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霓虹爬过高楼，商圈车流织成一片光网，墨蓝的夜空被照得金暖。
上海的夜，总是泛着繁华灼目的厚重质感，喧嚣与张扬沸腾着人的血液，挥霍着埋在骨子里的释放与疯狂。
喧闹在却在拐过街角窄巷后戛然而止，这是一处老洋房改的小工作室，是一处面积不大的独栋loft，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藏在爬藤后掩着，安静雅致。
屋内主调为原木，磨砂玻璃下漏出一点暖白色的悬灯，一双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正井井有条地收拾着无菌台上细碎的穿刺器械，慢而稳。
“李老师！”一旁的客人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唇角新打上的唇钉，表情满意又兴奋，“您的手艺真的没得说！位置和角度都刚刚好，我特别喜欢！”女孩子语调一转，“就是您的时间太难约了！”
“喜欢就好。”
李沛恩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唇角带着点舒展的柔意，整个人浸在温软的光里，眼神带着点浅淡的专注。
小姑娘静静欣赏着李沛恩专注的身影，简单素净的白T白裤外围着简洁的黑色围裙，却更衬托出他的宽肩窄腰，身段挺拔修长，侧脸混在模糊的光影里，眉骨舒展，高挺的鼻梁清润利落，整个人松弛而安静。
难怪，这位姓李的穿孔师，能火成这样。
在寸土寸金的商业区内，这家单名为“肆”的穿孔店虽只占据这小小一方角落，但却在网上极为出圈，每每都需要提前一个月左右预约，与其说火的是店，不如说是店主，不论技术还是人。
他的审美细腻又独具风格，挑的点位总能最好的衬托客人的外形，穿孔的弧度也贴合肌理，低调耐看又藏着巧思。
更为主要的是，店主本人，超级哇塞。
明明长着一张美萌乖巧的脸蛋，整个人的气质却又儒雅又带劲，店面评价页面中出现的最多的字眼就是“辣”。
小姑娘环视了一番店内，暖棕调的墙上错落挂着的一些出名的穿刺作品集，没有任何装潢，低调讲究。她有些好奇，但也可以理解为搭话：“李老师，这些作品感觉是好几年前的了，您一直干这行的吗？”
李沛恩刚刚收拾完器具，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岔开话题：“唾液容易滋生细菌，回去记得要及时清洁哦～”带了点尾音，温润醇厚的嗓音惹得小姑娘脸一红。
其实他最初也没想干这个的，但做的时间久了，就舍不得放弃了。
送走了客人后，今天的工作也就结束了。
李沛恩慢悠悠地把围裙脱下挂在一旁的挂钩上，熄了工作室的灯便上了二楼，洗了个澡后走到阳台点了根烟。
烟圈缓缓漾开，缠着朦胧夜雾。李沛恩懒懒地蜷在吊椅里微微仰面吹着夜风发着呆，好一会儿，神思才被手机传来的清澈提示音找了回来。
是他特别关注的一家模特公司的账号又发了新的视频。
视频中的地点是在近期一次时装周的后台，被采访的人留着中长的狼尾发型，发丝微微润湿，碎绺顺着颈线垂落，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野性，眉眼之间冷冽又贵气。
虽然身上叮铃咣啷带着很多首饰，但丝毫不压本人，侃侃而谈的时候偶尔抬眼看向镜头的时候，带着沉静的压迫力，权威又精致。
这是现如今国内最火、最有商业价值的模特，没有之一，名叫Ocean，中文名叫江衡。
他今天刚刚结束在香港的一个著名时装周，他的台步一如既往的从容劲挺，带着不容忽视的张力，每一步都踩在无数品牌方和设计师的心巴上，每每气场都可以压满T台，成为全场焦点。
在李沛恩眼里，这个叫做ocean的模特是他见过的身材比例最完美最标准的男人，他关注了这个模特快一年半了，不可否认，他被这样的性张力和野性气质浓浓吸引着。
真希望能在他身上创作出一件完美的穿孔作品。
李沛恩如是想。
他不死心地联系了无数次这位模特的经纪人，最终都以失败告终，美其名曰，像ocean这样的超模，身上的每一寸都不只属于他自己，需要严格的管理。
李沛恩只能无奈搁置了这个愿景，但鉴于对美的追求，他还是在持续地关注着ocean。
“叮～”
伴随着另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来自另一个软件的消息弹了出来，内容简洁明了，带着一丝邀请的谄媚——“亲爱的seeky，有25位友友在刚刚喜欢了您～”。
黑夜掺着冷调月色，李沛恩两指懒懒地夹着烟杆轻轻碾着，伴随着吐息，烟雾漫过嘴唇将他的一半脸笼在不明里，只能看见喉结的滚动的轻微弧度，一双桃花眼隐在烟火明灭里，慵懒勾人。
看不得手机屏幕上出现新的红点，他面无表情地点开弹窗，无数的好友申请快溢出屏幕，根本不止25个。照着惯例的，李沛恩默默按下了一键免打扰的按钮，这些新消息无一幸免的，在最右方多了个代表着清净的小红点。
这是一款男同交友软件，叫“兜兜”，之前朋友看他单了挺久了推给他玩的，说里面男嘉宾的质量都很不错，然后软件设置得也很有边界感，如果不是互相喜欢，对方只能发一条信息，如果要发语音，也得经过自己同意才行。
李沛恩没编辑什么资料，但这个软件至少都需要一张照片来证明你是个人，不管是头像还是资料里，所以他索性将头像换成了自己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懒懒坐在镜子前的一张对镜自拍，手机挡住了脸，张力十足又安分守己。
李沛恩本来是准备在这上面找个心动男嘉宾的，像这样欲盖弥彰的对镜拍有多吸引gay他最清楚，但可惜的是，点开别的用户的主页全是大尺度钓鱼照，聊天聊着聊着最终的结局也都是约炮上床，玩了几天后他觉得没什么意思，就一直这样冷处理了。
刚想关掉，手机屏幕却突然开始很强烈的颤动了一下，李沛恩惊得手一抖，烟灰直接戳在了一旁的小木桌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黑色的晕点。
“啧……”
烦躁且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爱桌后，才又缓缓将目光移向抽风的手机。
一个聊天框直接跳了出来，对面的头像和刚刚加上时一样，一直是灰色的，显得很高冷，但“兜兜”的提示词却跟高冷沾不上一点关系——“亲爱的seeky！O.O在刚刚用力地戳了一下您，他说您怎么还不理他！”。
李沛恩：“……”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O.O”是在他刚刚注册账号第二天加上的，和别的热情到受不了的人不同，这个灰色头像只是偶尔发来一句问候，有时候是“早上好”，有时候是“中午好”，有时候是“晚上好”，没什么特别的新意。
但鉴于他的特殊，这是这么多人里面李沛恩唯一有印象的，所以每次也礼貌的依葫芦画瓢地回复他的问候。
应该是这两天设置免打扰的时候一键全选忘了他，所以二人的聊天还停留在前天下午“O.O”发来的一句“下午好”。
O.O：【怎么不回消息？】
李沛恩一边腹诽着没义务回复你的消息，一边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seeky：【不好意思，波及到了】顺便将人的免打扰关掉了。
对面没即时发来新的信息，像是在思考，两分钟后李沛恩才又收到，
O.O：【很多人找你吗？】
seeky：【没人，就你】
其他的被屏蔽掉了。
O.O：【头像是你本人吗？】
李沛恩垂眸愣愣地盯着屏幕，抬头微微思考了下，突然低低地轻笑一声，慢慢地敲字，
【你挺能忍】
消息瞬间被“已读”，聊天框上开始出现“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忽闪忽闪，李沛恩静静等待着，大概三分钟后，“O.O”发来了新信息，像是解释，
【工作太忙了。】
李沛恩灭了烟随意扔在了烟灰缸里，转身回了卧室，不准备再理他。
“叮～”
灰色头像突然在锁屏上显示，李沛恩按亮了屏幕，微光漫上侧脸，小小的脸清隽又温柔。
O.O：【有时间吗？出来见一面？】
果然。
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但挺好的，这人不拐弯抹角、也不恶心人，单刀直入，他也更容易拒绝。
seeky：【不了，好眠】
李沛恩极为流畅地删掉了“兜兜”熄了屏将手机扔到床头柜上，缩进被子里安然入眠。
江衡刚刚拍摄完平面图，身后的化妆老师正在帮他拆卸掉身上的金属饰品。
他垂着头静盯手机屏，眸光轻散带些失神，神色淡静无波，指尖轻轻搭在屏边摩挲着。
屏幕上安静躺着“seeky”散发着浓厚拒绝意味的四个字，江衡一时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自己太急切了？没有啊，都快三个月了，这缓冲时间挺长的啊。
有些不甘心的，江衡又点开了“seeky”的头像，时不时放大静静观察着，照片里的人靠着床尾两条长腿松懒地分开随意地坐在地毯上，手机呢，把脸挡得严丝合缝，做了发型，发尾夹得翘翘的，有点可爱，白衬衫大小很合适，紧紧贴合着身体曲线，能明显地感受到鼓囊囊的胸肌形状，黑西裤显得腿又细又长。
乖巧又风流，儒雅且性感。
“ocean老师，又开始物色对象啦？”化妆师收纳好所有的首饰，又开始帮江衡吹干湿发，江衡的头发比较细软，所以去烫了一点点弧度，似是不经意的卷曲，吹干后的前发稍长，轻轻垂落遮住额头，狼尾也软软地贴在后颈处，中和了一点不羁，显出几分难得的乖巧温顺。
坐在江衡旁边正在做妆发的小男生一听，立马滚着滑动椅闻味而来，眼睛直接黏在了江衡的屏幕上，就看了一秒，像是有点失望：“啊～衡哥，又是西装男啊，你什么时候可以变一变口味啊？”
“你管呢。”
三个月前他刚刚刷到这个“seeky”的主页的时候，就被这张照片迷得无法自拔，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男人可以这样适合西装，气质又如此独特，仿佛有一种魔力，在你完全迷上他之后，再去看任何别的人都会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当然管不着啦……”
男孩子是江衡的师弟，刚入圈的新生代模特，叫肖白白。
肖白白百无聊赖地滑了回去，挨了化妆师一个大逼兜：“White老师！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啊！”肖白白一边乖顺地点头道歉，一边回复着朋友的消息，就在化妆师刚刚平复好心情为他精致地夹卷了一簇头发后，伴随着一声很大的“卧槽”，肖白白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化妆师夹板差点飞出去。
“卧槽！！！”肖白白兴奋地跑过来一把捧着江衡的手，脸上是无法复加的开心，“衡哥！我朋友帮我约到了一个很有名的穿孔师！天呐，谁知道我约了他多久！这人超级难约的！”
“啊？”江衡莫名其妙，“穿孔？你要穿哪儿？”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肖白白，共三个耳钉，一个唇钉，可能还有别的但他看不到，一整个穿孔爱好者。江衡拧起了眉，开始了长辈式的教育：“别太明显了，你还混不混了？”
肖白白沉浸在喜悦中：“衡哥放心，我接的一般都是饰品平面。”他一把撩起自己的上衣，露出纤细白皙的一截腰肢，“我想打脐钉，一定超性感！”
江衡满头黑线，让他快把衣服放下去。他对穿孔没什么感觉，不排斥也不喜欢，再说了由于职业问题，他确实没办法自由的支配自己的身体。
“而且啊……”肖白白笑得春心荡漾，“那位穿孔师很帅哦，现在只要想想他为我认真穿孔的侧脸以及温柔无比的双手，我就感觉屁股痒痒的。”
江衡被恶心得没话说，直接闭了嘴。两个化妆师也边对视边笑：“White老师，你倒是给我们看看啊，帅哥可是公有财产啊。”
肖白白炫耀般地将手机递过去。
“哇塞，真的好帅！长得好乖啊！”两人立马开始划拉起评论区里的其他照片，肖白白的化妆师是女孩子，一整个惊艳住：“他戴黑框眼镜咋这么帅？哦莫……他好像还有肌肉，你看他手臂的青筋！White老师！你真会找啊！！！”
江衡的化妆师也露出一脸满意的笑容：“虽然我是直男，但不可否认的确很有魅力，”他顿了下，“Ocean老师，我咋觉得是你的菜呢？”
江衡现在满脑子都是“seeky”，根本没心思，自顾自卸掉脸上的妆后就准备回家迎接他的三天假期了：“没心情，走了。”
“欸，衡哥，别急。”江衡都要走到门口了，被肖白白冲上来一把拉住，后者颇有些献殷勤的意味，“衡哥我车还被家里扣着呢，反正你后天也休息，能送我去一趟不？”
他俩住得近，又是师兄弟，江衡多年来一直都挺照顾肖白白的，追根溯源，肖白白还是江衡推荐入的模特圈，所以小孩儿一直都挺依赖江衡的。
“后天再说。”
言外之意，就是答应了。
江衡如约地将人送到了这繁华深处不为人知的雅致角落里，他打量起这老派的小别墅，后者静静立在一隅，浅褐色砖面浸着岁月柔光，连檐角带着些沉淀的旧痕。
大门的右侧稳稳悬立着一方小小的挂牌，牌上用草书提了个洒脱的“肆”字。
“谢谢衡哥！我先联系一下这位老师，他会来给我开门。”
说着便拨通了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肖白白羞羞涩涩地说了句“李老师，我到了”，那头应该是应了一下，就挂掉了电话。
江衡见他这样，觉得好笑，这人未免也太没出息：“呵，这穿孔师有这么神？瞧把你调得……”
“吱——”
木门轻开，带着点老旧的声响。
屋内的人缓步而出，他戴着黑色的口罩，身着黑色的简衫和素色的阔腿裤，他就这样立在门口，混入光影里，身形清挺利落，隔了老远，江衡仿佛都能看清他温润的眉眼——
整个人，安静得像首没写完的诗。
如果硬要问江衡这时候在想什么，江衡会捂着心脏告诉你，他觉得李沛恩好像树，
风一吹，千叶鸣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