例行公事,但某种东西牵动了炭治郎的心弦。

那一刻,炭治郎看到的并不是霞柱,不是那个天才、严厉的导师、鬼与队员都畏惧的卓越剑士。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孤独的十四岁少年,默默承担着肩上的重任走远。

“炭治郎?”一名队员注意到他走神的模样,出声唤道。他顺着炭治郎的视线看向无一郎刚刚消失的方向,说:“啊,他啊……每次训练一结束他就那样走了。有时候甚至不在宅邸里待,谁知道他又去做什么了?”

“估计是去做什么可怕的事吧。”另一位队员紧张地笑着附和,“说真的,他真的才十四岁吗?我都二十一了,被他盯着的时候,总感觉他不打算让我活着走出道场。”

“完全同意!”第三个队员呻吟着说,“要是哪天我死了,八成不是死在鬼手里,而是死在他手上!”

众人爆发出一阵带着不安的笑声。

“他真的好可怕……”一名年轻的女队员低声喃喃道,声音几乎听不见,“柱们果然都是异于常人的存在……有时候真希望他们能像普通人一点。”

“是啊。”有人叹了口气补充道,“稍微随和一点不会害了他们。”

炭治郎犹豫了一下,笑容微微收敛。他能感受到大家的不安——无一郎的力量和尖锐确实令人畏惧。但想到那个刚刚离开的少年,炭治郎却忍不住觉得,队员们可能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们知道吗……”炭治郎轻声说道,声音中透着思索。众人惊讶地转头看向他,注意到他语气的变化。“时透君……他并不是为了吓人才那样的。”炭治郎继续道,不觉间一丝微笑回到了脸上,“他肩上背负着太多责任,远远超过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极限。所以他必须变得那么强大。”

短暂的沉默之后,炭治郎又几乎自言自语般补充道:“而且……他已经变了很多。我想……以前的他会更严厉无情。但现在……”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目光重新投向无一郎离开的道路。

众人交换着不安的目光,喧闹地交谈渐渐变成低语。炭治郎的话并不带责备的意味,却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会回来的。”炭治郎微微鞠躬,露出平日里温暖的笑容。没等大家回应,他便迅速而坚定地朝无一郎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炭治郎赶到霞柱宅邸的大门口时,无一郎早已不见踪影。炭治郎四下张望,却连一丝他的气息都捕捉不到。“唔……这真是时透君的风格啊。”炭治郎轻声嘟囔着,小声叹了口气,“总是那么快,我根本追不上他。”

承认自己的寻找是徒劳的,炭治郎转身返回朝宅邸。他一踏入屋内,欢笑与交谈声便迎面而来,同伴之间的情谊洋溢在空气中。接下来的时间里,炭治郎与大家一起忙着做晚饭,愉快地参与了准备工作。

餐厅里飘荡着刚出锅菜肴热气腾腾的香气,大家围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分享故事和欢笑。炭治郎也笑着加入进来,他那愉快的气息一如既往地照亮了整个房间。

然而,即使他和其他人一起欢笑,内心深处却隐隐感到不安。他的思绪总是飘向无一郎——那个孤零零的背影,以及他举止间隐隐透出的孤独。这让炭治郎感到很不不安。他想和无一郎聊聊,确认他是否还好,但接下来的整个晚上,无一郎都不见踪影。

直到夜幕降临,大多数队员开始各自回房休息,炭治郎却在庄园的一扇窗边徘徊,凝望着透彻明朗的夜空。宅邸里一片宁静,但远处隐隐传来的树叶沙沙作响,却暗示着庄园外的生机勃勃。

“时透君,你去哪儿了……?”炭治郎低声自言自语,声音几不可闻。

炭治郎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又在窗前逡巡了片刻,才转身离开。今天早些时候,他一到达这儿参加训练,就发现无一郎身上透着一丝淡淡的孤独——或许是训练结束后他悄悄离开队伍的样子,又或许是他巡视队员们的眼神显得遥远而沉默。虽然不明显,但炭治郎无法忽视胸口隐隐作痛的感觉。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事情不止于此——就像无一郎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又或许,他正等待着什么。无论如何,炭治郎决心明天再尝试一次,决心弥合他与无一郎之间尚存的隔阂。

 

慢慢的,夜色深沉,所有人都进入了熟睡,但某种异样让炭治郎猛然惊醒。一时之间,炭治郎说不出这种异样的感觉是什么,但随即意识到——是血腥味。虽然并不重,但却带着一种让他不安的刺鼻。

这股气味唤起了炭治郎的回忆,他的胸口骤然一紧——他和无一郎在锻刀村战斗后重逢时,无一郎身上就散发出这样的味道。那股微弱却清晰的气息,混合着疲惫、伤痛与血腥。炭治郎绝不会认错,这气味已深深刻进了他的感官记忆里。

炭治郎毫不犹豫地坐了起来,每过去一秒他心中的担忧就更强烈一分,毫无疑问——这是无一郎的血。

他的心脏疯狂跳动,炭治郎迅速起身,拿起刀,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卧室。宅邸仍沉睡在一片漆黑之中,只有他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这里的一切都仿佛凝固了,但他的嗅觉引领着他继续前行。当他穿过大厅,血腥味变得愈发明显。他循着血腥味,本能指引他小心翼翼地走向时透的房间。炭治郎手握紧刀柄,目光警惕。走到门口,他犹豫了片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血迹直直地指向门后。他迅速推门而入大声喊道:“时透君,你在这里吗?一切都好吗?”

无一郎早已察觉到了炭治郎的脚步声,他背对着炭治郎,听到开门声才转过身来。他坐在地上,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正在用手和嘴小心地用绷带包扎自己的腿。动作精准,但鲜血已经浸透了绷带,在他脚下的地板上留下了一道血迹。无一郎几乎毫不费力地露出一个微笑,向炭治郎打招呼:“炭治郎,你来得正好,能帮我一下吗?”

炭治郎被他瓶颈的神情惊到,来不及多想便冲了上去。他跪在无一郎身旁,目光立刻落在了那伤口上——一道从小腿延伸至膝盖的长且创面参差不齐的伤口。伤口很深,尽管无一郎已尝试着包扎,但鲜血仍在不断渗出。炭治郎眉头紧皱,小心查看伤口,指尖轻轻拂过裂开的皮肤。看到这一幕,他的心都绞紧了。这一定非常疼,可无一郎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的痕迹。他的神情出奇地平静,说话时声音也平静。炭治郎只能从空气中隐隐嗅到痛楚的存在——几乎无法察觉,只是气味轻微的变化,就像是一道被无一郎极力隐藏的阴影。

炭治郎毫不犹豫地接过绷带,当他帮无一郎包扎受伤的腿时,他的双手因为担心而微微颤抖。为了止血,炭治郎知道他必须对伤口施压。他轻轻按了下去,感受到伤口在手下绷紧。他知道这会很疼,但无一郎几乎没有表示出任何反应。唯一表明有什么变化的迹象是气味上的细微波动——只是一丝转瞬即逝的痛楚之息,来得快,去得也快。那变化微弱到连极其敏锐、习惯于注意到他人最细微情绪的炭治郎也几乎错过了。炭治郎抬起头,语气中满是担忧:“对不起,会不会太疼了?”

无一郎望向他,嘴角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他缓缓摇头,目光依旧平静而毫不动摇。“没有,”他轻声说道,“没关系。”炭治郎胸口一紧。即使是在这种时刻,无一郎依旧镇定从容,从未让疼痛显露出来。这让炭治郎更加迫切地想帮助他,减轻这个朋友在沉默中承受的重担。

终于,炭治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发生什么事了?你是去执行任务了吗?”

无一郎稍作停顿,眼中一闪而过某种难以捉摸的神情。然后,他的语调恢复了平常的平稳与冷静,只是陈述事实。“……嗯,是的。我收到了产屋敷大人的紧急指示,让我去附近的一个地方查看情况。”

炭治郎微微皱眉,脸上依旧写满担忧。但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静静等待,等无一郎准备好再说下去。

无一郎继续说道,语气平稳却略显疏离,似乎想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件事:“只是个很弱的鬼,别担心。我在他碰到我们的队员的一根手指之前就把他解决了。只是砍下他的脖子时有点大意,他在最后一刻伸出爪子,抓到了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看起来血已经止住了,绷带上没有再渗出血迹。但炭治郎的忧虑并没有因此减轻。他又轻轻按了按绷带,再次查看伤口,眉头紧锁:“我觉得伤口有点深。最好让胡蝶小姐检查一下……”

听到炭治郎关切的语气,无一郎的神情柔和了些。“谢谢你,炭治郎。”他温和地安慰。“别担心,我已经习惯这种程度的受伤了。要是我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去找胡蝶小姐,我这辈子可能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疗伤,而不是战斗。到明天早上,我就能恢复正常行动了。”

无一郎将手覆在炭治郎依然放在他伤腿上的手上。炭治郎感受到那份触摸的热度,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望着眼前这位柱,心思翻涌。

这是炭治郎第一次开始真正理解“柱”的含义,尤其是对于这样一个年轻的男孩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责任的重量,是数不清的孤身奋战。他见证了无一郎如何在痛苦中依旧向前。即使弱小的鬼对无一郎来说或许不算什么挑战,每次战斗中他也依然冒着生命危险,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身边的人们。鬼杀队员们的战斗中没有任何保障——没有人能确定自己是否能活着、甚至毫发无伤地归来。不像炭治郎在战斗之间还能有喘息的余地,无一郎和其他的柱几乎没有时间休息和恢复伤口。柱之道是牺牲之道,意味着忍受痛苦,意味着无论如何都要继续前行。

听完无一郎的话,炭治郎犹豫了一下,神情柔和而若有所思,仿佛在权衡接下来要做什么。无一郎的手仍然轻轻搭在炭治郎的手上,炭治郎轻轻蜷缩指尖,随后温柔地回握了无一郎的手。这是一个安静的动作,带着炭治郎的安慰与关怀。无一郎没有抽回手。那一刻,两人之间唯有充满了理解的沉默。

接着,炭治郎沉默地下定了决心,他站起身,走到这间陈设简单的房间另一头,目光四处搜索,直到他找到了墙边的衣柜。他拉开柜门,发现里面整齐叠放着被褥,每一床都折得一丝不苟,仿佛和无一郎一模一样。

炭治郎取出一床被褥,小心地铺在地上,他的动作轻柔却从容。他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回头看了看还静静坐在原地的无一郎,他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好奇和惊讶。

铺好被褥后,炭治郎转过身面对无一郎,轻轻叹了口气,半跪在他身旁,小声却满含关切地请求:“时透君,别太勉强自己了。我真的觉得你应该好好休息。”他眉头轻蹙,接着说道:“我能做的不多,但如果你需要什么——任何事——请一定告诉我。”他犹豫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下来:“还有……如果伤口更疼了,我们还是去请人看看,好吗?答应我这一点。”

他身体前倾,小心地伸出手。手掌轻轻落在无一郎的头上,轻拍了一下,这个动作如此自然而温暖,让无一郎一时怔住,眨了眨眼。

感受到炭治郎手心的温度,无一郎的眼睛顿时瞪大了。起初,这种感觉很微妙,但这种轻柔的触感如同涟漪般层层泛起,如此不同寻常——那是他不习惯的感觉。短暂的一瞬间,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不受控地发烫。他试图立刻将这感觉甩开,但它却在心中挥之不去。

渐渐地,他的肩膀放松了下来,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几乎是害羞的微笑。

“……好吧。”无一郎低语答应,声音虽小,但并不抗拒。

炭治郎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柔和下来。他收回手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最后回头看了无一郎一眼,露出温柔的微笑:“休息一下吧,时透君。明天是新的一天,你需要养足精神。”

无一郎目送着炭治郎离开,房门在炭治郎身后轻轻合上。一时间,房间内只余夜风沙沙吹过。

他看向那床专为他铺好的被褥,慢慢躺了下去,一直强行忽视的疲惫感终于袭来。当他平躺着看向天花板,脑海中反复浮现的却是炭治郎那意外的温暖触碰。

那感觉很奇妙——陌生,却并不令人排斥。比起过去那几周,房间显得不那么空荡荡了,炭治郎留下的余温还笼罩着他。但还没等无一郎找到可以回应的言语,也还没完全理清心中的感受,炭治郎就离开了。无一郎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温柔,当脚步声渐渐远去时,那熟悉的空虚又悄然回来了。哪怕房间再宽敞,那股虚无感依旧存在,不过它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重了。

当他的眼皮渐沉,呼吸也慢了下来,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悄然浮现:

“啊,又来不及了。我刚才应该抓住机会好好地向炭治郎道谢才对……”

但还没来得及细想,睡意便将他吞没,房间重归宁静。

Notes:

抱歉开头故事的进展有点慢!但我真的希望他们能慢慢发展彼此间的关系,同时又能保持动画里的那种感觉。小无还在琢磨该怎么和炭治郎相处,他的(肢体)语言,还有他的笑容都暴露了他有多在乎炭治郎😏 也许是炭治郎第一天出现的时候?我就爱上这对cp了……
我不断地在写这个故事,有些章节(比如这一章)写得有点长,但请大家坚持下去!我保证,每一章都会让这两个人有更多时间相处——而且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相处。非常感谢你的阅读!

Chapter 3: 第二章 以第一缕阳光跨越隔阂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清晨第一缕阳光柔和地透过纸门,将无一郎从睡梦中唤醒。他缓缓眨了眨眼,意识清明,心情出奇地轻松。入睡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但昨晚却有些不同——更深沉,更平静,仿佛卸下了所有的负担。

快要早上五点了,这是他平时起床的时间。无一郎习惯性地蜷在被子下翻了个身,注意到腿上隐隐发作的疼痛,他坐起身,掀开被子检查伤口。绷带包扎得整齐,没有鲜血渗出,看起来一切正常。

无一郎沉 稳而精准地 将双腿挪出被褥,站起身来,小心地感受着受伤的那条腿。他逐渐将重心偏向伤腿,一边感受着疼痛一边调整站姿。疼痛依然存在,虽不剧烈却持续不断,不过尚能忍受。绝不足以让他走路一瘸一拐,也绝不会在后辈面前显露出虚弱之态。

确认完毕,他满意地穿上制服,迅速地整理好每一层衣物,直到它们完美贴合。一切就绪后,他伸手拉开了障子。

然而,门外的景象让他措手不及。

炭治郎就坐那里,靠着门边的墙角打着盹,头微微歪向一边,睡得很安稳。他双臂松松地环抱着,呼吸平稳——然后,无一郎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他的嘴角隐约闪过一丝口水的痕迹。

一时之间,无一郎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然后,没来得及多想,无一郎蹲了下来以便能更近、更仔细地打量炭治郎。他静静地看着炭治郎放松的睡脸,目光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

“嘴张着,还流口水呢。”他轻声说,带着一点调侃,几不可闻,“挺难看的,是吧?”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无一郎却没有离开。他依旧注视着熟睡的少年。炭治郎总让他感到如此……熟悉。这种感觉莫名使他感到温暖,却一时难以厘清。

他真的在这里等了一整晚吗?为什么不回宿舍,好好睡在床铺上呢?

这个念头让无一郎微微一顿,目光停在他身上,久得连自己都没察觉。

无一郎微微歪了歪头,仍然看着炭治郎。 他是因为担心我才留在这里的吗?他完全可以直接进来睡备用的被褥 现在是初冬,他却在这儿睡在冰冷的地板上? 无一郎轻轻叹了口气。 他会感冒的…… 想起炭治郎也才伤愈不久,他的目光愈加柔和。

无一郎下意识地伸出手,又停在半空。他不确定自己想要做什么,但眼前的景象带来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啊……他的思绪闪回到锻刀村,那时他还没有恢复记忆,在炭治郎和祢豆子一起打盹时捏了炭治郎的鼻子。他想起了炭治郎对他说过的那句真挚而动人的话:

如果人互相帮助,最后都会回馈到自己身上。

这句话一直留在无一郎心里,成为帮助他找回往日记忆的一片关键拼图。那是关于父亲温柔的笑容、他的善良,还有他始终相信“为他人行善”的信念。

无一郎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一股难得的暖意在胸口蔓延。当无一郎看着炭治郎的脸,他的嘴还微张着,留着一点口水,他想,父亲一定会喜欢炭治郎的。

下定了决心,无一郎将手伸向炭治郎的脸,没有以前一样捏住他的鼻子,而是将手指点在了炭治郎的脸颊上,顽皮地戳了戳。

炭治郎立刻弹动了一下,被吓了一大跳般猛地睁大双眼。他的目光锁定在无一郎的脸上,此刻的无一郎竟带着一丝调皮的神情。平时沉稳的柱,如今看起来如此年轻、毫无防备,他的笑容让他看起来更像个普通的男孩,而不是炭治郎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冷漠的人。

“时透君!抱歉,我睡着了吗?!”炭治郎惊叫道,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但满含关心。

无一郎的手在炭治郎脸上又停留了片刻才收了回来,他直起身子,靠坐到脚后跟上。他脸上的笑意仍在,那份平日里的冷淡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为真诚的东西。“你确实睡着了,”他淡淡地调侃,“而且还在流口水。”

炭治郎羞得脸腾地一下红了,赶紧擦了擦嘴。“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无一郎轻轻笑出声来,这笑容太罕见了,吓得炭治郎一时说不出话来。“没关系。我很惊讶你竟然整晚都坐在这儿,”他说着,柔软的目光中浮现出一抹无声的感激。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确认什么。“你一直在外面等,对吧?如果你这么担心,直接进来就好。不要在外面受冻。”

炭治郎眨了眨眼,惊讶于无一郎话语中的关 心。眼前的无一郎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冷淡疏离的柱,而是一个在重责之下,渐渐允许自己与他人建立联系的 年轻人。没等炭治郎来得及回应,无一郎的神情就变了,但短暂的沉默之后,一句羞涩的低语传来:“不过……谢谢你。”

无一郎转身走回房间。当他注意到炭治郎还站在门口,一脸犹豫,便微微侧过头:“进来吧。”

炭治郎有些惊讶于这份自然而然的邀的,但还是跟了进去。

无一郎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向墙边的壁橱,打开柜门取出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备用被褥。他动作熟练地将被褥铺在自己床铺旁。“现在还早,”他说,语气平静却亲切,“训练八点才开始。你在这里再睡一会儿,这样就不会被其他男生吵醒了。”

炭治郎睁大眼睛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而无一郎没有回头,专注地把被褥整理平整。“先说好,”他一边整理一边补充道,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坏笑,“我可不会对你放水。”

这句直白的话太有无一郎的风格了,反而让炭治郎忍俊不禁。但就在无一郎将被褥铺在地上时,炭治郎那双敏锐的眼睛却捕捉到了什么。

尽管无一郎表面上行动自如,但他的动作似乎略不协调。他在伸手拿被褥时,悄悄把重心移到未受伤的那条腿上,这一细节没有逃过炭治郎的观察。他眉头紧蹙,满脸担忧。

“时透君,”炭治郎迟疑地开口,语气温和却坚定,“你的腿怎么样了?还在疼吧?”

无一郎顿了顿,直起身子,淡淡地瞥了炭治郎一眼:“没事。”他简短地回答,试图打消炭治郎的担忧。

但炭治郎并不相信。他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柔和,试图说服他:“如果还在疼,就让我检查一下伤口吧。昨天你也没好好处理,我们得清洗一下伤口,再换个绷带重新包扎。”

无一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情愿,又因炭治郎的坚持而略感意外。 他犹豫了一下,神情难以捉摸,最终妥协地叹了口气,坐回被褥上。“……好吧,随你吧。”他说着,把腿伸向炭治郎。

炭治郎跪坐到无一郎身旁,小心地卷起他的裤腿。解开绷带,炭治郎看到了干涸的血痕,伤口虽然已经收敛止血,但新鲜的伤口很深,伤口周围的皮肤发红肿胀——很可能是无一郎用力过度所致。

“你真的还不该下地走动。”炭治郎一边查看伤口,一边低声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温柔的责备,没有愤怒,只有担忧。

无一郎静静地看着他,平静而若有所思。片刻后他语气吻合地说:“没那么严重,我经历过更糟的情况。”

“我相信你有。”炭治郎抬头望向他,露出一抹理解的微笑,“但这不代表你每次都必须这样硬撑着。”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一片寂静之中只有炭治郎为清理伤口做准备的声音。当炭治郎仔细地清洗伤口时,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刺穿了无一郎的腿。他几乎要因这突如其来的刺痛倒吸一口凉气,但作为柱的这些年早已教会他如何·忍受疼痛。他及时保持镇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而,他的腿还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一下,虽然难以察觉,但已经足以让炭治郎注意到,他立刻停下手,眼神满是担忧。

但当他们的目光相遇,炭治郎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看到了无一郎眼中那份平静的决意,他冷静的面具如此坚不可摧,让炭治郎本能地意识到无论他说什么,无一郎都只会轻描淡写地应付过去。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共识,炭治郎犹豫了片刻,虽然追问他是否还好的冲动灼烧着他的胸口,但他知道问了也没有意义。

沉默片刻后,炭治郎缓和了下来,带着愈发细致的关切,调整了动作,尽可能温柔地处理伤口,同时紧盯着无一郎的表情,确保他不会再感到疼痛。

“谢谢。”无一郎轻声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炭治郎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谢谢”,但他没有追问,只是轻轻点头,脸上依旧带着温暖的微笑。

当炭治郎重新包扎好伤口后,他小心地将无一郎的裤腿放下。无一郎几乎是立刻站起身,轻轻跳了两下,试探自己的腿是否还能承受。

“时透君!你不能——”炭治郎被吓了一跳,声音里满是惊慌。

无一郎冷静地打断他:“别担心,我真的没事。”他的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即使是现在,你们之中也没人能打得过我。”

炭治郎张嘴想再次抗议,却又停住了。他看向无一郎,无一郎安静而从容地站在那儿,让他想起这个年轻的柱所肩负的巨大责任。如此年幼,承担着足以让大多数人崩溃的重担,但他从未显露分毫。

炭治郎放弃般地叹了口气,也站了起来。为了转移话题,他问道:“时透君,你最喜欢吃什么?”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无一郎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冷静的面具稍微动摇了一下,脱口而出自己最喜欢的菜:“……风吕吹萝卜。”他的回答很真诚,但带着一丝犹豫。

炭治郎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明亮的笑容:“好!那我现在就去做早餐。你这儿还有萝卜吗?”

无一郎怔怔地望着他,完全没反应过来。“时透君?你还好吗?”炭治郎歪着脑袋问道,“还是……你其实想吃点别的?”

无一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轻摇了摇头:“啊,不用,没关系。通常隐们会在稍晚些时候给我送餐。”他犹豫了一下,又用更轻柔的语气补充道,“回去睡吧,炭治郎。”

说完,无一郎转过身,朝门口走去,似乎是打算离开房间。

炭治郎并不意外会有人给柱送饭——毕竟柱的行程都非常紧凑,分秒必争。让他意外的是,无一郎竟然要离开。“你要去哪儿?现在还早吧?”他担心地问道,“这种情况下你该多休息一会儿!啊,如果我睡在这里让你不舒服的话,我可以——”

无一郎猛地转过身,表情介于恼怒与难以置信之间。他盯着炭治郎,努力想弄明白炭治郎在想什么。“不是那样。”他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一向起得早。”他继续说道,语气恢复了平和,“我通常会去跑步,做些热身训练来让自己清醒一下。我等会儿会回来吃早餐。”

炭治郎带着震惊和担忧的神情看着他:“你的腿......都那样了还要训练吗?”

无一郎抬起眉毛,语气平静而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如果我不保持身体敏锐,又怎么保护大家?”

炭治郎还想继续争论,但他控制住了自己。尝试劝阻无一郎毫无用处——显然,这种日常训练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种习惯,更是他作为柱的一部分。

没等炭治郎再说什么,无一郎已经离开了房间,拉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只留下“咔哒”一声。炭治郎独自一人望着那扇门片刻,叹了口气。现在他根本睡不着了——虽然训练还有几个小时才开始,但他已完全没有一点睡意。

炭治郎短暂地考虑了一下要不要穿上制服,加入无一郎的热身训练,这说不定能让他安心点。但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睡衣,实在不适合去室外迎接清晨的寒风。就在这时,他灵光一现:“嗯……就算会有人给时透送早餐,也不一定会有风吕吹萝卜吧?至少我可以帮他做这个。”打定主意后,炭治郎迈步离开了房间,朝厨房走去。

此时的无一郎正沿着宅邸周围的森林小道奔跑。这条路他再熟悉不过了,他已经踏足过无数次。他的步伐轻盈敏捷,越过树根和落叶丛生的小径。通常这个时间,他的思绪会变得异常清明,全神贯注于呼吸的节奏、身体的律动,以及心跳的节拍。跑步能够锤炼他的体力与呼吸法,让他作为柱的惊人耐力进一步提升。

但今天有些不同。不管他多么努力,都无法完全沉浸在往常的节奏中。他的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散,又总是回到同一个对象上——炭治郎。

为什么这个男孩如此与众不同?如此特别?

无一郎加快了速度,仿佛体力的消耗能让他的头脑平静下来。但这并没有用。昨晚炭治郎站在他门口的样子,和他毫无疑问充满担忧的声音,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响。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就像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一样,炭治郎毫不犹豫地出现,来确认他的状况。

他是不是刚好路过我房间,然后察觉到了什么? 无一郎一边奔跑,一边皱起了眉。“不……他的脚步很快,很明确。不是在闲逛。他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

然后,一切都明了了。

啊……是他的鼻子。

意识到了这一点,无一郎的脚步稍稍放慢。他肯定闻到了血腥味。原因如此简单,让他惊讶的是,他之前竟然没有认真考虑过。

炭治郎的所作所为在他的脑海中上演:他处理伤口时细致入微,尽管手上布满了训练和艰苦劳动留下的痕迹,却依旧保持着稳定与温柔。那双手……无一郎眨了眨眼,炭治郎那双伤痕累累、关节微肿的手,小心翼翼地包扎着他的伤腿,动作有条不紊而满含温柔。这男孩的手上带着不懈训练的茧与伤痕,那是一位一次又一次把自己逼向极限的战士的印记。

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东西,那是炭治郎声音中的温暖,他话语里的真诚。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好?”无一郎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自己的呼吸盖过去。他找不到答案。脑海中思绪翻涌,牵动着一些他无法准备形容的情绪。炭治郎……是不同的。而这种“不同”,似乎在他内心深处搅动了什么,让他感到不安,却又不理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一郎几乎没有察觉,自己一向敏锐的专注力早已荡然无存。双脚机械地沿着着熟悉的路线奔跑,而他的心却早已飘远,纠结在一连串没有答案的问题中。

当无一郎晨跑归来时,并没有感到思绪焕然一新。他一直心绪不宁,这种情况对他来说极为少见。往日清晨凉爽空气中带来的清明感,这次被一种陌生的迷雾取代,满是对炭治郎与他那种坚持不懈的善意的思索。

他在道场外的小水盆旁草草洗去了汗水,动作迅速而机械。几个早起的队员在附近转悠,不时偷偷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无一郎没理会他们,他的注意力早就不在这里了。

可当他转身回房时,一丝淡淡的失落感笼罩了上来。炭治郎不在。他的目光停留在铺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上——毫无动过的痕迹,说明炭治郎在他离开后并未留下。他轻轻叹了口气,胸口隐隐传来一阵难以名状的刺痛。孤独?这不可能。他一向习惯独处。这种全新的感受让他有点困扰,也有些迷惑。

将那情绪抛诸脑后,无一郎迅速换上干净制服坐下,像往常一样等待隐的送餐。但刚刚放松下来,他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正朝房间走来——轻盈却有节奏。这并不像是隐的步伐。他敏锐的耳朵辨认出那熟悉的节奏,随后,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时透君,我给你带了早餐。请尝一尝吧。”

无一郎眨了眨眼,有些措手不及。果然,是炭治郎的声音。

“炭治郎……?”他一边开口,一边起身拉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男孩正捧着食盒,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无一郎盯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刚才还在想炭治郎为什么没来,结果对方就像从他思绪中走出来一般,凭空出现在眼前。

“我做了早餐。”炭治郎高兴又略显紧张地开口。“呃,其实大部分是隐准备的。我只是拜托他们让我来送给你。”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像献上和解礼物般举起托盘。“我原本想亲手做风吕吹萝卜给你,想着你受伤了吃这个会舒服些……但我可能有点犯傻了?隐们显然清楚你爱吃什么,他们也做了同样的。”

炭治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话时托盘还轻轻颤抖着。“吃不完也没关系。我已经很久没给弟弟妹妹做这道菜了,所以味道也许……不太行。还有……嗯……”

在炭治郎还没说完前,无一郎就向前从他手中接过托盘,平静而果断。

“谢谢你,炭治郎。”他轻声说道,语气温柔得让他自己也感到意外。那一瞬间,无一郎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微笑。

炭治郎惊讶地眨了眨眼,随即释然地笑了。无一郎把托盘放在房间的矮几上,短暂地停顿后,目光落回炭治郎身上。

那一刻,他的思绪有些混乱,还没思考清楚前便已脱口而出。

“要不要……要不要和我一起吃早餐?”无一郎问道,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不太像请求,更像是他在意识到之前,就不小心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而不是……去大厅跟其他人一起吃。”

他立刻僵住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他从不习惯向他人提出请求,更别说是这种程度的。但话已出口,不知该如何收回。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的气息,他怔怔地望着炭治郎。

但炭治郎的脸立刻亮了起来。“真的吗?我当然愿意!”他开心地说着站起身。“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我的托盘。”

就在炭治郎要离开时,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两人惊讶地发现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位端着早餐托盘的隐。

“我猜会是这样。”隐平静地说道,并微微鞠躬,“您没有回厨房,我想您可能会和时透大人一起用餐。”

炭治郎不好意思地笑着挠了挠头:“您真厉害!非常感谢!”

隐只是点点头,放下托盘便离开了。

无一郎带着几分淡淡的兴味看着炭治郎和隐之间的互动,尽管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指了指为炭治郎准备好的托盘。

“坐吧。”他简洁地说道。

炭治郎笑容满面,迅速坐到无一郎对面。“太好了,时透君!没想到我们还能这样一起吃早餐。”

无一郎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拿起筷子,安静地品尝炭治郎做的风吕吹萝卜。他一向平静的神情没有起波澜,但过了一会儿,他抬起了头。

“很好吃。”他说道,声音平稳而真诚。

炭治郎眼睛一亮,充满喜悦:“真的?你喜欢就太好了!时透君,你最近笑得越来越多了。”他的语气里满是赞赏,“很适合你。”

无一郎脸颊微微发烫,被这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迅速移开视线,把注意力转回自己的餐盘。两人开始在安静而舒适的氛围中享用早餐,阳光温柔地洒进房间。

“你知道吗,”炭治郎自然而然地开口,语气温暖而轻松,“我弟弟六太也很喜欢吃萝卜。每次我从镇上卖完炭回来,他都会认真检查我的包裹,看我有没有买萝卜回家。”

无一郎微微抬头,筷子停在半空,静静听着。

“然后妈妈就会给他煮萝卜,”炭治郎继续说着,唇边浮现一抹怀念的微笑,“不过我们家有六个孩子,我不能总是特地为了他买萝卜。有时候也买不到。虽然他明白,但每次都很期待。”

无一郎没说什么,但目光停留在炭治郎身上。他认真地听着,缓缓咀嚼着食物。

炭治郎露出一个小小的、宠溺的微笑:“你让我有点想起他了。时透君也很喜欢吃萝卜吗?”

无一郎微微点头,依旧默默地咀嚼着,表情难以琢磨,却愈发柔和。

炭治郎兴致不减地继续道:“啊!还有一次,我帮镇上的一家人修屋顶,那天六太跟我一起,你真该看看他一整天都盯着别人家的萝卜篮子看的样子!” 炭治郎笑着回忆,语气里充满了疼爱:“那家人很好,等我修完——他们给了我五根萝卜。 五根! 我想那大概是我弟弟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萝卜放在一起。”

无一郎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似乎忍不住想笑,但他很好地掩饰住了,只是低头看着碗。筷子缓慢而机械地划拉着,仿佛炭治郎的话让他分心得远超他愿意承认的程度。

“哦——他当时真的特别兴奋。”炭治郎继续说着,没注意到无一郎细微的反应,“他甚至抱着那些萝卜不肯放手,像宝贝一样。那天妈妈用它们煮了最棒的炖菜。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事,但我们一家人都特别开心。”

思念之情涌上心头, 炭治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无一郎没有打断他,只是默默听着,再把每个字都记在心中。炭治郎的话语中有种踏实的力量,仿佛他不只是在讲述一段往事,而是在分享他自己的一部分。无一郎在心里想,炭治郎是不是对谁都能像对待家人一样那么温柔。 啊,炭治郎的家人一定都是很好的人吧。 他有没有可能,也能被炭治郎当作家人般重要的存在?他在心里摇了摇头,但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拼命想要把这个念头赶走。

沉默片刻后,无一郎抬眼看了看炭治郎的饭菜,用筷子指了指:“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没有责备也没有不耐烦,但无一郎温柔的语气,让炭治郎微微一愣。他发现无一郎神情平和,甚至是安宁的,仿佛在默默鼓励他。

“啊!你说得对!”炭治郎轻笑着重新拿起筷子,“我有点太投入了。不好意思,时透君。”

无一郎没有回答,但过了一会儿,他拿起另一碗风吕吹萝卜——是隐准备的那份。他毫不犹豫地把那碗直接放在炭治郎的托盘上。

“给你。”无一郎语气平稳地说,“这碗给你吧。他们总是为我做这个,但我今天吃了你做的。所以……这碗你拿去吧。”

炭治郎正吃着饭愣住了,盯着无一郎递过来的那碗。“诶?可是时透君,这是你的耶——你确定吗?我只是想让你今天早上心情好一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做你喜欢的菜,但我早该想到隐士肯定也会为你准备。”

炭治郎正吃着,愣住了,盯着无一郎递过来的碗。“诶?可是时透君,这是你的——你确定吗?我只是想让你今天早上心情好一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做你喜欢的菜,但我早该想到隐士也会为你准备。

无一郎不易察觉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疑惑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确定。”

炭治郎的笑容再次绽放,比以往更加灿烂。“谢谢你,时透君!我很乐意。”

无一郎安静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把注意力转回了自己的饭菜。他的动作不再像那么拘谨,两人之间的氛围也发生了些微的变化。他们继续吃着早餐,气氛平静而令人安心,炭治郎那轻快的气息仿佛仍在两人之间流动。

无一郎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与他人一同进餐是什么时候了。这么久以来,他已经习惯一个人吃饭——只不过是每天生活中最普通不过的一环,仅仅是摄入必要的营养。可现在,炭治郎坐在他对面,絮絮叨叨地讲着关于家人的温暖故事,饭菜竟然变得格外好吃。

无一郎他说不上来,这是因为炭治郎陪在身边,还是因为他做的这道风吕吹萝卜——但不论是哪一种,都让人感到满足。虽然他一句也没说出口,但在内心深处,他真的很高兴炭治郎在这里。

吃完饭后,无一郎轻轻地把筷子放在餐盘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脆响。他起身,走到敞开的门边,让柔和的晨光洒在脸上。金色的阳光温暖地抚过他的肌肤,在这个瞬间,他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 刚才炭治郎讲的故事久久在他的脑海中徘徊,就像一阵低语在心底回响。那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有一郎,以及他们曾共度的那些宁静时光。风吕吹萝卜……哥哥以前也常常为他做这个,不是吗?这段记忆此刻清晰而鲜活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哥哥用他那双认真又沉稳的手,细心地料理萝卜,淡淡的香味,在他们小小的家中飘散开来。

“当时我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些呢?”无一郎想着,心中泛起一阵苦涩的刺痛。每当想起有一郎,想起那一切的结局,仍然疼痛难免。但至少,现在的他已经能清楚地记起哥哥的模样。这已经是……一件足够珍贵的事了,不是吗?

“炭治郎。”无一郎忽然开口,声音轻柔,却直接。

炭治郎刚吃完最后一口,把筷子放下,忽然听到无一郎出声,抬起头来:“嗯?怎么啦,时透君?”

“你的妹妹……现在在哪里?她还好吗?”

停顿了片刻,炭治郎眨了眨眼,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意外,但很快,他的表情便软化下来。随着祢豆子的名字被提起,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安宁的微笑。

“嗯……她挺好的。”炭治郎温柔地回答,“她很高兴能重新走在太阳底下。”

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笑容稍微收敛了一点,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主公大人说,无惨现在很可能盯上她了。太危险了,所以他已经安排人将她保护了起来。” 他的语气依然沉稳,满是信任:“我相信他们,所以不得不把她留下。不过……” 炭治郎的眼神变得坚定,眸中燃起一股炽烈的决意,“我也必须变得更强,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好她。”

无一郎转过身,正视炭治郎,久久地看着他。那双在一整个早上都始终温和友善的眼睛里,现在又多了几分深思。炭治郎坚定不移的信念清晰可见,而那份坚定,莫名让无一郎感到安心。

“我很高兴。”无一郎平静却真诚地轻声说。

他站直了身体,轻轻掸去制服上的灰尘,转身朝门外走去:“现在我们该回去训练了。”他的声音稍微恢复了一贯的冷峻,“我不会让你轻松通过的,炭治郎。”

炭治郎立刻站起身来,脸上浮现出无一郎所期望的熟悉的坚定神情:“当然,时透君!我本来也不想有什么特别待遇!“

但无一郎没有再听下去,他没有回头,也没等炭治郎收拾东西,就这么迈步走出了房间,动作轻盈利落。清晨的阳光追随着他,洒进房间,他轻柔而沉稳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屋外,无一郎走在前方,他的思绪比以往更加清晰、坚定而专注。他告诉自己: 训练固然重要,但也许……能有这样的早晨也很好。

无一郎没有回头看身后的 房间,也没有等炭治郎跟上来。但在他心底的某个角落,却悄悄生出一点无言的期待——期待今天的炭治郎又能前进多远。

“让我看看,你能不能跟上我的训练。”无一郎的低声自语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也暗含对挑战的跃跃欲试。

Notes:

好吧……这感觉像是又一章铺垫(?),不过我还在慢慢地建立他们的关系嘿嘿,所以请耐心等待!😅 这篇又有点长了,不过总之,主要的剧情会集中在炭治郎修行的第二天和第三天,从这一章开始会跨越好几章。希望我没有拖得太长

至于人物塑造,我希望他们别太ooc。炭治郎基本上就是一缕阳光,所以写起来比较容易,但无一郎呢?我知道他对待自己的腿有点粗暴了。但通常情况下,我觉得他挺通情达理的,但我需要一个借口让炭治郎来宠坏他

那么无一郎会允许炭治郎进他的房间吗?说实话,我确信他只会允许炭治郎进去,其他人都不行。没有例外😂

我计划在圣诞节/新年假期尽可能多地更新,这样我就有时间完善所有内容,并将它们整合在一起。感谢大家的支持🎄✨

Chapter 4: 第三章 无一郎无声的愿望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清晨的阳光透过道场敞开的大门倾泻而入,在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屋内的空气静谧而沁着凉意,寂静之中只有队员们沉重的呼吸和地板轻微的嘎吱声。

经过一轮简短却高强度的热身,无一郎把队员们分为两组。一组坐在道场旁观摩,另一组则与他对打。仅凭他们想打倒我简直毫无希望,无一郎心里默默想着,他没说出口,只是准备好手中的木刀。炭治郎坐在观战侧,神情专注,却带着一丝隐隐的担忧。

他的腿真的没问题吗? 炭治郎心中想着,微微皱起了眉头,看着无一郎走到道场中央。但就在无一郎动身的那一刻,炭治郎便不由得忘记了他的担忧。无论受伤与否,他的速度简直快得惊人。那道穿深色制服的身影仿佛一道流光,队员们甚至难以跟上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更别说反击了。

“太慢了!”无一郎喝道,木刀击打声在道场中回响。“你的动作又停下来了,破绽百出。好吧——你已经死了三次了。”

一位队员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当无一郎的刀尖距离他的面孔仅余几厘米时,他惊叫一声木刀脱手飞出,但下一秒无一郎就以无可挑剔的控制力收回了刀,紧接着又一个精准的扫腿绊倒了另一名队员,让他呻吟着摔倒在地。精疲力竭的男孩们如风中落叶般一个接一个倒下。

场边的炭治郎目不转睛地看着无一郎。令他印象深刻的并非无一郎的速度或者力量,而是精准。无一郎从不真正击中队员们的要害,他的刀总是恰到好处地停下。即使看起来他似乎重重地击中了某个队员,但实际上落点只是在对方的刀柄或指缝间,这种技巧既能迫使对手放手,又不会造成伤害。

太厉害了 ,炭治郎在心中赞叹,脸上露出敬畏之色。 无一郎的每一击都经过深思熟虑 每一个动作都目的明确。他不只是想打败队员,而是在确保队员们能从失误中吸取教训。

当第一组的训练结束,无一郎轻轻叹了口气,锐利的目光扫过倒在地上一片狼藉的身影。

“还是没有进步。”无一郎低声说道,虽然只是自言自语,但话语的分量却足够让众人神情一紧。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像是对自己叹息,“还要这样下去多久……也许我真的不适合当老师。”

短暂的休息时间里,第一组队员脸上带着疲惫与羞愧的红晕,昏昏沉沉地退到一旁。无一郎没再多看他们一眼,便转向炭治郎那一组。

“到你们了。”无一郎语气平淡地说着,回到了道场中央。

炭治郎和其他人一起站起身,神色坚定。“好!我们全力以赴吧!”他对队友们喊道,语气中满是干劲。他们迅速就位,准备迎战。

似乎从一开始,结局便已成定局。男孩们包围着无一郎,试图通过笨拙的配合将他困住,然而无一郎就跟一缕寒风穿过墙缝般从他们的攻击中轻松脱身。木刀在碰撞中被他击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他的对手们在他无情的攻势下一一被击溃。

就在这时,无一郎用余光捕捉到了一丝异样——有人竟能勉强跟得上他的动作。他微微偏头,看到了那个带着惊人的坚定前进的男孩。

炭治郎……?

炭治郎还远追不上无一郎迅捷的动作,但他的步伐稳健,呼吸平稳,一刻不停地奔跑着,双手紧握木刀,一点点地拉近与无一郎之间的距离。

无一郎本能地迅速转身,一记流畅的攻击将另一个男孩击倒在地,随后将注意力转向炭治郎。他毫不费力地躲过炭治郎的攻势,身形一转避开了刀刃,随即挥洒自如地高举起木刀,准备像解决其他人一样终结这场对决,“我说过我不会手下留情。”无一郎冷静地想着,刀锋随之落下。

然而——“ 咔擦”一声!

炭治郎的刀与无一郎的刀瞬间重重相撞,打断了无一郎进攻的轨迹。无一郎一瞬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挡下了我的攻击?

炭治郎站在原地,手臂因承受住无一郎攻击的力量而微微颤抖,但他的神情依然坚定不移。

“不错。”无一郎轻声说道,向来冷淡的面庞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但在炭治郎来得及眨眼之前,无一郎在两个动作内迅速重整架势。他的木刀猛地向前突进,干净利落地刺入炭治郎的指间。炭治郎握刀的手颤抖着,刀身一软,滑落到地上。

“你输了。”无一郎平静地说道,随后后退一步。

炭治郎看着掉落在地的木刀,微微喘着气,然后抬头望向无一郎。后者一如既往地冷静从容。但他的语气中没有一丝轻视,也没有嘲笑,只有对炭治郎努力的默默认可。

场边的队员们鸦雀无声,震惊之情溢于言表。在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做到挡下无一郎的一击——除了炭治郎。

无一郎转过身,木刀轻轻垂在身侧。“先到这里吧。”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

炭治郎拾起木刀,虽然疲惫,却忍不住嘴角上扬。 时透君又笑了 ,他在心里小声说。

无一郎没有再说什么,但即使他在默默思考下一阶段训练,刚才那抹淡淡的笑意也仍留在他心头。 也许,他真的在进步 无一郎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向炭治郎,停留了一瞬。

当无一郎宣布休息后,炭治郎在水边简单洗了把脸降温,就发现无一郎不见了。他注意到在庭院另一边,一个单独的水池旁,无一郎正静静地用水冲洗手臂和脸庞,依然像往常一样背对着众人,独自站在一边。炭治郎没有多想,顺手拿起一条新的毛巾,走了过去。

“时透君。”炭治郎轻声唤道,慢慢靠近他。

无一郎听到声音,微微转头,视线落在炭治郎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会有人来打扰他。

“谢谢你的指导。”炭治郎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同时递上毛巾。

无一郎盯着毛巾看了一会儿,又望向炭治郎,他的目光锐利,似乎在琢磨他是否真的这么想。短暂犹豫后,他有些迟疑但沉静地伸手接过毛巾。“……你表现得还不错。”他说道,语气平淡但并不冷漠。他用毛巾擦了擦脸,让冰凉的织物紧贴皮肤。“我该想到的,毕竟你打败过上弦。”

炭治郎轻笑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挠了挠脸颊:“啊,那可不是我一个人做到的。我和祢豆子、玄弥,还有甘露寺小姐一起。要是没有他们,根本没机会取胜。”

无一郎慢慢放下毛巾,目光扫向炭治郎。他的嘴角微动,像是要露出一丝笑意,但神情却在下一秒凌厉起来。“是的。”他的话语平静中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分量,“你一个人是无法击败上弦的。不要掉以轻心,炭治郎。”

炭治郎眨了眨眼,被无一郎语调的变化吓了一跳。刚才还轻松的对话突然就变得严肃起来了。

“我知道。”感受到无一郎话语中的沉重,炭治郎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无一郎此刻完全转过身来看向他,眼中的决绝清晰可见。“记住你说过的话,”他继续道,声音平稳却意义深长,“失误…失误是无法挽回的。在和鬼战斗的时候尤其如此。一次失误,一时疏忽,一切就都结束了。不会再有机会。”

无一郎的话中透露出某种近乎绝望的意味,炭治郎不由得胸口一紧。尽管无一郎的神情依然镇定,他的声音却泄露出他试图传达的那份沉重。

无一郎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锻刀村之战。那时他正与上弦之伍交战,而炭治郎和同伴们则在对抗上弦之肆半天狗。他从中途加入上肆之战的甘露寺小姐那里听到了战斗的一些片段,但他无法完全体会到炭治郎当时所面临的危险。他知道得已经足够多了——炭治郎那晚曾不止一次以命相搏,他所受的伤,和留在他身上的伤痕,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牺牲。这让无一郎感到不安和恐惧。 如果当他打败玉壶回来, 却发现……

不,他强迫自己摆脱这个念头。

无一郎移开了视线,视线投向水面,握着毛巾的手也不由得收紧,一个他无法说出口的想法使他胸口紧绷: 我不想你死。 这句话难以言表 ,却又根深蒂固地存在着。 无论你之后会面对怎样的战斗,炭治郎……我要你能活下来。拜托了。

炭治郎似乎察觉到了无一郎的未尽之意。他的表情柔和下来,微微一笑:“我明白的,时透君。”他平静却坚定地说道,“正因为这样我才要努力。我也不能失手……因为我要保护祢豆子,还有所有人。”

无一郎仍然沉默着,目光迟滞在水面上,涟漪模糊了他的倒影。他没有回应,但紧绷的肩膀悄然放松了一点。而炭治郎像往常一样,打破了沉默。“不管怎样,时透君也过来我们这边吧!大家都在一起纳凉,你不用一个人待在这边。”

无一郎转过头,微微蹙起眉心,但眉间的褶皱已不像先前那么锋利。“我在这里很好,”他漫不经心地说,仿佛根本没想过要加入他们。

炭治郎轻轻一笑。“既然你这么说,”他带着善意的微笑退了回去。“但别一个人待太久!”

炭治郎转身走向大部队。有那么一会儿,无一郎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听着远处其他学员的笑声传来。

但就在炭治郎消失在拐角处之前,无一郎的声音打破了轻柔的水声和远处队员们的喋喋不休。

“炭治郎。”

炭治郎收住脚步转身,好奇地眨着眼睛。

“嗯?”

无一郎犹豫了一下,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自己想说什么,就脱口道,“别退缩。”他与炭治郎对视,目光坚定而严肃。“我相信你能变得更强。无论你面对的是谁,别退缩。”

炭治郎的眼睛微微睁大,仿佛惊讶于无一郎突如其来的鼓励。但随即,他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我不会的,时透君。谢谢你。”

无一郎没有回应,而是转回身看向水面,仿佛完全忘记了他们刚一起共度的片刻。炭治郎又站了一会,静静地、充满敬意地注视着霞柱,然后才回到其他人身边。

当炭治郎的脚步声终于远去,无一郎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炭治郎的话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但他这一次没有试图将其抛诸脑后。

别退缩 ……

不知为何,这不仅是给炭治郎的告诫,也像是给他自己的。

不出炭治郎所料,上午的训练结束后,无一郎并没有和其他人一起休整。午饭他也没来。炭治郎坐在餐厅的一张长桌旁,不时地朝门口瞥一眼,心中多少有些期盼着霞柱能出现,但无处可寻。 他大概又一个人在房间里吃饭了, 炭治郎心想,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但他没时间想太多。其他学员围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好奇和难以置信。

“嘿,炭治郎!”一个男孩喊到,他急切地探出身子,“你是怎么做到的?虽然只是一瞬,但你是怎么抵挡住时透先生的?”

炭治郎停下咀嚼,眨了眨眼。“啊……那个?”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炭治郎只能尴尬地笑着,挠了挠脸颊,不知该如何解释。“我也不太清楚。我猜,只是条件反射。”

“条件反射?”另一个男孩重复道,一脸难以置信。“你的反射能力真是太强了!我是说,我们说的是那个时透先生。”

“嗯,”炭治郎一边说着,一边揉着后颈,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受过很多训练,也曾对付过一些……相当凶恶的鬼,也许,这是我的反应现在更灵敏的原因。”

队员们面面相觑,一片寂静。

“啊啊啊,”终于有个男孩夸张地呻吟道,“柱都太可怕了,时透先生是怪物吧??”

炭治郎僵住了,筷子停在米饭上方。“……怪物?”

“是啊!”男孩继续说道,丝毫没有注意到炭治郎的不适。“我是说,你看到他把第一组的人都干掉了吗?太疯狂了!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动作这么快。”

没等炭治郎来得及回答,另一位队员就插嘴道,他稍稍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我懂,是吧?我来这里都两周了,他一天比一天吓人。你注意到他的眼神了吗?那种空洞的眼神?每次都让我毛骨悚然。”

炭治郎无声地叹了口气,把筷子放回原处。他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说。无一郎那双锐利的、毫无表情的眼睛确实会让人感到畏惧,尤其是对那些不太了解他的人来说。不过……

这不是他的全部, 炭治郎心里想着,他的表情柔和起来。

炭治郎又朝门口瞥了一眼,然后看回他的同僚。他开始慢慢整理思绪,无一郎肯定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或许不知道确切的字眼,但他知道队员们是怎么看待他的。这并不奇怪。 难怪他没加入他们 ,炭治郎想,心里微微一紧。

当其他人继续聊天和大笑的时候,炭治郎安静地继续吃饭,他的心思停留在别处。

我得在晚饭后去看看时透君 ,他下定决心, 或者……晚饭前? 他瞥了一眼吃了一半的碗,思绪已经开始飘忽了。 他会介意我和他一起吃晚饭吗?

这个主意让炭治郎微微一笑。 嗯, 或许我可以试试。

下午的训练和上午的相差无几,无一郎平静地站在训练场中央,他面向队员们,手中的木刀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扑向无一郎,又接二连三地被迅速击倒。无一郎毫不留情,他的精准和速度让队员们没有丝毫反击的余地。就连他们中最有经验的人也几乎跟不上他的动作,要么被缴械,要么被打倒在地。

唯一的例外是炭治郎。

当其他人还在苦苦挣扎着,只为能在与无一郎的对抗中多坚持几秒钟时,炭治郎已经设法挡下了数次攻击,甚至能在短时间内追上霞柱的速度。当然,无一郎仍更胜一筹,他频频击中炭治郎的指缝,迫使炭治郎一次又一次地丢下刀。但炭治郎牢记无一郎之前说过的话:

永远不要停下你的动作。

每当被无一郎缴械,炭治郎总会毫不犹豫地立刻捡回刀,他的呼吸急促,但决心不移。尽管无一郎已经转身面对下一个对手,他也会跟上无一郎再次投入战斗。

炭治郎的坚持没有白费。

尽管无一郎事先并未如此计划,但他发现自己在整个训练期间与炭治郎进行了数个回合的一对一较量。即使其他学员也在试图攻击他,无一郎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炭治郎身上。

两人的刀刃碰撞,发出一声贯穿训练场的巨响。随着对抗中的移动,他们面对着面,无一郎那张素来冷漠的脸开始融化。他的脸上绽放出光芒,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很好,你做得很好,炭治郎,”无一郎说道,他的语气平稳,却藏不住一丝雀跃。“永远不要停下你的动作,注意站稳,来——身体再前倾一点。把你的刀向这边稍微偏一点。”

“明白了!”炭治郎气喘吁吁地回答道,但他竭尽全力地遵循无一郎的指示。

无一郎的动作一如既往地迅捷,几乎如同一道模糊的闪电。他俯下身,优雅地变换身形,仿佛无人能碰到他的衣角,然后给出最后一击,直指炭治郎的身侧。

他挡不住的,无一郎心想,对自己攻击的速度和精准度充满信心。然而就在这时——咔嚓!两人的刀刃再次碰撞到一起。

无一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炭治郎采取了有效的防御,在最后一刻挡下了这一击。

冲击让炭治郎大口喘息,他紧握着刀的双手颤抖不已。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挡下这一击。无一郎注意到这点后,锐利的目光略微柔和了一些。

但随即,无一郎迅速变换姿势,冲向炭治郎毫无防备的另一侧,木刀蓄势待发,准备给予最后一击。炭治郎精疲力竭且毫无防备,只能做好硬吃下这一击的准备。但木刀始终没有落下。

无一郎及时地停下了刀,只是轻轻点了点炭治郎的侧腹。

“做得很好,炭治郎,”无一郎平静道,声音中却透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比起今天早上,你又有进步了。接下来只需要加强锻炼呼吸法,让你的耐力更持久。”

无一郎面颊上汗淋淋的,但表情却很柔和,甚至带着几分骄傲。他伸出手,扶着炭治郎让他站稳。

炭治郎握住他的手,露出疲惫却感激的笑容。“谢谢你,时透君。”

无一郎转过身,看向其他队员,他们横七竖八地分散在训练场上,有人瘫倒在地,有人挣扎地坐起来努力地喘息着。

“你们要向炭治郎学习,”无一郎说道,语气突然冷了下来。望向训练场上四仰八叉的学员们,大多数人还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他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而难以捉摸。 

“今天就到这里,”他大声宣布,声音盖过了窃窃私语和沉重的呼吸声。“去换衣服,准备吃晚饭。注意今晚要充分休息。”

操场上传来一阵松了一口气的叹息。队员们纷纷起身,礼貌地向柱鞠躬致谢,然后朝宿舍走去。但炭治郎却留到了最后,在其他人离开时尴尬地徘徊着。

无一郎注意到炭治郎的沉默,转过身来,表情柔和却又好奇地看着他。两人之间沉默蔓延开来,无一郎的思绪开始翻腾,回想起自从两人在蝶屋修养以来他一直想说的话。他的感激,他的歉意——那些他从未真正说出口的话。但现在,在寂静的道场里,炭治郎就在他的身边,他感到那些未说出口的话语重重地压在了身上。

最终,无一郎打破了沉默。“炭治郎……”他踟躇着,睫毛微微下垂,声音越来越小,近乎不确定,“我……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

可他刚开口,炭治郎的脸色突然明亮起来。“时透君!我们能一起吃晚饭吗?我请你!”

无一郎眨了眨眼,茫然于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炭治郎兴高采烈地打断了。

无一郎惊呆了,“现在……?”

“是的!”炭治郎的眼睛里闪着热情的光芒。“听说你经常晚上出门,附近有你喜欢的餐厅吗?我们可以一起去”

无一郎抿嘴一笑,这邀请的寻常程度出乎他的意料。对无一郎来说,如此随意,但如此友好的邀请是完全陌生的。朋友邀请他共进晚餐?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无一郎最终还是拒绝了,尽管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被逗乐的微笑。“我不去吃饭了,等下我还有自己的训练。”

“哦……”炭治郎脸色微变。“在训练完我们之后,你还要继续训练吗?这太超过了……我是说……呃…你的腿……?”

无一郎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惯常的冷静严肃。“别担心。今天的训练对你们来说或许已经足够了,但对我来说还远远不够。我是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来面对无惨。”他毫不动摇。“所以,回去找其他人吧。”

炭治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眉头紧锁,满是担忧,但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无一郎的想法。

“好吧,”炭治郎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失望。“别太勉强自己,时透君。”

无一郎没有立刻回应。他转身背对着炭治郎,木剑搭在肩上,转身离去。“我不会的。”他的声音平静而疏离。“走吧。”

 

炭治郎站原地,看着无一郎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他叹了口气,肩膀微微耷拉着。

他一直盼望着能和无一郎共进晚餐,哪怕只有一小会儿。但他明白,无一郎作为霞柱,肩负着比炭治郎更大的责任。这不是他能干涉的。

但即使走在回去找其他人的路上,炭治郎也依然没能摆脱孤独感。他只希望,有一天,无一郎能让某个人分担他的重担。

 

无一郎走出宅邸,步入凉爽的夜风中,他短暂的停步,晚霞在他苍白的脸上染上暖色的印记。他轻轻叹了口气,但很快又化作一抹浅笑。无一郎现在感觉很好,神清气爽,充满能量。因为他的训练终于开始见效了吗?至少对他们中的一个人,炭治郎来说是这样?他的进步几乎令人震惊。

“但我又没能找到时机,”他低声嘟囔道,笑容渐渐消失了。

他又没能向炭治郎为自己在锻刀村的所作所为道歉,也没能感谢炭治郎的一切——他的话,他对抗上弦、守护村子的意志。每当他尝试说出口,总有什么东西阻止了他。

然后是他的晚餐提议。

 

“他到底在想什么?”无一郎低声问道,嘴角又扬了起来。他仿佛还能看到炭治郎热情的脸,以及他提议外出晚餐时充满活力的声音。

无一郎轻轻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到前进的方向上。但他仍然控制不住地在想炭治郎。也许,如果他们真的能出去吃饭,那就轮到他请炭治郎了。毕竟,他比炭治郎级别高,严格来说,他算是前辈,所以他应该表现得像个前辈,对吧?

也许,只是也许,这也可以是他向炭治郎表达感激之情的方式—即使论微不足道,也要感谢他所做的一切。

也许下次吧 ,无一郎想,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感到一丝幸福感涌上心头,一路上温暖着他。

“我得找到下一次正确的时机,”他平静地决定。

 

和其他队员一起的晚餐一如既往的热闹,但炭治郎却无法完全沉浸在闲聊之中。他的思绪总是飘向无一郎。他尽量不去担心,但对霞柱要带着受伤的腿训练到深夜的担忧紧咬着他不放。尽管无一郎在白天的训练中看起来毫不费力,但炭治郎还是无法不担心。

如果他训练得过头了怎么办?

这个想法挥之不去,晚饭后,炭治郎踱步走进厨房。他已经吃过饭了,但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他决定做些饭团,也许无一郎回来的时候可能会饿。

反复揉捏饭团的动作让炭治郎找回了暂时的平静,尽管这平静转瞬即逝。等餐盘准备好,忧虑又卷土重来。他甚至不知道无一郎今晚什么时候能回来。

炭治郎小心地端着托盘走向无一郎的房间,在门外犹豫了片刻。以防万一,他轻轻敲了敲门,但没有人回应。房间里很安静,跟今晚他每次检查时一模一样。

我只想把托盘留在房里,也许他不会介意, 炭治郎想着,拉开了门。

房间昏暗却整洁得无可挑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香。炭治郎轻声走进房间,环顾四周,他发现早上还铺开的被褥不见了踪影,大概是被整齐地收进了衣柜里。

炭治郎顿了顿,想到了隐,难道是他们来收拾床铺的?可无一郎似乎不太可能让隐进他的私人房间。炭治郎有些动摇,他真的可以待在这里吗?

炭治郎缓缓呼气,安慰自己,毕竟今天早上无一郎并不介意他待在这儿。而且不仅仅是出于逻辑上的推理,无一郎的举止——他平静的接纳,小小的微笑,以及原本冷漠的眼中闪烁的光芒——给了炭治郎信心。不知为何,他知道无一郎不会介意。

他把托盘放在房间中央的小桌上,然后在桌旁坐下。他环顾四周,感受着这简朴的房间。炭治郎轻轻叹了口气,肩膀下垂。一整天的训练让他疲惫不堪,现在房间里的寂静让他渐渐平静下来。他的头朝胸前轻点,努力睁开眼睛。

他揉了揉眼睛,思绪回到前一晚。尽管当时他并不在意,但睡在门外寒冷的走廊里还让他浑身僵硬疼痛。他只想尽可能地离无一郎近一点,随时准备着,以防万一。然而,昨晚的不眠之夜和今天无情的训练对他来说负担太大了。

只要再等一会儿, 他想, 我会等到他回来。

但他实在太累了,不知不觉间,炭治郎的眼皮就变得沉重起来,他瘫坐在原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Notes:

这是今年最后一章!🎉
这一章仍然在慢慢铺垫剧情,但我保证从下一章开始我们会真正深入故事的重要部分。我只是想花点时间重点描写一下炭治郎在训练过程中的进步,他一开始还不能追上小无。以及无一郎,他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在这么多人面前当好老师,却不知何故被炭治郎吸引(即使他的肢体语言比他的言语更能体现这一点)。
我也想展现无一郎对炭治郎的关心。自从与玉壶一战恢复记忆后,他内心深处一直渴望能好好对炭治郎说谢谢,真切地表达炭治郎对他的意义,而且他在对在与半天狗的战斗中失去炭治郎的恐惧比他自己承认的还要强烈。
我开始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原本计划比动画里更突出那些队员们。一开始,我觉得这能很好地丰富故事情节,但后来我意识到这样会让每一章都显得冗长——尤其是因为这样会迫使炭治郎开口说话。而且,在后面的章节里,当我需要回到一些关键的动画场景时,这可能会显得不自然。
无论如何,非常感谢你们坚持看完这个故事!祝大家新年快乐,平安喜乐。明年再见,下一章再见!🥳

Chapter 5: 第四章 柱难得的喜悦

Chapter Text

无一郎轻轻地拉开障子,却在门口怔住,眼前所见让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炭治郎趴在房间里的小几上,已沉沉睡去。他的头靠在交叠的双臂上,轻柔的呼吸起伏盈满了这方寂静的空间。他的身旁还放着整齐摆放着饭团的托盘。他在这里做什么? 无一郎眨了眨眼,试图理解眼前的状况。然后他看向托盘,一个念头闪过:这……又是为我做的吗?

他轻轻叹了口气,表情缓和下来。“炭治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到这种地步?”他低声自语。无一郎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他凝视着炭治郎熟睡的面庞。不禁注意到炭治郎看上去有多么疲惫。在今天早些时候的训练中他还那么有活力,可现在却已然精疲力尽。漆黑的睫毛在疲倦的眼下投下阴影,但他的睡脸如此安详,让人不忍打扰。

站在原地,无一郎忽然想起炭治郎昨晚就顶着初冬的寒意睡在他门外。那个画面仍然鲜明地刻在无一郎脑子里,愧疚再次刺痛了他。炭治郎为他做了所有这一切,毫不保留地为他担忧、毫不迟疑地等他回来。无一郎走进房间,柔和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炭治郎身上。一股难以理清的情绪冲刷着他的心脏——混合着对炭治郎毫不动摇的善意的感激,对让他如此操心的内疚,还有一丝让胸口发紧的温暖。

无一郎决定不叫醒炭治郎。他一瘸一拐地走进房间,尽全力放轻脚步,一时之间他几乎忘了腿上的刺痛。但当他踮起脚尖从衣柜中拿毯子时,一阵剧痛立刻提醒了他伤口的存在。疼痛贯穿小腿,让他失去了平衡,刚刚设法抓住的毯子从手中滑落,重重地落到地板上。

这个响动惊醒了炭治郎,他的眼皮轻颤着睁开,睡眼朦胧地看向跪在衣柜旁的无一郎。

“时透君?”他轻声询问,带着刚睡醒的迷糊,眨眼努力摆脱睡意。

无一郎被吓了一跳,僵住了。“没什么。”他连忙否认着试图把这件事搪塞过去的时候,仿佛失去了平日一贯的冷静。

但晚了,炭治郎已经注意到了。他抬起头,捕捉到了无一郎紧绷的姿势——他跪着,双手按住受伤的腿,脸上掩不住吃力。尽管他还在努力维持冷淡的表情,但疼痛的痕迹清晰可见。顾不得劳累,炭治郎惊慌失措地匆匆起身。

“时透君,你受伤了吗?”

“我没事。”无一郎立刻回答,但却显得底气不足。

炭治郎不理会他的抗拒,径直跪在他身旁。“让我看看。”他坚持道,眼神毫不动摇。无一郎还没来得及反对,炭治郎已经小心地将他的手拨开,轻轻掀起宽大的裤脚。他的动作温柔却果决,令人无法拒绝。

鲜血已然浸湿了包裹在伤腿上的绷带,这一幕让炭治郎的心猛地一沉。“时透君……”他轻声叹息,声音中满是担忧。“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带着这样的伤又去执行任务了。”

无一郎叹了口气,把视线移开,勉强允许炭治郎查看伤口。“不是。”他顿了一下才坦白,“我跟你说过夜晚的加训吧?不死川先生、伊黑先生和我,我们通过互相切磋来逼近自己的极限。训练必须要足够激烈——不然就没有意义了。”

炭治郎显然并不满意这个解释,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染血的绷带,查看再次裂开的伤口。他的动作很轻,但看到伤口比之前更加红肿时还是不由得因为担忧而绷紧了脸。破溃的伤口中甚至流出了白色的脓液,让炭治郎的心沉入谷底。伤口的情况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糟,慌乱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抬头望向无一郎,忧心忡忡地说:“时透君,拜托你,这太过了。我们得去找忍小姐……我不能让你再这样下去了。”

不出所料,无一郎没有回答,炭治郎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他只能顺从无一郎的意思,温柔而坚定地重新清理起伤口,尽量让这个过程对无一郎来说不那么痛苦。

在炭治郎处理伤口的时候,无一郎咬紧了嘴唇,忍受着从伤口传来的疼痛。即使炭治郎已经格外小心,不适仍旧显而易见。他咬紧牙关,放在身侧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尽管面无表情,但紧绷的姿态却暴露了他为了保持沉默所付出的努力。炭治郎能看得出来——每一次轻柔的触碰,他的牙齿都更深地切入了嘴唇。

两人之间的沉默犹如厚重的帷幕落下,只能听见炭治郎细微的动作声。无一郎依旧一言不发,默默忍受着痛楚。这让炭治郎心痛不已,但他依旧强迫自己专注于处理伤口,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到温柔细致,不敢有丝毫急躁——显而易见无一郎正在强忍多么剧烈的疼痛。

疼痛稍稍缓解之后,无一郎起初紧绷的脸庞终于渐渐缓和下来。他僵硬的身体也随之放松,强烈的不适似乎暂时退去,至少在这一刻不那么明显了。

疼痛变得可以忍受之后,无一郎终于开口:“可能是其中一个人打中了伤口。”他望向前方,仿佛疼痛已被他轻轻拂去。“当时我甚至都没注意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回来后才有点痛。”

炭治郎沉默了一会儿,感受着无一郎这番话背后的分量。他毫不怀疑,无一郎会跟以往一样试图将此事一笔带过。但看到那肿胀和发红的伤口,他很清楚这绝不是一点小问题。

“这不是重点。”炭治郎平静地说,“你不能一直忽视你的伤。如果你不好好照顾自己,在关键时刻又怎么能做好准备?”

无一郎将目光转向炭治郎,被他平静却有力的话语所震慑。他一时没有作声,只是看着炭治郎熟练地为他重新包扎伤口。即使疲惫不堪,炭治郎的的手依然稳当而温柔,动作干净利落。

“……谢谢你。”最终,无一郎轻声道谢,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炭治郎抬头望向他,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微笑:“我随时都在,时透君。你不需要一个人扛下所有事情。”

无一郎的胸口一紧,炭治郎的关心比他预想得更让人无法招架。他避开对方的目光,嘟哝道:“你没必要等我。你怎么会在这儿?”

炭治郎看了一眼桌上放着饭团的托盘,简单解释道:“我想你可能会饿。你一直没回来,我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结果好像不小心睡着了。”

无一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神色难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让炭治郎的话慢慢沉进他的心中。炭治郎单纯的关心让他感到一丝奇异的不安——但并不令人讨厌。

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朝炭治郎打了个手势:“扶我起来。”

炭治郎毫不犹豫地起身,伸出手扶住无一郎。尽管站起来时皱了皱眉,无一郎还是设法走到桌前,在垫子上坐下,他轻轻松了口气。

无一郎伸手拿起一个饭团,发现他的胃发出低声哀鸣。直到饭团摆在眼前,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饿。米饭与海苔的香气盈满房间。他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着,随后又拿起另一个饭团递给炭治郎:“来吧,你也吃一点。我一个人可吃不完四个饭团。”

炭治郎犹豫了片刻,表情依旧严肃。他缓缓在无一郎身旁坐下,接过饭团,但眉头依旧紧蹙,满脸担忧:“时透君,求你了。我觉得还是让蝴蝶小姐检查一下你的伤比较好,伤口看起来不太妙。我真的很担心,要是感染了怎么办?”他的语气变得柔和,带着恳求,眼神中满是担忧,“可以吗?”

无一郎停下咬了一口的饭团,看向炭治郎。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比自己稍大的男孩如此坚持。“我真的没事,”他说道,声音平静,尽管不适越来越明显。“明天早上我就能正常行走了,别担心。要是到时候伤口还疼,我会让蝴蝶小姐检查的。这样你满意了吗?”

炭治郎并没有就此罢休,相反,他危险地俯身逼近,几乎脸贴着脸,用一种混合着担忧与坚定的目光审视着无一郎。“你保证?”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你保证不会再隐瞒疼痛了吧?”无一郎僵住了,炭治郎靠得如此之近,他的质问如此直接。他的脸开始发热,红晕悄悄爬上脸颊。“炭、炭治郎……”他微微往后缩,试图恢复镇定,但无济于事——尝试回避炭治郎的执着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无一郎轻轻叹了口气,避开炭治郎的目光,勉强地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你。”

他能看到炭治郎眼里真诚的关心,尽管他的大脑在飞快地运转,但还没等想清楚,话就脱口而出:“炭治郎……今晚留下来,睡我房间吧。”他甚至没能理清自己说了什么,但“如果我现在赶你出去,你又会在门口睡一晚上,对吧?”

炭治郎愣住了,睁大眼睛,被无一郎出人意料的邀请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想到无一郎会给出这样的邀请,心脏漏跳了一拍,一时间找不到词儿回应。

无一郎的神情依然难以解读,但他的语气太自然得就像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直到这时,炭治郎才意识到无一郎说的没错——他确实本来就打算继续守在门外,只要无一郎不会是一个人面对夜里的疼痛加剧。即使这意味着他要忍受走廊冰冷坚硬的地板,但把无一郎独自留下简直难以想象。但现在,他竟一时语塞。

无一郎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但等他反应过来,出口的话已经无法收回。炭治郎还没应声,无一郎只觉得一股莫名的紧张要淹没他了,炭治郎会不会觉得奇怪?他会拒绝我吗?不知为何,光是想象炭治郎会拒绝,他的胸口就紧绷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受伤,或是因为炭治郎锲而不舍的关心——还有些什么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渴望,无一郎意识到自己是真心希望炭治郎能留下来。自从哥哥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和谁分享过自己的私室。这个念头既陌生又令人不安,但不知为何,也带着一种令人费解的安心感。

无一郎眼神飘忽地看向面前的饭团,伸手又拿了一个,只为了让手上有事可做。他不敢直视炭治郎,害怕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他的脑海中一团混乱,企图挣扎着面对这一刻突如其来的脆弱感。

他从未习惯被这样关心,这让他措手不及。炭治郎坚定的关心就像阳光般温暖而恒久,悄然融化了他层层筑起的冰墙。这让他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但这似乎又并不全是坏事。

炭治郎的脸红了,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没这么打算。”他的犹豫令无一郎心头一紧;可当下一刻炭治郎追问“可是,你真的不介意吗?”时,一股难言的轻松与欣喜瞬间涌遍无一郎全身。

无一郎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急切:“我不介意。”一瞬间,他仿佛忘记了所有疼痛,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这样总比跟你争来争去省事。”

炭治郎慢慢点头,仍带几分惊讶,却止不住注意到无一郎眼底突然绽放的亮光——像个正要拆开心爱礼物的孩子。那份兴奋在他脸上毫无保留,仿佛卸下重担,整个人都散发出难得的喜悦。炭治郎也被这情绪感染,露出温暖的笑容。

“谢谢你,时透君。那我就留下来吧。”他带着真诚的感激说道。

炭治郎看向正吃完最后一颗饭团的无一郎。听到他的话,无一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视线移开,不再直视他,目光飘到窗边的某个角落,像是在给自己一个整理情绪的间隙。

片刻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带着一点点尴尬。炭治郎仍在适应无一郎这份罕见的敞开心扉——这有点像赢下一场小小的胜利,也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无一郎远不是人前那样冷漠与疏离的柱。在他的面具之下,这位柱也同样需要被关心,而炭治郎甘之如饴。

吃完饭,无一郎默不作声地起身,取出睡衣换上。炭治郎不禁意识到这套睡衣与他的制服轮廓极近,让炭治郎联想到无一郎的身份——随时待命,从不松懈。年纪轻轻,却肩负沉重,哪怕睡梦中似乎也能即刻跃起奔赴战场。这一想法让炭治郎既敬佩又忧心,再次意识到那双瘦削肩膀承载的重量。

炭治郎忙着铺床,房间很大,足够两人舒适地躺下,可当他展开被褥时却犹豫起来:铺得太近,怕逾矩;铺得太远,又像刻意疏离。

他手上的动作停在半空,回头看向方才换好睡衣、正抚平衣摆的无一郎。

无一郎敏锐地捕捉到炭治郎的迟疑,嘴角悄悄扬起一个顽皮的弧度。

“别想太复杂。”他半是取笑地开口,“就跟早上一样吧,没必要躲到房间那头。除非……你睡相很差,炭治郎?”

被他调侃得一愣,炭治郎连忙摆手以示抗议:“不、不,我睡觉很老实!几乎不会乱动的。我可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以前我们全家挤一张被褥,我得保证夜里不踢到弟妹。而且——”

话音未落,无一郎的笑意更甚,一丝孩子气点亮了他的脸庞:“好吧,但在家里可我是弟弟哦。”他微微歪头,“所以……我可能会踢到你,你别介意。”

炭治郎眨了眨眼,先是一惊,而后也咧嘴大笑。这样的玩笑让他想起与弟妹的打闹。“好啊,我不介意。但你要是乱动太厉害,我就把你按在被窝里动弹不得。”

无一郎挑眉,带着嘲笑和气恼道:“你觉得你压得住我?一位柱?真大胆啊,炭治郎——你是不是有点僭越了?”

他的话里毫无恶意,只是调侃,炭治郎立刻会意:“我能留在你房里就已经越界啦!”说罢抄起枕头,用尽全力丢向无一郎。

无一郎毫无防备,却以柱的本能轻松闪过,并面不改色地反手把整条毯子扔了回去。沉甸甸的重量把炭治郎砸得哎呀一声,跌坐在地。

“嗷——!”炭治郎被毯子罩在地上,故意夸张地惨叫。

无一郎半举着枕头的手僵住,脸上的戏弄瞬间变成担忧,他的本意只是想玩闹,但万一自己下手太重怎么办?“没事吧?”他低声问,眉心微蹙。

藏在毯子下的炭治郎探头偷看,忍不住咧嘴露出灿烂的笑:“骗到你了!”他的笑容瞬间冲散了无一郎的担心。

无一郎又好气又好笑地摇头,任由炭治郎把毯子重新扔回自己身上。这一次,他没有闪避,这一次,两人终于一起放声大笑。

才刚还十足尴尬的房间,此刻回荡着畅快的笑声。这场即兴的枕头加毛毯大战闹腾了好一阵,直到炭治郎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好啦好啦,我投降。”他笑着举手示意,“打不过柱大人,睡觉吧。”

他眼神柔和地看向无一郎,语气也轻缓下来:“时透君,你也该休息了。已经很晚了,你需要睡觉。”

无一郎没有反驳。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轻盈——或者说幸福的感觉了;他甚至想不起自己上一次这样大笑是在何时,也许要追溯到父母尚在人间的日子。

他们将被褥并排铺好,双双躺下。炭治郎望着天花板,感到一种身心上的轻松。那场玩闹让他想起他的过去,与弟妹无数次的枕头大战,直到父母出来制止、催他们睡觉。

“时透君……”炭治郎轻声打破静夜,带着好奇,“你说你是弟弟?那你有哥哥姐姐吗?”

房间里只有静默,炭治郎侧过头,只见年轻的霞柱早已熟睡。安稳的睡颜让他看起来摆脱了日常背负的沉重,显得年纪更小了。

炭治郎笑了,他很高兴无一郎今晚笑得那么开心,在刚才那短暂的片刻,无一郎不必是鬼杀队的柱,只是一个仍在成长的少年。

他满足地合上双眼,在这种安心与连接中渐渐坠入梦乡。

Chapter 6: 第五章 不要孤身走进黑夜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房间的宁静被细微的脚步声打破,那声音轻得仿佛只是梦中细语。但当炭治郎在被褥中翻身时,他意识到除了脚步声,还有别的更令人不安的东西。是气味,他皱起眉,敏锐地捕捉到汗水刺鼻的气味——尖锐、并夹杂着痛苦的底色。

他猛地睁开眼,心里一沉。他侧头看向旁边的被褥,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炭治郎迅速坐起,环顾四周,直到看见无一郎正有些一瘸一拐地走在远处墙边。他的脚步悄无声息,像是刻意不想惊动任何人。

“时透君,你没事吧?”炭治郎满是担忧地打破寂静。

无一郎脚步一顿,肩膀紧绷。他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准瞬即逝的懊恼,随即勉力扬起笑容——僵硬而难以令人信服——转身看向炭治郎。

“嘘,回去睡吧。”无一郎低声轻语。他挺直身子,装作若无其事,“我只是口渴了,想去倒杯水。”

可炭治郎没有被糊弄过去。空气中淡淡的谎言的气息早已出卖了无一郎,他的表现更是浑身破绽——苍白的脸上满是汗珠,动作僵硬,分明在忍受疼痛。

“又疼起来了吗?”炭治郎温和却坚定地问,“是腿伤吗?”

无一郎叹了口气,肩头微垂,似乎维持伪装已耗尽了他的力气。“没事,真的。大半夜的,你还是回去睡吧。”

可炭治郎已掀被起身,毫不动摇地说:“你要是口渴,我帮你倒水。你——时透君!”

当炭治郎走近,他终于借着房间里昏暗的光线看清——无一郎面色惨白,皮肤发青,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前。炭治郎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

“时透君,你看起来不——”当炭治郎本能地伸手轻轻抓住无一郎的手腕,他的话戛然而止。

在肌肤相触的那一刻,炭治郎僵住了——无一郎的手烫得吓人。

“时透君!”炭治郎失声惊呼,混杂着震惊与担忧,“你发烧了!”

无一郎没有马上作答。他平日锐利的眼神此刻因疲惫而微微失神,双唇紧抿,似乎不愿意再显露任何虚弱之处。

炭治郎坚定而温柔地把无一郎扶回被褥,焦急又坚持,“时透君,求你了,躺下吧,休息一会。你发烧很厉害,不能再硬撑了。”

无一郎没有反对。炭治郎的语气里有种东西让他无从辩驳,而他内心深处也清楚,他把自己逼得太紧了。白天的训练,晚上与两位柱的对抗,又在嬉笑玩闹中消耗了更多精力,他的身体终于开始抗议了。

炭治郎将他安顿好,无一郎只觉得天地都在倾斜,发热烧得他天旋地转。无一郎背脊贴上褥子那刻,炭治郎松开了手,又坚定道:“请躺在这里,别动。我很快回来。”

还未来得及应声,炭治郎就已冲出房门,匆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无一郎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他瑟缩着把被子裹得更紧,发烧让他难以抑制地发冷,他发现自己竟想念起炭治郎掌心的温度。意识昏沉仿佛坠入浓雾之间,有那么一瞬,他恍惚地想:也许炭治郎的担心是多余的吧?他才是柱,理应强大而坚毅无惧。

片刻后,炭治郎端着水冲进屋来,他的臂弯还挂着一叠毛巾。炭治郎的动作迅速却十足谨慎,他先把所有东西放到地上,再取一条毛巾浸入清凉的水中。

炭治郎毫不迟疑地跪到无一郎身旁,拧干毛巾,轻柔地擦拭他的脸颊。冰凉触感缓解了高热的痛苦,无一郎轻轻叹息,眼睛轻颤着微阖。

“这样好些了吗?”炭治郎低声安抚道。无一郎微微点头,他无力组织语言,只能在心底默默道谢。

接着,炭治郎抓起桌上的杯子匆匆倒好水,稳稳地托着无一郎的背让他稍稍起身,把杯子递到他唇边微微倾斜并敦促道:“时透君,喝点水,发烧要补充水分。”无一郎一口喝光,炭治郎担忧地蹙眉看向他:“还要再喝点吗?”他轻轻摇头,但炭治郎仍不放心,慢慢扶着他躺回被褥上。

无一郎的颤抖没有逃过炭治郎的眼睛,看到朋友突然病成这样,他心疼不已,毫不犹豫地从被窝边上抽过自己的毯子,裹住了无一郎。“好了,希望你能好受点……”

炭治郎的脸依然因为担忧而紧绷,他往后坐了一会,重新拧干毛巾覆在无一郎额上,“再撑一下,时透君。我已经送信给蝴蝶小姐,希望她能快些回信。你现在烧得太厉害,我不能就这样带你去找她。”

这期间无一郎始终沉默着。他目光追随着炭治郎忙前忙后,炭治郎的过度关心让他胸口隐隐作痛。炭治郎的关心,和关心中坚定的陪伴,让无一郎感到多年来未有的脆弱。

记忆不请自来地潜入他发烧的大脑,脑海中尖锐地闪过因高烧卧床不起的母亲,出门求药却再未归来的父亲。失去至亲的疼痛与随之而来的空虚一并翻涌着袭来,无法摆脱。

他下意识伸手拽住炭治郎的袖子,起初,他的动作很虚弱,试探着,但很快,他带着自己也说不清的急切收紧了手。

炭治郎一楞,他睁大眼睛低头看向无一郎颤抖的手。这动作意味着某种——某种虽未言明却深藏心底的东西——让他顿时停了下来。

“时透君……”他轻声唤道。

无一郎依旧沉默着,但他紧攥袖口的指尖已说明一切。驱使他这样做的不是高烧或疼痛,而是恐惧——怕炭治郎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就像他的父亲。

炭治郎脸上闪过一丝恍然,他只犹豫了片刻,便温柔地覆上无一郎的手,轻轻回握让他安心。“我哪儿也不去。”炭治郎语气笃定,像是在许下承诺。虽然不了解无一郎的过去,但他能感受到无一郎身上散发的不安。隐约但确实存在的恐惧与悲伤气息揪紧了他的心。

“我就在这儿陪你,时透君,我不会离开。”他保证道。

黑夜漫慢,炭治郎只希望蝴蝶小姐能尽快回信,带来退烧的办法或药物。在那之前,他决定寸步不离地守在无一郎身边,竭尽所能减轻年轻的霞柱的痛苦。

然而当他坐在无一郎身旁,炭治郎的思绪开始翻腾,沉甸甸的自责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为什么自己没能在情况变得这么糟糕之前,更强硬地把无一郎带去找蝴蝶小姐?他本该坚持、本该更坚定。即便无一郎是柱,也不该放任他勉强自己,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晨跑、精疲力尽的训练以及和其他柱的对练——他本应在无一郎身边,本应制止他。最糟糕的是,他为什么要挑起枕头大战,虽然不过几分钟,但这肯定进一步耗光了无一郎的体力,尤其是在他的伤势已经恶化的时候。

炭治郎把这些自责暂时按下,摇了摇头,努力专注于眼前。他需要保持冷静,需要专心帮助无一郎。尽愧疚仍在啃噬着他,炭治郎一次又一次地换着无一郎额头上的冷毛巾,希望这能减轻他的痛苦,帮他控制住发热。

 

幸而,信鸦带着他的急信飞出去仅两个小时,门边就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这让炭治郎大大松了口气。炭治郎正坐在无一郎身旁,俯身替无一郎换湿毛巾,听到声音,他立刻跳起来冲到门口。

小葵与小清站在门外,两人镇定而专注。她们身后,一名隐抬着沉甸甸的木药箱。

“人在哪儿?状况怎样?”小葵一边进门一边干脆利落地发问。

炭治郎如释重负:“小葵小姐!小清!谢谢你们这么快赶来。是蝴蝶小姐让你们来的吧?

“是的。”小清点头承认,跟着小葵走进屋。

“他在那儿!”炭治郎指向无一郎。被动静惊醒的无一郎刚想坐起,便被三人异口同声喝住。

“不准起来!躺下!”葵、清和炭治郎齐声呵斥道。无一郎惊讶地眨了眨眼,只得不情愿地重新躺回被褥。

炭治郎飞快说明现状:高烧、腿伤,以及无一郎坚持不肯休息。小葵与小清多年来协助蝴蝶行医,她们动作干练精准,立即迅速而高效地展开处理。

葵跪到无一郎身侧,取出体温计测温。看到数字,她眉头紧蹙叹了口气:“三十九度。”她把体温计放下,随即仔细检查无一郎腿上的伤口,低声嘟囔:“忍小姐看了信就猜最可能是感染引起的高烧。炭治郎,他刚受伤的时候有没有彻底清理伤口?”

无一郎轻轻点头,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小葵就在他和炭治郎之间来回打量,目光锐利。似乎在审视着他们俩,眯起双眼观察着眼前的状况。她的语气愈发严厉而坚定,担忧之色清晰可见,“显然这伤已经拖了很久。应该一开始就该彻底清理包扎伤口。现在看来,伤口还反复撕裂过,继续这样只会让感染更严重。”

炭治郎在小葵的责备下退缩了,他的脸上掠过深深的愧疚,他急忙低头,声音发颤:“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发现无一郎受伤时没立刻清理……虽然第二天早上清理了伤口,可是……”他双手紧紧握拳抵着膝盖,声音里充满了后悔,“在那之后,我还让他继续训练,我应该拦住他的,是我不好。”

炭治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愧疚,只能反复道,“真的对不起……”

听到炭治郎的坦白,无一郎的心绞紧了。他实在难以眼看着让炭治郎承受小葵的责骂,再让他把一切归咎于自己。

他咽了咽,轻轻吸了口气:“是我拦住你的。每次你想带我去找蝴蝶小姐,我都拒绝了。你想帮我,是我不让。”他垂下眼眸,近似耳语地喃喃,“训练的时候我就知道伤口裂开了,我以为能自己好转……这不是我第一次这么做了。你甚至尝试过阻止我参加训练,我坚持说没事……但结果并不是。”他犹豫了一下,声音颤抖,“这不能怪你,炭治郎……是我……错了。”

无一郎疲倦地阖上了眼,不愿让炭治郎背负罪恶感——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听到无一郎承认错误,炭治郎震惊地盯着他。一直专心处理伤口的小葵也抬起头,见状神色柔和下来。她不由得感慨,无一郎真的变了。显然,炭治郎的温柔已经开始影响他,而无一郎也开始以自己的方式,同样——甚至更强烈地回馈这份温暖和支持。他们共度的时间虽短,两人之间却已织就了尊重与理解的纽带。小葵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越发柔和。

小葵动作利落地调配好药剂,打破凝滞的气氛:“把这个喝了。”她命令道,递上药水和一杯水。无一郎毫不犹豫接过苦药,仰头一口喝下。高烧已抽空他的力气,无力再抗拒。

小葵语气放缓,解释道:“时透先生,忍小姐怀疑你体内可能残留有微量的毒素。这是鬼爪留下的伤,即使它很弱,但鬼的爪子上总是可能带毒。以你的能力和体质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保险起见,她在药里加入了解毒成分。”

炭治郎的神情由担忧转为感激。“谢谢你,小葵小姐。我根本没想到要注意这点。”

葵淡淡一笑:“这是我们的职责。别担心,药会帮他退烧,也会对付残留的毒素。不过他必须休息,绝对不准再逞强了。”

“我会盯着他的。”炭治郎郑重保证道,语气坚定。

女孩们转向炭治郎,耐心指导他夜里以及接下来几天要如何给药、上药膏。小清还亲自示范了正确的包扎方式,并提醒他留意感染的迹象。叮嘱完毕,她们收拾好药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当拉门合上,屋内重新归于安宁。炭治郎回到无一郎身边,在被褥旁跪坐下,脸上仍残着忧色。

“时透君,你听到小葵小姐的话了吧——你得好好休息,别再硬撑了,好吗?”

无一郎轻轻点头,药效与疲惫正把他往睡意里拖。他想再安慰一下炭治郎,想强调这不是他的错——他得为自己的顽固负责。但他的精力被抽得一干二净,没有力气说话,只剩下这个微弱的动作。

炭治郎又把被子替他掖好,轻轻叹了口气,坐回原处。

那一晚,炭治郎没有离开无一郎半步。他守在床铺边,细心照看这位年轻的柱。每当无一郎额上的毛巾不冷了,他就静静换上新的毛巾。小葵带来的药效果显著——无一郎的体温缓缓降了下来,最难受的症状被渐渐缓解。

“不愧是柱,恢复得这么快,”炭治郎心想,钦佩地默默看着他。

即便烧退了些,无一郎依旧显得有些脆弱的模样深深触动了炭治郎。睡梦中,他身为柱的那份凌厉与坚不可摧仿佛都褪去了,只剩下一个少年——沉沉地背负着失去与磨难的少年。此刻,他难得的脆弱的面容像在诉说某种极深的悲伤。

炭治郎心口抽疼,不由得去想无一郎的过去。从其他人那儿听到的只言片语中,无一郎曾有很长时间都没有以前的记忆,但到锻刀村一战击败上弦伍后,他的记忆恢复了。但那之后,他们几乎没机会交谈。

他说过自己有兄弟姐妹,对吧?是哥哥……还是姐姐?他们还活着吗?还会见面吗?会一起分享生活、谈心底最珍惜的东西吗 ?

这些问题在炭治郎心里打转。他轻轻拨开无一郎脸侧一缕散乱的发丝。那张苍白的脸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炭治郎忍不住露出一抹浅笑,低声呢喃:“你经历了这么多,是吧,时透君?”

屋内的融融暖意、无一郎均匀的呼吸声,和一整天的劳累,开始悄悄压上炭治郎。他坐在被褥旁,腿蜷在胸前,脑袋枕在膝上渐渐陷入浅眠。

即便在睡梦中,保护人的本能仍使他身子下意识偏向无一郎,仿佛要替无一郎挡住一切伤害。房间重新沉入寂静,只剩窗外夜风细碎的沙沙声,和两个少年——一个不安地沉睡,另一个即使在梦里也守着他——的呼吸声和着。

 

无一郎醒来时,初升的阳光透过障子,把淡金色的光斑洒满房间。他觉得身子轻了些,虽然冷汗黏着,但那意味着发热已经褪去。他抬起右手,活动着手指,怔怔地确认力量是否恢复了。无一郎唇角轻轻一挑,他身体没有背叛他,他的恢复力这次也撑住了。

不大的动作让什么东西从无一郎的额头上滑下——是一块湿毛巾轻轻落在褥子上,勾起了昨夜的记忆。 是炭治郎。

无一郎转头打量房内,身旁的被褥是空的。他的心在困惑中骤然一沉—— 炭治郎呢? ——直到余光里捕捉到一丝动静。

他就在那儿,靠着无一郎的床铺坐着,头枕在膝上睡着了。胸口随呼吸一上一下,安稳而平静。

无一郎悄悄坐起,目光牢牢落在炭治郎身上。他微微皱眉——那姿势看着就不舒服。他总把别人放在自己前面,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好休息一次?

看着炭治郎,昨夜的一幕幕涌上心头。炭治郎担下了没及时处理伤口的责任,但这本就不是他的错。明明他已经做了能做的所有事,是无一郎自己的固执让伤势变重。

一团难以理清的情绪让无一郎心口绷紧。他不希望炭治郎这样,不想他背负不属于他的愧疚。更糟的是,一丝恐惧掠过他的心头。

要是这份自责反而把我们分得更开了呢?

他讨厌这个念头。昨天发生的一切——共进早餐、炭治郎的好意,甚至那场枕头大战的大笑——都让他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正一点点消融。可现在……那份亲近似乎又要溜走了。

还没等他细想,细微的响动就惊醒了炭治郎。少年先是迷迷糊糊地抬头,随后那双褚色的眼睛精准地落在无一郎身上。一息静默,仿佛炭治郎还在理解霞柱已经醒了的事实,紧接着,他的神情柔和下来,满脸关切。

“时透君,你醒了!”炭治郎连忙挪到他旁边跪坐下来,“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没等无一郎回答,炭治郎已俯下身,掌心轻轻地贴在他额头上,他的手心温热而令人安心。

炭治郎松了口气:“烧退了,太好了。”他的目光又转到无一郎的伤腿上,“腿呢?还疼吗?让我看看。”

无一郎迟疑片刻,还是把腿伸直,低声但肯定地说:“我没事……你要看就看吧。”

炭治郎小心拆开绷带,他的手轻巧又平稳。伤口仍微微发红,却不再肿胀,创口边缘也开始收敛。炭治郎轻轻舒了口气。

“胡蝶小姐的药膏真厉害。”他低声自语,随即依照小葵和小清先前的叮嘱,专注而精准给伤口上药。他的眉头紧锁着,确保药膏均匀地覆盖在患处。确定妥当后,他重新用干净绷带包扎伤口,松紧恰到好处。

“好了。”他轻声后退,检查自己的成果,“我处理完了。时透君,躺下吧。你也听到她们说的话了,你必须休息。我会再去配解毒药。”

说着,炭治郎扶住无一郎,带着他躺回被褥中。无一郎默许了,他的身体仍然疲惫而虚弱,他靠在被褥上,与炭治郎短暂对视。

“谢谢。”无一郎想道谢,话到舌尖但却说不出口,仿佛喉咙被堵住了,他微微别开脸——怕一开口就失了控。

炭治郎停留了一会,又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才起身去配药。屋里只剩他轻轻的声响。无一郎阖上眼,心情沉重。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多么渴望炭治郎能留在他身边——一想到炭治郎可能会厌倦他的固执与他带来的麻烦,便几乎无法呼吸。

然而炭治郎永远不会这样做,他的关心从未动摇,他的陪伴也从未远离。

“我们之间的距离……看起来并没有变远。”无一郎暗自松了一口气,一丝安定闪过心中。他再次闭眼,小心翼翼地收拢情绪,怕任由它们泛滥。

无一郎感到炭治郎把手臂探到自己背后,轻轻扶他坐起——他完全能自己来。本想出口拒绝,但炭治郎如此专注地关心着他,没有留下拒绝的余地。

炭治郎先递过药水,另一只手端着水杯备用。无一郎毫不犹豫,一口喝下,尽管舌根苦的刺人,他的神色依旧平静。

药刚咽下,炭治郎便把水杯送到他唇边,轻轻斜过杯口帮他喝下。无一郎犹豫了一瞬,脸颊因尴尬浮上一抹热意——他仍然不习惯被人这样照顾,这种感觉让他不安,却说不清这种慌乱从何而来,尤其是在炭治郎已经为他做了那么多之后。明明这几天炭治郎已不止一次靠得这么近,可这次……他止不住地窘迫,却还是顺从地慢慢喝下,把苦味漱净。

尽管尴尬,无一郎却发现自己舍不得推开炭治郎的好意。虽然他绝不会承认,但炭治郎静静的关心蕴含着某种慰藉——他不愿失去。

炭治郎注视着他,敏锐地察觉到无一郎脸上恢复了血色,这才轻声劝道:“再睡会儿吧,时透君。我会一直在这儿。”

无一郎静静回望,眼底闪过许多说不出口的思绪。有那么一瞬,无一郎犹豫着,他希望能让炭治郎远离过多的负担,又必须让他明白。

当炭治郎收拾杯子和药膏时,无一郎忽然撑身坐起。

“时透君!你该休息——”炭治郎焦急地惊呼,声音却在看清无一郎神情时戛然而止。

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柱独有的冷静与决绝,仿佛早已准备好背起整个世界的重量。无一郎的目光锐利而坚定,压下了一切异议。

“炭治郎。”无一郎平静中带着坚持,“我明白你的担心,可是……”他顿了顿,注意到对方眉目间深重的忧色,急切地想把话说明白。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要明白,昨天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我记住教训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勉强自己。”他的话语很坚定,决心要让炭治郎知道他不会再挑战自己的极限。

但这还不够。他望向炭治郎,眼里带着无声的恳求:“我不想你自责。炭治郎,你为我做得够多了,甚至太多了。”他的声音柔和下来,目光微垂,“你照顾我,在我需要时伸手,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求你……别再责怪自己。”

他再次深呼吸,话语中蕴含的分量沉甸甸地压着他:“我很抱歉,炭治郎。”他的声音罕见地颤抖着,“我让你太担心了。我应该更坦诚些,对不起……请原谅我。”

炭治郎的脸上仍写满忧虑和心疼,刚要开口,无一郎却抢先说下去,语速平稳却带着迫切:“炭治郎,我有我作为柱的责任。就算要忍受痛苦,我也不能抛下它们。我会量力而行,但我不能忽视我的职责。”

说这些时,无一郎的心口发酸,歉意的沉重压在他的身上。他必须让炭治郎明白:他不会再盲目勉强自己,但也无法撂下责任。在这之上,他更不愿让炭治郎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无一郎知道,对方早已付出全部,甚至更多。

炭治郎没有立刻回答,无一郎的心跳微微乱了,但他仍尽量保持平静。他看不懂炭治郎的表情,但他最希望的就是炭治郎能够明白他的决意。“炭治郎,”他继续道,带着无声的坚持,“我知道你担心。不过……”,见担忧深深刻上炭治郎的脸,他的目光愈发柔和,“你明白为什么主公大人要启动柱合训练吧?”

炭治郎喉结滚动,艰难应声:“我知道,可是——”

无一郎打断他,语气坚决却带庄重温和:“主公大人认为,我们即将迎来一场决定人类存亡的大战。这是千年来未有的战局。”

炭治郎屏住呼吸,无一郎话语中的分量仿佛令空气都沉重起来。

“炭治郎,我们没有松懈的余地。我更没有。求你……别把我的伤告诉其他人。这次训练至关重要。我们磨练技能的每一刻,获得的每一分力量——都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命。如果我们之中能多一个人活下来,哪怕只有一人,那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你明白的,对吧?”

炭治郎喉头发紧,心里塞满担心与迟疑。他不愿见朋友继续忍受痛苦,尤其当无一郎已经背负了如此沉重的压力时。但无一郎语气中的决心不容置疑。他要保护身边的人,哪怕牺牲自己。

泪水在炭治郎眼眶打转,愧疚、忧虑、对无一郎的敬意让他眼前模糊一片。出乎意料地,无一郎慢慢倾身,跨过了两人之间最后那点小小的距离,把炭治郎拉进怀中。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炭治郎一愣,身子一僵,随即在无一郎的拥抱中慢慢放松下来。无一郎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炭治郎不常听到的温暖。

“谢谢你担心我,炭治郎。但请相信我,这次我不会太过分的。我保证。”他轻声说。

他松开炭治郎,抬手轻轻擦去炭治郎脸上的泪痕,眼底浮现少见的柔和。“听着,今天我尽量不参加实战,也不参加对打,不会勉强我的腿,好吗?我只负责监督训练。”

听到这番话,炭治郎的心一阵刺痛。这样年少的无一郎,理应享受生活和少年时光,他不该承受这些,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可他也从无一郎的神情中觑见了那份无法撼动的意志,知道要让无一郎退让是何其艰难。

炭治郎犹豫着,仍在试图找到些合适的措辞。他想劝无一郎,再休息一下,完全康复后再重返训练——

“炭治郎,你今天会帮我的,对吗?我可以依靠你。”无一郎语调平静,却饱含信任和真诚。

这句话击溃了炭治郎最后的挣扎。无一郎对他的信赖与沉静的决心,让他再难反驳。他喉头哽住,只能用力点头。

“你可以信任我。”他的声音低哑,随后微微挺直脊背,决心愈发坚定,“时透君,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无一郎回以一抹微笑,眉目间的紧绷微微松动。这一刻,两人之间的理解与默契,为接下来的携手向前注入了一份安心。

 

Notes:

我修改了无数次这一章(以及下一章),我一直在调整,想避免剧情发展有时显得过于戏剧化。但说实话,我们都想看炭治郎照顾小无对吧?而且小无对炭治郎如此依恋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我认为,尽管小无总是慌乱不已,但他自然而然地做到了拉近和炭治郎的距离,是小无俯身拥抱了炭治郎。🥲 我保证接下来还会有一些轻松的章节来讲述炭治郎和无一郎之间的可爱互动。
这一章中小葵的形象比我写序章时预想的要更严厉一些。不过,只要事关队友们的健康,不管是不是柱,她从不怕责骂任何人,对吧?
我本来想在回去上班之前把这篇写完,但现在不可能了。或许我可以趁着年末假期结束前偷偷再更新一篇。回头见!😊
译者注:
这段时间生活和工作都一坨狗屎,拖了很久终于完成了很喜欢的第六章,这一章非常漂亮地体现了无一郎的强大之处,和作为柱之外他开始学会变得柔软的部分,有时候真的对他毫不动摇的意志和决心又爱又恨呢
ps
本文中"这一刻,两人之间的理解与默契,为接下来的携手向前注入了一份安心"的原文为“The small moment of mutual understanding hung between them, steadying them both for what lay ahead. “ 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出合适的翻译所以把原文也贴出来xD

Chapter 7: 第六章 友情以上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当炭治郎和无一郎准备前往训练场时,炭治郎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他,却被无一郎淡淡扫了一眼后摇头拒绝。

“我没事。”无一郎语气平静却坚定,“如果连走路都要人扶着,我还怎么带领队员训练?”

炭治郎张了张嘴想再劝阻,却在对上无一郎温和笑意时把话咽了回去。

“我保证,如果真的很难受的话,我会休息的,好吗?”无一郎轻声安抚道,一如既往步履从容地朝门口走去。

如他所说的,无一郎似乎并无不适和跛意。但炭治郎跟在他身后,每迈一步心都沉甸甸地坠着。炭治郎知道他没撒谎——他的身体很强韧,发热也已经退了——但炭治郎同样怀疑无一郎为了在众人面前维持镇定,一定还在强压着残留的痛楚。

炭治郎轻轻摇了摇头,提醒自己已经承诺过无论如何都要支持无一郎。下定了决心,他扬起温暖的笑容,快步跟上无一郎一同前往训练场。

两人从后门进入道场,后门直接通往内庭与无一郎的住处。其他队员都不敢只是靠近那里——没有人敢逾越柱的界线。穿过熟悉的小路,空气平和而宁静,只有树叶的沙沙轻响伴随他们前行。

道场里已经热闹了起来,队员们做着热身运动,人声鼎沸。可当无一郎与炭治郎并肩踏入道场,所有声音瞬间归于寂静。

窃窃私语开始在人群里蔓延,队员们互相交换着好奇的目光。炭治郎连着消失了两晚,这会儿又谁都看到了他与霞柱同进同出。但议论声很快便停了下来——无一郎冷冷的目光一扫,全场立刻挺直脊背、屏息以待。

没有废话,无一郎直接下令:“两人一组对练。别磨蹭。”他的声音和他的佩刀如出一辙地锋利。

炭治郎迅速加入了一组,和搭档开始热身练习。

无一郎几乎一眼就看出端倪——炭治郎的斩击比起昨日失了准头与力度,他的动作有些迟缓,几次劈砍角度生硬。这不像炭治郎,无一郎敏锐地从细微处捕捉到了他试图掩饰的疲惫。

炭治郎眼下那两抹青黑就是最有力的证据。虽然他没有明显表现出疲劳,比如气喘或者放松架势,但显然,缺乏睡眠或者说没能好好睡上一觉的不良反应正在显现。

无一郎本能地想要插手。 要不要让他停下来?让他去休息一下? 但无一郎犹豫了,怎么处理才能不引起众人对炭治郎不必要的注意。

让他单独休息八成要被说成是柱的偏袒 ,无一郎想。

好吧 ... 想想看这几天我的表现 ,今天又和炭治郎一起出现在道场,要否认对炭治郎偏心的指控恐怕早已站不住脚。但他太勉强自己了 ... 我太清楚这样下去会怎样。不能放任这种糟糕的情况发生。

这不仅关乎炭治郎。无一郎想到了自己——自己曾经几次受伤也不肯放慢脚步,险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总说没有时间,没有软弱的余地,但他比谁都清楚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无一郎意识到,不只自己要适可而止,炭治郎也一样。

最终,无一郎选择以他一贯的方式出手:专注、冷静、点到为止的指导

趁着换手的短暂间歇,炭治郎的对手压低声音问:“发生什么了?炭治郎,你这两晚去哪儿了?”炭治郎尴尬一笑,揉了揉后颈:“嗯……有点事要处理,所以——”

炭治郎话没说完,无一郎走近了。他的气场一如既往的强大,神色难辨,两个男孩儿立刻挺直了身子。

“炭治郎,”无一郎语调平缓却不容置疑,“重心再向左移一点,这样你能更省力地出刀。”随后他把目光移向炭治郎的搭档,“你——格挡时把刀再举平一点,否则你的上半身全是破绽。”

两人都认真点头回应,同时因无一郎的平静悄悄松了口气。

无一郎暗自下定决心: 如果不能炭治郎暂停训练 ,至少我可以确保他把力气用在刀刃上。 尽管面上从容依旧 , 但无一郎心底 隐隐担心着 —— 炭治郎,别太勉强自己。

两人按无一郎的建议调整动作,效果立竿见影。炭治郎真切地感到自己的刀势带风,却不那么费劲儿了。

炭治郎惊叹于无一郎锐利的眼神和细致入微的观察,归位时他飞快地偷看了无一郎一眼,眼里满是无言的感激。无一郎收下了这份谢意却没有作声,只是将注意力转回其他队员身上。 上午的训练推进得十分顺利。虽然无一郎偶尔会严厉批评个别队员,但如他所承诺的那般,他始终只是监督训练。虽然他的存在感依旧强大,却沉稳而克制。

等到训练结束,队员们都松了口气——霞柱并未过分苛求。炭治郎也大大松了口气:无一郎遵守了他的诺言,没有让自己过分辛苦。

人群散去,队员们小声议论着霞柱的一针见血的指点。炭治郎却瞥见无一郎靠在远处的墙边,他的脸上依旧一片空白,可炭治郎能看出他藏起来的疲惫。

等最后一名学员离开道场,炭治郎立刻冲到无一郎面前,满脸担忧。

“还好吗?你看起来很累。”他说着一边不顾距离地凑近,近到几乎冒犯,细细打量着无一郎的脸色。无一郎下意识点了点头,却又迟疑着摇头。他意识到隐瞒毫无意义——炭治郎能通过他敏锐的嗅觉察觉到,况且他也不想再对炭治郎说谎了。

见他摇头,炭治郎立刻神色一紧。虽然早有预料无一郎很疲惫,但见到无一郎承认,即使拐着弯承认的,也意味着情况比想象得要更严重。

炭治郎毫不犹豫握住无一郎双手,自然而然地扶住他,他的手稳定而温柔,“我们找地方坐下吧。”他焦急地催促道。

可无一郎又摇了摇头。“没那么糟。下午的训练开始前我在这儿歇一会儿就行。真的,我没骗你。”他的声音很轻,抬起头迎着炭治郎的目光安慰他。

炭治郎盯着他看了几秒,显得十分纠结。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心软了,“我知道了……至少让我去给你倒点水。”不等无一郎回答,他转身快步离开道场。

炭治郎一离开后,无一郎悄悄地吐了口气。尽管他刚才不愿在炭治郎面前坐下,但此刻腿上的疼痛却强烈到让他不自觉地顺着墙滑坐到地板上。虽然讨厌示弱,但坐着能减轻伤腿的负担,他明白这才是务实的选择。

片刻后炭治郎回到道场,见无一郎靠墙坐着,连脸上的冷淡都被疲惫削弱了几分,他心里一沉。显然无一郎在方才一整场训练中表现出的镇定,全靠他用意志力把疼痛与疲惫强压了下去。

炭治郎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身旁跪下,把一条冷毛巾轻轻敷到无一郎脸上,又递上一杯水。无一郎没有拒绝,接过水慢慢喝下,炭治郎则默默替他按着毛巾。

两人之间的沉默并不令人尴尬。彼此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炭治郎无需开口,无一郎也不必解释。

时间一点点流逝,炭治郎仍然跪坐在无一郎身旁,以沉默陪伴着他。看到年少的柱这般模样,炭治郎虽然心疼,但他也明白无一郎并非在不顾一切地逞强——无一郎确实很疲倦,但还不到危及自身安全的地步。

无一郎的呼吸渐渐平稳,腿上的痛也缓解了不少。他慢慢抬起头看向炭治郎,仔细地打量着他。无一郎没作声,只是抬起手,试探着拂过炭治郎的脸颊,他犹豫了一下,指尖轻轻划过炭治郎眼下的青黑。

无一郎微微勾起嘴角,低声道:“炭治郎,你也一样,别太勉强自己。这几天因为我你都没怎么休息,对不起……”

炭治郎眨了眨眼,没料到无一郎会这样说。随即,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真诚的微笑。不由自主地,他轻轻够到无一郎仍在抚摸自己脸庞的那只手,放进手心,捏了捏:“我没事,时透君。谢谢你担心我。”

就在这时,两人突然意识到彼此靠得有多近,炭治郎还握着无一郎悬在他脸侧的手。一阵不知所措的慌乱同时窜上两人的心头。无一郎率先抽回了手,动作快得近乎笨拙,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被吓了一跳。

几秒后他平复下来,抬眼回看,只见炭治郎仍带着那抹温暖的微笑看着他,只是多了点讶异。无一郎有些窘迫,赶紧移开视线,低声道:“我们一起努力吧……”

炭治郎轻轻地笑,笑声温暖又让人安心。“好。”

眼下,这份无声的心意相通已足够。两人都知道下一轮训练马上就要开始,但在这一刻,只有他们两人,在短暂而无言的默契中稍作歇息。

 

第二场训练与第一场相差无几。无一郎冷静地监督队员们对练、提供指导。先前的疲惫借着短暂的休息大致恢复,从他的神色中看不出半点虚弱。

尽管如此,炭治郎还是忍不住密切关注着无一郎,不自觉地频频看向他。理智告诉他无一郎正在好好遵守承诺,可挥之不去的担忧仍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啃咬着他。

训练推进到后半节,无一郎显然对队员们的表现并不满意。除了炭治郎每次都能把他的建议化为进步,其余队员几乎都止步不前。

无一郎叹了一口气,召集众人集合。他目光刀子般扫过队列,点出一名队员上前做示范。

“和我一对一。”无一郎的声音冷静而不容置疑。

炭治郎心里一沉,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脑子飞速运转。 他明明答应过不会做得太过火, 他明明说过今天只负责监督训练。即便其他队员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也——

正当炭治郎挣扎着组织语言,试图阻止无一郎又不暴露他的状况时,无一郎的下一句话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们用真刀。”无一郎语气平淡,却没有半分可商量的余地。

道场内一片死寂。

炭治郎心如擂鼓。 不行 ,这太过了 ……以无一现在的状态,谁能保证不出意外 。要是他们伤到彼此怎么办?就算无一郎能及时收手, 他的对手也不一定承受得住压力、做出正确反应。要是——

炭治郎刚要出声,他的目光便与无一郎对上。

转瞬之间,话凝固在他舌尖。无一郎那双平静却锐利的眼里有种不言自明的默契——和今天早上说出“ 我可以指望你吧 ?”时看他的那一眼一模一样。

炭治郎艰难地咽下了想说的话,在相信无一郎与担忧之间摇摆不定。

被点到的队员迟疑着举起刀。在无一郎气势的重压下,他握刀的手颤抖着,脸色发白。短暂而紧绷的沉默之后,“哐当”一声,刀掉到了地上。

“我——我做不到。”队员结结巴巴,声音发颤。

场边窸窣低语蔓延开来,而无一郎依然不为所动,他看向那名队员时喜怒难辨,随即又把目光移向场边众人,沉默地审视着。

在这沉默的压迫下,那名队员再度开口,他的声音嘶哑,眼眶里噙满泪水。“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他颤抖着坦白,“只是早些时候我……我看到……您和灶门先生。我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能看出来……霞柱大人,您其实也到了极限。可您还是在这里,监督我们训练。”

他的声音愈发不稳,目光垂向地面。“我知道,和您、和其他柱相比,我完全没能理解战斗的真正意义。但我也知道……您背负了多少压力,付出了多少牺牲才成为柱站在这里。对、对不起……我只是……做不到。”

道场内再次陷入寂静。同伴的话像悬在头顶的重物,压得人动弹不得。众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年轻的柱展现出的赤诚脆弱让他们头脑一片空白。

无一郎的神情在极短的一瞬像是软化了些。他锐利的目光远眺前方,彷佛思绪已经飞离了眼前这间道场。随后,他缓缓放下手中的刀。刀身轻触地板的声音不大,却在整个道场里回响,像是在宣告示范的结束。

无一郎转过身,背对着众人,他的背影一如既往笔直而坚定,却多了几分异样的肃穆。他开口了,声音平静,却带着让炭治郎都感到意外的深沉感情。

“你们都不差。”无一郎的语气比过去一整天都要更加柔和。“的确,你们已经是不错的剑士了。但还不够。以你们现在的水平,还无法在面对更强的恶鬼时活下来。”他的话直白而沉重,字字皆是经验之谈。“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够长命百岁……我真心地期望。”

随之而来的沉默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更深更重。不止队员们屏住了呼吸,就连亲眼见识过无一郎实力的炭治郎,心底也因触动和担忧隐隐一颤。

无一郎没有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敢出声,仿佛空气都被他话里的分量压得难以呼吸。霞柱极少显露他的脆弱,但队员们都感受到了他没说出口的深意,和平静外表下的紧藏的真情。

随后,无一郎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更柔和了些,但依然没回头:“今天到此为止。时间还早,各位去做自己的事吧。”

慑于方才的强烈冲击,队员们陷在各自的思绪中缓缓散开。炭治郎却站在原地,胸口闷闷的,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

无一郎依旧背对着众人,他安静的背影与道场内翻涌的情绪风暴截然相反。当人群陆续离开,炭治郎却抬不动腿。他的脑海里乱作一团,困惑、担心与信任纠缠在一起,难以理清。

无一郎知道炭治郎还站在身后,看着他。即便背对着炭治郎,无一郎也能感受到那目光的分量。他缓缓走向道场尽头,向连着内庭与自己房间的后门走去。他的步子从容克制,可每一步都牵扯出腿上新一阵刺痛。

“时透君……”炭治郎试探着轻声叫了一声,他的声音温和却充满担忧。

无一郎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他继续往前走,但每走一步他的决心都在变弱。要是现在停下、要是面对炭治郎,他怕自己会崩溃。尽管他拒绝表现出来,但先前笼罩全场的紧张气氛也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刻痕。他知道用真刀对决的决定很苛刻——也许过于苛刻了——但当时别无他法。他肩负着柱的职责,必须让队员们做好准备以面对将至的可怖现实,这份职责的重量影响了他的判断。

此刻腿上的疼痛变得几乎难以忍受,每一步都像是折磨。他只想重心从伤腿上挪开,靠在最近的墙上喘口气——但在炭治郎注视下,他做不到。他甚至希望炭治郎跟别人一起离开,哪怕只是一瞬,也好让自己能放下镇定的面具。

但炭治郎反其道而行之。出乎无一郎意料地,他追了上来。还没等无一郎反应过来,炭治郎就从他身后张开双臂,坚定而温柔地抱住了他。

无一郎僵在原地。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震惊不已,仿佛被重重击倒了一般完全发不出声音——这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哪怕当初被上弦之伍玉壶困在令人窒息的水牢里,他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是炭治郎的体温。出其不意、毫不设防的温度,刺穿过了他精心筑起的最后一层壁垒。一时间,无一郎只能站着,心神大乱,他的自持镇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崩溃了。

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无一郎就感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入了颈侧——那是炭治郎的眼泪。他完全僵住了,突如其来的触感把他钉在了原地,甚至暂时忘却了腿上的疼痛。

然后炭治郎抽泣着打破了沉默。“时透君……你、你真的很了不起。你得承担多少责任?又忍受了多少的痛苦?”

他收紧了手臂,从背后紧紧将无一郎揉进怀里,情绪潮水般涌来。“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能感觉到、能闻到——那股悲伤、那股疼痛、你每天背负的重担——它一直缠着你,连我都难以承受。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忍受到现在的?”

炭治郎的眼泪晕湿了无一郎的肩头,他的声音颤抖着,“可即便如此,你还是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去守护、去战斗、去帮助身边的人。你一直是大家的支柱,真的很了不起,时透君,真的。”

炭治郎不在乎自己在哭,也不在乎把他的情绪赤裸裸地展现给无一郎看。他一向坦诚,此刻也不例外。

疼痛、疲惫和炭治郎唤起的种种情绪,无一郎的坚持在这层层重压下崩解。他的双腿发软,再也无法支撑,整个人向下坠去。

“时透君!”炭治郎一惊,但他没有松手,反而将无一郎抱得更紧,牢牢扶住他,与他一同缓缓坐到地上。两人膝靠膝跪坐在木地板上,炭治郎有力而温柔地托起了无一郎。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寂静之中只有他们紊乱的呼吸声。随即,炭治郎感觉到手上一热。起初他以为是汗落了下来,可随着无一郎他在怀中颤抖,他明白了。

无一郎在哭。

他始终低着头,拒绝出声,可泪水沿脸颊一行行落下,把他压抑已久的情绪出卖得一干二净,无一郎无言的痛苦终于被释放了。炭治郎把他搂得更紧,难以名状的痛苦从心底翻涌而出。

“没事的。”炭治郎低声呢喃,几不可闻。无一郎没有回答,但也没有躲开。他的呼吸仍然不稳,低下头藏起表情。无一郎一直被小心掩饰的脆弱终于满溢而出,这是第一次,他允许自己依靠别人。

过了一会儿,无一郎先开口了。他勉力收拾起情绪,声音温和却还有些发颤。慢慢地,他把手移到炭治郎紧紧环在住自己的双臂上。

“嘿,你勒到我了。”他轻声说道,带着一丝冷幽默。

炭治郎眨了眨眼,像是才回过神来,连忙松开他,手忙脚乱地道:“哇,对不起,时透君!我……我不是故意——”

无一郎转身面对他,神情出奇地平静温和,只是先前的脆弱的证据还没被完全遮掩——他的眼睛微肿,苍白的脸上留着干涸的泪痕。“能扶我起来,送我回房间吗?”

炭治郎立刻点头,方才的慌乱变回笃定。“当然!”他迅速起身,双手稳稳握住无一郎的手,把他扶了起来。无一郎起身时把重心全压在完好的那条腿上,毫不迟疑地倚着炭治郎。

事已至此,伪装毫无意义,他也不必在炭治郎面前逞强。炭治郎已经看穿了自己的一切——脆弱也好,痛哭也罢——无一郎惊讶地发现自己并不感到烦恼。

尽管腿还在隐隐作痛,无一郎却奇怪地感到轻快了些,仿佛刚才流下的眼泪顺带从肩上卸下了某种无形的负担。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流下那么多眼泪。也许是这些年积攒的一切——家人的离世、记忆的失而复得、还有这几天与炭治郎相处的时光。有个这样一个亲近他、在意他的人在身边,让他几乎生出一种错觉,像是家人回来了,像是身上缺失的一块正慢慢归位。

在炭治郎稳稳的搀扶下,两人慢慢往无一郎的私室走去。炭治郎一只手臂牢牢护着他,温柔却充满安全感;无一郎一瘸一拐与他并肩而行。对无一郎来说,这一刻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上了——至少此时此地,炭治郎在他的身边。

 

夜里晚饭过后,炭治郎又细细为无一郎处理了伤口。两人铺好被褥躺下休息,房间归于宁静,只剩彼此均匀的呼吸声。然后,无一郎打破了沉默。

昨晚他听到了炭治郎问起他“兄长”的事,但那时他装作睡着了。能找回记忆,无一郎心怀感激,可要谈起过去依旧痛得钻心。只是今晚不一样,是时候把过去告诉炭治郎,让他看见自己最脆弱的那一面了。当他开口,每个字都像是在把旧伤割得更深,但同时,肩上的重担却似乎在一点点变轻。

当无一郎讲到父母离世时,炭治郎下意识地伸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想到无一郎承受了令人无法忍受的失去亲人的痛苦,炭治郎的心绞紧了。当无一郎讲到与孪生兄长的隔阂、他们充满了遗憾的最后共度的时光,和恶鬼夺走哥哥性命的可怖瞬间,炭治郎的情绪终于失守。

无一郎也没有再压抑自己。一晃三年,他终于能流下眼泪,终于能直面那些被他封存已久的记忆。

说到天音大人赶来救他们时,无一郎声音在发抖——那时已来不及了,兄长的遗骸已开始腐败,他们不得不把有一郎留在那儿。“我不想放开他……”他的声音嘶哑了,“可天音大人不得不把我拉开……”他再难继续,悲痛让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兄长躺在血泊中的画面,至今仍以血色深深在刻他的脑海中。

无一郎说起后来,他在主公大人的照料下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炭治郎能感受到往事沉甸甸的份量压在身上,他心如刀割。“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剩下痛苦和怒火。那是我仅存的一切。”无一郎低声道,他怔怔地看着远处,深陷在往昔的痛苦中。

听到这里,炭治郎再也无法忍受,伸手把无一郎紧紧拉进怀里,仿佛这样能替他扛起沉重的回忆。他止不住地抽泣,把无一郎搂在胸前时哭得几乎比无一郎还要大声,为无一郎、为他失去的一切难过到泪流不止。炭治郎太了解这种痛苦了,可放在无一郎身上却更让他难以忍受——无一郎失去一切时还只是个孩子。

无一郎颤抖着,挣扎着解释,他的话语却比任何声音都更震耳欲聋。他眼神涣散,茫然若失,诉说着长久以来塑造了他的愤怒。

“没有记忆的时候,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自己为何而活。”无一郎的声音紧绷,几近是空洞的。“但那股怒火……它一直在燃烧,它是我往前走的唯一的支撑。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执着——但我能从心底深处感觉到。我要做的就是把那些恶鬼一个接一个地杀死。至于我自己会怎样,我不在乎。我只需要……只需要把它们都斩首。”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每一个字都难以说出口,每一个字都在把他拖入更深的过去。但现在,随着记忆的恢复,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哥哥的死、他的痛苦、愤怒,一切都殊途同归。他永远无法逃避失去的痛苦。

“现在我想起来了,”无一郎继续道,疼痛已深深地根植于他的心脏,“我知道为什么了。我必须继续前进,继续杀死鬼。我不会让哥哥的牺牲白费。哥哥保护了我,而我……我什么也没能为他做到。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斩杀恶鬼。这是我活下来的唯一意义。”

无一郎的话语如同比刀刃高悬空中,却比任何一柄刀都沉重。他不敢看炭治郎,他知道自己的痛苦一览无余。可就在这时,炭治郎猛地收紧了手臂,比之前更用力,无一郎能感到炭治郎更紧地搂住了他。

炭治郎的手指紧扣在无一郎背上,颤抖着把他抱得更紧。他一时呼吸困难,开口时声音已被情绪扯得破碎不堪。“不是这样的,时透君。”他哽咽着,泪水止不住地落下,“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你值得拥有属于你的幸福。这是你哥哥会期望的,也是我们所有人对你的期望。你不是一把刀,时透君。你的生命里也不该只有痛苦与愤怒。你的人生意义非凡——不是因为你杀了多少鬼,而是因为你就是你。往后的人生里你还会拥有更多。”炭治郎的这些话带着全然的痛,却真诚至极。他更紧地抱住他,仿佛要用全身的力气让无一郎明白,他的价值远不止死在他刀下的恶鬼的数量。

无一郎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扼住了,胸口被方才吐露的一切压得生疼。但炭治郎的话像涟漪在他的心湖里一圈圈荡开,出乎意料地抚慰了他,穿透了他混沌的心,种下久违的——希望。无一郎在炭治郎怀里微微动了动,身子放松了一点,任由自己靠在炭治郎的胸膛上。

炭治郎仍然抱着他,无一郎合上了眼。他不确定这种全新的感情是什么,但它在他心底的空洞边缘融融发热,软化了一直以来毫不动摇的怒意。他感觉到了——一种渴望,微弱却不可否认。那是超越了复仇,超越了职责的,对幸福的渴望。也许,也许他能相信炭治郎的话。也许,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他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两人缩在被窝里,抱在一起,无一郎的眼泪沾湿了炭治郎温暖的胸膛。而炭治郎紧紧地抱着他,一边听着无一郎的讲述一边任由自己的眼泪默默地落下。他太能理解无一郎的痛苦了。他们都因恶鬼的残忍失去家人,这是他们共同的创伤。但炭治郎直到最后的最后都与家人亲密无间,这或多或少缓和了他的伤痛。即便经历了一切,他仍然有祢豆子。

但无一郎......那时他只有十一岁。他孤身一人留在这世上,背负着巨大的痛苦,以至于失去了记忆。炭治郎早已明白,无一郎过去并不是故意表现得冷酷的。但现在听完了无一郎过去的故事,他更深地明了了。没有记忆,没有家人,没有人可以依靠,无一郎被迫承担着柱的沉重职责——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可能的责任,更不用说孩子了。在这一刻,他决心成为可以让无一郎依靠的人,哪怕只是一小会儿。因为即使是最强的剑士,也没有人应该独自背负如此沉重的负担。

尽管身体还因方才汹涌的情绪微微发抖,无一郎终于止住眼泪,他的心逐渐澄净下来。

当无一郎有力气抬起头时,他看见了炭治郎的脸。炭治郎已经睡着了,他的呼吸平稳而有节奏。无一郎这才意识到一件了不起的事——炭治郎在睡梦中也保持着全集中·常中。那需要极高的自律与熟练度,除了柱之外,能做到的鬼杀队队员屈指可数。

“你真的很厉害,炭治郎,”无一郎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钦佩。

他就这么看着炭治郎安静的睡颜好一会儿。他身上散发的温暖、平静与善意——使人安心。无一郎轻轻抬手,迟疑了一瞬,指尖顺着炭治郎脸颊上已干的泪痕轻触而过。他的动作轻得像羽毛,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一刻。

无一郎露出一点淡淡的微笑,脆弱却真诚。“谢谢你,炭治郎。”他低声道,声音里满是安静的感激,“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这份人情,我大概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他停顿了一下,话像堵在喉咙里。过了一会儿,他又更轻地继续道:“还有……对不起。为我之前做过的一切。无论是柱合会议时,还是在锻刀村……对不起。”

他的安静而真切的道歉消散在空气中。炭治郎睡着了,听不见他的道歉,但无一郎仍觉得把它说出来很重要。像是在补好心里某处裂缝的一小步——直到此刻才能迈出的一步。

 

Notes:

我好像养成了“折磨小无”的坏毛病……但终于、终于,炭治郎亲耳听完了小无的全部故事。动画里无一郎前任锻刀师的独白一直很打动我——他真的懂得小无承受了多少痛、又如何拼命才变得这么强(不是“天赋即正义”而已!!)。那位锻刀师盼着总会有人读懂无一郎?现在,他有炭治郎了!
这一章写的,是小无把压在心里多年的疼真正说出来。说出来一定很痛,但这不正是炭治郎最适合他之处吗?我太喜欢想象他们靠在一起、相互依偎、在被褥里抱作一团的画面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嗯,就算是我也不介意 🙃)
这章写我快一辈子,我还是不太满意。改了无数遍现在都有点迷糊了……也许哪天再修,但不是现在。话说回来,这是我个人第二喜欢的一章!但最喜欢的是下一章。
我们慢慢但稳稳地走到尾声啦!可能还要一点时间(希望不超过 1、最多 2 周!),尤其我已经回去工作了,桌上报告像小山一样堆着,但我只想写文和改文。
再次感谢阅读!

译者注:
祝无一郎和有一郎生日快乐!
为了庆祝小无生日诚邀大家看我们小情侣在被窝里哭成一团xD
Anyway总算赶在八月八号过去前铲了出来,这一章完全是在加班和熬夜中挤出来的,有很多笔误或者词不达意的地方,我会找机会再修一修的私密马赛,鞠躬

0824 二修完成

Chapter 8: 第七章 恋人未满

Notes: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谨以此篇祝时炭七夕快乐!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炭治郎被清晨照进和室的第一缕阳光唤醒。那是一场久违的酣睡,他全心全意地享受着好眠后的神情气爽。当炭治郎颤抖着睁开眼,他立刻觉察到贴在自己怀里的温度——无一郎仍沉睡着,小小的身子蜷在炭治郎胸前,仿佛只有炭治郎的怀抱能给他抚慰与安全感。炭治郎的手臂松松环着他,保护性地把他轻柔拢进自己怀中。无一郎的睡脸在透进屋内的柔光里分外安宁,那一刻,万物都静了下来。

炭治郎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他想起了还未离家时的清晨,醒来时弟弟妹妹们总是挤在身边。此刻,无一郎尚显稚嫩的脸上难得地毫无负担,牵动了炭治郎的心。

“时透君,看起来你睡得还不错。”炭治郎默默地想,一动不动地仔细端详着他,生怕打破了这份宁静。他回忆起昨晚——无一郎说过的每一句话、他吐露的痛苦与脆弱——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回放。

光是想到无一郎沉重的过去,炭治郎就无法忍受。无一郎在那样小的年纪失去了一切,背负着巨大的痛苦——他心痛难抑,只迫切地想护住无一郎,不再让任何伤害和困苦靠近无一郎一步。然而现实把他拉了回来,无一郎是柱,象征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与意志,他的能力和经验都远在自己之上。

不知不觉间,炭治郎的手收紧了些,把无一郎拉得更近,仿佛这点动作就能替无一郎隔开外界的风霜。沮丧与决意交织着,他明白以自己此刻的力量,还无法像他希望的那样保护无一郎。等到不可避免的大战降临,他只希望自己能和无一郎并肩作战,成为无一郎可以依靠的战友,而不只是拖累;而在这一切之上,他祈祷着无一郎能从决战中毫发无伤地活下来。

炭治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寂静中忽然响起无一郎平静的声音,把炭治郎吓了一跳。

“你一直盯着我。是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炭治郎眨了眨眼,当无一郎平静地和他对视时,他的脸颊微微烫了起来。无一郎的声音很轻,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时透君,早安……” 随即,炭治郎意识到自己正紧紧地抱着无一郎,手忙脚乱地松开了搂着无一郎后背的手,关切地问:“啊,对不起。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无一郎睡眼惺忪的柔和目光对上炭治郎,他轻轻摇头,轻柔而困倦地说:“嗯……没事。”

“还早呢,你再睡会儿吧。”炭治郎露出了温暖的笑容,还有点不好意思。

“可你已经醒了。”无一郎微微噘嘴,以一种炭治郎从未听过的自然而毫无防备的语气回应,“你饿了吗?”

还不等炭治郎开口,他的肚子已经咕噜一声抢先回答。

无一郎忍俊不禁,轻快的笑声在回荡在静悄悄的房间里。“好吧,看样子是饿了。”看到炭治郎的脸一下红了,他笑得更开心了。“我也饿了。炭治郎,你介意再做一次风吕吹萝卜吗?”

炭治郎眼睛一亮,刚才的窘迫一扫而空,“当然可以!你再休息一会,我这就去。”他说着已经要起身。

可没等他站起来,无一郎就握住了他的手,力度不重却很坚定。尽管这几天饱受伤痛折磨,无一郎仍更为强壮有力,他轻轻一拽,就把炭治郎拉回身边,把脸贴在了炭治郎的胸前。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无一郎低声道,声音很轻,甚至有些脆弱。“就这样,再待一小会儿。”

炭治郎愣了一下,他的心因为无一郎突如其来的亲近满涨起来。他慢慢地放松下来,允许自己再次融化在这份暖意里。“好。”他耳语般轻声应答,伸出空闲的那只手,轻轻落在无一郎的头上,细心地理顺他的长发。无一郎在炭治郎的抚摸下合上了眼,呼吸逐渐变缓,放松下来。

炭治郎终于起身去做早餐时,无一郎还窝在被子里。炭治郎刚才躺着的地方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无一郎表面看上去很平静,心却怦怦跳得要冲出胸膛——快到他以为自己的斑纹马上就要露出来了。谢天谢地,幸好没有。

无一郎轻叹一口气,把被子往脸上一蒙逃避起来。但当寂静降临,一个念头悄然潜入他的脑海,刚开始很模糊,但随即再也无法否认: 我喜欢炭治郎……

这念头惊涛骇浪般地狠狠击中了他,无一郎的脸瞬间变烫,烧得愈发鲜红欲滴。他在被子下用手掌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脸颊,想把这感觉摁下去,却怎么也摆脱不掉。

炭治郎好温柔 ,这个念头不依不饶地在脑海里打转。 炭治郎是特别的 ……炭治郎,我喜欢他……炭治郎这个名字真好听……炭治郎……炭治郎……

这些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每一次都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无一郎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他侧过身,把脸更深地埋进被褥里。他努力克制,却怎么也压不下唇角上扬的弧度,也压不住胸膛里燃起的那团火苗。

无一郎就这样躺着,任由自己被思绪与情感裹挟着,等待心里的风雨平息——但他知道,这不会很快。

炭治郎两手各端着一份早餐回来时,无一郎已经穿好制服,正小心解开腿上的绷带。

“时透君,让我来吧!”炭治郎真切而忧心地惊呼,他连忙把托盘放到桌上,跪到无一郎身前,俯身凑近查看伤口。

炭治郎的脸又危险地贴近了,无一郎僵在原地,他忍不住屏住呼吸。但这次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反应,只能连忙把脸撇开。他的脸颊染上红晕,遮不住地飞速升温,在心里默默祈祷炭治郎不要注意到,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

好在炭治郎还是那个炭治郎,他毫无所觉,只是专注在眼前的事上。他的手很温柔,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检查伤口。

“恢复得很好。”炭治郎赞叹道,“时透君,你真厉害。伤口比昨天好多了。”

无一郎含糊地应了一声,祈祷声音别暴露了自己:“是蝴蝶小姐的药和药膏起了作用……”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心里却乱得不行。无一郎努力专注于炭治郎的话与绷带被解开的触感,但他的脑子里全是“炭治郎离他好近”,这让他手足无措。

炭治郎并不知道无一郎心里掀起的狂风骤雨,只是温柔地笑着把绷带重新包扎好,他的手稳当而利落。“蝴蝶小姐的治疗真了不起,不过时透君的恢复速度也一样惊人。你很快就能完全恢复了!”

无一郎移开视线,低声道:“嗯……也许吧。”

包扎好后,炭治郎站起来就下意识地伸出手。无一郎只犹豫了一瞬,便握住了炭治郎的手,让他把自己拉起来。腿几乎不疼了,但无一郎感激于每个机会——或者说每个借口——能靠近炭治郎、能实实在在感受到他就在身边、感受他掌心令人心安的温度。被炭治郎扶到桌边时,无一郎清楚地意识到这种安心,不止是因为身体上的支撑,更来自于炭治郎身上自然散发出的温暖与安全感——这是只有炭治郎能给他的。世上从未有人让无一郎有这样的感觉,他直到此刻才明白,原来自己如此渴望着它。

两人落座开动。无一郎先夹了块风吕吹萝卜,细细品味着第一口。味道好得难以置信,比隐常给他做的版本还要更好。他说不清原因。是因为出自炭治郎之手?还是因为炭治郎此刻就坐在他身旁?

无一郎心底慢慢生出一个隐秘的愿望:希望这些日子——这样的时光——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炭治郎全然不知他的心事,看他吃得香,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自豪又开心地问:“喜欢吗?我加了特别的秘制调料。”

无一郎抬起头,被炭治郎的灿烂笑容晃了神。他的笑真好看啊,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温暖。

“这样吗?你加了什么?”无一郎歪了歪头,好奇地问。

炭治郎摇头,笑得更加灿烂了:“不告诉你。这是灶门家的秘密。”

无一郎不禁跟着笑起来:“那就只好每天都麻烦你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心里还有一句不敢出口的悄悄话一闪而过...... 我不介意成为灶门家的一员

炭治郎笑出声来,他的快乐如此有感染力:“时透君,只要你喜欢,我就照做!”

炭治郎话语里真诚让无一郎心头一颤。此时此刻,仿佛所有的疼痛、回忆、和各自背负的职责都远去了。重要的只有这一刻,他们共同拥有的这一刻。

 

那天的训练顺利结束了。按照先前的承诺,无一郎只做督导,在一旁安静地观察队员们。出乎他的意料,有几个队员终于开始明显进步。那些无一郎之前提出的、让他们不知所措的要点,如今似乎被渐渐消化吸收了。

不过,毋庸置疑这之中炭治郎的进步最为突出,甚至快得让人有些心惊。无一郎不得不承认——照这个速度,炭治郎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他很快就得去其他柱那里继续修炼,这是他成长所必需的。

意识到这点带来的刺痛,比无一郎愿意承认的还要深。一想到炭治郎将要离开,无一郎心里就升起一种自私的渴望,他多希望炭治郎能一直留在这里——和他一起共度黎明与黑夜、一起吃饭、看着他训练、聊聊这个世界、聊聊各自的家人与经历。

明明我才刚刚承认自己的心意……才刚意识到他对我有多重要…… 无一郎在心里无声地想 , 我不想这么快就放手。现在还不行。

可无一郎很清楚,他不能允许自己沉溺于这种自私的渴望。炭治郎需要其他柱才能提供的训练。柱的职责就是确保炭治郎能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好准备、尽可能活下来。说到底,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想, 现在考虑这些也无济于事。 我…… 只能趁 现在还能在一起,多陪他一会儿。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种苦乐参半的平静,尽管心口仍在隐隐作痛。看着炭治郎用他的温暖点亮整个房间,无一郎只觉自己愈发被他深深吸引。他越是允许自己承认这份感情,他就越清楚炭治郎对自己有多重要——也越不愿意放手。

午休时分,无一郎犹豫了一下。他从不跟大家一起吃饭,这既不是他的习惯,也没有队员期待过。但这天不太一样。他下定决心朝炭治郎所在的小组走去,姿态里微不可察的紧绷暴露了他的不安。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吃午饭吗?”无一郎开口时,不仅对着炭治郎,也是对着小队里的所有人。

队员们被吓了一大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以冷淡著称的霞柱,竟然主动来问能不能一起坐?怎么也算得上出人意料。

炭治郎却笑容满面,他轻而易举地打破了沉默:“当然可以,时透君!我也饿坏了——我们快去吃吧!”

无一郎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打趣道:“你早上不是才吃了很多吗,炭治郎?照这个势头,你快要赶上甘露寺小姐了。”

炭治郎大笑起来,“别把我跟她比啊!甘露寺小姐的饭量可是在另一个境界。”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其他队员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前一天霞柱态度的变化就让他们大吃了一惊,眼前这幕更是完全超出他们的认知。

最让他们在意的是炭治郎和无一郎说话的口气如此随意——没用一点跟柱对话时应该使用的敬语。这几乎是失礼的,可偏偏又显得自然极了。而那位一向让人敬而远之的霞柱,对此也毫不介意。

其他队员无法完全理解炭治郎与无一郎之间的纽带。他们之间的纽带牢牢建立自他们的相互理解、对彼此未来的无言期许,以及与上弦肆与上弦伍的战斗中——虽然当时他们在不同的战场上作战,这却将他们深深地连接在了一起。这份心灵上的连结超越了单纯的友情和尊重,扎根于他们共同的脆弱和一种越过身份与礼数的深切共鸣中。

两人继续轻松的对话,队员们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深厚情谊,在一旁心生敬畏地静观着。仿佛他们只要站在一起,不用说话,就十分美好。

 

训练结束后,炭治郎和无一郎没有和大家一起去大厅,而是回到无一郎的房间,享用一顿更安静、更私人的晚饭。用餐的过程很平静,让两人都稍稍放松了一些。

饭后他们把碟盏收起,无一郎站起身走向衣柜。炭治郎好奇地看着他,微微歪着头,只见无一郎在翻找什么。

“需要我帮忙吗?”炭治郎问道。无一郎没有立刻回答,他一心向上伸手去够衣柜最顶层,动作间伤腿微微发力。

炭治郎立刻担心地睁大双眼:“时透君,等一下——小心!”

不等无一郎抗议,炭治郎已经走到他身旁,稳稳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停下:“我来拿。”

无一郎不情愿地退到一旁,炭治郎伸手进衣柜。摸索片刻,取出一个小木盒递给他。无一郎接过盒子时,眼睛罕见地闪过一丝兴奋。

无一郎打开盒子,炭治郎的好奇心占了上风,他忍不住凑近一看。盒内放着各式玩具,每个都色彩鲜艳如新。无一郎先取出一叠包得整整齐齐的折纸,颜色明丽。

“炭治郎,你看。”无一郎的声音轻快起来,“我就知道我还留着这些,我们来折千纸鹤吧。”

折纸倒不稀奇——炭治郎这才明白无一郎平日里闲时折的纸飞机从何而来。但当他看到盒中其余物件时,还是吃了一惊:剑玉、几副扑克牌、将棋盘,甚至还有一套花札,都摆得整整齐齐。

“你还……有这些玩具?”看到这些意想不到的收藏品,炭治郎不由得惊讶地问。

无一郎点点头,语气柔和地解释道:“这些折纸是几年前从一家商店里拿到的,我在紧急关头救下了店主一家。还有这些牌,”他指了指整齐码好的那副,“是玩具店给的。那时候我大概还算是孩子吧,所以他们送了我很多玩具。对了,这个——”他把将棋拿出来,露出一个浅笑,“是个有名的棋士送的。很多年前我救过他,他就把它当谢礼给了我。”

炭治郎几乎能看见那些被无一郎所救之人的感激与惊讶——毕竟救下他们的是这样年少的孩子。可他看着盒里的东西,突然意识到——

“它们看起来还像新的。”炭治郎说道,“我猜你一直没什么时间玩吧?”

出乎意料的是,无一郎看着这些玩具的目光很温柔,“嗯……除了折纸,其他的我其实不会玩。我们在山里的家里没有这些东西。而且……大多数玩具得有人一起玩才行。”

无一郎平静的坦诚让炭治郎心口一紧。他听得出,这些话语的背后,是无一郎自失去家人后多年来一直承受的孤独。即使住在宽阔的宅邸里、收下了这些礼物,他也从未真正享受过孩子那样无忧无虑的玩乐时光。炭治郎伸手从盒里拿起一副纸牌,笑容温暖而真诚。

“等我们折完千纸鹤,我教你玩‘抽鬼牌’吧。”炭治郎笑着说,“我可拿手了!”

无一郎歪了歪头,被勾起了兴趣:“抽鬼牌?”

“就是一种纸牌游戏!很好玩的——我保证。”

被炭治郎的热情吸引,无一郎轻轻点头:“好。不过先千纸鹤。”

炭治郎轻轻地笑出了声,他的笑声温暖而真切,随即动手折起第一张纸。虽然手法笨拙,但炭治郎干劲十足。每一道折一次都要琢磨半天,他还不时抬眼去看无一郎,确认自己没折错。

折着折着,炭治郎试着叠出的纸鹤不太完美——翅膀有点歪,身子也不太匀称。不过无一郎完全不在意这些“缺陷”。他几乎是毫不掩饰地喜欢着每一只,眼里带着光,小心地捧起刚折好的那只。

“很漂亮。”无一郎轻声说,他的夸赞真诚而满溢着温柔。

炭治郎眨了眨眼,耳根微红:“啊,不不,我折得不太好吧?这只翅膀都歪了……”

炭治郎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想把千纸鹤拿回来。可无一郎轻松地躲开了,他牢牢地把小纸鹤护在掌心。他抬眸看向炭治郎,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喜欢它,可以送给我吗?”

这个请求让炭治郎有些意外,他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话。”

无一郎的笑意更深了。他把千纸鹤小心翼翼地放到近处的架子上,仿佛在放一件珍宝。随后,他转回身面向炭治郎,又捧起下一只。

“这只也可以给我吗?”他举起炭治郎折的另一只千纸鹤问道。

“你是……想全都要吗?”炭治郎又好笑又不解。

无一郎很认真地点头:“嗯。现在它们都归我了。”

炭治郎失笑着答应,看着无一郎把他折的千纸鹤一只只收走。每一只都有特定的位置:架子上、桌面上、甚至窗台上。仿佛无一郎在用这些千纸鹤装饰自己的房间,每一只都被当成藏品一样认真摆放。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它们?”炭治郎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

无一郎没有马上回答。他又拿起一只千纸鹤放到小几上,目光掠过自己摆出的这一圈景致,用一种平静的、近乎梦幻般的声音说:“它们让房间看起来……更明亮、更温暖。”

片刻后,无一郎后一退步,欣赏着摆放在房间中的这些千纸鹤。他的神情更柔软了一点,目光里带着一丝怅然的向往。然后,他仿佛鼓足了勇气,迟疑了一下,用羞涩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补充道:“还有……它们是你折的,炭治郎。它们会一直让我记得你的温柔。”

炭治郎的眼睛微微睁大,呼吸一窒。他的脸颊微微发烫,注目久无言。最终,炭治郎轻轻地笑了笑,温柔地回应:“时透君……你这么想我真的很高兴。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折很多很多千纸鹤给你。”

无一郎回过头看他,淡淡的红晕点亮了他的脸颊:“我会把它们都好好珍藏起来。”

房间再次归于宁静,两人继续折起了千纸鹤。尽管炭治郎的手艺并没见长进多少,但无一郎似乎毫不在意。每一只纸鹤——无论是否完美——都像第一只那样,被他认真对待、珍而重之。

当他们终于折完最后一只纸鹤时,炭治郎伸了个懒腰笑说:“好啦,轮到抽鬼牌了!我教你,很简单的,也很好玩!”

无一郎好奇地看着那副牌。“我从来没玩过纸牌游戏。要记很多规则吗?”

“完全不用。”炭治郎一边熟练地洗牌一边安慰道,“我会一步步教你,别担心!”

炭治郎把抽鬼牌的基本规则一讲完,无一郎就立刻上手了。游戏不难,他敏锐的直觉和观察力让他占尽先机。他总能闪电般地配出对子,还非常擅长避免从炭治郎那边抽到鬼牌。就算极偶尔拿到了鬼牌,无一郎只用一两轮就又把鬼牌“还”了回去,他全程保持着沉着和从容。

反观炭治郎,他的表现简直一塌糊涂,先前“我还挺厉害”的宣言瞬间破功。炭治郎显然不擅长保持扑克脸——这大概是家学渊源,灶门家全家人玩这种游戏时都把心里话写在了脸上。过去在家里,他们虚张声势的尝试常常以笑场或惊慌失措收尾,炭治郎也现在好不到哪里去。他不习惯说谎,想装作无事发生但表情只会变得滑稽起来:他的脸要么因为夸张的皱眉扭曲起来、要么忍不住可疑地大笑、或者又紧张地抽搐着,大声宣告着鬼牌就在这儿。

无一郎乐坏了,炭治郎的滑稽小动作把他逗到笑得停不下来,以至于不得不停下游戏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无一郎清亮、毫无保留的笑极具感染力,炭治郎也跟着笑出了声。没一会儿,两个人就并排躺在地上笑得浑身发抖,笑到眼角湿润。笑声铺满整间屋子,过去几天残留的紧张情绪融化成了一片纯然的温暖和欢乐。

他们又连着打了好几局,打到月亮高高挂起,时间早过了午夜。炭治郎一局没赢,连败记录毫无起伏。他假装恼火地叹了口气,往后一倒,自己也被这糟糕的战绩逗笑了。

“我投降。”他呻吟着打趣。

无一郎还在试着从笑得喘不过气中平复下来,他向后靠去,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目光久久停留在炭治郎身上。一时间,四周一片寂静,但这种沉默却让人感到很舒服,充满了无言的感激和温暖。

“谢谢你,炭治郎。”无一郎低声道,真诚里带着几分依恋,“谢谢你教我这个。真的很好玩。我从不知道有这么有趣的事情。”

炭治郎侧头看着他,神色中映出和无一郎眼里如出一辙的温暖。他嘴角扬起一个浅笑,伸手轻轻拍了拍无一郎的脸颊,动作温柔而让人安心。

“是啊。”炭治郎低声应道,声音里满是暖意。“还有好多好玩的游戏。下回我再教你别的。不过今晚——”他打了个哈欠,困意终于追上来,“——我们该睡了。”

无一郎点头表示同意。两人起身,把被褥并排铺好。收拾妥当后,他们对视一眼,玩闹和互相陪伴的满足感把疲惫冲淡了几分。

躺下后,无一郎几乎没犹豫,像昨晚那样自然而然地挪到炭治郎身边,小小的身子在年长一点的男孩儿怀里的找到了位置。炭治郎张开手臂把他轻轻搂住,下巴轻靠在无一郎的发顶,护着他,让他安心。

炭治郎心里默默生出一种决心——他要在这里,陪伴他的朋友,让无一郎知道,他的身边有可以依靠的人。

“晚安,炭治郎。”无一郎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声音闷闷地温柔道晚安。

“晚安,时透君。”炭治郎回应道,声音随着眼皮渐沉慢慢变小。

 

随着入睡,炭治郎的呼吸变得均匀轻缓,房间也安静下来。炭治郎温暖的怀抱和这份安宁像茧一样把无一郎包裹起来,缓解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积攒了一天的疲劳袭来,他的思绪一点点地变得迟钝和模糊。无一郎看着炭治郎安静的睡颜,一种多年未有的平静洗刷着他。不知不觉间,无一郎又凑近了些,和炭治郎额头相抵,像是拼命想把彼此间仅存的最后一点距离也抹去。炭治郎身上散出的温度让人安心,让无一郎忘了外界,仿佛此刻只剩他们两人。

在心底某处,无一郎承认了自己一直回避的事实——他爱上了炭治郎。这份情感已无法否认,像一簇不肯熄灭的顽强火焰。但没关系,这就够了,只要能待在这里,靠近炭治郎,就足够了。此刻他拥有的幸福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填满了他心里的裂隙,抚平了那些他都没意识到还在作痛的伤口。

他在寂静的夜里无声地祈祷,只愿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只愿每个夜晚都能回到炭治郎的怀里,回到炭治郎对他的包容与温柔之中——无论他们经历了什么。

“也许……哪天他会直接叫我‘无一郎’吧。”他静静地想着,思绪像宁静清晨的薄雾一样轻轻飘散了。

当睡意终于带着他走入沉眠,无一郎唇边还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相依的陪伴像轻柔的和声,带给他一种他一直需要、却从未意识到的安宁。

Notes:

终于写到让我动笔这篇同人的原因了。看了那集“纸飞机比赛”的动画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如果他们能有那么一刻,单纯地像同龄孩子那样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我也很爱看日本综艺,尤其是艺人们对战“Babanuki(抽鬼牌)”这类游戏的节目。于是我开始想象小无和炭治郎也来玩这一局。炭治郎完全做不出扑克脸,“不会说谎”的特点简直就是天生的喜剧素材,太可爱了,他们只要能一起玩玩闹闹、开怀大笑,就已经很治愈了。写折纸鹤那段我写得特别开心。我最喜欢的画面就是小无把炭治郎折得歪歪扭扭的纸鹤悄悄都收起来,然后郑重地摆出来。我想呈现他孩子气的一面:他会珍藏炭治郎做的哪怕不完美的小东西,也会难得自私一次,把它们牢牢攥在手心里。我希望自己捕捉到了他身上那一点尚未消退的童真。
另外提一下敬语:在日语里,对职位或年纪更高的人通常要用敬语以示尊重。我特别喜欢锻刀村里的一个小细节:在无一郎捏了炭治郎的鼻子之后,炭治郎就不再对他用敬语了,之后跟无一郎讲话一直是平语,虽然在其他柱面前,他仍旧会用敬语。我真是太爱这个关于小无与炭治郎关系的可爱细节了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刻:无一郎终于意识到自己对炭治郎的感情啦!!我们总算走到这一步了!不过……炭治郎在无一郎这边的训练也已经完成了五天中的第四天。大家都懂这意味着什么……
非常感谢你一路读到这里、一直陪着我!离结尾不远了——只剩最后一章和一个番外。下一章基本是安全的,结尾可能会有一点点剧透提示。我会在文首放置避雷提醒,照顾还没看漫画的读者。

译者注:
翻译糖分超标的第八章的时候我一直在傻笑嘿嘿,这章特别适合作为七夕贺文,希望大家喜欢୧꒰•̀ᴗ•́꒱୨
以下是一些翻译参考,一不小心开始放飞自我了(笑)
The two of them shared a hearty laugh, their playful banter filling the air/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快活的气息。——参考自鲁迅《孔乙己》
sensing the unique depth of their friendship—a bond that spoke volumes even in silence/仿佛他们只要站在一起,不用说话,就十分美好。——参考自顾城《门前》
他的神情更柔软了一点,目光里带着一丝怅然的向往。此处怅然的向往的原文是wistful, 这个词被直译为渴望的,牛津词典中的词意为"sad and thinking about something that is imposi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