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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5-11-08
Updated:
2025-12-15
Words:
69,896
Chapters:
5/30
Comments:
24
Kudos:
39
Bookmarks:
7
Hits:
1,002

【授權翻譯|幼馴染無差】昨日之日不可留

Summary:

「我們盡力了…但…」他父親用哽咽顫抖的嗓音說。「勝己…你的朋友,出久,他…他走了。」爆豪勝己聞言抬頭盯著他們,短短幾秒鐘像過了一個世紀般長。他的目光在父母之間來回游移,充滿困惑、難以置信,還有最強烈的憤慨。

「你兩個老頭子到底在說什麼鬼話?那個臭書呆子明明就站在你們旁邊啊!」

在一場惡鬥中,綠谷出久不幸被敵人擊中,令他的靈魂脫離了肉體。變成幽靈的他,必須與時間競賽,趕在真正死亡前找出一線生機。幸運的是,世間上有個人能看見他、聽見他;不幸的是,那個人是爆豪勝己。

又或者:

出久與小勝的靈魂綁定了。

Notes:

編按:
原作向|夜戰之後|HE
原作者的想法是幼馴染無差,無左右之分。全文只有少量色色,還是脖子以上的畫面,完全沒攻受之分。介意者勿看。

Chapter 1: The Beginning of the End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當綠谷出久聽到到那清脆響亮的骨折,感受到自身的重量如何壓在前臂上,那一刹那,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早已習慣骨頭經常斷裂的感覺──自從他繼承了「One for All」,那股力量在血管中奔騰的同時,也會像折斷樹枝般輕易地摧毀他的四肢。疼痛與不適早已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然而,習慣並不代表能減輕痛楚。此刻,他和小勝正被逼到這條黑暗巷弄的一角,伴隨著「喀嚓」一聲清脆的骨裂聲,他再也無法壓抑那聲被痛楚逼出的驚呼。

爆豪勝己罵道:「站起來,笨蛋!」

他站在綠谷出久前方,那姿勢或許有人會覺得帶點保護意味,但那並非爆豪勝己的本意。他轉頭望一眼已趴下的綠谷出久,便再次聚焦於前方的威脅,「他逼近了。」他不必多言,綠谷出久雖因撞擊而視線一度被白光佔據,卻仍能看清那人站在巷口,擋住了他們的出路。

這本該是一次由 UA 安排的巡邏練習,目的只是讓訓練中的英雄們學習巡邏的流程與細節。應當不會有真正的敵人出現,最多是幾個搶匪或小型罪犯,是學生能輕易應對的。但 1‑A 班似乎具備一種特殊──甚至可說是詛咒般的天賦,總是在不該出現敵人的地方,敵人就出現了。如果綠谷出久誠實地面對自己,他應該早就察覺端倪:這種備戰情況,偶有悲觀心態未嘗不是種保障。

他多麼希望能說,是命運之神安排他和小勝搭檔,首次一起巡邏;可惜那不是,而是相澤老師的決定。相澤說,此次巡邏演練是給爆豪與綠谷一個搞好關係的機會、或如切島銳兒郎比較直接的說法:「終於把你們那爛關係整理清楚。」自從那場午夜私鬥──兩人被禁足拘留以來,他們之間其實沒比之前談得更多,但至少雙方有交流。他們的關係仍然複雜,歷史遺留的問題糾纏不清,絕非和歐爾麥特談談、再給一週時間就能解決。相澤消太明白這一點,綠谷出久也明白,爆豪勝己更是心知肚明。而身為職業英雄,其中一部分就是要能與夥伴協作,即便他們並非同一事務所的人。若綠谷出久與爆豪勝己想要離「No.1英雄」更近一步,他們就必須學會如何面對彼此、並肩合作。

是的。綠谷出久完全明白相澤老師將他與小勝配對組隊的用意。但這並不代表,在被他那所謂搭檔推倒在地、導致自己的手臂斷裂後,他就不會痛。

「喂,死腦殘!」爆豪勝己又叫道,因為綠谷出久沒有回應。他此刻雙臂伸展於身側,姿勢既防禦又進攻。站在巷口的那人,對這招式似乎毫不在意。「以為你他媽我說的是誰?」

「我不是不想應你。」綠谷出久咬牙回道,縱使疼痛像地獄烈焰般在受傷的手臂中跳動,他仍深吸一口氣,摀著骨折的手臂靠向胸口,踉蹌地站起來,站在爆豪勝己身邊。他恨自己必須駝背前傾以承受這份痛楚。他左側爆豪勝己似乎沒察覺,他自己剛因小勝擋下那名敵人的能量光束而被推倒,導致手臂斷裂。

「好啊,看來確實如此,廢久。」爆豪勝己冷笑,惡毒地吐出那綽號。他聲音比平常更惱怒,綠谷出久選擇忽視這點。「別拖拖拉拉,給老子說那傢伙的『個性』是什麼。」爆豪勝己命令道,語氣強硬得不容討論。綠谷出久無奈地轉頭。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讀、讀心師!」他緊張地說。「是你躲過他的攻擊,你才知道他的『個性』啊!」他加了一句,說得比他感覺的還要勇敢。若是一年前,他這麼回話,可能早已屈服於小勝那殺死人的凶狠目光下,迫著為自己的粗魯言論而道歉。如今,他也向小勝投向一下凶狠的目光;即便痛楚讓他全身發抖,他的眼神仍閃爍著不屈。

「連那混蛋的『個性』都分析不出來,那你那些該死的筆記有什麼屁用?」爆豪勝己反駁。但老實說,他的語氣裡幾乎沒有火氣,聽起來更像是為了吵架而吵。「算了,別管了。交給老子吧,你這蠢貨。」他低聲嘆道,不耐地咂了下舌,滿臉嫌惡地瞥了綠谷一眼,隨即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那名敵人身上,對方仍站在巷口出口處,一動也不動。

「你認為這是測驗一部分嗎?」綠谷出久猶豫地問,語氣傳到自己耳中也顯得不確定。「或許他是相澤老師派來的──」他試探性說,但爆豪勝己急忙打斷他。

「除非相澤終於受夠你那一堆書呆子廢話,決定要在這陰濕小巷了結你。」他冷哼著,語氣裡滿是不耐。「那傢伙明顯想殺人。你以前可沒這麼蠢,廢久。」他又補了一刀,說不上來的原因,這句話聽起來比小勝之前的所有諷刺都更令人難受。

「對、對不起。」他道歉,不是因為屈服於小勝之下,而是因為小勝說得對。他現在整個人思路不清,來自手臂的痛楚令他分心。爆豪勝己似乎終於留意到到綠谷出久身上的不對勁,那個離譜又完全不像他會說出的提議,讓爆豪勝己終於轉頭望向他。這一次,他不是匆匆一瞥,而是認真正地打量著綠谷出久。那幾秒的熱熾注視幾乎令人窒息,爆豪勝己終於開口。

「如果你幫不上忙,那就別過來。」他語氣生硬地說。綠谷出久聽得出,小勝並不是想罵他,那句意思不是出於惱怒或挑釁,而是他想要幫忙的意思。「待在後面,讓我來。這事老子能搞定。」爆豪勝己粗魯地說,但綠谷出久仍能捕捉到當中那關心的意味。

「小勝──」綠谷出久試圖否定,但爆豪勝己在他說出口前已將他推回自己身後,儘管動作有些粗暴。

「閉你他媽的嘴,狗屎廢久。」他皺眉,聲音又恢復成昔日模樣,彷彿剛才那罕見的溫情只是個錯覺。「你在戰鬥開始前就受傷,已經夠糟了。」他邊控訴,邊向綠谷出久挪前一步,走向敵人。綠谷出久聽到這話不禁一愣,而爆豪勝己早就拉開距離,以遠超綠谷出久那被疼痛擾亂的思緒所能捕捉的速度衝向敵人。

「是你弄斷我手臂的!」綠谷出久回罵,但爆豪勝己毫不在意,他已跑過一半巷子。他仍然牢牢抓著受傷的手臂,追向小勝。「小勝!等等!」他喊著,疼痛讓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緊緊地抱住受傷的手臂在胸前,他不顧一切地追上去。爆豪勝己頭也不回,只是一往無前地走向前方,那裡,敵人正冷冷地站著,一動不動。

「投降吧──」爆豪勝己低聲怒吼,面前的敵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數步之遙。「不投降的話,老子就親自捉住你。」他嘴角揚起危險的笑意,右手掌心燃起幾道火光,像是在發出挑釁。綠谷出久趕了上來,站在他身旁,眼中滿是戒慎與不安地盯著那名敵人。

「當我被告知今晚要面對的是學生英雄時,我原本期待……」那名敵人以一種輕蔑的語氣,從頭到腳地掃視爆豪勝己與綠谷出久,「……更殘忍一些。」他語中帶著不滿的語氣。綠谷出久的心瞬間凍住,他甚至不必看小勝也知道,這勢必是場惡鬥。

「哼?!」爆豪勝己憤怒地低吼,明顯被敵人燃起怒火。綠谷出久鬆開受傷的手臂,將好的一隻手握成拳,沿著預感,讓 One For All 在體內流動。明顯地,一場對峙即將爆發。

「小勝──」綠谷出久警惕地喊道,他的視線從未離開對方。

「老子會讓你見識什麼叫殘忍,你這混蛋!」爆豪勝己大喝一聲,隨即出拳襲向敵人,右掌爆炸之力迸發,兩人瞬間被震飛。綠谷出久舉起好臂護面,由於爆炸引起的氣流衝擊將他推得向後。幸好,他並未跌倒或失去重心,使他能在小勝的攻擊尚未被回擋前,跳向敵人。一記經由 One For All 全覆蓋射擊風格的踢擊擊中敵人的臉,綠谷出久隨之一墜至地面,而小勝則縱身撲上,怒吼「去死吧!」一路狂轟出多次爆炸攻擊。

敵人忙於應對小勝強勢攻勢,讓綠谷出久得以趁隙向巷口出口移動。他從未想過要離開小勝、或在戰鬥中離開夥伴,但他需要確認是否有相澤老師或 UA 中比他們更專業的老師在附近。令他失望的是,街道上空無一人。他掏出剛離開前與小勝配發的通訊器。「有人在嗎?!」綠谷出久焦急地對通訊器喊,但只有爆炸聲與小勝的「去死!」怒吼聲在回應他。

「相澤老師!我們遭襲擊!有一敵人在這裡!你們知──小勝,小心!」他話還未說完,便見敵人準備以一束能量光束擊向小勝。他們都不知這束能量究竟做什麼──看似像青山同學的肚臍雷射,但卻從敵人的手中射出,泛著紅光。綠谷出久本能地認為那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他的身體比思緒更快,綠谷出久抓起附近一個垃圾桶蓋,將其拋向小勝,金屬片成了盾牌,就在能量光束打向小勝腹部的瞬間擋了下來。敵人露出驚訝之色,而爆豪勝己的表情顯然像被冒犯一樣。

「你以為我沒料到這招?」爆豪勝己憤怒地沖綠谷出久咆哮,同時對敵人又引爆一記精準的爆炸。「老子早說不要擋道了,你這廢物書呆子!」話畢他又躲過敵人的一擊。

「我們需要合作!」綠谷出久大聲指出,儘管手臂垂下無力,他仍走進戰場。「這不就是這次演練的重點嗎?」他幾乎以懇求的眼神看向小勝,爆豪勝己仍怒氣沖沖,表情難以揣測

「這可不是演練,小鬼。」敵人嘲笑道,他優雅地避開爆豪勝己的攻擊,試圖還手。在敵人伸手抓他之前,爆豪勝己成功閃退。「我接到的命令是──殺。」他嘴角揚起冷冷的笑,再次攻擊。

「是誰派你來的?」綠谷出久同時啟動 One For All 向前衝,一記強力踢擊膝腹,將敵人推向小勝。爆豪勝己察覺綠谷出久的動向,橫空飛躍,以一記精準爆炸將敵人打倒。男人面向地面倒下,雙手砸地,猛然試圖起身,爆豪勝己用腳狠狠踩著他的背,讓他再度倒伏,將他壓制在地。

爆豪勝己冷蔑地問:「這夠殘忍了嗎?」敵人痛苦掙扎卻無力反抗。

「是誰派你來的?」綠谷出久再問,他喘著氣,靠近倒地者。他不敢大聲說出來,以免激怒小勝,但他其實為兩人同步攻擊的成效感到些許自豪。 歐爾麥特說得沒錯,只要他們提升對彼此的認同,他們或許能成為日本最強英雄。「為什麼要攻擊 UA 的學生?」

「你是敵聯合的人吧?」爆豪勝己皺眉、不屑地問,腳下更用力。「只會吹噓,零行動的傢伙。死柄木又派你來找我了?」他睜大眼問。

「沒有。」敵人說道,但令綠谷出久困惑的是,他語氣竟帶著……幽默?「但我敢肯定,他會感謝我終於幫他處理掉你這惱人的傢伙。」他補充。

一切在瞬間爆炸。

憑藉 One For All 賜予的敏銳感知,綠谷出久提前讀懂敵人的意圖。時間在他周遭仿佛減速,那男人抬手,伸向小勝的腿。綠谷出久能看出小勝也捕捉到了動作,但小勝的反應太慢、太慢了。敵人手上泛著光,他快要抓住小勝。無法預見下一刻會發生什麼。小勝無法及時閃避或阻止。

「小勝!」綠谷出久尖叫,他運用 One For All 將自己彈向好友,在敵人抓到他之前將他推開。他單手抱住小勝腰間,利用跳躍的慣性將兩人同時推離敵人攻擊範圍。他們飛起,尚未落地,一股灼熱的劇痛從綠谷出久背部襲來,他忍不住叫出了聲。

爆豪勝己狠狠撞上後方的磚牆,猛到連頭骨都震得一黑。綠谷出久本該控制跳躍的力度,可他太急於救小勝,結果做過頭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爆豪勝己恢復知覺,綠谷出久已躺在他上面,臉埋在他的胸口,一動也不動。

爆豪勝己發出一聲低沉的呻吟,抬手摸向後腦,並不意外掌心沾滿鮮血。太陽穴在陣陣抽痛,視線渙散、世界微微晃動。他感到一陣反胃,卻強行吞下喉間的苦澀,試著動身。綠谷出久的身體壓在他胸口,讓他動彈不得;但他稍一扭動,便察覺那名敵人已經不見。巷子裡空空如也,只剩他與綠谷出久。而綠谷出久依舊一動不動

「喂。」爆豪勝己帶著惱意低喚,伸手搖了搖綠谷出久的肩,希望他終於能醒來,從他身上滾開。「起來啊,死書呆子。午睡時間結束了。」

沒有回應。綠谷出久仍靜靜地伏在他身上,身體沉重、手臂無力地攤開。

「你他媽在幹什麼,廢久?」爆豪勝己又搖了搖他,聲音裡的焦躁隨時間遞增。「給我滾開。老子也許還能追上那傢伙。」他試著推開綠谷出久、讓自己脫身。綠谷出久的身體被推得一歪,整個人無力地滾向一旁,四肢扭曲成不自然的姿勢,頭也隨著晃向一邊。就在那瞬間,現實冷冷地襲上爆豪勝己的意識。

廢久的眼睛是張開的。

他臉上帶著一種僵滯的表情,像是痛苦與驚愕交錯的定格。唇微微張著,眼半掩著。那雙熟悉的翠綠瞳孔仍在,但其中再也沒有光,沒有活意。那是冰冷的、空洞的幽綠眼睛。那是死人的眼珠。

「廢、廢久……?」爆豪勝己喉音沙啞,幾乎只剩耳語。他知道自己的雙眼睜得太大,臉上寫滿驚懼。他的手懸在綠谷出久的身上,離他只有數寸,卻遲遲不敢觸碰,彷彿一旦碰上,那份恐懼就會凝成真實。綠谷出久仍躺在地上,他的幽綠眼珠再沒有焦距,嘴唇微微張開。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你這白痴。」爆豪勝己喃喃,語氣裡夾著憤怒。對他而言,憤怒永遠是最先浮現的情緒。「別鬧了。別浪費老子時間。」他說著,希望這番現實的訓斥能讓廢久停止裝死、重新爬起來。只要還有一點機會,他們也許能追上那名敵人,搞清楚他的個性。也許還有機會……

天啊。廢久確實被那傢伙的個性擊中了,對吧?

他推開了自己,替自己承受了那一擊。

該死。該死的混帳。

「廢久,給我醒來!」爆豪勝己怒喝,抓住綠谷出久那身可笑的制服前襟,猛力搖晃。他的頭隨著晃動軟軟垂著,那了無生氣的樣子令人爆豪勝己快要乾嘔。 「我是認真的,混蛋!起來!醒來!給我起來!」他用手拍了拍綠谷出久的臉,希望能喚回一絲反應,哪怕只是說句「對不起」也好,廢久總會對他的暴躁行為有所回應。

「醒來!」爆豪勝己越來越憤怒。他的緊握拳頭,渴望揍綠谷出久一頓,把他從死裡揍回來,因為他不可能死。絕不可能。廢久怎麼可能死?他不該就這樣死去,不該在經歷了那麼多、終於掌握了自己的力量之後。絕不。

「你這該死的渣滓,給老子醒過來啊!」他吼著,持續搖晃綠谷出久。他抓緊綠谷出久的肩膀,用力到幾乎要讓骨頭碎裂,他想讓他痛,他想逼他動起來,哪怕一點反應都好。他又猛地搖了一下,讓那垂著的頭顫動起來。「你就這樣打算結束嗎,啊?!你打算被一個三流雜魚幹掉?!這就是歐爾麥特的繼承者?!」爆豪勝己怒聲咆哮,完全不在乎會不會有人聽見。

可四周沒有人。空無一人。

他孤身一人。

廢久死了。

「這就是你他媽想要的結果嗎?!」爆豪勝己突然放開手,讓綠谷出久的身體重重摔回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那雙眼仍舊睜著。那雙他媽的幽綠眼睛。「你開心了嗎?我敢打賭你現在肯定在那邊偷笑,對吧?」他吸了吸鼻子。淚水在眼眶打轉,但他死命不讓它流下。沒理由哭,他告訴自己。他才不在意這個愚蠢的廢久。哭有什麼意義?那個書呆子只是自找的,一如他無數次警告過的那樣。

天啊。廢久死了。因為他。

胃內噁心感翻湧。他覺得自己快吐了。頭也許是被撞壞了,所以眼淚才會湧上來。一定是這樣。絕不是為了廢久。不是他。任何人都可以,唯獨不是他。……他沒有在哭

「你這該死的笨蛋。」爆豪勝己搖頭,聲音顫抖。他對軟弱無能的自己感到憤怒,再度抓住綠谷出久的肩膀,用力到手心隱約閃著火光,他得極力壓抑,免得爆炸憑空炸出。「你這該死的笨蛋!為什麼非得那樣做?為什麼總要扮演耶穌拯救所有人。啊?!」他吼著,對著綠谷出久那蒼白鬆垮的臉。「我恨你!我他媽恨你這個混蛋!我早叫你退後,我早說我搞得定!你幹嘛還要去逞強?!我根本不需要你救我!你這蠢貨!」他猛地將綠谷出久推開,沒有去看那被推得扭曲的身體落在地上的模樣。他知道自己看不下去。他不敢看那一具倒地的身軀,像個破損的玩偶,四肢錯位,就像他的名字──デク──木偶。

爆豪勝己把臉埋進膝間,沾血的雙手陷入髮絲,拼命拉扯,任由血漿把自己的頭髮亂成一團。他撞到了頭,是的,他腦震盪了。或許,只是或許,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覺。廢久只是在開某種病態的玩笑。也許這只是那個變態敵人的個性造成的夢境。他努力逼自己冷靜,閉上眼睛數秒,試著穩下呼吸。等他睜開眼,一切就會消失,對吧?他只需要思考。他只需要……只需要……

他緩緩張眼,轉頭望向身旁。廢久靜靜地躺在地上,保持著他被爆豪勝己推倒時的姿勢。側身而臥,雙臂前伸,雙腿扭曲。

嘴唇張開。

眼睛未闔。

臉色如紙。

爆豪勝己看著綠谷出久的屍體,而那雙失去焦點的幽綠眼珠,彷彿也正凝視著他。

他看著。

他看著。

然後他作嘔。

他急速轉過身,把自己拉遠離綠谷出久,他吐了,嘔出胃中的一切,酸水灼燒著他的喉嚨,令他頭暈目眩。他說不清那股噁心是因腦震盪,還是因眼前這具冰冷的遺體,那是綠谷出久。那是因他而死的綠谷出久。雖然他一生都嫌棄那個書呆子,但他從沒真的希望他死。至少,不該死在他手上。

他拖著身子爬回廢久身邊,盤腿坐下,茫然地盯著他。周圍的顏色漸漸褪去,他能感覺到鮮血順著後頸一路淌到背上,來自那道頭部的傷口。這或許解釋了為什麼他頭暈、輕飄飄的、沒有支點,甚至覺得自己整個人力量在流失。

不知不覺地,他昏了過去,腦中只有一個執念,留著綠谷出久身邊,不離開他。他依稀聽見女孩的尖叫、有人在喊他,當麗日御茶子、飯田天哉、轟焦凍與相澤消太趕到時,爆豪勝己早已陷入半昏迷,無法分辨現實。

「爆豪。」那個半冷半熱的混蛋蹲在他面前,正好進入他的視線。爆豪勝己仍維持盤腿坐姿,坐在綠谷出久身旁,那個書呆子混蛋還是不醒。腦袋混沌的他只覺得,既然廢久不醒,那他就只能陪他坐著,等這傢伙睡夠為止。

轟焦凍皺著眉,表情真切地問:「爆豪,你聽得到我喊你嗎?」

「小久同學!小久同學!」遠處傳來大餅臉的哭喊與嗚咽,爆豪勝己幾乎不理。

「他沒有反應。」轟焦凍對他身後的人說,目光仍沒離開爆豪勝己。「看他流的血量,應該是嚴重腦震盪。」

接著,相澤消太出現在轟焦凍旁。他臉上那一貫冷淡的神情,此刻換成某種沉重的表情,爆豪勝己說不出是什麼。他靜靜地看了爆豪勝己幾秒,才開口。

「發生什麼事?」他簡短問道。爆豪勝己只是盯著他,沉默。

「老師,我們得立刻帶他回去!」麗日御茶子抽泣著喊。「復原女孩在那邊,她能治好他!我們要救小久同學!」

「老師,我同意。」飯田天哉說,雖然悲傷幾乎溢出滿臉。「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復原女孩她──」

「別這樣說,飯田同學!」麗日御茶子急切打斷,幾乎帶著哀求。「她一定能治好小久同學的!我知道她能!她一定行的!」

「停手……」爆豪勝己低聲喃喃,聲音沙啞,沒有人聽見。

「在她到之前,誰都不准碰綠谷。」相澤老師冷靜下令,同時指了指綠谷出久那扭曲的姿勢。「他的脊椎可能已經受損,若是搬動錯誤,只會讓情況更糟。復原女孩也不是萬能的。」

對。這群人比爆豪勝己想像的還蠢。

「可是老師,若再拖下去,小久同學他──!」麗日御茶子急得幾乎哭破嗓子。

「停。」這次爆豪勝己的聲音明顯了些。半邊混蛋似乎聽見了,轉頭看了他一眼,神情複雜。爆豪勝己這才注意到,從他們抵達以來,轟焦凍就一直在避開看綠谷出久的屍體。

「她說得對,我可以用冰把他滑到那邊。」轟焦凍試探著提議,「再等下去,活下來的機會會更──」

「別這樣,轟同學!」麗日御茶子再次打斷,聲音顫抖。「我們得相信小久同學!如果這世上有誰能從不可能的狀況中爬起來,那一定是他!他會成功的!『Deku』的意思就是『能做到』啊!」

「夠了,大餅臉,給老子閉嘴!」爆豪勝己終於吼出聲,聲音的爆裂震得眾人一愣。麗日御茶子御茶子猛地回頭,驚恐地睜大雙眼,彷彿第一次意識到他在這裡。

「爆豪。」相澤老師開口,語氣中帶著警告。他伸出手想搭上爆豪勝己的肩,但那少年立刻閃開,避開了那份接觸。

「別碰我。」他搖了搖頭,忽略因動作引發的暈眩。

「爆豪同學,我……」麗日御茶子的聲音顫抖,滿臉都是乾涸的淚痕。她困惑地望著他。「我不懂……」

「停,別再這樣叫他了。」爆豪勝己打斷她,沒有補充。「別他媽這樣叫。」他冷笑一聲,低下頭。喉嚨乾澀,嘴裡仍殘留著膽汁的苦味。每一次呼吸都讓他更暈,現實的邊界開始遠去。

「可、可是……我以為……」麗日御茶子話語漸弱,不知該如何是好。爆豪勝己的眼皮越垂越低,從他慘白的臉與頭上不斷滲出的血來看,他顯然撐不了太久。

「他的脊椎沒斷。」爆豪勝己淡淡說,目光未曾與任何人對上,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可以搬他。雖然,也沒什麼用。」他苦笑。

「爆豪。」相澤老師再次開口,語氣比剛才更為嚴肅。爆豪勝己方才像是被某種恍惚困住,如今終於恢復了反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相澤的語氣,爆豪勝己猛然抬起頭,脖頸一陣劇痛。那雙鴿紅的眼裡混著怒火、挫折與哀傷,神情幾近崩潰。

「他叫你、你卻沒有去。」爆豪勝己用幾乎孩子氣的語氣指責道。「事情就是這樣。」

眾人都盯著他。血沿著他的頸項蜿蜒而下,而他那雙無法對焦的眼神,讓這一幕顯得更加令人心驚。

「那個白痴,根本沒半點自我保護意識。」爆豪勝己苦澀地道,「事情就是這樣。」

轟焦凍轉過頭,輕輕嘆息。爆豪勝己不確定那聲嘆息是贊同,還是否定。相澤消太的目光始終鎖在爆豪勝己身上,一瞬也未移開。

「我當時就在那裡。」爆豪勝己終於低聲道,喉間梗住一團東西。「那傢伙是衝著我來的。這就是事實。」

沒有人開口。

「如果……」飯田天哉終於打破凝滯的空氣,聲音帶著不安的顫抖,「如果爆豪勝己同學說得沒錯,綠谷出久的脊椎沒有折斷,那我們應該……應該立刻將他移走。」

相澤消太沉默地盯著爆豪勝己,然後點了頭。

「麗日,用你的個性讓綠谷浮起來。轟,帶他去醫療區。」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目光卻仍緊緊鎖在爆豪勝己身上。爆豪勝己的注意力則完全集中在綠谷出久身上。當那具柔軟無力的身體緩緩漂浮起時,在半邊混蛋背對著他、神色僵硬地引導那漂浮的身軀前行時。那一刻,某種暴躁、瘋狂、近乎失控的情緒從爆豪勝己胸腔深處炸開。還未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他已踉蹌地站起來,搖晃得幾乎要倒。大量失血讓他幾乎看不清東西,但他仍伸出手,指著轟焦凍,目光凶狠。

「喂,半冷半熱。」他沙啞地喊。轟轉頭,回望他,神情難以解讀。爆豪勝己幾乎站不穩,但那眼神依舊充滿野性與威脅。 「要是你弄傷了廢久,我就殺了你。」

血流太多、意識不清的爆豪勝己顯然留意不到,麗日御茶子與飯田天哉用什麼的神眼望向他,那是茫然又憐憫的神情。沒有人糾正他,也沒有人責怪他。已意識模糊的爆豪勝己,顯然已被巷中的一幕徹底擊垮。轟焦凍只是微微點頭,算是回應,隨即繼續將綠谷出久帶往醫療區。

就在此刻,爆豪勝己暈倒了。

相澤老師在他摔地前一步衝上,扶住他,把他的手臂繞過自己肩上,勉強讓他保持站立。爆豪勝己想要抗議,卻發現自己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四周的世界化作灰白的渾沌,視線漂浮、扭曲。他感覺到自己的血淋漓地滴落在老師的衣領上,來不及羞愧,頭已經無力地靠了過去。四肢沉重如鉛,舌頭像被棉花堵住,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眼前閃爍著黑與白的斑點,他模糊地想,自己到底流了多少血。

然後──

「天啊,小勝!你還好嗎?小勝,發生什麼事了?!」

這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會那樣叫他。

整個人如墜冰窟,爆豪勝己原本低垂的雙眼被激得微微瞪大。他咬牙撐住最後一絲意志,勉強轉過頭,尋找那熟悉聲音的源頭,那張雀斑臉;那雙幽綠、焦急卻閃爍著生命光芒的眼睛。可就在他想與那視線、那雙眼交會的瞬間,意識終如潮水退去,徹底崩潰。他膝蓋一軟,整個人向前倒下,重重地癱入相澤懷裡,徹底昏厥過去。

 

 

Notes:

原作者的話:
感謝閱讀!這是我第一次為《我英》而寫的同人小說,希望它還算不錯!

編按:
截至2025年10月,這篇文是在ao3幼馴染上最多點擊、最多讚好的同人小說。它是超級不錯啦哈哈。

有興趣關心譯者背後的故事的話可以點這裡 。不重複為什麼想要翻譯這篇文了。

小說標題靈感是來自李白的《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因為我認為頭兩句很貼近本文前半段的處境──過去,二人之間的齟齬不停纏繞、阻礙著他們前行;現在,自身的處境又糟到不能再差。同時「昨日之日不可留」到最後也會呼應文章宗旨,但目前就不劇透了。

章節名沒有翻譯出來,因為我覺得幼馴染民都應該懂The Beginning of the End的含金量吧 🥹 所以想保留原文,要翻譯的話可以理解成《走向終結的開端》。

老規矩,這次也會幫忙翻譯留言給原作者看!所以請盡情告訴我你的看法吧!!

Chapter 2: 爆豪勝己的(非)幻想(非)朋友

Summary:

爆豪勝己轉過頭,湊近廢久耳邊低語,儘管他明知眼前這個廢久不過是個鬼魂、是具幻象,是幽靈般的靈體,可爆豪勝己發誓,自己確實能感受到那一縷捲曲髮絲略過自己臉頰;而綠谷出久也同樣感受到,那一刻,小勝的氣息如暖風般撫過頸側,激起一陣酥麻。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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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當爆豪勝己醒來後,他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

他的頭被什麼包紮物裹住,鈍鈍的悸痛不停敲打著腦殼,使他難以聚焦四周的景象。當他終於鼓起勇氣睜開眼時,明亮的光線彷彿一柄匕首刺入腦中,他立刻倒抽一口氣,緊閉雙眼、咬緊牙關。該死的,他最恨腦震盪了。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弄成這樣的。為了找回記憶,他再次試圖睜眼。這回他有了心理準備,疼痛雖仍在,但至少可以忍受。鴿紅雙眼眨了幾下,直到視線逐漸清晰,他這才發現自己正盯著是復原女孩的急症室天花板,毫無疑問。

「小勝?」一把猶豫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爆豪勝己胸口立刻升起惱火的情緒,他轉頭,帶著熟悉的厭惡皺起眉頭。當他的目光終於對上綠谷出久的雙眼,那傢伙的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肩膀微微放鬆,呼出一口氣。「啊,你又醒了……」他低聲說,嘴角揚起一抹靦腆的笑。整張臉都顯得蒼白。

「什麼叫『又』?」爆豪勝己低吼,聲音沙啞,喉嚨火燒般疼痛。他吃力地在床上動了動,嘗試坐起來。綠谷出久一度看起來想伸手幫忙,但最終還是打了退堂鼓。「操,我喉嚨好痛。這裡有水嗎,臭書呆子?」他瞪了綠谷出久一眼,而綠谷出久則帶著尷尬的神情移開視線。

「你感覺怎麼樣?」綠谷出久沒有回答勝己的問題,反而反問一句,同時迴避了他的視線。「爛透了,還渴得要命。」爆豪勝己煩躁地回道,聲帶像被砂紙磨過般粗糙。那陣在他腦中脈動的頭痛讓他本就惡劣的心情更上一層。

「你到底要不要幫我拿水?」他惡狠狠地問道。他從來沒辦法對廢久說出什麼「請」或「謝謝」之類的詞。那簡直比叫他去死更難受。然而,綠谷出久卻因此紅了臉,連耳尖都透著粉色,慌慌張張地別過頭。那張原本蒼白的臉終於有了些血色。爆豪勝己不喜歡那樣。廢久臉越白,那些討人厭的雀斑就越顯眼,讓他看得心裡一陣發緊。

「小勝,我──」綠谷出久剛鼓起勇氣開口,房門便嘎吱一聲打開。爆豪勝己本以為是復原女孩進來,結果映入眼簾的,是他的父母朝他床邊走來。他臉色立刻一沉,心裡猝然一緊,除非出了什麼大事,他們絕不會出現在這裡。

「勝己。」他母親走近,撫過他的頭髮,臉上表情陰沉。父親坐在床邊的空椅上,握住他的手,眼神中帶著近乎歉疚的神色。爆豪勝己皺眉,滿臉困惑。

「你們來幹什麼?」他問得有些兇,語氣比預期還要尖銳。他母親看起來想打他一巴掌,而他父親則輕輕握緊他的手。

「你感覺怎麼樣,勝己?」父親擠出一抹牽強的苦笑,那笑容讓爆豪勝己胃裡泛起不安的寒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很糟,還很渴。」他重複剛才對廢久說的話,瞪了那傢伙一眼,彷彿在說:『看見沒?至少他們會幫我拿水,不像你這廢物。』綠谷出久仍站在他母親身邊,臉色蒼白,眼神緊盯著他,一言不發。

「我去幫你拿水。」他母親乾脆地說,轉身離開了病房視線。父親長長嘆了口氣,低下頭,神情糾結。那模樣點燃了爆豪勝己心底的怒火與不耐煩。

「好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他怒道,看著父親卻沒得到回答。「別繞彎子,我受得了。不管有多糟糕,你知道我扛得住。」他語氣堅決,轉頭看向仍站在一旁的廢久,想從他臉上讀出些什麼。但那傢伙只是默默地注視著他,神情如坐針氈。他父親再次抬起頭,臉上仍掛著那副惱人的歉意表情。

「你還記得昨天發生什麼事嗎,勝己?」他小心翼翼地問。爆豪勝己嘆了口氣,翻了個白眼,但還是努力去回想。

「老子跟這廢久出去巡邏。」他過了幾秒才答,抬手指著綠谷出久,眼神不善。「我們遇到一個敵人。應該是我在打架時撞到頭了,因為我只記得這些。八成又是廢久的錯。」他咬牙補充,看向廢久的眼神充滿火氣。他父親皺起眉,轉頭看向他兒子盯著的方向,臉上滿是擔憂,大概是在擔心自己傷了廢久的心或類似的蠢事。但另一邊廂,綠谷出久臉上絲毫沒有半點被罵的反應。

「勝己,我們──」他父親剛開口,母親便端著一杯溫水回到房裡。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把杯子遞給他,目光緊盯著兒子,直到他抿了一口。

「是暖的。」爆豪勝己皺起鼻子,瞪著那杯水,好像那杯水親自冒犯了他似的。雖然暖水確實舒緩了他乾啞的喉嚨,但他寧願要冰的。

「是室溫的。」他母親不耐地糾正,雙手抱胸,「現在閉嘴,乖乖喝掉。你不是說渴了嗎?喝冰的會讓喉嚨更糟。」

「好吧,隨便。」他悶聲嘀咕,仍滿臉不耐,將那杯水一口氣喝完。他父親趁這片刻重新整頓了情緒。等爆豪勝己喝乾最後一滴水,他把杯子還給老太婆,她接過,仍沉默不語。

「所以發生什麼事?」爆豪勝己挑眉,語氣急躁,「你們到底說不說,還是要我猜?」

他的父母對視一眼,像是某種心照不宣的眼神。接著,父親再次嘆息,仍緊緊握著他的手。

「勝己,我們……真的盡力了。」他開口時聲音顫抖,眼角甚至泛著淚光。爆豪勝己最受不了那種樣子,還好自己沒遺傳。「但你的朋友,出久,他……」父親停頓了一瞬,彷彿在斟酌用詞。爆豪勝己皺眉。 「他走了,勝己。」父親終於說完,手指收緊,微微用力。母親站在一旁,神情仍幾乎不動。

爆豪勝己只是眨了眨眼,愣愣地望著兩人。那幾秒漫長得像一個世紀。困惑、難以置信、以及更深層的惱怒一一湧上心頭。他最討厭的就是被拿來開玩笑。

「你們到底在胡說什麼?」他問道,語氣惱怒卻出奇地低。「那個該死的書呆子就站在你旁邊啊!」他指著母親身側,綠谷出久就站在那裡,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

父母又交換了一個憂心的眼神,這讓爆豪勝己的怒氣再度竄升。什麼意思?他們覺得他瘋了?為什麼要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他?

「他們看不到我,小勝。」綠谷出久輕聲說,語氣帶著歉意,「目前為止,好像只有你能看到我。」

「我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接受。」父親繼續說下去,完全沒理會那幽靈般的少年。爆豪勝己的眉頭鎖得更深。「我們也知道你和出久的關係一直不太好,但……他真的走了。送到這裡時,他的大腦已經完全喪失功能。唯一沒拔掉生命維持裝置的理由是……」

「是因為引子和歐爾麥特不允許。」母親替他接話,語氣平靜卻藏著怒氣。「他們拒絕放棄希望,但實際上,出久已經不在了。」

「夠了,你們別再耍我了。」爆豪勝己冷笑,語氣裡滿是不耐,「如果廢久死了,那他怎麼會站在那裡?我又不是神經病,老子知道自己看到什麼!」他壓抑心頭那股微弱的寒意,那股恐懼。萬一他真的瘋了?萬一廢久真的死了?

「兒子,我說過,我明白這對你很難。」父親再次出聲,依舊用那溫柔體貼的語氣。「你頭傷得不輕,又親眼目睹整件事,情緒受到衝擊是正常的。你可以慢慢來,不用急著回學校。相澤老師也說了,你康復前不會被懲處。但最糟的,就是繼續否認現實。」那種居高臨下的語調讓爆豪勝己怒火中燒。

「我才沒否認!他就在那裡──!」他怒吼,當他正要爆發出那種屬於「爆豪家傳統」的怒火時,母親搶先一步打斷了他。

「聽著,勝己,我們懂的。你以前那樣對待出久,現在他為了救你而死,誰都會覺得難受。你一定覺得自己也跟著墜入地獄。可是假裝那一切沒發生,對誰都沒有幫助,尤其是對你自己。」她的語氣一如既往地直率、粗糙,卻誠懇得讓人無法反駁。「越早接受現實,你就能越快走出來。」

「你在說什麼鬼話,老太婆?!他為了救我而死的?!」爆豪勝己怒不可遏,「我才不需要那笨蛋救!」他高舉手指直指廢久,「廢久!你他媽快跟他們說話!為什麼他們看不到你!」

「我、我不知道……」綠谷出久支吾著,聲音發顫,那熟悉的怯懦令爆豪勝己更煩。綠谷出久的唇微抖,神色不安。爆豪勝己身後,父母再度交換眼神,像在默默判斷他是否真的精神錯亂。「但,小勝,你得冷靜下來,不然腦震盪會更──」

「別命令我,臭書呆子!」爆豪勝己怒吼,一把掀開蓋在腿上的毯子,把它甩到地上,準備起身親眼確認那白痴到底死了沒。

「勝己!你得待在床上!」父親驚叫,試圖攔他卻被他掙脫。爆豪勝己踉蹌著站起,雙腿發抖,但很快穩住重心,邁步朝門口走去。

「小勝!」綠谷出久在他身後喊,語氣裡帶著那種熟悉又惱人的焦急。「你會弄傷自己的!就不能聽我一次話嗎?!」

「閉嘴,廢久!」爆豪勝己咬牙回頭怒吼,腳步卻未曾停下。

「勝己,給我回來!」他父親急忙伸手去抓他,但母親舉手攔住,目光銳利如刀。

「別。」她沉聲說,「讓他自己去看吧。也許這樣他才能真正清醒,面對現實。」

「他在哪?」爆豪勝己低吼。老太婆翻了個白眼。

「往左第三間。」她淡淡回答,換來丈夫一個不安的眼神。「還有,臭小子。」她補了一句。爆豪勝己停下腳步,側頭回望,無視那轉頭時刺痛的腦袋。 「我們都知道你夠堅強,但別讓這件事把你打垮。」

爆豪勝己沒回話,只繼續大步向前。當他推開門時,門板猛地撞上牆,發出清脆一聲。

映入眼簾的第一幕,是綠谷出久的母親。她伏在病床旁,肩膀劇烈顫抖,哭得幾乎喘不過氣。聽見聲響,她立即抬頭,用那紅腫的雙眼望向他。在她身後,歐爾麥特以那瘦削的形態站立,臉上滿是悲痛,使他原本乾癟的雙頰顯得更凹陷。

然後,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綠谷出久。全身連著各式導線,喉間插著呼吸管;那隻佈滿疤痕的手滿是瘀痕,左臂打著厚重的石膏。

臉色蒼白。

髮絲凌亂。

一動不動。

一絲記憶重燃於爆豪勝己腦海,那雙半掩的幽綠眼珠、沒閉上的嘴唇、廢久死了。他被嚇得整個人全身一震。

「爆豪少年。」歐爾麥特低沉開口,「你不該起床就亂跑。」

爆豪勝己沒有回話。他拖著僵硬的步伐往前走,臉上刻滿難以言喻的恐懼。當他轉頭看向身旁時,站在他旁邊的廢久,神情和他一樣震驚。廢久怎麼能同時躺在病床上、又站在自己身邊?也許他真的瘋了。

「我之前還沒親眼看過……」綠谷出久喃喃低語,大眼睛充滿了淚水,神情擔心極了。

「什麼?」爆豪勝己皺眉。這傢伙之前居然沒試過來看自己的身體?

「我說『你不該離開病床』。」歐爾麥特重複道,他以為爆豪的問題是對他說的。「你看起來情況不妙,應該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不是跟你說。」爆豪勝己不耐地揮手,語氣極不禮貌,眼神始終鎖在身邊的綠谷出久身上。「你為什麼之前不來這裡?」

「我試過了。」綠谷出久承認,緩緩靠近病床,神情中滿是渴望與畏懼。「可每次我想離開你身邊,就會被拉回去,像被磁鐵吸住一樣。」他低語,眼裡滿是困惑。

「那根本他媽的毫無道理。」爆豪勝己冷笑,「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別人都看不到你?」

「我不知道。」綠谷出久聲音輕得幾乎要散開。「也許是因為……當我被擊中的時候,只有你在現場?」他試探地說。

「爆豪少年。」歐爾麥特再次叫他,神色明顯流露出擔憂。綠谷引子也盯著他,像是在看一個發瘋的孩子。「你在跟誰說話?」歐爾麥特好奇地問。爆豪勝己從鼻腔裡冷哼一聲。

「當然是跟該死的廢久說話啊!」他堅決地答,試著讓自己聽起來堅定,而非瘋狂。「他就站在我旁邊!」

「什、什麼?!」綠谷引子驚叫出聲,幽綠的雙眼瞪大,嘴唇微顫,那模樣簡直與綠谷出久如出一轍。歐爾麥特急忙伸手扶住她的肩,以防她情緒崩潰。「你看得見出久?他、他在哪?」

「媽媽。」綠谷出久走上前,眼眶早已泛紅,淚光在其中閃爍。他蹲在母親面前,雙手輕放在她膝上,聲音幾乎哽咽。「媽媽,我在這裡。」他懇求著,彷彿用全身的力氣乞求被看見。

「他正蹲在你面前。」爆豪勝己補了一句,語氣平淡得近乎殘酷。他盯著這一幕,強忍胸中翻湧的情緒。病床上的廢久仍靠著生命維持裝置勉強呼吸,那模樣讓人不安。

綠谷引子顫抖著伸出手,試圖摸向兒子,卻只摸到空氣。她的手從綠谷出久的身體穿過,如同空氣,如同幻影。

「你的手剛穿過他了。」爆豪勝己語氣平靜卻沉重。那句話讓綠谷引子的手猛然收回,像被灼傷一般,她滿臉驚恐盯著前方。

「出久!我弄痛你了嗎?!」她急切地問,雙眼四處搜尋,試圖從眼前空無一物之中找出兒子的蹤影。綠谷出久低下頭,輕輕搖頭,肩膀無力地微微顫抖。

「不,我什麼也沒感覺到。」綠谷出久垂著頭回答,他避開小勝的視線,聲線中充滿著痛苦。

「他沒事。」爆豪勝己替他轉述,語氣裡滿是不耐。他煩躁地歎了口氣,翻了個白眼:「喂,我可不是你們的傳聲筒。誰能他媽跟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什麼鬼情況?!」綠谷出久站起身,離開母親腳邊,重新望向床上的自己,神情凝重。歐爾麥特神情複雜,而綠谷引子仍絕望地四處張望,彷彿只要再看久一點,兒子就會重新出現在她眼前。

「爆豪少年……」歐爾麥特終於開口,聲音沉重,「你確定……」他猶豫片刻:「你確定你真的看見綠谷少年嗎?」

「呃,廢話?」爆豪勝己挑眉,語氣像是在對付一個愛問問題的小孩。臉上掠過一絲被冒犯的表情。「怎樣,你也覺得我瘋了?」他冷笑,憤怒地想起方才父母幾分鐘前的反應。「老子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現在全世界就我能看見那該死的書呆子,真是倒他媽的楣。成千上萬個人裡,偏偏要我被廢久這爛鬼纏上,是吧?」他咂舌,滿臉陰沉。「嘖,我又沒理由編這種鬼話,誰會想讓人相信自己成了看得見鬼的神經病?對像還是廢久,這──」話音未落,他忽然瞪大眼,「你他媽是在幹什麼?!?」原來綠谷出久正試著爬上病床,彷彿以為只要讓自己的「靈魂」重新躺進身體裡,就能回到肉體中去。

「什、什麼?」綠谷引子驚慌地問,翠綠的眼睛又瞪大了。爆豪勝己暗暗翻了個白眼,那神情實在太像廢久,讓他頭皮發麻。

「爆豪少年?」歐爾麥特也困惑地催問。爆豪勝己懶得理會,只是一臉憤怒地快步走近床邊。

「你以為只要這樣躺回去就能回魂,白癡?」他冷笑,「怎樣,覺得只要躺在那裡等靈魂自動吸回你那豆芽菜身體裡?真他媽了不起啊,廢久。」他難以置信地搖頭。

「我才不是豆芽菜!」綠谷出久抗議道,立即坐了上去,那一幕令爆豪勝己渾身不自在。床上的廢久依舊插滿管線,臉色如雪;而另一個略顯透明的廢久則在他身上坐起。眼前的畫面詭異至極,彷彿廢久的靈魂快要消失。爆豪勝己皺起鼻子,他說不清為什麼自己此刻的心跳莫名地加快。

「滾下去!看一個你已經夠噁心了!」他用力對廢久揮手比劃,語速急促。「還逼老子要對付兩個廢久,他媽是這是什麼度身訂造要折磨我的噩夢啊!」他氣沖沖地補了一句。綠谷出久翻了個白眼,但還是乖乖跳下床,神情沮喪。

「算了,的確看來沒什麼用。」他喃喃道,語氣裡滿是落寞。「但我覺得無論如何也要試試。」

「爆豪少年,請不要在綠谷太太面前用這種語氣說話。」歐爾麥特嚴厲責備,恰好與廢久的話同時響起,令爆豪勝己幾乎無法專注其中任何一個。「在這樣的時刻,請表現出對一位母親的尊重。」

「廢話當然沒用!要是那麼簡單,你這個破鬼魂早就回去了,也不用整天飄著嚇人、讓人以為老子瘋了!」爆豪勝己乾脆選擇繼續嗆廢久。因為在這一連串魑魅魍魎、離奇荒謬的局面中,唯一讓他覺得熟悉、能站穩腳步的地方,就是罵廢久。

「小勝,抱歉。但我也不想變成這樣啊!」綠谷出久抗議道,滿臉挫敗。他焦躁地抓抓後腦勺,看著母親還坐在那兒,臉色比之前更顯哀慟。「媽媽!」他懇求道,聲音幾乎破碎。「媽媽!拜託,聽我說!」他再次懇求,聲線愈發瘋狂。爆豪勝己再次皺起了眉頭。

「她明顯聽不見你,蠢貨。」爆豪勝己皺眉提醒。

「媽媽!」綠谷出久再喊,當他注意到的媽媽還是沒能意識到他的存在時,他只能無力地垂下肩。

「爆豪少年。」歐爾麥特再度喚他,完全沒察覺綠谷出久那幾近歇斯底里的叫喊。那尖細的嗓音不僅讓爆豪勝己頭痛加劇,還讓他整個人焦躁到極點。「沒人懷疑你的理智,但我們得小心,不能給綠谷太太假希望──」

「不!」綠谷引子打斷了這位和平的象徵的話:「我相信勝己。我必須相信他。」她低下頭,用顫抖的聲音補充道。

「我明白。」歐爾麥特鄭重地點頭。「我也想相信他,但,綠谷太太……」他重重歎息,滿是哀傷。「爆豪少年才剛剛經歷了創傷──」

「老子才沒創傷!」爆豪勝己立刻抗議。他根本不記得發生了什麼,談什麼創傷?

「──而這也許只是他潛意識為了應對現實所產生的一種錯覺。」歐爾麥特接著說,完全無視來自他學生的打斷。

「蛤?」爆豪勝己咆哮,氣得臉漲紅。連歐爾麥特、那象徵和平與希望的人,都不信他?難道他真的瘋了?

「小勝,我們得讓他們相信我們說的是真的!」綠谷出久絕望地哭喊道。「他們不能以為我真的死了啊!」

「他們也不能以為我真的瘋了!」爆豪勝己轉頭望向綠谷出久,那張滿是焦慮的臉讓他皺起鼻子。綠谷出久睜著和他母親一模一樣的翠綠雙眼,怔怔望著他,片刻後才點頭。

「聽著。」爆豪勝己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那毫無用處──他掐住鼻樑,閉上眼片刻後重新看向歐爾麥特。「好,我明白大家會怎樣想。如果有誰腦震盪醒來後,說自己能看見一個被宣告腦死亡的人的鬼魂,老子也不會信。但首先,老子根本不記得廢久到底發生什麼事,所以我看見他,不可能是什麼創傷反應;其次,我又不在乎廢久,哪會因為他死了就被嚇出什麼心理陰影。」他無視綠谷出久在旁邊明顯一僵的反應,「再來,我也不覺得自己瘋了。因為這笨蛋剛剛真的嘗試躺回自己身體裡,那種蠢到家的行為,我潛意識絕對想不出來。這說明他不是幻覺。」他語氣堅定地總結。歐爾麥特皺眉沉思,似乎在權衡這些話有沒有道理,而綠谷引子的眼裡則燃起了新的希望。綠谷出久緊張地捏著衣角,等待大家的回應。

「我們得說些只有我知道的事。」在歐爾麥特沉默期間,綠谷出久忽然開口。爆豪勝己翻了個白眼。

「聽著,臭廢久,老子可不是你專屬人鬼信差,聽見沒?」爆豪勝己投訴道。

「可現在只有你看得到我啊!」綠谷出久急道,「我們得找到讓我回到身體的方法!」

「我才懶得管!老子又不是郵差,要你傳話自己去找個靈盤或者筆仙啊!」他朝著廢久怒吼,他很清楚,自己看起來是對著空氣怒吼,在旁人眼裡完全像個精神病。

「綠谷少年在說什麼?」歐爾麥特問道,語氣裡雖仍半信半疑,但眼神中的遲疑似乎少了幾分,像是開始願意相信爆豪少年所說的故事。

爆豪勝己重重地哼了一聲,知道若不回答,只會令自己更像一個失控的孩子。他轉向那個半透明的廢久,又瞥了眼躺在床上蒼白無力的本體,最後停在綠谷出久母親那滿佈淚痕的臉上。儘管這一幕並沒有完全軟化他的心,但當他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麼來幫助他們時,他發現自己無法袖手旁觀。就算對像是那聲音令人生厭、嘴唇顫抖著的糟糕廢久,如果他拒絕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他又算是什麼樣的英雄?

「他說,要我講一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事。」爆豪勝己低聲嘆氣,語氣裡滿是不情願,避開歐爾麥特的視線。當他餘光掃過廢久時,那傢伙正對他露出真摯的笑容,眼裡滿是感激。「別得意忘形啊,臭書呆子。」爆豪勝己皺眉咕噥,趕緊扭過頭,「老子只是想快點把你打發掉。」他嘴硬地補了一句。

「我知道。」綠谷出久輕聲答,語氣溫和得讓爆豪勝己微微皺起眉。「如果我要說些只有我知道的話,那就不能當著媽媽的面。」他補充,神情變得嚴肅。「你和歐爾麥特是唯一知道 One For All 的秘密,萬一讓她知道,她肯定會更崩潰……」

「那為什麼不說點她知道的事就行了?」爆豪勝己聳肩,冷淡地反問。

「小勝!」綠谷出久瞪大眼。

「什麼是我不知道的?」綠谷引子忽然抬頭,眼神瞬間銳利起來。「八木先生?」當爆豪勝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轉頭望向歐爾麥特,尋求答案。

「她聽不到我,但她聽得到你啊!」綠谷出久叫道,語氣裡透著被冒犯。爆豪勝己轉頭擰開,不去看廢久,心裡明知自己犯了不該犯的錯,但又立刻板起臉,用憤怒來掩飾這一點。

「聽著,這可不容易,好嗎?!」爆豪勝己語帶防衛地反駁道。「要在你那堆廢話碎碎念裡分辨出該告訴他們哪部分、不該說哪部分,真他媽的煩!我都說了老子不是你他媽的專屬信差!如果你不想我亂回那些你脫口而出的垃圾話,那就動動你那顆腦子、開口前先想清楚!」他最後還是忍不住大吼出來。

「好了,別吵了,大家都冷靜一點。好嗎?」 歐爾麥特一邊說,一邊比劃著,試圖安撫爆豪勝己越來越不爽的心情。

「別叫我冷靜,你這老骨頭!」爆豪勝己火冒三丈,「快告訴我該怎麼把廢久塞回他那副豆芽菜身體,讓他滾出我的世界!」

綠谷出久氣急敗壞地回敬:「你再這樣對人吼,是幫不上忙的!」小勝那無比熟悉的脾氣此刻叫人更為惱火。

「你再在我耳邊吵來吵去,老子也幫不上忙!」爆豪勝己反吼,聲音大得整棟 UA 大樓都能聽到。

綠谷出久回吼:「讓我媽去買杯咖啡什麼的!這樣我才能說服歐爾麥特我還沒死!」

「那你自己去跟歐爾麥特說啊,臭書呆子!」

「要是我能親自說,我還用得著你嗎?偏偏就只有你能幫我傳話啊!」

「哈,為什麼偏偏是老子被你纏著,你簡直是史上最煩最該死的鬼魂!」

「誰來告訴我這裡發生什麼事了?!」一道新聲音插入他們的爭吵聲。爆豪勝己抬頭轉身,只見復原女孩出現在門口,他的父母臉色焦急地站在她身後、探頭看進房內。爆豪勝己正準備張口回答,綠谷出久也是,但卻是歐爾麥特率先開口。

「失禮了,治與老師。」歐爾麥特走過爆豪勝己,向她行禮。「但有些新消息,我相信你會感興趣。」

「我只想知道的是,為什麼我其中一位病人會離床,然後像個野小孩般在另一位病人的房間裡尖叫?」復原女孩一改以往的慈祥模樣,嚴正言詞地問爆豪勝己。

「我……」爆豪勝己被打斷,還沒緩過神來,歐爾麥特又開口:「爆豪少年認為還有機會拯救綠谷少年的生命。」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絲希望──與他幾分鐘前那懷疑的態度截然不同。

可是,這並沒有說服到復原女孩。她的嚴厲的表情慢慢轉為憐憫,她的肩膀垂了下來,失望地搖著頭。

「八木,我們討論過這個可能性了。」,她說,聽起來像是不忍責罵這位和平的象徵。 「診斷結果沒有變──」

「我看見他了。」爆豪勝己打斷她,以一種他這輩子從未有過的認真態度宣告。復原女孩疑惑地看著他。「廢久。他現在就在我旁邊。」他鄭重地說。復原女孩開始用犀利的目光打量他。「我知道這聽起來多荒謬。」爆豪勝己繼續說,他必須要繼續說下去,才能感填補房間中那令人不安的沉默。「但老子沒有瘋。我不知發生了什麼,但因為某種原因,廢久還在這裡,而我是唯一能看見他的人。不幸地。」他皺着著鼻子補上了最後一句,畢竟幾秒前他才和這個人吵架。他用眼尾打量著廢久的反應,發現廢久正緊張地咬著指甲,眼睛盯著復原女孩那小小的身影。

「告訴他,我覺得那敵人的個性讓我的靈魂與我的身體分離了。」廢久竟然如此厚顏無恥地說出口,彷彿爆豪勝己天生就要聽他說。

「閉嘴,臭書呆子。」爆豪勝己冷冷回了他一句。「老子不是你專屬信差。」

「我之前也半信半疑。」歐爾麥特向復原女孩說,試圖跟據爆豪勝己的說法做補充,「但若你仔細想想,爆豪少年的說法並非完全不可能。綠谷少年遭受一種未知『個性』攻擊,其實他仍未死死。」他解釋道。

「他已經腦死亡了。」復原女孩直接了當地說,她帶著歉意看了綠谷引子一眼,為自己過於直白的說法感到抱歉。

「正因如此!」歐爾麥特激動地說。「為什麼他的其他器官還在運作?」

「因為綠谷太太拒絕拔掉生命維持裝置。」這位醫學權威冷冷地回答。歐爾麥特不禁長嘆一聲。

「沒錯。」他嘆氣地說。「但我想說的是──」他指向病床上的綠谷出久。「這並非不可能,那敵人的『個性』可能造成了某種分離,令綠谷少年的身體和他的……靈魂,應該沒有更準確的詞語,令他靈體分離了。」

「沒錯,就像我說的一樣!」綠谷出久興奮喊道。爆豪勝己有一瞬間強烈想打他,但還是忍住了。

「所以你真的相信爆豪同學看到了,並與綠谷同學的……靈魂溝通?」復原女孩一眉挑起,半信半疑地問。

「我當初也不太相信,直到我親眼目睹兩人交談。」歐爾麥特解釋。豪勝己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位和平的象徵終於不再把他視為瘋子了。「雖然我只能聽到爆豪少年單方面,但那場對話,感覺與他平常和綠谷少年的互動無異。我不認為那是幻覺,或其他常見反應。」

復原女孩咂了咂舌,一臉若有所思地看著爆豪勝己,從頭到腳打量著他。經過片刻無聲評估後,她把附近的一把椅子拉過來,一言不發地將他推倒在椅子上。

「什麼?!」爆豪勝己被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

「坐好。」她命令,同時從口袋拿出一把小手電筒,照向爆豪勝己的眼睛。刺眼的光讓他顫抖,綠谷出久不禁在他身後嘶聲。復原女孩檢查他的瞳孔後,詳細檢查他的反射、頭部傷勢,並詢問幾個認知問題。過程中,爆豪勝己坐在椅上憤怒至極,他特別努力抑制掌心的小爆炸。因為他恨被檢查。他恨沒有來由就被人觸碰。

當復原女孩檢查完爆豪勝己後,歐爾麥特關心地問:「好了嗎?」

「他的頭部傷勢有好轉。」她宣布。「仍有腦震盪,但比到達時輕得多。他能感知周遭,也看起來很清醒。」她嘆氣。「但還有一個可能,他出現了幻覺。人在遭遇悲劇後,看見已故摯友並不罕見。這是創傷常見的徵狀。」

「廢久不是什麼老子的摯友!」爆豪勝己立即反駁,他的手掌應激地響起火花,像要防衛什麼。 「我說過我沒有創傷!根本毫無理由!我他媽根本不在乎那書呆子!」

復原女孩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爆豪勝己只感覺胃裏翻騰。

「我是昨晚你被送來時照顧你的人。」她淡淡、簡短地說。「我的眼睛就是證據。」

「什──?!」爆豪勝己憤怒抗議,根本沒搞清楚她為什麼說那話。「那你才他媽瘋子,老太婆!」他指罵道。

「小勝!」聽到如此粗俗的用語,綠谷出久不禁驚呼。

「爆豪少年!」歐爾麥特嚴厲責備,憤怒到連身形都立刻變為 One For All 模樣。「你這樣對老人家太不敬了,完全不能接受!」

「算了,八木。」復原女孩不緊不慢,拉了一把椅子跳上去,雙腿懸空。「憤怒,也是聽到你不想面對的真相時,最常見的反應。」

「你他媽的聽我說──」爆豪勝己從座位上站起來吼道,憤怒地用手指著這位面無表情的老太婆。

「爆豪少年!冷靜!冷靜下來!」歐爾麥特仍然保持著肌肉狀態,他雙手使出比平常更大的力條抓住爆豪勝己的肩膀,把他拉回並固定在座位上。

她漫不經心地回應:「憤怒是悲傷的七個階段之一。」

爆豪勝己反駁:「老子才不會為廢久而悲傷!」

「否認也其中一個階段。」她若有所思地哼了一聲,沒有理會眼前生氣到快要爆炸的爆豪勝己。她專心地思考另一種可能性。

「我不是要否定現實!我是要告訴你,廢久就站在這!」爆豪勝己指向綠谷出久,知道別人看不到卻還是用力指著。

「有一個方法能檢驗爆豪同學是否需要精神介入,」她繼續說,視爆豪勝己和綠谷出久如空氣。她看向歐爾麥特,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兩人默默對視片刻後。歐爾麥特吐口氣,噗的一聲,他變回了瘦骨嶙峋的身形。

「爆豪少年。」他重重地嘆了口氣,語氣沉重,但仍帶著一絲期待。爆豪勝己轉頭望向他,歐爾麥特的手依然搭在他的肩上。「綠谷少年即使不能跟我們說話,那他能聽見我們嗎?」

爆豪勝己轉頭望向廢久,雖然他早知道答案。綠谷出久連忙點頭。

「嗯,他能聽見你。」爆豪勝己不屑地回。

歐爾麥特身體微微靠前,在爆豪勝己耳邊低語幾句。幾秒後,他站了起來,神情凝重地看著爆豪勝己。

「你必須完全遵守我剛才說的話。」他對爆豪勝己說,雙手重重握住他的肩膀。

「全部?」爆豪勝己嘟囔地抱怨道。 歐爾麥特點頭。

「全部。」歐爾麥特再次強調。爆豪勝己不禁嘆氣、翻白眼。雖然嘴上抱怨著,但還是起身,往門方向走去。

「走吧,書呆子。」他對著狀況外的綠谷出久喊。雖然綠谷出久現時的靈魂狀態可能可以隨意穿牆,但他還是為他開了門。

「我們要去哪?」綠谷出久緊張問。他回頭看了一眼坐在病床邊的母親,看見她握著自己的一隻手。他一臉糾結的神情,似乎不想離開她

「閉嘴跟上來,混蛋。」爆豪勝己一口氣不屑地說。當他看見綠谷出久的腳根仍緊緊黏在地上時,他不禁再次翻白眼,不再等廢久,自顧自的離開了病房。門慢慢地關上了。病房內的綠谷出久仍依依不捨地望著母親,一臉矛盾。

「我馬上回來,媽媽。」他承諾,然後跟著小勝走。

「小勝!等一下!」綠谷出久在他身後喊道,看著那個滿身火藥味的少年朝自己病房的方向走去。當看到小勝的父母已經不在,大概是等不到他從自己的病房回來便離開了,他心中不由得鬆了口氣。確認廢久進來後,爆豪勝己隨手將門關上,坐在床上,綠谷出久跟在旁邊坐下。

「聽著。」爆豪勝己惡劣地說──雖然他幾乎每次開口都怒氣沖沖──他沒有看綠谷一眼,甚至懶得對上視線。「老子只是照歐爾麥特說的去做而已。唯一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越快搞清楚你這個書呆子到底哪裡出問題,我就能越早結束當你私人助理的爛差事,聽到了沒?」他冷哼一聲。綠谷出久垂下眼簾,臉上閃過一絲失落的神情。

「好吧,小勝。」他輕聲說。「他叫你做什麼?」他好奇地問。

紅著臉的的爆豪勝己微微前傾,朝綠谷出久靠近。

小勝竟然在臉紅?若不是親眼所見、若不是他認識了他十多年,眼前的人真的是小勝嗎?綠谷出久發誓,用他母親的性命發誓,若果世界上有一個人永遠不會臉紅,那人一定是小勝。但此刻,小勝竟然在臉紅?這怎麼可能?!

即使此刻的綠谷出久不過是個靈魂,他仍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心跳在加速。小勝到底在做什麼?!爆豪勝己轉過頭,湊近綠谷出久耳邊低語,儘管他明知眼前這個廢久不過是個鬼魂、是具幻象,是個靈體,可爆豪勝己發誓,自己確實能感受到那一縷捲曲髮絲輕撫自己臉頰;而綠谷出久也同樣感受到,那一刻,小勝的氣息如暖風般撫過頸側,激起一陣酥麻。

爆豪勝己猶豫了片刻,雙唇輕輕掠過綠谷出久的耳垂。

「你要啟動 One For All。」爆豪勝己低聲地輕喃著,那聲線低沉又溫柔,是綠谷出久從小到大從未聽過的語氣。小勝的聲音非常輕,輕得即使房裡還有其他人,也聽不見這句話。這句話轉眼即逝,只有綠谷出久和爆豪勝己聽得見。

好奇怪,小勝的聲音明明應該像爆炸一樣響亮,但此刻,他的聲線卻輕柔得像一縷春風。綠谷出久無法想像小勝會以這種語氣對自己說話,直至他親耳聽見,他才相信這種可能性。

綠谷出久輕輕闔上雙眼,任由 One For All 的力量流淌全身。

當他確信自己已成功啟動時,他低頭望向雙臂。然而,令他驚訝的是,他的手臂看起來再普通不過。沒有閃爍的光紋,沒有綠色的電流,什麼都沒有。他明明能清楚感覺到 One For All 正在體內流動、蔓延,卻看不到任何跡象。他轉過頭,帶著困惑的皺眉望向小勝,卻發現對方臉上也寫著同樣的迷惘。

「那是否──」爆豪勝己欲言又止,恐懼閃過他眼中。一聲尖叫劃破房間。

「出久!」在綠谷出久的病房中,綠谷引子尖聲呼叫。

歐爾麥特高喊: 「綠谷少年,我的天啊!」

兩人目光瞬間交錯,眼神同步放大。爆豪勝己率先動起來,揚起步伐衝向綠谷出久的房間。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綠谷出久,身上被各種電線氣管纏滿,但同時地,綠光的閃電也包裹住他。他成功了,廢久啟動了 One For All。

「我還活著。」幽靈綠谷出久在他身後,難以置信地低喊。爆豪勝己轉身望向那張臉,迎上綠谷出久的視線。「小勝,我還活著!」他再度強調,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開心地笑了出來。

「聽到了,書呆子。」爆豪勝己嘟囔著,頭轉向一邊,生怕綠谷出久看見他那抹幾不可察的微笑。

「爆豪少年!你說得對!」 歐爾麥特歡呼著,拉著爆豪勝己給了他一個緊緊的擁抱。「綠谷少年還活著!」

「老子當然是對的。」爆豪勝己低吼,卻沒有從握住他的歐爾麥特懷裡抽身。「我說過我不會胡說。」

「綠谷同學能啟動他的力量,證明他並非腦死;更何況他是在你指示下,在身體以外的地方啟動的,這意味著我們可以假設你並非臨床上幻想這一切。」 復原女孩輕輕拍了拍爆豪勝己的肩膀,語氣中有戲謔。「不過,我仍然希望對你持續觀察。」她補充,「畢竟你頭部傷勢嚴重,失血太多了。」

「老子沒事。」爆豪勝己抗議,語氣平淡卻無法掩蓋疲憊。當他放鬆那繃緊的神經後,他的頭痛愈來愈劇烈,倦意也席捲而來。

「我認為,我們的優先目標應是查明究竟發生什麼,既然綠谷同學還在我們身邊。」 復原女孩宣布。「不過──」她轉頭淡淡看了爆豪勝己一眼,像是看穿了他,「爆豪同學你還在恢復期,不應該離開病床那麼久。回房休息吧。」她吩咐道。「我待會再來看你。」

「但……」 綠谷引子哽咽著說,一滴眼淚滑過她的臉頰。「如果綠谷出久還活著……我們難道不該馬上讓他醒過來嗎?」

「我們還不知道綠谷少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歐爾麥特安撫她,手搭在她肩膀上。「我會和相澤老師討論,搜集所有可能的資訊。」

「我們目前仍不清楚綠谷少年的具體情況。」歐爾麥特說,「我會與相澤老師商量,看看是否能收集到所有關於可能導致這種情況的『個性』資料。」他將一隻手搭在她肩膀上,安慰她。「綠谷太太,我向您保證,我會竭盡全力,讓您的孩子回來。」

「謝謝你。」 綠谷引子嗚咽道,突然跳起來抱住歐爾麥特,令他一時錯愕。「真的,謝謝你!還有謝謝你,勝己!」她又衝向爆豪勝己,一把將他擁入懷中。這不請自來的擁抱令爆豪勝己無從適從,他嘆了口氣。「謝謝你幫了出久!」

「好啦好啦,隨便啦。」他喃喃道,慶幸自己終於從那緊緊的擁抱中被放開。綠谷引子退後一步,圓潤的臉頰上仍滑落著淚水。爆豪勝己移開視線,不想直視她那雙幽綠的眼睛。天啊,為什麼綠谷家的人都要有那雙該死的綠眼睛?爆豪勝己明明應該討厭它,但那深深的幽綠色卻輾轉化成一種他無法言喻的感覺,他的內心無法為這種感受命名。

「現在,回房睡覺去,爆豪同學。」 復原女孩邊下令,邊把爆豪勝己推到門口。「你需要盡可能多休息,才能幫我們查出怎麼幫綠谷同學。我們需要對『個性』進行些研究,趕快去睡吧。」

「好吧。」他簡短地哼了一聲。沒有和任何人道別,頭也不回就轉身離開了綠谷出久的病房。他靜下心來,才發現為了證明自己沒有神經病,他已經非常之累。他原本想去找恢復女問要幾顆止痛藥,來緩解那一陣又一陣的頭痛,但一想有人會因此大驚小怪,跑過來關心他,就覺得還是忍痛好了。他心想,只要睡一覺就好了。

他顯然沒料到廢久會跟著他,來到他的病房。

「你他媽在這幹嘛?」爆豪勝己問,僅瞥了綠谷出久一眼,就懶理他般倒在床上,用手臂摀住了眼睛。

「我……」綠谷出久猶豫片刻,尷尬地站在床前。他小聲解釋:「我想來看你。」

「嘖。來看老子?你自己不是快掛了嗎?」爆豪勝己冷笑。「身體快掛了,腦子也快跟著掛了?」

綠谷出久吞了口水,他低下了頭。「嗯,可是……」像是鼓起了足夠的勇氣,他再次抬起頭。「你的頭很痛,你應該問復原女孩拿止痛藥的。」他堅定地說。

爆豪勝己毫無波瀾地撒謊:「老子才沒有頭痛。」

綠谷出久迅速地反駁:「你有。」

「你他媽怎麼知道,臭廢久?」爆豪勝己冷笑道,聲音中帶著疲憊與不耐。頭痛正在慢慢折磨著他,但他絕不會向任何人承認這件事。

「我……就是知道。」綠谷出久無奈地聳肩。爆豪勝己終於把手從臉上拿開,目光冷冷地盯著綠谷出久。良久,他審視了一會兒綠谷出久的表情才開口說道。

爆豪勝己防備地問:「你他媽什麼意思?」綠谷出久立刻滿臉通紅。

「沒、沒什麼!我、我只是觀察到你一直在對光瞇著眼……然、然後你皺眉的角度也比平常更兇!何況復原女孩也說你腦震盪很嚴重,所以我猜你應該很頭痛。」他急忙辯解。爆豪勝己眯起眼睛盯了他一會兒,像是在判斷他是不是在胡說八道,最後認命地把頭靠回枕頭上,把臉埋在手臂中。

他冷淡地說:「不關你事。老子睡一覺就好。」

「小勝──」綠谷出久想要再說什麼。

爆豪勝己重重地嘆了口氣:「聽著,廢久。」綠谷出久看不到那雙被手臂遮蓋的眼睛,只聽到那疲倦的聲線帶著他最熟悉的惱火。

「我幫你,不代表我們變成好朋友。所以,我不關心你,我不想跟你閒聊、談心事、更不會在睡房搞什麼枕頭派對。還有,你他媽的絕對沒資格命令老子要做什麼。聽懂了沒?」

聞言,綠谷出久無奈地低下頭,嘆了口氣。他把視線移開,臉上的皺眉夾帶著濃濃的沮喪。

「……我懂了。」他失落地回答。

「現在他媽的閉嘴,讓老子睡覺。」爆豪勝己低吼著補了一句,「還有別他媽的像個變態一樣站旁邊看著我睡覺。去找點其他事去做。」

「可是,沒有人能看得到我啊……」綠谷出久苦惱地說。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對啊。那就去女廁偷看吧。」爆豪勝己笑道。 此時,他的臉幾乎都埋在手臂裡,只露出堅挺的鼻尖和壞笑的嘴角。

綠谷出久被調侃得滿面通紅地大叫:「小勝!」

「開玩笑啦,混帳廢久。我知道你不會那樣做的。」爆豪勝己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似乎很享受綠谷出久被逗的反應。綠谷出久羞愧得不敢看他,慶幸小勝看不見自己的臉。

「你也不會那樣做的。」他輕聲說,視線仍避開爆豪勝己。他原以為這句話會顯得有點幼稚,但說出口後卻比想像中更真誠。

「不會。」爆豪勝己簡短回道,手臂依舊遮著眼。他沒有再補充什麼,話題就此中斷。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綠谷出久靜靜地看著爆豪勝己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但不確定他是否已經入睡。

片刻良久,綠谷出久再次開口,談起自從爆豪勝己恢復清醒以來,一直困擾著他的那個問題。

「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昨天發生的事了嗎?」綠谷出久輕聲地問,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

爆豪勝己不禁重重地嘆了口氣,用他最大的嗓音在嘶吼:「幹,你還在啊?」他挑起眉,非常不滿廢久仍待在他身邊,為什麼他就不能乖乖聽話滾遠點?

「不記得,我他媽的不記得。別再提了。記得或不記得都改變不了你現在半死不活的事實。」他冷笑一聲,「沉溺過去有屁用。」

「好吧。」綠谷出久輕聲答道。他不明白為什麼小勝為什麼會忘記,也許是腦震盪的後遺症吧。畢竟復原女孩也說過類似的話。

又一段沉默,空氣中只剩爆豪勝己平穩的呼吸聲在房間迴盪。

過了一會兒,綠谷出久又輕輕喚道:「小勝……」

這次,爆豪勝己忍不住發出像野獸般的的低吼聲。

爆豪勝己煩躁地威脅道:「靠,我他媽的發誓,廢久,如果你再不閉嘴,我就衝去你病房拿一百個枕頭悶死你。」他用力地摀住臉,像是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忍住不把廢久的鬼魂炸到來世去。

「我只是想謝謝你。」綠谷出久繼續說,完全不在意爆豪勝己那副暴躁的反應。其實他幾乎已經習慣了。

「謝謝你幫我。雖然我知道你不想這樣做,也沒有義務幫我,但我還是想謝謝你。」他真心地說,語氣誠懇。

「我當然得幫你啊,笨蛋廢久。」爆豪勝己低吼著,猛地翻了個身,整個動作誇張得像是故意要表現出「我懶得理你」的態度。

他拿起枕頭蓋在臉上,既是為了遮住刺眼的光,也大概是為了擋住廢久那惱人的聲音。

他嘆了口氣,悶悶地補了一句:「要是老子見死不救,還算什麼英雄?」

綠谷出久立刻用一種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爆豪勝己仍把臉埋在枕頭裡,滿臉不耐,完全沒注意到綠谷出久看著他時那閃亮又敬佩的眼神。

綠谷出久小聲地、敬佩地說:「小勝……」

爆豪勝己煩躁地咕噥著;「讓我他媽睡覺,好嗎?今天光是證明自己沒發瘋就已經累到爆了。」他忍不住一拳砸在枕頭上,想讓它變得更柔軟一點,再把整個頭嵌入去「去煩別人啊,快滾。」

綠谷出久垂下頭。他知道,就算他想走,也哪兒都去不了。

他沉默地坐在小勝病房最遠的角落,故意不去看對方。他沒注意到的是,當爆豪勝己陷入熟睡後,那張平日總是繃緊、怒氣沖沖的臉,悄然換上了一種罕見的安寧神情。

 

 

Notes:

原作者的話:
感謝大家對第一章的正面回饋!希望你們也喜歡這一章!
雖然我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回覆留言,但非常歡迎大家留言給我!

編按:
我覺得頭兩章一起看好像比較好,所以就一次過發了。不要太相信爆豪勝己的話,他對廢久死亡有PTSD。

這篇超長文隨緣更,盡量隔週更。給我留言動力+1 haha

Chapter 3: 每次碰到你,我硬了(拳頭硬了)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爆豪勝己醒來時只覺得頭昏腦脹,意識迷濛。他遲鈍地眨了幾下眼,花了好一會兒才回想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現時身在何處。隨著昨日的回憶湧現,他不禁嘆了口氣,又隨即痛苦地哀號一聲。他狠狠地閉上眼皮,又重新睜開。再次嘆息起來,他側身翻了個身,不理會頭皮因動作牽扯而隱隱作痛。他現在睡意未褪,腦中還有腦震盪殘留的朦朧感,一度讓他懷疑,腦海中的回憶是否只是場詭異又噁心的夢。然而,當他看到房內廢久依舊坐在那裡,臉色蒼白得和他最後見到時毫無分別時,他只得不情願地承認──這一切確實發生了,而且全都是真的。

在房間最深一隅,只見綠谷出久垂下頭來,雙臂抱胸,靜靜地坐著。遠望過去,他的姿勢像是在打盹,又像是守夜人在暗中保護爆豪勝己。他那垂落的綠髮遮住了滿臉雀斑,看不清他的表情。雖然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的呼吸卻依舊平穩緩慢。爆豪勝己咂了咂舌,將頭靠回枕頭,不願再去看那個正坐在他房裡的臭書呆子。

「笨蛋。」他乾啞喃喃道,聲音因長時間未開口而低啞。他覺得跟剛醒來時一樣渴得要命,但這次他不打算等人來施捨。他一腳踢開蓋在身上的被子──他什麼時候蓋上這鬼東西的?隨即起身,慶幸這次站起來時並不像幾個小時前那麼頭昏。又或者,是一天前了?他也說不上來。朝床邊窗外一瞥,只見夜幕低垂,星辰點點。

他走到門邊那張小圓桌前,從水壺倒了一杯水,一口氣喝個清光,喉嚨終於稍感舒暢了些。接著,他發現自己憋了不知道多久的尿意一湧而上,顧不得別的,最後看了那還在睡的廢久一眼,冷哼一聲,帶著半吊子的嫌惡,便走出病房,朝樓層共用浴室走去,卻沒察覺自己把門關得異常輕巧。

當他結束如廁走出洗手間後,赫然發現綠谷出久坐在門外,還是先前那個打盹姿勢,彷彿從未動過,沉醉在睡夢之中。爆豪勝己愣了好幾秒,終於從鼻子哼出一聲,朝綠谷出久狠狠皺起眉頭。

「搞什麼鬼?」他大聲說道,他自顧自地認定綠谷出久是醒著的。他一定是醒著吧?居然像個變態跟蹤狂一樣,一路跟他到廁所!就像他一直以來的那樣子,爆豪勝己腦中浮現這麼一句,卻馬上將那想法甩開。「你到底想幹嘛啊,廢久?老子已經夠倒楣得要面對你這煩人鬼了,現在你還想整天跟屁蟲似的黏著我不放嗎?」

綠谷出久突然被爆豪勝己的怒吼嚇醒,驚慌失措地四處張望,直到看見那熟悉又滿臉怒氣的金髮少年站在自己面前,才稍稍鬆了口氣,肩膀也隨之垂了下來。他靠回牆邊,剛才的吼叫令他胸口劇烈起伏,心臟跳得像要衝出胸腔。過了幾秒,他才勉強緩過神來,眉頭微皺,視線在四周打轉,嘴唇開合了好幾次,卻怎麼都無法組織出適當的語句。

「……小勝?」他終於開口,老實說,爆豪勝己真他媽的搞不懂,為什麼綠谷出久每次第一句都要說這個。某種特異感覺盤踞在胃底,令他緊張不安。他這樣告訴自己,那情緒是憤怒。

「發生什麼事了?」綠谷出久遲疑地說,看起來還沒搞清現況。

「發生什麼事?明明是你這個變態一路跟老子跟到廁所,你還好意思問發生什麼事?」爆豪勝己怒斥,瞪著綠谷出久,看著他慢慢站起身來,滿臉困惑地撓著那團亂糟糟的頭髮。

「喔……所以原來反過來也會這樣啊。」綠谷出久只是輕描淡寫地說,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原狀,好像對這個驚人的結論,覺得沒什麼大不了。

爆豪勝己最討厭他這樣。最討厭從廢久眼裡看到某些自己不清楚的真相,無論他如何努力,自己就是不知道。某種揉合著欽佩和嫉妒的感覺黏着他的細胞,在他體內爆炸起來,他任由憤怒徹底地接管自己的情緒,全然發洩起來。

「你他媽到底在說什麼,你這臭書呆子?快把你那套狗屁原因說清楚,不然老子就把你牙全打掉。」他怒吼,語氣一如往常地兇狠。綠谷出久下意識一縮──被小勝吼嚇退對他來說已是肌肉記憶,哪怕如今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已有所改變──但他很快回過神來,像是想起自己不必再這樣畏懼爆豪勝己。於是他抬起頭,眼神堅定,卻仍帶著歉意地解釋道。

「你第一次睡著的時候,我根本離不開你的病房。」他說,「我跟你講過了。就像被磁鐵吸住一樣,我會被你拉回來。」

「這他媽根本一點邏輯都沒有。」爆豪勝己立刻反駁,假裝沒注意到綠谷出久那句話讓自己胸口升起的特異感覺。那肯定只是憤怒。

「我也同意,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綠谷出久點點頭,眼神逐漸變得飄忽,那是他陷入沉思時一貫的模樣。「但不管怎樣,我真的無法離你太遠。我原本以為只有我想離開你時才會這樣,可現在看來,就算是你試圖離開我,結果也一樣。」天啊,當他說完這句時,爆豪勝己只覺得自己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地被抽走。「我根本沒發現自己是被你拖著走的,直到你把我吵醒──我──真的很對不起,小勝。」綠谷出久補了一句,他終於注意到對方臉上那一紅一白的交錯表情。

「所以你是說。」爆豪勝己開口,聲音嘶啞,太陽穴上青筋暴跳,咬著牙,一字一句都像是在拼命壓抑要把整間急症室炸成碎片的衝動。他緊握雙拳,火花幾乎從掌心爆出。「我就算想甩掉你,也甩不掉?」他咆哮地總結。

「我──我真的不確定。」綠谷出久舉起雙手,像是在安撫一頭隨時會撲上來的猛獸,「但我想,大概是這樣。對不起,我、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所以老子不單單是唯一被迫看見你、聽見你。」爆豪勝己重複著先前的話,緊咬牙關,太陽穴的青筋彷彿隨時會炸開,「還得二十四小時全天候被你黏著不放?」

「我、我不會這樣說啦……」綠谷出久試圖弱弱地解釋,嘴角浮出一個小而尷尬的笑容,希望讓小勝聚焦在好處上。如果這件事有好處的話。「我意思是,我還是可以離你幾步遠啦,然後你要去廁所,或者──或者你需要一點、呃,隱私的時候,我絕不會偷看的,我發誓,小勝。」面對綠谷出久的誓言旦旦的樣子,爆豪勝己差點忍不住就一拳往他腦袋後面的牆上砸下去,順便把他的腦袋一起砸進牆裡。

「哦,所以你覺得沒問題?你不會像珠珠頭那變態偷看老子換衣服,所以就沒問題了嗎?」他狠狠地譏諷,朝綠谷出久逼近一步,「老子巴不得能離你十萬八千里遠,你以為你承諾不偷看我拉屎我就要大發慈悲批准嗎?操他媽的,廢久,我發誓,這整件事絕對他媽的是場惡夢!」綠谷出久的臉上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但更多的是被冒犯的不悅。

「我之前就說過了,我……我也不是很享受這種情況。」綠谷出久皺起眉頭,語氣比方才更堅定。他的雙膝還有些發軟,好像還在逼自己站得更穩,但他仍倔強地抬起下巴。「在我們找到方法讓我回到自己身體之前……恐怕我們只好忍耐彼此了。」

「我才不想忍耐你,死廢久!」爆豪勝己幾乎是吼出來的,完全不顧他此刻正站在復原女孩急症室的走廊中,對任何外人來說,他就是一個人在對著空氣咆哮,因為除了他,沒人能看見綠谷出久。「我他媽的從來都不會想忍你,現在也不願意!」

「對不起,但你別無選擇!」綠谷出久毫不客氣地回敬他,遘步向前一步。他的腳不再顫抖了。「你自己也說過,越快幫我,就越快能甩掉我,對吧?那就忍我幾天,之後我就從你的人生裡滾蛋!」

「看你這張蠢臉老子看兩天都嫌多!還幾天?」爆豪勝己怒吼,「操!」他用滿是汗的手撥著頭髮,把亂髮往後甩,滿臉煩躁。「全世界這麼他媽多人,就偏偏是你?」綠谷出久閉上了嘴,但皺著眉頭盯著爆豪勝己。

沉默過後,綠谷出久終於開口:「對不起啊,小勝,對不起我救了你一命。」他的語氣受傷又懊惱。「真希望我能說,下次我就不管你了,但那不可能。」

這句話只讓爆豪勝己更火大,媽的,他太陽穴上的青筋真的快要爆開了,臉上的每條線都因憤怒而繃緊。他的一隻手猛然引爆了掌心的爆炸,威力大得讓他自己都覺得在這種密閉空間裡有點不妙。

「你他媽在說什麼鬼話,書呆子?」他幾乎是咆哮出來,雙拳緊握。「我不知道你從那個老太婆和歐爾瘦特那裡聽到了什麼屁話,但你他媽沒有拯救過老子。」他看起來隨時都會衝上去揍綠谷出久一頓,儘管對方現在只是個幽靈。「老子從來不需要你救我。我根本不需要那種東西。」他搖頭並指著綠谷出久,腦中瞬間浮現那場淤泥怪事件。那彷彿是上世紀前的事了。「所以他媽的給我閉嘴,把那些人灌進你蠢腦袋裡的東西全都忘了。老子不欠你什麼。」他冷哼一聲,「我他媽一點都不你,廢久。」他又重複了一次。綠谷出久看著他,表情難以捉摸。

「我知道你不欠我什麼。」他平靜地說,語氣裡卻有一絲明顯的不自在。「我、我也不是從你身上拿到什麼,小勝。」

「你聽起來他媽在說反話。」爆豪勝己冷冷地回了一聲鼻息。綠谷出久只是嘆了口氣,肩膀垮了下來,轉過頭去。

「聽著。」幾秒後他再次開口,聲音聽起來很累,還混著一點爆豪勝己說不清楚的東西,也許是同理心?「我只是說,如果我們合作,事情會比較簡單。你不想被我纏著,我也不想跟自己的身體分離。我們的目標其實是一樣的。」他聳聳肩,「就是把這件事解決。如果我們能一起努力,我相信我們做得到,小勝。」

「別再給我灌這種正能量雞湯了。」爆豪勝己狠狠地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回病房。他有點驚訝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人跑來查看為什麼他大半夜在急症室咆哮還引爆東西,他也不想挑戰復原女孩的耐性、不想被她抓包。

他一路快步回去,也沒回頭看綠谷出久是不是跟上了。畢竟現在他已經明白,就算那傢伙不想跟,也會被強行拉著走,因為他們莫名其妙地被困在一起了。

「趕快找個方法把你那鬼東西一樣的靈魂塞回你屁股裡,還得塞牢一點別漏出來,省得你又跑出來把老子逼瘋。」他走著走著,回頭撂下一句話。綠谷出久睜大眼睛,整張滿是雀斑的臉頰瞬間漲紅。

小勝!」綠谷出久抗議道,對爆豪勝己那極具攻擊性──而且極度具體──的說法感到羞憤不已。

「什麼?你自己說的,這是我們共同的目標。」爆豪勝己露出一抹惡意的笑容,轉過頭去,不讓綠谷出久看到。

「我可沒用那種措辭說過啊!」綠谷出久緊張地反駁,一邊跟上爆豪勝己的腳步,一起回到房間。

「隨便啦,書呆子。」爆豪勝己哼了一聲,砰地一聲關上門,大步走回床邊。他盤腿坐下,整個人陷入沉思。綠谷出久喜歡小勝沉思的樣子。當他靜下來後,憤怒慢慢從他臉上褪卻,表情換上思考時才有的模樣,他知道小勝會想到些好主意。綠谷出久站在爆豪勝己面前,神情尷尬,顯然不知道該如何自處,而爆豪勝己則繼續盯著某個不存在的空點出神。

過了一會兒,爆豪勝己終於開口:「既然老子被迫接受這鬼情況,那我們得先定幾條基本規則。」他向後撐著手臂,認真地看向綠谷出久。「第一──不准偷看。老子說不准看時,你他媽就給我閉上眼。那些我連講都不用講就知道你不能看的東西包括但不限於:我上廁所、我換衣服、我睡覺、我洗澡,還有任何太私人的鬼東西,總之你那對變態跟蹤狂不准盯著我。懂了沒?」他挑起一邊眉毛看著綠谷出久。

「小、小勝,我、我為什麼會想偷看你洗澡──」綠谷出久慌亂地結巴著,臉頰一片通紅。

「閉嘴,廢久!」爆豪勝己直接打斷他,「第二──不、准、他媽地喃、喃、自、語。老子他媽發誓,如果我要每天二十四小時都聽你那該死的自言自語,我一定會確保你那靈魂再也回不了你的身體。懂沒?」

「可是我……」綠谷出久想要抗議,聲音裡滿是委屈,最後卻垂下頭。「好吧,我知道了……」他無奈地接受了。

「第三──老子不是你他媽的私人助理。我不會幫你傳話,也不會因為你變成了幽靈就代你應付所有對話。如果你有什麼重要的話,是那種能幫你滾回原本身體的話,那就講。但除此之外,你就把那些廢話和想法全都關進你那顆垃圾腦袋裡,懂?」

「所以你是要我閉上眼睛、閉上嘴巴,然後什麼都不做地跟在你屁股後面,直到我們找到讓我回去的方法?」綠谷出久皺眉,語氣微帶不滿地問道。爆豪勝己只是大大地咧嘴一笑。

「答對了。」他得意地勾起嘴角,「現在就開始訓練吧。去那邊牆角罰站,開始從一千億倒數,趁我再睡個覺、想想該怎麼處理你這爛攤子。祝你好運。」他點了點頭,毫不客氣地倒回床上躺下。「還有,廢久,記住第二條規則。記得在心裡數,別他媽出聲。」

「你……又要睡覺了嗎,小勝?」綠谷出久皺著眉問,完全無視了爆豪勝己剛才說的大半規則,聲音裡竟帶著幾分關切。爆豪勝己翻了個白眼。

「那跟你有什麼關係?不會妨礙你數數。」爆豪勝己冷淡地說。綠谷出久向床邊靠近一步。

「我根本沒在數。」他簡單地回了一句,但很快揮手把這個話題拋開。「我只是……我是說,你已經睡了差不多一整天了。」綠谷出久語氣中透著擔憂,「我覺得你應該找復原女孩看看──」

「第四條規則。」爆豪勝己直接打斷他,「不准把你的手插進不關你屁事的事情裡。」

「這我事啊!」綠谷出久立刻反駁。「你是我的──」他話說到一半卻突然停住,像是臨時改變了主意。他移開視線,有些難為情地沉默了幾秒才繼續說下去。爆豪勝己帶著一絲探究瞥了他一眼。「你是我…我…啊,我只是覺得你不該睡這麼久。」他最後只是這麼說,語氣裡像是藏著什麼不想讓爆豪勝己知道的東西。

「我要休息那麼久還不都是因為你這書呆子太他媽的煩。」爆豪勝己翻了個白眼,雖然他對綠谷出久那異常的神情仍保持懷疑,但他不想深糾。「現在閉嘴,去開始你的數數。」

「小勝,我是認真的。」綠谷出久嘆了口氣,聲音中透出疲憊與挫敗。他不敢直視爆豪勝己的眼睛。「你早該開始恢復了。」他低聲補了一句。

「誰說我沒在恢復?」爆豪勝己挑眉看著他,雙手枕在腦後,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

「我一看就知道你沒有。」綠谷出久搖搖頭,咬著下唇,神色滿是擔憂。「只、只是你答應我,明天早上跟復原女孩談談,好不好?你、你腦袋撞得很嚴重,還是小心點比較好。」

爆豪勝己沉默地盯著他好幾秒,綠谷出久直到他開口才終於敢抬頭看他。

「你知道嗎,廢久。」爆豪勝己咬牙低吼,眼神裡滿是怒火與一絲難以言喻的厭惡,「老子最他媽討厭你的一件事,就是你那該死的、自以為是的救世主情意結。你老愛插手那些根本不屬於你的事,還妄想別人會感激你、崇拜你,對你俯首稱臣。你知道嗎?」他冷哼一聲。「老子他媽不需要你拯救、關心我,也不需要你擺出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臉,好像你是什麼從天上下凡的天使似的。給老子清醒一點,接受現實,你他媽不是什麼救世主,也永遠不會比我強。」他聳了聳肩。

一陣沉默降臨,綠谷出久只是怔怔地看著他,嘴微微張著,眼中閃著說不清的悲傷與難過。他像被踢了一腳的受傷小狗,盯著爆豪勝己,而他選擇無視那副受傷的眼神,轉過身背對著他。

過了仿佛一個永恆的沉默後,綠谷出久終於開口:「你……原來你是這麼想我的嗎?」聲音細微而顫抖,聽起來無比痛苦。爆豪勝己重重嘆了口氣,翻了個白眼,儘管綠谷出久看不到。

「對。現在閉上你那張臭嘴,讓老子安靜地睡一覺。還有,最好別在我睡覺的時『觀察』我。」他冷冷補了一句,刻意忽略綠谷出久聽起來快哭出來的語氣。

「小勝,我不會……我……我不是……」綠谷出久結結巴巴地說著,但在爆豪勝己還來不及抱怨、反駁或轉頭瞪他之前,他自己便停了下來。他低下頭,擋住那失落的神情,輕輕地哽咽一口,然後轉身慢慢坐到地板上。他背對著小勝,就像爆豪勝己選擇背對他一樣。

他們誰都沒再開口,時間彷彿靜止了。爆豪勝己幾乎快被睡意吞沒,意識被沉沉的倦意緩緩包圍,直到他聽見那一句幾乎聽不見的「晚安,小勝」,聲音比往常乾澀許多。

爆豪勝己沒有回應,儘管他的胸口莫名地悶得發緊。

 

 


 

 

當爆豪勝己醒來時,映入眼簾的第一幕就是一頭該死的狗屎紅色頭,和一個比清晨的陽光更燦爛的笑容。

「爆豪!你醒啦!」切島銳兒郎興奮地喊道,當爆豪勝己微微聚焦的紅眸對上他時,他的聲音明顯太大聲,對爆豪勝己來說簡直像把釘子釘進腦袋。他忍住了揍爛切島銳兒郎那副尖牙笑臉的衝動,只因對方看起來高興得有點離譜。

「操他媽的,小聲點,狗屎頭。」爆豪勝己咬牙抱怨,一邊把手臂擋到眼前,抵住手肘,以遮擋灼眼的日光。光線照進他那同樣敏感的眼睛,讓他煩躁地皺起眉頭。「你來這裡幹嘛?」

「我們來看你的啊!」切島銳兒郎用跟剛才一樣的語氣回應,但應爆豪勝己的要求音量小了一些。那個「我們」讓爆豪勝己疑惑地皺起眉頭,直到他從手臂後抬起臉,然後在某種接近驚恐的神情中,看見了站在切島銳兒郎身後的幾張臉:白痴比卡超、黑眼窩、還有醬油臉,全都興奮得像過年一樣。「復原女孩說你終於可以見訪客了,畢竟你快要出院了嘛!所以爆豪派閥決定來看看我們最愛鬧脾氣的成員在經歷腦震盪後到底怎樣啦!」切島銳兒郎解釋道。

「把錢交出來,瀨呂。」蘆戶三奈說道,眼睛還沒從爆豪勝己身上移開,便一邊伸出手對著身邊的瀬呂範太。「他沒有在醒來十秒內揍切島。」

「這不公平!」瀬呂範太抗議,雖然還是乖乖把手伸進口袋,把賭注交給蘆戶三奈。「他還沒完全清醒啦,再給他一點時間,我敢說他一定會──」

「閉嘴,白痴!」爆豪勝己馬上反駁,怒火中燒,「老子才沒困!」

「啊,他回來了!」上鳴電氣開玩笑地說,這讓爆豪勝己更是火大。他不只要忍受狗屎廢久,現在這群混帳也開始拿他開玩笑?

「還有老子他媽說過幾次了,別再叫自己什麼『爆豪派閥』了,那聽起來超他媽蠢還丟臉到不行!」爆豪勝己繼續怒吼,不過他也有那麼一絲慶幸,自己感覺比昨晚好多了,休息得夠,雖然眼睛對光還有點敏感,大聲喧嘩也讓他頭微微作痛。

「別裝了啦,你明明很爽我們用你名字取團名。」蘆戶三奈翻了個白眼,對爆豪勝己的怒氣毫無懼色,「你就是喜歡成為大家的焦點。」

「因為你們這群傢伙全都是雜魚啊,不以老子命名還能叫什麼?」爆豪勝己皺眉看著粉紅女孩,而對方成熟地對他吐了個舌頭。「但那也改變不了這名字他媽的荒謬。」

「你根本就很愛我們啊。」蘆戶三奈一臉理所當然地說,接著舉起手機往空中一拋,動作快得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來張驚喜自拍!跟腦震盪後的爆豪合照!」她邊笑邊宣告。

下?!」爆豪勝己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愕,就在蘆戶三奈快門一按時,被拍下了他皺眉怒瞪的瞬間。復原女孩包在他頭上的繃帶讓他的頭髮亂得像鳥窩,而蘆戶三奈精準地抓住他剛要爆炸前的那個表情,讓這張照片瞬間成為黑歷史。她哈哈大笑著,把照片拿給上鳴電氣看,爆豪勝己則是一腳踢開被子,從床上跳了下來。

「把那照片刪掉,黑眼窩!」他怒吼,蘆戶三奈驚叫一聲,二話不說就夾著手機衝出急症室。

「老子要殺了你!」爆豪勝己狂吼,衝出病房追了出去。

「快跑啊,蘆戶!」上鳴電氣朝蘆戶三奈大喊,瀨呂範太笑得腰都直不起來,切島銳兒郎則拼命想把爆豪勝己拉住。

「放開我,狗屎頭!」爆豪勝己怒吼,像野獸一樣掙扎,「我要宰了她,下一個再殺了你!」

「小勝,你該回床上躺好!」一個聲音從房間內某處響起,爆豪勝己猛地回頭,看見綠谷出久正站在床的另一邊,一臉焦急。他一直都在嗎?「這會讓你的腦震盪更嚴重的!」綠谷出久懇求地說。

「我他媽不是說過別多管閒事嗎,死廢久!」爆豪勝己怒吼,朝綠谷出久伸出手指,滿臉怒氣。既然切島銳兒郎死死拉著他不讓他去追蘆戶,他的怒火自然就改往綠谷出久身上發洩。

「天啊……」瀨呂範太在他身後低聲喃喃,語氣裡的笑意全沒了。爆豪勝己轉過身,臉頰莫名發燙,氣得更重,他狠狠地瞪著剩下的三人,用眼神威脅他們,誰敢說老子瘋了?

「怎樣?」爆豪勝己語氣鋒利,冷冷地低吼。上鳴電氣和瀨呂範太本能地後退一步,但切島銳兒郎仍站在他旁邊,一隻手牢牢抓著他的手臂。

「你……你真的看得到他?」上鳴電氣結結巴巴地說出所有人心裡的疑問,臉上帶著半分震驚半分恐懼。「綠谷?」他補充,好像怕爆豪勝己沒聽懂似的。爆豪勝己當場火冒三丈,真想一腳把他踹飛。

「在復原女孩批准我們進來之前,歐爾麥特有跟我們解釋過。」切島銳兒郎趕緊插話,免得爆豪勝己真的動手,「只是……還是有點難以置信吧。」他聳聳肩,帶著幾分歉意。爆豪勝己立刻瞪向他。

「怎樣,你們也以為老子撞壞腦袋,所以開始發瘋?」他冷笑,語氣裡滿是輕蔑。「全都去死吧,混蛋們。大家都這麼以為。」

「但,我的意思是……!」上鳴電氣語氣一轉,突然變得興奮起來,「你居然能看見他、跟他講話!其他人都不行耶!這不是超酷的嗎?!」

「一點也不酷,兄弟。」瀨呂範太用手肘戳了上鳴電氣一下,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綠谷差點死掉了。嚴格來說,他現在是個幽靈。而爆豪是唯一能跟他說話的人。」他說完還忍不住皺眉。上鳴電氣這才反應過來,倒吸一口氣。

「喔不……」他低聲呻吟,露出同情的神情。

「對啊,可憐的綠谷。」瀨呂範太跟著搖頭,同情地說。

「什麼?!」爆豪勝己怒吼,滿臉難以置信。「可憐的是我吧!老子才是受害者!他那臭書呆子有什麼可憐的?!」他暴怒地朝瀨呂範太撲過去,切島銳兒郎又一次死命拉住他。

「他也被困在你身邊啊!」瀨呂範太驚慌地辯解,一邊縮到上鳴電氣身後,用他當肉盾。「這是雙向的啊!」

「他說得沒錯喔。」綠谷出久小聲地補了一句,仍然站在原地。但爆豪勝己完全無視他,而其他人也聽不見。

「讓我告訴你,被困在老子身邊他媽的是一種榮幸!」爆豪勝己怒吼,聲音幾乎震得空氣發顫。「因為老子他媽的天下第一最強,懂嗎,你們這群蠢貨!」

「看得出來。」切島銳兒郎低聲嘀咕了一句,讓綠谷出久忍不住輕笑出聲。爆豪勝己立刻猛然轉向那個幽靈少年。

「你覺得很好笑是不是,臭書呆子?!你有話想說是不是?!啊?!」他大吼,語氣暴躁。上鳴電氣、切島銳兒郎和瀨呂範太的視線不安地來回飄動,在爆豪勝己和他盯著的空氣之間游移。

「這真的太詭異了啦,老兄。」上鳴電氣小聲說道,「他看起來就像是在對牆壁講話。要不是歐爾麥特跟我們說過發生什麼事,我一定以為你完全瘋了。」

「我說過了,去死吧。」爆豪勝己冷哼一聲,重新坐回床上,狠狠瞪著這群朋友。他他媽地討厭這一切。討厭只有他能看到、聽到那該死的廢久,討厭每次跟他說話都像是在自言自語,討厭廢久讓他們陷入這爛攤子。他一邊揉著臉,一邊重重嘆氣,渴望能換個話題,哪怕只是一小會兒別再提起那該死的廢久。「所以那個老太婆說我快要能出院了?」他挑眉問道。

「很快啦。」切島銳兒郎點點頭,「但她沒說什麼時候。你還好嗎?我們真的超擔心你的。」

「對啊,麗日跟飯田回來的時候,然後相澤老師滿身是血地出現,我們全部都快瘋了。」上鳴電氣補充道,「尤其是在急症室看到你那副模樣之後。」

爆豪勝己大聲地嘆了口氣,氣惱地把頭往後仰,儘管這讓他頭上的傷口又刺了一下。他奶奶的真的受夠了。為什麼每個人都要一再提「那件事」?卻又不告訴他到底是什麼事?復原女孩也曾提過,說「我的眼睛就是証據」,現在連白痴臉都在說他「那件急症室的事」之類的。媽的,他到底做了什麼?他腦中對找到那個巷子敵人之後的記憶全是一片空白,而這種所有人都知道什麼、只有他不知道的感覺,簡直快逼瘋他了。

「聽著,我根本不知道你們他媽在講什麼。」儘管爆豪勝己仍保持著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但他的語氣卻是真誠的,他真的不記得發生什麼事,但不代表其他人能對他說三道四。「每個人都對我說『我』做了什麼或沒做什麼,但我記得的,只有在訓練場跟那個混帳敵人打了一架。沒了。」他抬頭看向切島銳兒郎,知道對方是自己最信得過的朋友,或許只要一個眼神,他就能看懂爆豪勝己沒有說出口的請求。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因為沒人願意告訴我。

切島銳兒郎靜靜地注視著爆豪勝己的眼睛,試著解讀那雙深紅瞳孔中寫著的情緒。過了幾秒,他回頭看了看還站在他身後的上鳴電氣和瀨呂範太,他們顯然沒察覺這場無聲的交流。

「那個…」切島銳兒郎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啊……蘆戶跑出去也有一段時間了吧?」

「當然啦。」上鳴電氣笑道,「她偷拍了爆豪勝己在病房裡的樣子,現在大概已經逃到地球另一端去了吧。」

「或者她只是照她說的,去隔壁房間看綠谷了。」瀨呂範太聳聳肩補充。

「那我們乾脆一起去看綠谷吧?」切島銳兒郎笑容燦爛地提議,「爆豪看得到他,但我們看不到,我想他應該也會很高興我們來看他。」

「嗯嗯!即使我實際上不在那房間裡也沒關係!謝謝你,切島同學!」綠谷出久在爆豪勝己背後高興地說,聲音裡滿是熱切的感激,完全沒察覺切島銳兒郎話裡的真正用意。爆豪勝己甚至不用看,也知道那書呆子臉上肯定掛著一副大大的笑容。

「你真他媽是個白癡。」爆豪勝己冷哼一聲,連頭都懶得轉過去看他。切島銳兒郎皺眉,朝他抗議地瞪了一眼。

「喂!」他抗議道。

「不是在跟你說話。」爆豪勝己毫不在意地回,還不耐煩地咂了咂舌。切島銳兒郎望著他背後那片空氣,眉頭微皺,但什麼也沒看到,最後只得轉回去面向其他人。

「總之。」切島銳兒郎露出一個有些尷尬的笑容繼續說,「你們兩個先去找綠谷吧?我馬上就來,我得先把復原女孩要我拿給爆豪的巧克力給他。」他說謊。

「可是我們今天根本沒見到復原女孩啊。」上鳴電氣皺眉指出。切島銳兒郎尷尬地看著他,露出一副「拜託你配合點」的表情,氣氛頓時陷入僵硬的沉默,直到爆豪勝己忍無可忍地咕噥一聲,抓起枕頭,對著切島銳兒郎拙劣的演技感到火大。

「快滾出去,白痴臉!」他怒吼,把枕頭用盡全力砸向上鳴電氣。

「啊啊啊!」上鳴電氣發出一聲慘叫,枕頭正中臉部,他差點整個人往後跌倒,好在瀨呂範太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肘才沒讓他摔到地上。

「走吧,電氣。」瀨呂範太說,一邊推著上鳴電氣往門口走,一邊回頭看了切島銳兒郎一眼,一切盡在無言中。

「這樣不太好吧,小勝。」綠谷出久在床的另一側幾乎有些失望地說,「他們是來看你的,你不該這樣趕他們走。」爆豪勝己翻了個白眼,選擇無視那書呆子的說教。

「那待會兒見囉,切島。」上鳴電氣有些失落地揮手道別,瀨呂範太輕輕催促地推著他往門外走。

「我馬上就跟上!」切島銳兒郎對著他們喊道,在瀨呂範太回頭帶著會意眼神關上門前的最後一刻。等他們一離開,切島銳兒郎立刻轉向爆豪勝己,語氣平靜卻堅定地說:「好吧,你想知道什麼?」

「為什麼每個人一提到急症室,就好像知道什麼不能說秘密一樣,這他媽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爆豪勝己冷哼一聲,盤腿坐在床上,眼神銳利地盯著他。切島銳兒郎咂了咂舌,移開視線,眉頭緊蹙,像在斟酌該怎麼開口。

「小勝,也許我來說比較──」綠谷出久剛想插話,但切島銳兒郎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已經開始說了。

「啊,好吧,那我從頭講會比較清楚一點。」他聳聳肩,在床上轉過身,面對著爆豪勝己。「所以,一開始你跟綠谷失聯的時候,大家都開始擔心了。你們倆都沒有回應通訊器,也消失了很久,不過大家一開始都覺得你們可能又在吵架什麼的。連相澤老師也沒太放在心上,直到我們聽到綠谷出久發出求救訊號。」

「我問的是急症室發生了什麼,不是整份他媽的事後報告,狗屎頭。」爆豪勝己不耐地打斷他。但切島銳兒郎沒理會,只繼續往下說。

「總之,麗日、飯田跟轟是第一批趕到你們那邊的人,還有相澤老師。他們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變了。連相澤老師……你也知道他平常多沉得住氣,可是那天他也坐不住了。當時我們還在訓練場等消息,根本沒看到你跟綠谷回來,因為你們被直接送去復原女孩那邊了。然後我們被叫回宿舍去等,但麗日他們一回來就……她就全說了出來。」切島銳兒郎看向爆豪勝己,眼神裡有些抱歉,「她說,綠谷……死了,或者說幾乎死了。還說你整個人都嚇壞了,因為你親眼看著那一切發生,然後……」他說到這裡,頓了下來,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出接下來的話。

說啊,別他媽吞吞吐吐的!」爆豪勝己催促他。

切島銳兒郎皺著眉頭,咬了咬牙:「她說,綠谷是為了救你而擋下了敵人的攻擊才死的。」他的聲音很少,語氣混合帶遲疑和歉疚,聽得爆豪勝己火冒三丈。

「又他媽來這一套?!」他怒吼,「我不是已經說過那根本不是事實了嗎?!」

「可是你剛剛不是自己說了,你根本不記得遇到敵人之後的事情了嗎?」切島銳兒郎疑惑地皺起眉,看起來是真心不解。這反而讓爆豪勝己更怒,因為他說得沒錯。他真的不記得。他無法否認,也無法反駁。他根本不知道,廢久是不是真的為了救他而擋下那一擊。

但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已足以讓爆豪勝己暴跳如雷

「閉他媽的嘴,繼續講下去!」他怒吼,完全不打算承認自己前後矛盾。

「可你都叫他閉嘴了,他怎麼繼續講啊,小勝?」綠谷出久在他身後無辜地說。爆豪勝己回頭朝他瞪了一眼,那眼神之兇狠,彷彿能把綠谷出久的靈魂燒出洞來。

「總之。」切島銳兒郎搶在爆豪勝己開口罵綠谷出久之前繼續說下去,「沒有人真的相信你是嚇到呆住了這種說法,但大家都因為綠谷死掉的事太震驚了,所以我們等相澤老師離開宿舍之後,就偷偷跑去復原女孩那邊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麗日和飯田留下來,他們情緒太崩潰了,但轟跟我們一起去的。到了那裡……」他又停了下來,語氣沉重。

爆豪勝己不耐地嘆氣。「你是不是每講一件重點就要來個戲劇性停頓啊,白癡?」

「小勝。」綠谷出久哀傷地說,某種令爆豪勝己不明白的情緒混合其中,讓爆豪勝己忍不住回頭看他。那雙誇張得不可思議的翠綠眼睛裡,寫滿了擔憂與恐懼,全身上下都透著緊張。他喉嚨動了動,像是在鼓起勇氣開口。「我覺得你不應該聽下──」他想繼續說,但切島銳兒郎並不知道他說話了,把他壓下去了。

「你整個人都失控了。」他語氣變得嚴肅,眼神猶豫地望著爆豪勝己,「我們到的時候,你……不像平常那種爆豪式的生氣,是那種──我剛看著人為我死掉──的崩潰。真的挺可怕的。」

「哈?」爆豪勝己一愣,綠谷出久早已被他拋到腦後,現在整個注意力都落在切島銳兒郎身上。

「沒有人知道該怎麼辦。」切島銳兒郎語速加快,像是急著把這話題快點說完,「你攻擊所有試圖靠近你的人,身上還在流血。你差點把相澤老師的手炸掉,最後還是歐爾麥特變成肌肉形態壓住你,才讓你冷靜下來……然後……呃……」他撓了撓脖子,又猶豫了。「你、你開始哭了。」他終於說出口,主動避開了爆豪勝己的視線。

「什麼?!」爆豪勝己驚愕又羞憤地瞪大雙眼。

「欸,如果這樣讓你心情好一點,其實看起來不像在哭啦。」切島銳兒郎趕緊補充,像是察覺爆豪勝己的怒火正在沸騰。「大家以為你只是在發狂和吼叫。你開始跟歐爾麥特道歉,可是沒人聽得懂你在說什麼。趁還沒有人看到你掉眼淚,我就跟轟一起把其他人趕走了。」

「你讓那個半邊混蛋看到老子在?!」爆豪勝己氣得吼出來,臉色漲紅。切島銳兒郎連忙舉起雙手,彷彿在安撫一頭失控的猛獸。

「他沒跟任何人講!我有逼他發誓不說的。」切島銳兒郎趕緊解釋,「而且他去那裡是為了綠谷,不是你,他根本沒太注意這事。」

「哇,真是太令人他媽安心了。」爆豪勝己咬牙諷刺地低吼,隨即轉頭看向綠谷出久。「那你呢?你也在現場吧?」

「我、我在。」綠谷出久點頭,語氣猶豫,明顯很緊張。「可是小勝,我發誓──」

「所以你把整場鬧劇都看在眼內?」爆豪勝己打斷他,聲音越來越大,「你明明看到發生什麼事,卻什麼都沒告訴我?

「就算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啊!」綠谷出久幾乎喊出來,滿臉挫敗。「而且我說了又能怎樣?根本改變不了發生的事,只會讓你更丟臉!」

至少我可以想個藉口來解釋老子為什麼會因而崩潰!」爆豪勝己怒吼,「現在大家都覺得我很在乎你這個垃圾!」

綠谷出久愣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著爆豪勝己。

出乎意料地,綠谷出久反擊了:「對你來說,這簡直是場災難,是不是?」他的語氣裡混著受傷與憤怒,眼珠浮起一層淚光。「我們從四歲就認識了,但老天保佑!別讓人覺得你在乎我!」

「沒錯,因為老子真的不在乎!」爆豪勝己低吼回去,「我大概是因為腦震盪才哭的,才不是因為你這個單細胞的白癡差點死在一個三流敵人手下!」

「爆豪!」切島銳兒郎皺眉制止,雖然他只能聽到爆豪勝己這一邊的話。

「太遲了,小勝,因為我在乎你啊!」綠谷出久也回吼,眼淚在眼眶打轉,聲音裡滿是委屈與難過,「我一直都在乎你,從來沒有改變過!不管你怎麼踐踏我、貶低我,我都不曾放棄過你!我知道你覺得我很糟糕,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麼才令你這樣想。我以為我們私鬥後,事情有些轉變了!結果我錯了,因為你還是把我當成那個你厭惡的、虛假的傢伙!可對我來說,你就是勝利的化身!從來沒有變過。」

「爆豪,綠谷他真的幫你擋下了那一擊。」切島銳兒郎這時補上一句,完全不知道綠谷出久說了什麼。爆豪勝己猛地轉頭看著他。「我們和相澤老師一起看了監控畫面。」

房間裡陷入一陣漫長的沉默,尷尬而緊繃。爆豪勝己不敢看綠谷出久一眼,也不敢呼吸。

「什麼?」他低聲問道,嗓音沙啞。

「相澤老師讓我跟轟一起和復原女孩看了監控影片。」切島銳兒郎解釋,手還半伸著,像是想安撫他似的。「我親眼看到的。你把那個敵人擊倒了,但他準備反擊時你根本沒留意到。是綠谷注意到了。」

爆豪勝己轉頭看向綠谷出久。對方低著頭,側著臉,讓他只能看到緊抿的嘴唇和滿是雀斑的臉頰。

「他太急於想把你推開,用力過猛了,你後腦直接撞上牆。那才是你腦震盪的原因。」切島銳兒郎繼續說道,目光隨著爆豪勝己的視線轉了一會兒,最後又落回他臉上。「然後那敵人的『個性』正中他背脊。你昏過去了,大約三分鐘。接著你醒來,把他推開。你花了點時間才反應過來他……」切島銳兒郎倒抽一口氣,又看了眼爆豪勝己身旁的空位,「變成那樣。」

爆豪勝己依然望著綠谷出久,而綠谷出久依然沒回望他。

「我沒跟任何人說這件事。」幾秒的沉默後,切島銳兒郎補充,誤以為爆豪勝己反常的沉默是因為擔心這件事傳開。「轟也不會講。相澤老師對其他人只是簡單說明了情況,省略了不必要的細節。他們只知道綠谷出久中了『個性』,被迫靈魂出竅。情況就是這樣。」

爆豪勝己繼續盯著綠谷出久。

「呃……」切島銳兒郎遲疑,面對爆豪勝己那一動不動的沉靜凝視,他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說實話,這樣的爆豪勝己讓他感到有點毛骨悚然。「你……你還好嗎?」

「你為什麼不早說?」爆豪勝己終於開口,彷彿被切島銳兒郎的提問從某種恍惚中拉了回來。他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更低沉。綠谷出久不安地動了動腳步。

「我不想讓你知道。」他輕聲說道,頭還是低著,綠髮遮住了他的眼睛,沒有直視爆豪勝己。

「為什麼不說?」爆豪勝己問,語氣裡還是有怒意,卻也比先前柔和了些。切島銳兒郎的視線來回在爆豪勝己和他對著說話的空氣之間跳動,不禁皺起眉頭。

「你不需要背負這個包袱。」綠谷出久輕聲地說。爆豪勝己盯著他幾秒後,冷哼一聲,搖了搖頭。

「你他媽在說什麼鬼話啊,死廢久?」爆豪勝己低吼,聲音低沉又帶著威脅性。「你以為你自作主張當個肉盾,對我來說是一種負擔嗎??」他的語氣聽起來防備心重得可怕。

「爆豪……別這樣。」切島銳兒郎嘆了一口氣,搖頭表示不認同。

「我只是怕你會怪自己!」綠谷出久尖聲抗議,同樣防衛性十足。爆豪勝己怒火攻心,一把從床上跳下來,怒氣沖沖地朝綠谷出久跨出一步。

「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臭書呆子!」他怒吼,「老子他媽為什麼要因為你的爛選擇而怪自己?」

「好啊,你說得沒錯!」綠谷出久氣得舉起雙手,彷彿已經受夠了爆豪勝己這永無止盡的壞脾氣和好鬥性。「對,是我做的!是我替你擋下那一擊!我現在敢說出來了,即使重頭來過,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這樣做!」他說這話時,彷彿就是在挑戰爆豪勝己最不能接受的底線。爆豪勝己簡直快炸了。

「閉上你那該死的嘴,臭書呆子!」爆豪勝己咆哮,「老子他媽不欠你什麼!我又沒求你救我,我也不需要因為這件事還你什麼!」

「我從來就沒說你欠我什麼啊!」綠谷出久也怒吼回去,「不管你怎麼想我,我救你是因為我在乎你,不是因為我想要什麼回報!」

「那太好了啊!」爆豪勝己冷笑,語氣冷得像刀子,「因為我不會因此而寫感謝卡給你,更不會因知道真相後而激動得抱住你來親!」他說完這句時隱隱意識到自己可能反應過激了,從切島銳兒郎那尷尬又震驚的眼神來看,這句話太超過了。但他停不下來。每當他陷入這種狀態時,他從來就沒能真正停得下來。「老子不會讚『你是我的英雄』,不會誇你,因為那是你自己決定要做的事!」

我才沒要求你這麼做!」綠谷出久咬牙切齒地說,不斷地重複,像在教育個聽不懂人話的白痴,「你到底要我怎麼講,你這爆炸頭才會明白我不是為了什麼目的才這麼做啊?!」

「你他媽的剛剛叫我什麼?!」爆豪勝己低聲咆哮,幾近沙啞,太陽穴上的青筋又一次暴起,「你剛剛是不是叫我爆炸頭?!」

「喔靠……」切島銳兒郎喃喃地站起身,看起來非常掙扎。他的視線每隔幾秒就飄向門口,顯然想趁局勢還沒更失控前逃出去。「我、我還是先走好了。」他緊張地說道,但根本沒有人聽進去。

「小勝,我很抱歉,我救了你一命卻令你這麼生氣。」綠谷出久終於低聲說道,語氣中滿是沮喪,「我從來不是想邀功,也不是想證明自己有多厲害。我只是想保護你。就這樣而已!」他說完這句時,眼神和語氣中都透出懇求。爆豪勝己咬著牙,沒說話。

「你這個他媽自以為事的垃圾。」爆豪勝己低吼著,搖著頭逼近綠谷出久。切島銳兒郎的表情像是陷入天人交戰,不知道該阻止爆豪勝己試圖揍一個鬼魂,還是該趕快逃命。爆豪勝己站在綠谷出久面前,鴿紅的眼眸燃燒著怒火。「你到底腦袋哪裡壞了,居然會在面對一個連『個性』不明的敵人時,直接往他面前撲過去?!」

切島銳兒郎和綠谷出久同時一僵,滿臉困惑地盯著他。

「什──」綠谷出久剛想開口,爆豪勝己已經怒吼出聲,根本不讓他說完。

「因為如果你不是想邀功、不是想拿這事壓我,那就代表你他媽是真的毫無考慮地直接擋下了那一擊,根本不知道會對你造成什麼傷害!」他咆哮著,又往前跨出一步,「你他媽腦袋是有病嗎,死廢久?!你媽小時候是不是把你摔過頭?!」

綠谷出久瞪大雙眼,嘴唇微張,一臉愕然,完全沒預料到這場對話會突然轉向這個方向。切島銳兒郎看起來也一樣困惑。

「小勝──」綠谷出久猶豫著說道,與此同時,切島銳兒郎也開口:「爆豪──」

「你們兩個都他媽閉嘴!」爆豪勝己怒吼,一邊把手插進頭髮裡,好像努力想壓制快要從指尖爆出的火花。「操他媽的,在這世界上千千萬萬個人裡,我偏偏要被困在一個自以為是又完全不懂得保護自己的人身邊!」他咬牙咆哮。

「小勝,冷靜點──」綠谷出久小心地靠近一步。

「別他媽命令我,你這個臭書呆子!」爆豪勝己立刻回吼,手指指著他,語氣充滿控訴,「你連保護自己都辦不到,還敢假裝知道什麼對我最好!」

「爆豪,你深呼吸一下,坐下來,不然復原女孩不會讓你出院的!」切島銳兒郎勸道,伸出一隻手想安撫地搭上他的手臂。爆豪勝己低低地發出一聲威嚇的咕嚕聲,狠狠喘了一口氣,似乎在掙扎。當切島銳兒郎握住他的手臂,想帶他回床邊時,爆豪勝己像個倔強的孩子一樣一把甩開他的手,但在沉默思索了幾秒後,他還是狠狠往床上一坐,雙腿盤起,肩膀緊繃,滿臉不甘。

綠谷出久緩緩眨了眨眼,當他意識到小勝選擇聽切島同學的話而不是他的時候,他眼裡閃過一絲落幕的神情,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地站著。

「你真的得冷靜點啊,兄弟。你頭還在癒合,不能在急症室裡一直這樣吼來吼去的。」切島銳兒郎再次坐到爆豪勝己身旁,一隻手輕輕搭上他的肩膀,語氣安撫。爆豪勝己立刻甩開那手。

「嘖,隨便啦,狗屎頭。」爆豪勝己冷哼一聲,嘴上雖這麼說,但態度算是默許了。綠谷出久皺起眉,看起來有些不悅。

剛剛不是也一直叫你休息嗎!」他抗議著,走到爆豪勝己視線前方,像是想強迫他看自己。

「閉嘴,書呆子。」爆豪勝己立刻回嗆,「你都快死了,還有臉來教我是對我最好的?」

「我還沒。」綠谷出久的眉頭皺得更深,往前走了一步。

「老子可以照顧自己,根本不需要你那狗屁建議!」爆豪勝己怒道,雙臂抱胸,狠狠瞪著綠谷出久,「我本來就有可能會閃開,是你自作主張,結果才把我們搞成現在半死不活的樣子!」

「你看吧!這就是我沒跟你說的原因!」綠谷出久反擊,「你從來都不信我講的話,可只要是別人講的,你就信!那你乾脆問問切島同學好了,他看了影片,讓他告訴你你到底有沒有要閃開!」他指著切島銳兒郎所在的位置,切島銳兒郎一臉困惑又尷尬地坐在那裡。

「就狗屎頭那智商,他能看出來個屁。」爆豪勝己從鼻子哼了一聲,讓切島銳兒郎皺起了眉頭。

「等等!你們剛剛是在說我嗎?」切島銳兒郎叫道,語氣介於委屈與好奇之間。

「閉嘴。」爆豪勝己翻了個白眼,語氣太過防備。他不想從最好的朋友那裡聽到廢久是對的,所以最好一開始就不要問。

「綠谷說了什麼?我想知道!」切島銳兒郎抗議,強烈的好奇心已經超越了被冒犯的情緒。爆豪勝己越是防備,切島銳兒郎就越想聽。

「問他你有沒有打算閃開!」綠谷出久立刻抓住機會說道。

「我他媽已經說了一百遍了,老子不是你那他媽的私人信差!」爆豪勝己暴怒地吼道,氣得又從床上站了起來。

「你就不好奇嗎?」綠谷出久挑起眉毛,帶著挑釁的神情反問他。這該死的臭書呆子,他說話時的語氣、那種早看穿他的態度、像是在說「你不敢問,是因為你知道我是對的」,全都讓爆豪勝己胸口熟悉的那團特異情緒再度炸裂──那是只有綠谷出久才能激起的東西,在他還沒反應過來前,就已經全面引爆了。

「天啊,我他媽真的覺得你每次一開口,就是在求我揍你一拳啊,死廢久!」爆豪勝己怒吼,語氣中帶著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幾乎是肌肉記憶的攻擊性,他順從著那股衝動,像以往無數次那樣,一把把綠谷出久推開。

就像過去這幾天一樣,他原本以為,他的手會直接穿過對方的靈魂。

可是,他的手,竟然實實在在地推上了綠谷出久的肩膀。而那一推力道之大,把綠谷出久整個人摔倒在地。屁股先落地的綠谷出久痛得叫出聲來。他驚訝地看著爆豪勝己,而爆豪勝己看起來比他還要天驚訝。

他碰到了綠谷出久。

綠谷出久坐在地上,抬頭瞪著他,嘴巴像條魚一樣開開合合。爆豪勝己則僵在原地,滿臉驚駭,那表情甚至讓切島銳兒郎感到非常擔心,他從來沒看過爆豪露出這種神情。

「什麼?到底怎麼了?」切島銳兒郎坐在床上不安地問道,完全不知道剛剛爆豪勝己碰到了應該是幽靈的綠谷出久,「爆豪?」他緊張地喚了一聲,見對方沒有回應,他更擔心了。

爆豪勝己沒有回話。他連忙走下床,強行拉住切島銳兒郎的手,視線從未離開地上的綠谷出久。他拖著切島銳兒郎來到綠谷出久身邊,自己蹲下,硬把還在驚叫「發生什麼事」的切島銳兒郎也拉了下來。他把切島銳兒郎的手拉向綠谷出久的肩膀。結果,切島銳兒郎的手就像穿過空氣一樣,直接穿過了綠谷出久的身體。

「你有感覺到嗎?」爆豪勝己問,聲音冷靜而慎重,跟剛才的爆發相比簡直判若兩人。他好像終於讓理智接管情緒,開始用戰場上的那種冷靜判斷思考眼前不可思議的情況。

切島銳兒郎皺起眉頭。「呃……沒有,什麼都沒感覺到。」切島銳兒郎老實回答,一邊擔憂地望著爆豪勝己。爆豪勝己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目光依舊死死盯著綠谷出久。

「老子不是問你。」他補充。他從那滿眼震驚的幽錄眼眸中,看見自己的紅眸,紅與綠互相輝映,誰也不肯先從對方身上移開視線。

「沒、沒有。」綠谷出久語猶豫地說。「我什麼也沒感覺不到。」

「爆豪?」切島銳兒郎再次喚他,依舊滿臉困惑,跪在他身旁一臉茫然。

爆豪勝己緩緩地、極小心地將手覆在綠谷出久的手背上。起初的動作帶著試探,彷彿害怕自己的觸碰會像切島那樣直接穿過綠谷出久的身體;但當他感受到由指尖傳來的溫度時,他的動作變得遲疑起來。他低頭專注地看著兩人肌膚相貼的地方,確認了好幾秒,才再一次抬眼看向綠谷。

「這個呢?」爆豪勝己再次開口,平靜地問。綠谷出久很想抑壓自己,不想因為小勝碰到自己而臉紅。小勝的語氣說不上溫柔,但已不再像剛剛一樣暴躁了。他聽起來謹慎、冷靜,像是在進行某種實驗。「你能感覺到嗎?」

「我、我能!」綠谷出久語帶顫抖,情緒高漲地說,他不再抑壓自己:「我能感覺到你,小勝!」話音未落,他便向前撲了上去,緊緊抱住小勝,把臉埋進對方的頸窩,像孩子一樣放聲痛哭。

他不是個幽靈,有人能捉摸他。

而爆豪勝己腦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是昨夜綠谷出久靠近他耳邊低語時,那令人發癢的髮絲輕撫過他的頸側。如今那同樣的感覺再次出現。媽的,這臭書呆子到底要不要剪頭髮。他原本以為那種觸感只是腦袋亂七八糟想像出來的幻覺,是自己無意識中為了填補「他既在這裡、又不在這裡」這個矛盾所產生的錯覺。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真的能摸到綠谷出久,自己也能被綠谷出久觸碰。

本能告訴他應該推開這愛哭鬼書呆子、再順便譏笑他一番,嘲笑他像隻無家可歸的濕毛狗一樣抱著他哭得稀里嘩啦,但不知為何,爆豪勝己沒有動──他就那樣僵硬地蹲坐在原地,雙手垂在身側,任由綠谷出久緊緊摟著他痛哭、任由綠谷出久發洩他的情緒。他知道自己或許應該回抱一下,哪怕是輕輕地拍拍背,但他就是……做不到。他不明白為什麼,但他做不到。也許,他天性如此,從來就不是個會擁抱別人的人;也許,他只是害怕那個他無法說清的原因。

「爆豪?」切島銳兒郎在他身旁開口,仍舊一頭霧水。看到爆豪勝己臉上那──尷尬又有些彆扭的神情──他不知該如何反應。誰都看得出來,這個擁抱對爆豪勝己來說既陌生又難以招架。畢竟,那是來自他口口聲聲說討厭的對手。

「我……」爆豪勝己頓了頓,聲音難得地遲疑。他沒料到,自己真的能碰到綠谷出久。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事實上,他甚至害怕這代表什麼。他喉頭一熱,卻找不到合適的話來解釋這一切──這份突如其來的親密,這陌生又混亂的觸感。

「我能碰到你!」綠谷出久再次喊道,終於鬆開了擁抱,但雙手依然緊貼著小勝的手臂,像是捨不得鬆開這份唯一的連結。他的臉因激動而泛紅,還濕漉漉的掛著眼淚。爆豪勝己別開視線,不再與他對視。

「嗯……」爆豪勝己低聲說。他眼神失焦起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顯得這麼茫然失措。「嗯,我也能碰到你了,廢久。」他終於說出口,語氣卻遠不如他腦中那樣咄咄逼人──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Notes:

原作者的話:噢噢噢出久小勝

編按:謝謝大家的踴躍留言🥹很開心很有動力!所以隔週更了!爆豪目前真的是個混蛋,但我覺得作者有很好地形容那種憤怒的來源:才能man的自己,應該比廢久強,卻又覺得自己遠不如廢久。只有出久才能讓他心裡起那麼多疙瘩,而他不想面對自己,選擇用憤怒來掩飾這一切。

另外題外話,因為我是香港人,所以有些名語是香港的翻譯喔,我有掙扎過要不要用台灣的比較多人看懂,但又覺得如果連身為香港人都不用廣東話的翻譯,那就沒有人用啦 >< 所以從這篇文開始,我都會用香港的常用字,希望各位可以多體諒 + 覺得廣東話也蠻有趣的!

 

Chapter 4: 漫步半夜的常闇同學拯救了世界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爆豪勝己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歐爾麥特、相澤老師和雄英校長。

他從眼角瞥見廢久正在緊張地扯著衣角,動作之大令爆豪勝己想揍他。他繼續面無表情地盯著相澤與校長,試著理解剛剛被告知的事實,或者說,他們兩人剛被告知的事實。

在一段彷彿永恆般的尷尬沉默後,爆豪勝己終於開口:「所以說。」他的眼睛微微瞇起,語氣中充滿著懷疑與更多的不適。「你們的意思是……廢久的靈魂現在……」他話說到一半,卻無法說下去。歐爾麥特的表情混合著尷尬和歉意的。接下來相澤老師的話,語氣一如既往地嚴肅。

「與你的靈魂綁定了。」他交叉雙臂淡淡地說道。廢久在旁邊發出一聲類似被壓抑的短促驚叫聲,但爆豪勝己才不會去理會那種聲音。「不過這一切仍然只是理論。除非我們真的抓到那個使用這個『個性』的小偷,否則我們也無法完全確認這個能力到底是怎麼運作的。」他聳了聳肩,彷彿他們正在討論的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一般的『個性』事故。彷彿廢久的靈魂真的和爆豪勝己綁在一起也只是個小事故。

「那現在我們離抓到他還差多遠?」綠谷出久焦急地問道,身體微微前傾,顯得非常迫切。而爆豪勝己則同時問道:

綁定到底他媽的是什麼意思?」

相澤老師只聽見爆豪勝己的問題,他沉重地歎了口氣,靠在椅背上,看起來一副不想處理這個學生壞脾氣的樣子。這次換歐爾麥特接話,他看起來像是正努力讓爆豪勝己不要因即將聽到的資訊而暴走。而他愈是這樣,爆豪勝己愈想把這整間會議室炸成廢墟。

「根據你的證詞、巷子裡的監視畫面以及『個性』資料,我們初步判定那名敵人的一擊將綠谷少年的靈魂從他身體中剝離出來,這點你已經知道了。」他開始說道。「我們查過過去也有幾種『個性』能造成類似的效果,所以這並非不可能。然而,因為你是唯一能看見並與綠谷出久互動的人,我們推論你們的靈魂之間在某種程度上產生了連結。這大概不是那名敵人原本的計劃,不然他在你們兩人昏迷的時候應該會補刀殺了你。我們只能假設某些環節出了錯。我們也查到過去確實有『靈魂綁定』型的『個性』記錄,但這類『個性』極為稀有,而且……」他停頓了,低下了頭。爆豪勝己很明顯不喜歡這樣的神情,也不喜歡這場對話正逐漸往那個方向發展。

然後呢?」爆豪勝己催促道,語氣有些過於強硬,特別是他現在是對著歐爾麥特說話。

「後果往往……」相澤老師接話,目光銳利地直視爆豪勝己的眼睛。「不太愉快。」

「不、不太愉快?」綠谷出久在爆豪勝己旁邊猶豫地喃喃。

「那到底是什麼意思?」爆豪勝己低吼道,雖然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他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只知道胃底有股冰冷的沉重。

「我們不希望過早下定論。」根津校長打斷了對話,他的語氣仍然溫和平靜,這與歐爾麥特陰沉的神情和相澤老師慍怒的表情形成鮮明對比。「每種『個性』都是獨一無二的,沒有哪兩個會一模一樣。我們不應該根據過去的案例來推測這次的情況,尤其是在這種帶有極端個體差異的情況下。目前你只需要專注在補上這兩天缺的課。我們會隨時更新對那位敵人的追查進度,如果有任何變化也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他對爆豪勝己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但爆豪勝己一點也不想報以微笑。

「但你剛才說靈魂綁定型的『個性』很罕見。」爆豪勝己無視根津校長的刻意轉移話題,緊追不放。「也就是說你們能找到的案例不多。這就代表──」

──同校長所說的那樣。」相澤老師打斷了爆豪勝己的話,並對他投以警告的眼神。老師們或許已經習慣他的無禮舉止──即使不同意──但若是對象是雄英校長,那就不是他能無視的了,不管他是不是還帶著腦震盪。「你應該專心補課。我們完全有能力追查到這名敵人,並把綠谷的靈魂送回他的身體,不需要你來插手,爆豪。」他補充道,彷彿已經預見爆豪勝己會提出要參與調查。

「但老子他媽的怎麼能專心補課啊,我身邊二十四小時都黏著一個喃喃自語的臭書呆子啊!」爆豪勝己抱怨著,斜了還是很緊張的綠谷出久一眼。沒等廢久反駁,他就轉回去看著相澤老師。「我加入調查會更有用。老子在班上名列前茅,缺這幾天課根本不會有差。更何況,我已經和那傢伙交過手了。」他強調道,語氣帶著一絲希望。他不覺得自己能就這樣坐著等別人來抓那個敵人,尤其是當廢久像跳蚤一樣黏著他不放的時候。不只如此──爆豪勝己完全無法接受那個雜魚級的敵人差點幹掉他,而最後的收尾卻讓別人搶走。他強迫自己相信,這不只是想甩掉廢久而已──這也是在為他的榮譽而戰。

「爆豪少年,你現在還在受傷中。」歐爾麥特語氣平靜地指出,果不其然地對爆豪勝己的要求提出反對,但爆豪勝己根本沒打算等他說完,直接打斷道:

「復原女孩說我快出院了──」

「是。」相澤老師再次打斷他,目光更不耐地瞪了他一眼。根津校長依然維持著那副平和的神情看著他們交談,但他眼神裡的某種東西讓爆豪勝己感到莫名不安。「不是現在。復原女孩說你很快會被准許出院。而我們需要立刻,也就是儘快,開始針對那名敵人的追捕行動。」他嘆了口氣。「而且,我們也不可能讓一位一年級的學生參與這麼危險的任務,尤其是當另一位學生的性命危在旦夕時。」他語氣篤定,不容反駁。

爆豪勝己眯起了眼,懷疑與胃中的寒意交織著。他能感覺到事情不對勁──他們有事情隱瞞著他。當然,這情況本來就夠糟。一名雄英學生在訓練中遭遇敵人攻擊,現在正處於腦死狀態躺在病床上。但即便如此,他還是看不出相澤老師與根津校長那種近乎焦急的態度背後的真正原因。他能理解歐爾麥特的迫切,畢竟現在他知道這傢伙和廢久之間有某種奇怪的關係,但那兩位呢?這裡面一定有什麼事。尤其是相澤老師剛剛說的:「另一位學生的性命危在旦夕」。那是什麼意思?就他所知,廢久的靈魂雖然被分離了,但好像也沒危在旦夕這種風險吧。

……廢久不會真的快死了吧?

「那他媽的是什麼意思?」他質問道,讓相澤老師看清楚他眼中懷疑的紅光。他們三人都沒有回答,他便繼續追問。「為什麼要『立刻』?你說廢久的命危在旦夕是什麼意思?」

「消太。」根津校長只說了一句,語氣中帶著隱隱的警告。

「他們有權知道──」相澤老師嘆氣想抗議,但根津校長站起身,從桌子後繞過來,走到爆豪勝己面前,剛好站在綠谷出久旁邊。爆豪勝己瞪著這位矮小的校長,雖然內心對他有著一定程度的尊敬,但臉上的不悅毫不退讓。

「爆豪同學。」根津校長語氣平靜地說。「你應該回到急症室。如果你想儘快康復、重返課堂,就必須繼續休息。我們會在需要你的時候通知你,也會告知任何與那名敵人相關的最新進展。」

「哦,那老子就問一句,我跟廢久應該知道什麼?」爆豪勝己轉頭看向相澤老師,後者臉上浮現一絲嚴肅的神情。現在,校長阻止了他的老師把話說出口,但爆豪勝己早已察覺相澤老師其實一直在拋出線索,想讓他自己拼湊出真相。那人轉開了視線,但爆豪勝己沒打算這麼輕易就此打住。「老師?」他催問道。

「爆豪少年。」開口的是歐爾麥特,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像根津校長那樣朝他走過來。「聽校長的話。回急症室休息吧。我們等你完全康復後再來談這件事。」

爆豪勝己怒瞪著這位超級英雄,眼中燃燒著千萬種憤怒,心中百感交集。他很想知道他們所說的廢久性命危在旦夕究竟是什麼意思。他渴望搞清楚這個臭書呆子魂和自己綁在一起到底意味著什麼。他需要知道為什麼他們在隱瞞,為什麼相澤老師要不斷向他暗示,為什麼根津校長如此堅決地要在他知道太多之前把他趕走。

但同時,歐爾麥特眼中的那份沉默的懇求,相澤老師眼中的那絲無聲警告,以及根津校長那讓人無法解讀的神色,都讓爆豪勝己心生遲疑。雖然他一向固執又火爆,但他也知道,在雄英校長面前反其道而行不是明智之舉,因為校長要開除他根本就是動動手指的事。

「好啦。」他悶聲答道,語氣一如既往地不敬,站起來,一臉不爽地把雙手插進口袋。他臉上始終一如既往地掛著那副臭臉。

「別擔心,爆豪少年。」歐爾麥特一手摟住他的肩膀,像個老父親一樣拍了拍。「我們不會讓你蒙在鼓裡的。我們只是希望你先好好休息,恢復體力,這次的戰鬥就交給我們吧。」

「哼,隨便。」他冷哼一聲,故意一把甩開歐爾麥特的手臂,以免自己真的被這舉動搞得難為情。他刻意不去看廢久,轉身背對那三個男人,頭也不回地走出校長室,連一句告辭都沒說。沒有人因此責備他。

他不需要回頭就知道廢久一定跟在後面──畢竟那臭書呆子根本沒有別的選擇。但就算不看,他也能感覺到廢久正在崩潰地消化剛剛那一堆資訊。他們的靈魂被綁定,而廢久的腦袋上似乎掛著一個倒數計時器。爆豪勝己幾乎能聽見廢久腦中齒輪飛快運轉的聲音,如果那口中不斷呢喃自語算是個指標的話。

「我他媽不是跟你說過別再碎碎念了嗎,你這臭書呆子?」走了一段路後,爆豪勝己終於開口,依舊沒看廢久一眼,繼續朝復原女孩的急症室走去。廢久那些喃喃自語,加上他動不動就掉眼淚,向來是爆豪勝己最受不了的兩樣東西。他幾乎可以肯定,如果這聲音要他全天候二十四小時聽下去,他真的會發瘋。廢久一天到晚黏在他身邊已經夠讓人難受了。

說實話,他一點也不想回到那間裝修死白、滿是皺皺親吻的護士房間──如果能選,他只想回自己在雄英的房間,好好躺在自己的床上,享受真正屬於他的平靜時光。一個人獨處。沒有吵人的廢久,沒有煩人的父母,沒有煩人的老師,沒有煩人的朋友,沒有煩人的敵人。他才跟廢久──他堅決不用綁定這詞──「黏」在一起幾天,就已經快要迫瘋他了,急需私人空間獨處。

然而,廢久不是忙著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或者沒聽見爆豪勝己的怒吼,就是乾脆無視他;無論是哪一種,都只讓爆豪勝己胸中的火氣更旺。他猛地在走廊中央停下腳步,動作突然到令廢久直接撞了上來,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爆豪勝己硬是逼自己不去在意那一瞬間的觸感有多怪異,不是那本身的觸感,而是因為現在只有他能碰到廢久。)被自己腦內的吵雜思緒猛然拉回現實,綠谷出久抬頭,用他又翠綠又圓的眼睛,滿臉困惑地盯著爆豪勝己,彷彿想理解他為何突然停下。

而該死的是, 一旦廢久的眼睛和他對上,爆豪勝己就移不開視線。他不知道為什麼,但他就是移不開。

「小勝?」幾秒鐘的沉默後,綠谷出久微微皺眉,因為爆豪勝己除了瞪著他之外完全沒有動作。「你還好嗎?」

小勝!

那雙總是情感溢滿的翠綠眼眸忽然染上濃濃的擔憂,而爆豪勝己再也忍不住了。

那雙眼睛有什麼不對勁──

有什麼讓他極度不舒服──

但是他──

他想不起來──

……

死人的眼珠。

廢久的眼珠曾經是冰冷、空洞的。

記憶像煙花一樣爆炸起來,又像一把短促尖銳的刀,毫無預兆地襲來。還來不及躲避,就已經消失無蹤。他不知道是什麼觸發了他的記憶,或許是因為他盯著廢久那翠綠眼眸太久。不對。目前的是一雙沒有光、沒有生命的眼睛。那是冰冷的、空洞的幽綠眼睛。那是死人的眼珠。死人的、死人的、死人的、死人的。為什麼他此刻會那麼心痛?他的心痛得說不清原因。他不明白一切如何發生的。他明明曾無數次幻想把廢久往死裡揍──為什麼當真正看見廢久死去時,他卻那麼心痛?

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嗎?

「小勝!」綠谷出久喊道,當他注意到小勝的雙眼驟然睜大、臉色蒼白得像見了鬼時,他的擔憂瞬間飆升十倍。爆豪勝己目光空洞,彷彿陷入某段記憶之中,但他急促的呼吸節奏明顯顯示出他正陷入某驚慌之中。綠谷出久本能地伸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臂,試圖喚醒他:「小勝!你怎麼了?!」

抓住小勝──更確切地說,是握住爆豪勝己的手臂──似乎把他從某恍惚中喚醒過來。下一秒,他的眼神重新變得銳利、清明。爆豪勝己深深盯著綠谷出久的雙眼,那短短的幾秒彷彿持續了一個世紀,然後他用力甩開廢久的手,對著他冷哼一聲,露出一個厭惡、不屑的表情。但無論是對爆豪勝己自己,還是對綠谷出久來說,那表情都像強裝鎮定。

「別碰我,廢物。」他用一貫的語氣威嚇著,又多盯了廢久幾眼,彷彿要從那翠綠的眼眸中確認什麼,然後才轉身繼續走。「還有別再他媽地喃喃自語了。吵死了。」他補上一句,頭也不回地往回復女郎的病房方向走去,手又塞回口袋,肩膀微微拱起,整個人看起來極度煩躁。綠谷出久愣愣地看著爆豪勝己的背影幾秒,然後下意識地跟了上去,就像他這輩子一直以來所做的那樣。顯然,有些事情永遠都不會改變。

如果說幾分鐘前的爆豪勝己是無法移開視線地盯著他,現在他就像在避他如瘟神。兩人肩並肩朝急症室走去,這段路卻顯得格外漫長,壓抑的沉默像鉛塊一樣沉甸甸壓在他們肩膀上。綠谷出久完全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惹得小勝那麼激動,也搞不懂他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反應──小勝對他的態度本來就容易動怒,尤其當他碰觸他的時候。但這次卻有些不同。如果不是因為綠谷出久太了解小勝──如果他不是從小認識爆豪勝己──他大概會說……

小勝看起來很害怕

若果連小勝都會感到害怕,那對綠谷出久來說,簡直比任何事都更讓人恐懼。

他低著頭,尷尬地揉著衣角,努力跟上小勝飛快的步伐。看到那個一向勇敢、堅毅的男孩,竟因為某個他無法說明的原因而顯得不安動搖,焦慮便像毒藤一樣爬上心頭,讓他幾乎忍不住想要開始喃喃自語。只因他腦中塞滿了數不清的思緒。但他知道,他不能那麼做。

綠谷出久知道小勝不喜歡他。每每想到這件事,都令他如墜深淵。雖然他在雄英交到人生中第一批朋友後,學會了如何與這樣的情緒相處,但一想到小勝──那個從小一起長大、那個勝利的化身──一直都討厭他,情緒還是不由自主地洶湧上來。儘管小勝多年來持續地霸凌他,他仍無法停止敬佩小勝。事過境遷,他只是希望,這份敬佩的感情有天能被小勝接納。

但事實是,小勝仍很討厭他。無論綠谷出久多希望不是如此,現實就是如此。更糟糕的是,他被「綁」在小勝身邊,對他來說,肯定是場惡夢吧。儘管綠谷出久多希望小勝至少能容忍或尊重他,但他也不願意強加自己的想法於對方身上。雖然這不是他的錯,但他現在就是在強迫小勝接受他。至少,他可以做到一件事,不要喃喃自語。畢竟,小勝最討厭的就是這點。

可是。話還是太多了。真的太多了。他必須想個辦法把它們釋放出來。

「小、小勝,你覺得相澤老師剛剛的意思是什麼?」綠谷出久猶豫地問,氣喘吁吁地努力跟上對方的步伐,「他說有學生的性命攸關,那是什麼意思?」

爆豪勝己沒有回答,只發出一聲不耐的冷哼,甚至連瞥綠谷出久一眼都懶得。綠谷出久盯著他看了好幾秒,心裡還抱著一絲希望,也許小勝會回答他,但爆豪勝己只是大步往前走。他們一前一後踏入復原女孩的醫療區,走向電梯。綠谷出久習慣性地伸手想按電梯鍵,手卻直接穿過牆面,他沮喪地皺起眉。爆豪勝己翻了個白眼,伸手替他按下按鈕,耐心值顯然已快見底。

「我──我之前沒想過自己真的有──有可能……呃,你知道的……」綠谷出久嘟囔著,再次試著與小勝搭話。爆豪勝己仍舊看著正前方,雙手深深插在口袋裡,臉色陰沉而惱火。「當然,靈肉分離聽上去很糟──但我認為,只要抓到那個敵人就行了。我沒想到我會──」話說到一半,他自己停了下來,嘴唇緊緊閉上。一股冰冷、尖銳的恐懼從胸口竄起。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從未真正思考過──他其實已經半隻腳踏進死亡了。靈魂與身體完全分離。那不就是最接近「死亡」的形狀嗎?

然而現在,隨著「可能真的會喪命、會徹底從世界上消失、從此魂飛魄散」的威脅具體成形,這種情況變得切實而明確,使他的內心深處升起了清晰而沉重的恐懼。

他不想死。作為歐爾麥特的繼承人,他被期望成為新「和平的象徵」,特別是在歐爾麥特隕落後。他不想辜負自己的師傅。他不希望在沒有找到下一任能承接「One For All」的繼承者之前就死去。他不想就這樣離開媽媽。

天啊,媽媽。若他真的死了,她會怎麼辦?誰會照顧她?安慰她?他怎麼可能拋下她?怎麼能拋下歐爾麥特、他的責任、他的未來──

「別在那瞎想了。」小勝粗暴的聲音猛然打斷他的胡思亂想。那是爆豪勝己自從掙脫他手後第一次開口。他依舊沒看綠谷出久一眼。電梯叮一聲打開時,爆豪勝己直接踏了進去,綠谷出久緊跟其後。他像鷹一樣盯著小勝,困惑又害怕,等了好一會兒,對方才又開口:「老子不會對你抱抱,也不會拍你背,更不會告訴你一切都會好起來。」爆豪勝己冷聲道,「我不是你那些愛演戲的親親好朋友。如果你想找人取暖,就去煩別人。」

綠谷出久皺起眉。那──那根本不是他想做的事。他只是說出自己的想法而已。難道他的恐懼真的那麼明顯?

「對、對不起……」綠谷出久低聲說,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道什麼歉。「但我不是──不是那個意思。」

「我他媽懶得理你的意思是什麼,別再什麼都哭哭啼啼的,好嗎,這輩子就他媽給我安靜一次!」小勝咆哮,頭一歪,再也不看綠谷出久。兩人之間沈默得像被凝固了──綠谷出久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怕說錯話被誤會。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他們一前一後走出去。已快到小勝的臥室了。

他們靜靜進了房間,爆豪勝己為綠谷出久拉開門,畢竟他自己無法開門──他的手會直接穿過去。關上門後,一絲私隱的感覺輕輕籠罩住爆豪勝己,他脫掉鞋子,一頭倒在床上。幸好,他的頭痛比之前輕了不少,他不禁鬆了口氣。

綠谷出久卻呆坐在房間中間,不知道該怎麼安置自己。雖說他是鬼魂,但坐在地板上太久,他的背開始痠,肩膀也開始僵硬。可他沒辦法對小勝說這些,他只會被罵成愛哭鬼。所以他乾脆盤腿坐在床邊的地板上,像這幾天一樣,試圖整理相澤老師在會議上說的話的意義。

他沒想到小勝會再開口。

「你不會死的,廢久。」他聲音低沉、平靜。語氣裡有股奇怪的冷靜。如果綠谷出久抬頭看,他會看到小勝的臉。但他沒抬頭,因為感覺不對。於是他只是坐在地上,往前看。「所以別再繼續折騰自己了。他們肯定都想趕快把你那鬼魂塞回你身體裡,好讓媒體別再煩他們。我們全部人都想趕快塞你回去啦。」

綠谷出久輕輕笑出聲。這種話真的很像小勝會說的。

「對、是啊。」他答道。「你大概是對的。」雖然清楚小勝可能並不真那麼確定,但他還是承認了。

「老子就知道我絕對對的。」小勝冷哼一聲,翻身把被子拉好,準備睡覺。

「你又要睡了,小勝?」綠谷出久問,努力讓他的聲音裡聽不出焦慮。他知道小勝需要休息,可他也知道小勝這幾天睡太多了。這讓他擔心。

「關你屁事,臭書呆子。」小勝如常低吼。「少想那些會議上的屁事,少管我做什麼。我不會讓你去死的,所以你他媽就給我放輕鬆。」

綠谷出久的眼睛微微睜大。他是不是聽錯了?

他依舊直盯著地板看,臉頰漸漸泛紅。他無法看向小勝。兩人之間的沉默幾乎讓人窒息。

「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小勝過了一輩子那麼長的沉默後冷哼一聲,語氣聽起來有些過於防備。「我要是讓你這臭書呆子死了,那我還怎麼打敗你?你別想用這種方式逃避我,蠢蛋。」

綠谷出久笑了,雖然臉紅得像顆蘋果。對,他就知道是這樣。

「別擔心,小勝。我要是死了也沒辦法超越你,所以這種事不可能發生的。」他輕輕地說,有點像是在調侃,他雙臂抱住膝蓋,把下巴靠上去,嘗試給自己一個擁抱。他早就習慣了缺乏關心的日子──人生大半時間都沒什麼朋友,唯一會關心他、給他擁抱的人是媽媽。他應該早習慣了,但至少那時候──他至少還能碰到別人。現在,他唯一能觸碰的人是小勝,而小勝──嗯。

對綠谷出久這句話感到不爽,卻又懶得把他炸到靈界,爆豪勝己乾脆拿起枕頭朝他砸去。枕頭直接穿過綠谷出久的身體,無力地掉落在地板上,兩人都沒有要撿起來的意思。

 

 


 

 

隔天,爆豪勝己被准許出院,復原女孩叮囑他至少一週內不要過度勞累,如果感覺有任何異常就要立刻回來。顯然,因為廢久那一記全覆蓋強行撲過來的撞擊,他的腦袋真的遭了重擊──要不是復原女孩的能力,他現在可能還在昏迷中。光是這個念頭就讓他想怒吼。哈。他,爆豪勝己,居然因為廢久一撃就昏迷?真他媽的笑話。

如果是一年前聽到這種事,他一定會當笑話看。但現在,爆豪勝己非常清楚,以廢久目前的實力,只要動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他的脊椎連根拔起。雖然他絕對不會把這話說出口,但這不代表他不知道

因為是在晚上才被放出來,爆豪勝己決定先拖一下時間,暫時不回學生宿舍。他一點都不想面對狗屎頭和蠢比卡超那堆煩人的問題,也不想應付所有人的「關心」。他不覺得明天早上壞心情就會一掃而空,但至少終於能回到自己的床睡覺,應該能讓他好過一點。雖然急症室的床看起來很舒適,但那玩意簡直讓他背痛欲裂,就像是在地板上睡了一樣,肩膀和背部總是酸痛。

廢久則像往常一樣靜靜地跟在他後面,看著他在雄英校園裡漫無目的地走著。爆豪勝己只希望沒有人發現他已回到宿舍。他只想要一點平靜、安靜、私人──無視廢久像跳蚤一樣地黏著他情況下的──私人的空間。天啊,這真的快把他煩死了。他努力不去想這件事,雖然廢久至少還算識相地沒出聲,但每次爆豪勝己轉頭時,他根本無法忽視那團綠髮和春意盎然的綠眼睛。

時間已近午夜,綠谷出久終於開口說話。他竟然奇蹟似地創下紀錄,默然無語足足將近兩小時。

「小勝。」他的聲音很輕,彷彿怕驚動了爆豪勝己。語帶躊躇地問:「你……難道不累嗎?」「哈。」爆豪勝己冷笑,臉上浮起一抹揶揄的笑容。「走兩小時就累了,臭書呆子?」他挑釁道。綠谷出久臉紅起來,瞬間變得防禦。

「什麼、才不是啦!」他抗議。「只是你最近真的挺累,而且睡得很多,所以我以為你從急症室出來後會直接回床睡。」他皺眉解釋。爆豪勝己翻了個白眼。

「是啊,但你忘了你那群親親好朋友了嗎。」他說。「老子現在沒心情被一堆人圍著問些蠢問題。」

然而,接下來綠谷出久的話完全不是爆豪勝己預料的。

「他、 他們也是你的朋友啊,小勝。」他眉頭更深,語氣透露一股憐憫,這態度直接點燃了爆豪勝己體內的憤怒。他轉過頭,厭惡地怒視著綠谷出久,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媽的,你真可憐。」他責罵。「朋不朋友關你屁事。」

「但他們真的是你的朋友啊!」綠谷出久堅持。當爆豪勝己轉身要走,他緊跟其後。「我真的不是在開玩笑。我敢肯定他們在擔心你,如果他們問你問題,那是因為他們在乎你!那是好事!」

「老子他媽不知道你在講什麼。」爆豪勝己冷哼。「但被一群混蛋圍追堵問、逼我生氣,哪裡是好事?給我閉嘴。」

「我有時真的不懂你,小勝。」綠谷出久堅定地說,與他並肩走著,看起來認真。「你為什麼這麼怕──」

話還沒說完,爆豪勝己突然停下來,轉身把廢久狠狠推開。那力度讓綠谷出久失去平衡,「嗚──」一聲跌坐在地。爆豪勝己站在廢久面前,盯著他驚訝的模樣,雙拳緊握,目光如刀。

「老子不是告訴過你別他媽管別人事嗎?」他嘶聲低喝,怒氣在聲音裡顯而易見,讓綠谷出久的眼睛猛地睜大。「我他媽什麼都不怕,所以你給我閉嘴,把你那一套爛建議留給你自己。如果你交朋友那麼厲害,你也不會在你人生裡大多時間都是個沒朋友的廢物!」他吐沫橫飛地指控著。綠谷出久的表情從震驚漸變為受傷,難以置信地望著他。當爆豪勝己看見廢久那彷彿一碰就碎的神情時,他內心努力地說服自己,從胸口傳來的那一陣陣刺痛不是懊悔,而是厭惡。

「你沒必要這樣說,小勝。」綠谷出久聲音顫抖,呼吸沉重,像是在強忍淚水。他雙手撐地,笨拙地站起身。此刻,連爆豪勝的背脊都傳來一陣陣刺痛,他咬牙忍耐著,他告訴自己,若是這詭異的痛感睡一覺後還沒消失,他就得再找復原女孩。

「是嗎?」爆豪勝己挑眉,無視那痛感,步步逼近綠谷出久。綠谷出久不像往常那樣退縮,這反倒讓爆豪勝己不安。自從進雄英後,綠谷出久似乎失去了對他的恐懼──如果有什麼變化,那無疑是那小子每天都越來越大膽。這變化讓爆豪勝己快要瘋掉。他比任何時候都更想把綠谷出久拉下來,重新超越他。「我覺得這他媽的很必要。因為你似乎認為我們是朋友。你別以為我們綁定在一起,我們就會變成朋友!老子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你,我們從來不是朋友。所以你他媽的搞清楚,別再假惺惺地關心我,然後期望我也會關心你。老子說過了,我不會安慰你、不會哄你、不會給你什麼『祝早日康復』的抱抱。所以,別再在我面前搞什麼花樣,老子永遠也不會關心你!」

他的心好痛。他的頭好痛。全個人都好痛。他好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突然間,他從雄英散步而得的愉快感全消失了。他寧願回到宿舍,面對他那些超吵又愛問東問西的朋友,都不想和綠谷出久對質。一切都是廢久的錯,他破壞了他的興致,操你媽的。他現在必然是恨廢久恨得不得了,否則他怎麼會如此心痛?

操。單單是這樣想,他的心就痛得快要碎掉一樣。這他媽是什麼鬼?

綠谷出久把臉埋在手臂彎裡,像是不想被小勝看見他在哭。如他所願,爆豪勝己轉過身,朝與原本方向相反的路走去,走向宿舍。不久,他就聽見綠谷出久不情願的大力腳步聲。他正準備開口罵他,但下一瞬,他突然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推向他,令他重重失去平衡。他回頭,只見綠谷出久站在那裡,呆立不動,衝他投來一個震驚的眼神。

他剛才是──?

「如果我們的靈魂真的綁在一起,那應該是雙向的才對。」綠谷出久一邊擦鼻涕一邊吸了吸鼻子,好奇地說。雖然他的臉還沾濕著淚水,但那表情認真而堅定。爆豪勝己重新站起身,不理會背上的痛楚,用殺氣騰騰的眼神瞪著廢久。「我哪兒都不會去,小勝。」廢久居然還有臉挑釁他,那語氣熟悉得讓人火大。

「我們走著瞧,臭書呆子。」爆豪勝己低吼著,聲音像野獸般低沉。他用力向後退了幾步,看見綠谷出久被迫跟著他移動,竟從中得到一絲幸災樂禍的快感。但他還來不及繼續,綠谷出久就猛地將腳跟踏穩,硬生生把爆豪勝己拉住,讓他動彈不得。

「如果我要跟著你,那你也得跟著我。」綠谷出久固執地說,讓爆豪勝己的怒氣瞬間飆升。「我們需要談一談,這次真的需要。」

「明明是你他媽要跟著我,混帳!」爆豪勝己大吼,又往相反方向猛地一踏,再次把綠谷出久扯了過來。綠谷出久也不甘示弱地往相反方向走,拉得爆豪勝己也被硬生生拽了回來。這他媽簡直像是在玩拔河,只不過那條繩子是看不見的,而他們兩個都拼了命想贏。「別再這樣了!」爆豪勝己氣得要死。「你再這樣老子就揍扁你!」

「那你就告訴我一件事!」綠谷出久語氣堅定,眼神毫不退讓。那雙眼在夜色中閃著綠光,爆豪勝己努力無視那讓他胃裡泛起的特異感覺。「一件事就好,我就會停下來。」

「你他媽又沒資格跟我談條件,白癡!」爆豪勝己怒吼,試圖再度離開,卻又被綠谷出久硬生生拉住,氣得他幾乎想爆炸。

「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那樣想我。」綠谷出久說,無視爆豪勝己的咆哮。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疲憊,就像他終於受夠了爆豪勝己無止盡的踐踏與誤解──雖然他也確實忍了夠久。「為什麼你總是把我想得這麼糟。」他接著說,微微側著頭。爆豪勝己知道綠谷出久現在是認真的,真的想要「不靠拳頭打架、坐下來好好談談」那一套,但很不幸,他根本不打算配合。

「老子把你想得最爛,因為你他媽本來就是最爛的!」爆豪勝己怒吼,猛然邁出好幾步把綠谷出久拽著走,但綠谷出久立刻拉了回來。

「我是認真的,小勝!」綠谷出久終於也失去了耐性,大喊道。「你總覺得我在利用你!你總說我覺得自己比你強,或者說我心裡想著什麼你編出來的鬼東西。你才剛說我是假裝關心你!但你明明知道那不是真的!」

「你什麼都不知道,死廢久!」爆豪勝己咆哮,憤怒湧上,試圖從綠谷出久掙脫卻徹底失敗。他的雙手開始冒出細微爆炸的火花,夜風帶著硝化甘油的甜味彌散開來。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綠谷出久反駁。天啊,爆豪勝己多麼懷念當年那個一看就怕他、至少閉著嘴的廢久。「你必須知道,那根本不是真的,小勝。」他搖頭,用爆豪勝己這輩子聽過最誠懇的聲音說:「我為你而犧牲自己,你真的覺得我是裝出來的?或者是為了獲得你的認同?或者什麼你能想出來的理由?」

「閉嘴!」爆豪勝己怒道,不喜歡這場對話的走向。他不想談這些──他對廢久一直以後無意義的敵意、他的霸凌、他的虐待,他從來沒學會要怎麼處理這些事。還有最讓他最不安的,即使他如何推開綠谷出久,罵他、打他,綠谷出久仍甘願替他擋了那一擊。為什麼那這混帳連點自保意識都沒有?為什麼這混帳會願意為他──欺凌他、霸凌他──而犧牲自己?

最讓爆豪勝己憤怒的,他意識到當廢久還是「無個性」的廢物時,他就已經比他更貼近英雄的本質。這讓他怒不可遏,徹底失去理智。

「是因為我在乎你,我不想你死掉。」綠谷出久繼續說,他盯著爆豪勝己的眼睛。向前又踏出一步,拉近距離。他那雙鮮活的翠綠眼眸裡,包含著求助、懇求,無聲地渴求小勝理解他。「這真的很難讓你相信嗎?」他小聲地說。

。」爆豪勝己毫不猶豫即答,裝作看不見綠谷出久的懇求,用憤怒又粗糙的聲線來武裝自己。他根本不想談這件事,但既然廢久已經伸手戳進他的傷口,他乾脆一次把這個問題說清楚。那個讓他困擾他多年、讓他花了非常非常久才勉強接受的、討厭至極的話題。「是的,媽的,我真的很難相信你。」他咬字強調,痛恨自己話裡竟有幾分自貶的意味。

「為什麼?」綠谷出久幾近絕望地問。為什麼你就這麼難相信我在乎你?難道因為你這輩子都在霸凌我、把我當廢物,所以我不可能真心嗎?天啊,廢久一定是他媽的在開他玩笑。綠谷出久向爆豪勝己靠近一步,這次他沒有退後。「我真的不懂,小勝。」綠谷出久急切地說著,「我尊敬你,也仰慕你。我──我能理解你不尊敬我、不仰慕我,我從來沒要求過你那樣做。我、我目前也許、還沒有真的配得上。但這全都跟你以為的那些──你覺得我會利用你,或是你有時說的那些話──根本是兩回事。我真的不懂為什麼你要這樣封閉自己,拒絕你的朋友。我──我只是──」

「爆豪?」就在綠谷出久話未說完之時,一道新聲音打斷他。綠谷出久和爆豪勝己頓時循聲而望,只見常闇踏陰站在街黑暗處、距離他們數步之遙。而在常闇踏陰的視角裡,只見爆豪勝己似乎在對空氣大吼,連綠谷出久影子都沒見。每個人都覺得極度尷尬。

「你他媽在這裡幹什麼,鳥頭?」爆豪勝己皺著眉,惱怒地質問,像往常一樣試圖用憤怒掩飾自己的尷尬。常闇踏陰對爆豪勝己的尖刻話語毫無反應,依舊用他一貫中立的表情盯著他看。

「我也可以問你一樣的問題。」常闇踏陰簡單地回答,「你不是應該還在急症室嗎?」

「今晚已經被放出來了。」爆豪勝己冷哼,「關你屁事。」

綠谷出久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明顯表示不認同。

「你看,這就是我剛剛說的──」

「拜託,閉上你的狗嘴吧。」爆豪勝己崩潰道,閉上眼睛短暫地壓抑情緒,生怕自己真的要失控了。他無視了雙手不受控制地發出劈啪劈啪的爆炸聲響,儘管他已經盡力抑制了。

「我什麼都沒說。」常闇踏陰挑了挑眉,誤以為爆豪勝己在說他。

「不是你。」爆豪勝己嘆了口氣。他他媽已經受夠了每次都要解釋自己到底在跟誰講話,就因為那個混帳廢久把自己弄成只有他才能看見他。

「哦。」常闇踏陰平靜地回應,空洞地看向他認為綠谷出久站著的方向。「我明白了。」他簡單補充,語氣竟有種體諒的意味。「那你既然被放出來了,為什麼不回宿舍?大家都很擔心你。」

綠谷出久用一種「你看吧?我就說他們在乎你」的眼神看著爆豪勝己,與此同時,爆豪勝己則回以一個「你看吧?我就說他們一見到我就會問一堆煩人的問題」的眼神。

「老子就是他媽的不想回去,不行嗎?」爆豪勝己一邊朝常闇走去,一邊粗聲回答,綠谷出久則像被一條無形的繩子拽著一樣,被他猛地拖著走。既然他們的爭論被常闇踏陰打斷了,綠谷出久也就不再反抗,順從地被小勝拖著走。爆豪勝己的話依然粗魯無禮,但這對他來說再正常不過了。「這答案你滿意不?」

「看來你腦袋被打裂也沒讓你脾氣好一點啊。」常闇踏陰漫不經心地評論道,跟在爆豪勝己(也等於是跟在綠谷)旁邊走著,三人重新踏上通往宿舍的主道。「不過能看到你平安無事我還是挺高興的。」

「嘖,隨便啦,大比鳥。」爆豪勝己冷哼,把雙手塞進口袋。綠谷出久用一個滿是批判的強烈眼神看著他,讓爆豪勝己根本無法忽視。「怎樣?」他猛地轉頭對著綠谷出久質問,「你是想叫我去多謝這多管閒事的鳥頭嗎?」常闇踏陰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眼神裡多了一絲驚訝,看著爆豪勝己對著空氣說話。

「常闇同學對你很好啊。」廢久像在說什麼天經地義的事。「你對他好一點又不會少塊肉。」

「會。」爆豪勝己翻了翻白眼,邊走邊跟著綠谷出久談話,好像常闇踏陰根本不存在。

「不,小勝,不會的!」綠谷出久笑著說,好像小勝的無禮對他來說十分可愛。「你為什麼不試試看呢?」

廢久能那麼自然地好好對人──彷彿那是他的本性──而爆豪勝己連一句「謝謝」都難以啟齒,讓爆豪勝己真恨不得把腳下那片水泥砸個破洞。

「你他媽以為你是誰?閉嘴,滾開一二邊!」爆豪勝己低聲吼道,轉頭朝廢久,看起來像是在悄悄說話──怕常闇踏陰聽到,或是看見他在對一個幽靈說話。讀到爆豪勝己鴿紅眼中的無聲警告,綠谷出久張口欲辨──最後卻只露出一絲失望的表情──將話咽回去。

「那麼。」常闇踏陰在幾分鐘尷尬沉默後開口,「綠谷他怎麼樣了?」

爆豪勝己翻白眼翻得快看見自己腦袋了。他其實不能怪常闇踏陰只詢問廢久的情況,因為若是他關心他,如果大比鳥膽敢問一句他自己的狀況,大概只會得到一句冷嘲熱諷的回應。其他人並不知道,對爆豪勝己來說,對關心自己的人冷嘲熱諷是他唯一會的回答方式。

「嘖。從他一直在我耳邊唸唸叨叨的樣子,你完全不會猜到他現在在昏迷中。」爆豪勝己冷笑、聳肩。常闇踏陰點頭、低吼一聲,回到沉默。綠谷出久稍微低頭,兩人同時走著,沒再說話。

他們快到宿舍了,即便在底層望去,三人都看見樓裡有些燈還亮著,也就是說,有些人還沒睡。爆豪勝己嘆口氣,做好心理建設。或許只要他快速給一個粗魯的回應,他們今晚就能放過他。只是嚇嚇他們,讓他們給他點私人空間。

常闇踏陰目光緊盯著爆豪勝己,滿是關心之情。就在爆豪勝己以準備以慣常那種無禮方式衝進門時,常闇踏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爆豪勝己轉頭,用那種既不爽又困惑的表情看向他。令綠谷出久驚訝的是,小勝並沒有像平常那樣甩開常闇同學的手,反而僵住了,盯著常闇踏陰的動作,彷彿在等待著一個解釋。

「我可以幫你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常闇踏陰靜靜地說,他的表情平淡而難以捉摸。「今晚你就不必理會他們了。」

蛤?」爆豪勝己皺眉,不解常闇踏陰那前所未見的善意。「你為什麼要替老子做這種事?」

「你看起來就該休息一下。」常闇踏陰聳肩道。「還有,好像誰只要盯你一下你就可能把宿舍炸成半片。」

老實說,那些都是合理的原因。他的確該休息一下(雖然他永遠不會承認)。而面對一堆關於綠谷出久的煩人問題,他也絕不能低估自己會在爬樓梯時把宿舍炸掉的可能性。他盯了常闇踏陰幾秒,眼裡帶著懷疑,最後慢慢點了點頭。常闇踏陰鬆開了他的手臂,爆豪勝己放低了手,允許鳥頭幫他開門。一般情況下他從不讓別人為他開門,但當門後會是一百條關於綠谷出久的問題時,他破例了。常闇踏陰走進去,爆豪勝己這才看到蘆戶三奈、上鳴電氣和耳郎響香的背影。常闇踏陰大聲說些什麼,關於他午夜散步時看見什麼奇怪動物,引起了那三人激烈討論,就像沒完沒了一樣。爆豪勝己趁他們完全被吸引之際溜進去,迅速走向樓梯。綠谷出久乖乖地跟在他後面。

然而,經過在急症室待了好幾天,爆豪勝己這樣突然運動並不利他的背部,每踏一步就疼。全身肌肉因爬樓梯的努力而發抖,讓他比任何時候都覺得自己更可憐。不過是區區腦震盪,現在連幾級樓梯都爬不動?他他媽的是爆豪勝己,才不會讓自己被區區幾級樓梯擊倒。

「你還好嗎,小勝?」綠谷出久問,語氣充滿擔憂,他看見爆豪勝己在樓梯中途停下,微靠著牆壁。他彎腰的不尋常姿勢顯然是背痛,他的手緊握成拳。

我沒事。」他咬牙低吼,聲音裡滿是警告。像是「若你再問,老子就弄死你」。就在他終於扶直背開始再往上走時,常闇踏陰從樓梯下出現。他帶著一抹糾結的神情,看著爆豪勝己,然後慢慢、平靜地走上來,站在喘氣的他面前。

「要我去叫復原女孩嗎?」常闇踏陰語氣簡單,沒有說「你還好嗎」「要我幫你嗎」那種死板的關心。是的,他直接,沒有繞圈。他看到爆豪勝己出問題,然後就說該怎麼辦;而綠谷出久會煩不勝煩地問這問那、亂摸他。他真的是受夠廢久的關心。他其實暗地希望自己綁定的靈魂是常闇踏陰的──至少那樣會比較能忍受。

「我沒事。」爆豪勝己咬牙說,不理會頭正開始隱隱作痛。天啊,那個老太婆早就說過會這樣──她花了很長時間唸副作用、復原時間、你會覺得不像自己一段時間──但他直到現在才真正相信她。

顯然就連他也沒法完全免於腦震盪的後果。但他不能讓人知道這點。他強打精神起來,繼續爬樓梯,常闇踏陰在他身旁如影隨形,好像隨時準備接住他。但當他發現爆豪勝己雖然微彎著背,還算能自己走,他就沒多做什麼。

「我能理解你痛苦是正常的,畢竟你挨了一擊。」常闇踏陰說。「但如果情況持續下去,我真的建議你去找復原女孩談談。」

爆豪勝己抬頭,紅眸裡閃過一絲怒氣。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憤怒,只知道被人看穿讓他很不爽。常闇踏陰只是平靜地看他,不被他的怒視所動搖。

「你不用擔心。」常闇踏陰補充,儘管爆豪勝己並沒有叫他擔心。「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別人。」

還沒等爆豪勝己回話,常闇踏陰轉身走了。

爆豪勝己看著他在走廊的身影逐漸遠去。他旁邊,綠谷出久盯著他,眼裡滿是期待。爆豪勝己嘆了口氣,翻了個白眼。這臭書呆子還真是不肯放過他,不是嗎?

「喂,鳥頭。」爆豪勝己在常闇踏陰快轉彎時喊住他。常闇踏陰停下腳步,回頭看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有眼中一絲好奇亮起。他靜靜等著爆豪勝己繼續說下去。

也許如果他這麼做,綠谷出久會暫時安靜一下。他清楚常闇踏陰不必幫他,可他還是幫了。

但他沒要求,他也不欠他,也不欠任何人。所以為什麼他要表示感激?

不過──他又不會少塊肉,不是嗎?

去死吧,廢久。

「謝了。」爆豪勝己簡簡單單說。面無表情。話說出口時,他的頭歪向一邊,眼睛死死不敢看向常闇踏陰。那個他最怕的字終於從嘴裡出來了。這句話雖然說得沒他預期中那麼苦澀,也沒令他更惱火。常闇踏陰點了點頭,認可了他的「謝謝」。

「不客氣。」他回道,然後就那樣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從樓下,爆豪勝己和綠谷出久仍能聽到常闇踏陰引發的那場討論,看來那個烏鴉少年成功地悄悄脫身,根本沒讓那三個吵吵鬧鬧的朋友發現。

轉身準備回到自己房間時,爆豪勝己瞥見綠谷出久臉上浮現出一抹燦爛、驕傲的笑容,那兩個該死的酒窩也一併冒出來。他本來想把那副蠢樣狠狠揍下去,但另一股特異感覺卻壓過了那股衝動。他循例反白眼了一下,然後伸手進綠谷出久的頭髮裡,粗魯地揉亂他的捲髮,再用力把他推開。

「別一臉得意的樣子,臭書呆子。」爆豪勝己冷哼著走過綠谷出久,眼睛避開他的視線。「我只是這樣做讓你別再煩我了。」

「真的不會少塊肉,不是嗎?」綠谷出久挑眉,一副像是抓到重點的模樣。爆豪勝己手伸進口袋裡翻找房間鑰匙。

「別他媽自以為事。」他低聲咕噥。現在他頭越來越痛,睡床就在眼前,身體幾乎都在哀求著讓他快點躺下。「老子會對他好,是因為他至少做了點什麼來值得這樣。你不一樣。」

「哦,對啊,我只是救了你一命而已。」綠谷出久竟然還敢擺出一副嘲諷的樣子說這句話。他竟然敢這麼講、敢這樣笑、還敢這麼理直氣壯。爆豪勝己的怒火瞬間炸裂。

他放棄了找鑰匙,突然將綠谷出久撞到門邊的牆上,用一隻手臂壓住他的胸口把他釘在牆上。綠谷出久眼睛睜大,震驚之餘還驚叫出聲,那反應讓爆豪勝己脊背微微一震,背上的疼痛又隱隱襲來。

「下次你想不通為什麼老子受不了你時,記得想想你十分鐘前說什麼不求回報,又再想想你剛剛說了什麼,你不就是想打我臉嗎?」他貼著綠谷出久的臉低吼著,近得幾乎鼻尖相抵,單手把他死死壓在牆上。

「對、對不起,小勝。」綠谷出久說,語氣真誠又困惑,甚至還露出一點愧疚的神情──但眼裡一點也沒有恐懼,就算爆豪勝己又再用力壓他,想逼出那反應也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他舉起雙手,雖然被壓著只能舉到一半,卻像是在示好。

「我才不他媽信呢。」爆豪勝己嗤笑一聲。「笑話至少得有笑點,但我可沒笑。如果你覺得自己比我厲害,就有種直接說出來,別一副假好人的樣子裝什麼無辜。」他咆哮。

「我沒有。」綠谷出久說道,眼神裡閃著一種渴望被理解的光芒。「我是說真的。我現在沒有比你強。」他搖搖頭,吞了口口水。「但我未來會變得比你強。」他補充,自信地抬起下巴,有些挑釁地盯著爆豪勝己。他翠綠色的雙眼中透露出那股熟悉的堅定,儘管這番話的誠意讓爆豪勝己心情沒那麼糟,但還不足以讓他放開手。

「那就走著瞧,臭書呆子。」爆豪勝己危險地笑了笑,猩紅色的眼睛閃爍著挑釁的光芒。

「我是認真的,小勝。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臉,我發誓。」綠谷出久補充,神情嚴肅。「只是──你、你揉了我的頭髮,我以為──你懂的。你──」

「以為我們是朋友了?」爆豪勝己冷笑著挑眉,語氣滿是譏諷。綠谷出久的臉上浮現出近乎失望的表情,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差不多吧……」他小聲地說著,低下頭,一臉羞愧。爆豪勝己嘆了口氣,翻了個白眼。

「聽著──」他剛開口,一個從樓梯口傳來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操。他差點忘了樓下那群吵死人的朋友還在爭論,現在他和廢久在走廊上的這場激烈對話,很可能已經引來注意了。在有人上樓看到他們之前──在鳥頭的掩護還沒白費之前──爆豪勝己開始在口袋裡瘋狂地翻找鑰匙。「操。」他低聲咕噥,樓梯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小勝!」綠谷出久突然喊道。爆豪勝己抬起他那快炸掉的頭,只見那個男孩站在樓梯最上方──看來這就是他能離爆豪勝己最遠又不會被拉走的極限──低頭張望,看是誰走了上來。「是切島同學!」綠谷出久說道。

「操。」爆豪勝己低吼一聲,因為如果這世上還有誰比廢久更會對他狂問問題、碎碎念,那肯定就是切島銳兒郎了。他其實挺喜歡那傢伙的──裝作只是勉強容忍對方這種階段他早就過了──但對方那種過於熱情的性格,現在實在讓他受不了了。終於成功找出鑰匙的他立刻把鑰匙插進門鎖,一邊轉動開門,一邊推開房門,就在這時,切島銳兒郎的頭剛好從樓梯探了出來。

「爆豪?」切島銳兒郎驚訝地問道,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他。除了常闇踏陰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已經從急症室出來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閉嘴!聽老子說,我不是逃出來,是被放出來的。」爆豪勝己解釋,一邊走進自己的房間。「現在老子要睡覺了,晚安。」他頭也不回地繼續說著,正準備關門時,切島銳兒郎幾乎瞬間就出現在他面前,顯然是從樓梯上衝了過來。綠谷出久也隨即出現,顯然是被爆豪勝己拖著進房間的。

「等等!」切島銳兒郎一手撐著門,不讓爆豪勝己把門關上,臉上滿是擔心的神情。「我是說──你還好嗎,兄弟?你的頭怎麼樣?為什麼會半夜才被放出來?復原女孩怎麼說?你會沒事吧?綠谷還好嗎?你們──」

在切島銳兒郎沒完沒了的問題洪流繼續之前,爆豪勝己翻了個白眼,毫不猶豫地用力把門砰地一聲關上,連一句道別都懶得說。

他本來可以像對常闇那樣對切島好一點,但他不想讓廢久太得寸進尺。

 

 

 

 

 

 

 

 

 

 

Notes:

原作者的話:首先,一個小小的解釋:我最近完全被大學、工作以及生活壓得喘不過氣,才會導致這篇故事延遲更新得這麼嚴重!對此,我真的非常抱歉。希望現在我暫時從大學解放出來之後,能夠更規律地更新!

其次,我對這一章真的不是很滿意。我寫這章的方式跟以往完全不同──這個月我幾乎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只能利用零碎的時間把這篇故事擠出來。接下來的章節應該會比這一章更好,也會更穩定一些。不過不管怎樣,我希望這章至少還算可以接受!

感謝你們願意閱讀這篇故事,也請務必讓我知道你們的想法!我非常感激所有的回饋,我也會讀你們所有的留言(我真的打算在有空時好好回覆你們的評論,所以別擔心!)

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的支持,我們下一章再見!!(還有,我是凌晨兩點才寫完這章的,如果裡面有任何打字錯誤或奇怪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

編按:雖然作者說她不滿意這段,但其實我很喜歡和滿意!!

在爆豪與綠谷僵持的那一段,我真的太喜歡看爆豪勝己一直當綠谷出久的愛是假的,他不相信出久能全心全意地敬佩一個霸凌他的人,一直說服自己廢久是不正常的,是路邊的小石子。因為我的性癖是在同人文中虐久和勝,所以這篇虐久力度之大又讓我感到無限滿足,我看到久被這樣對待真的快要心碎了,看得我激動萬分!!

當看到爆豪伸手揉綠谷頭髮又推開他那一段,我不禁對原作者能完美揣摩爆豪性格感到無上致敬。如果大家有看雄英白書《櫻》的話,雪山結尾也有類似的橋段:爆豪羞於不想承認自己被綠谷的善意感染而改變,所以他會對別人釋出善意後,又一腳踹開別人,這種傲嬌表現,作者呈現得太好啦!

如作者所言,下一章會很精彩,但長度是這章的一倍!所以我很可能需要兩個星期來翻譯哦。希望大家留言給我支持啦,謝謝你們!

(如果大家發現錯別字請告訴我😭🙏🏻,我自首,我是錯別字大王😭上章第一句打成了爆豪勝己勝己都看不到我真的服了自己,還在Threads上擷圖了超好笑= =)

Chapter 5: 憤怒潮退,悲傷潮湧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他側過身,希望換個姿勢能減輕背痛。有效吧,幾分鐘後,又開始痛了。

爆豪勝己嘆了口氣。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換到另一邊,始終沒睜開眼睛。新的姿勢讓他舒服了一會兒,但同樣只維持了幾分鐘。

又一聲嘆氣。

他仰躺、趴著、側躺、換另一側。他在背下墊了一個枕頭,發現完全沒用時把它丟到房間盡頭。最後,他乾脆平躺在床墊上,沒枕頭、沒靠墊、什麼都沒有。即便如此,他的背還是痛得像過去三天扛著全世界一樣。

「靠,你媽的!」他咬緊牙根低吼,完全沒想到自己可能會吵醒綠谷出久,只是把臉埋進手臂彎裡,把眼睛死死閉緊。在和廢久吵架後,他不知何時睡著了,當他再次恢復意識時,一道刺眼的金黃色陽光劃破了房間的黑暗,也叫醒了他的背痛。痛得要命

他不想回去找恢復女郎。他才剛被允許回到雄英、回到正常生活──或者至少在那個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惹他生氣的鬼魂存在下,能算正常的程度──他才不想在出院不到一天又滾回急症室。他只要吃點止痛藥、拉筋伸展一下就好。他很確定這白癡腰痛只是因為他前幾天一直躺著不動而造成的。

頭痛幾乎完全消失了,光線也不再像幾天前那樣刺眼。他在床上翻身準備起來,硬生生忽略背部抗議般的刺痛,這才看到廢久坐在窗邊,用帶著淡淡渴望的眼神望著窗外的世界。他完全沒注意到爆豪勝己已經醒來。

「喂,廢久。」爆豪勝己沙啞地叫道,聲音還帶著睡意。他揉了揉眼睛,伸了伸肩膀,試圖讓背的疼痛好一些。廢久轉過頭來看他,眼下有沉重的黑眼圈,肩膀也垂著,像是累得要死。爆豪勝己皺起了眉。「哈。你看起來像吃了屎一樣。」他說出口的不是他原本想說的話。聞言,綠谷出久投來一個不服氣的皺眉。

「你也是。」綠谷出久回道,語氣聽起來不像是為了反諷,而是真心這樣覺得。他把視線從窗外收回,調整姿勢,好好看向爆豪勝己。「小勝,你睡不好嗎?」

「關你屁事?」爆豪勝己簡單回應,一邊從床上站起來,努力掩飾起身那一瞬間背部的劇痛。他邊走邊拉著綠谷出久往浴室去。為了防止那書呆子偷偷跟進來,他把門關上,雖然他知道綠谷出久根本不會那樣做。他在如廁時,突然想到一件事。「廢久,你變成現在這個鬼樣子也會想去廁所嗎?」他從浴室裡問。綠谷出久過了幾秒才回話。

「我想一切都會……直接穿過我。」他聲音從門後悶悶回應。爆豪勝己翻了個白眼,一邊沖馬桶。

「老子他媽知道,臭書呆子。」他回答,一邊打開水龍頭洗手。「我問的是你有沒有那種感覺,不是你能不能。」

「哦。」綠谷出久答道,爆豪勝己腦中立刻浮現他那張又蠢又紅的雀斑臉。「我……我不太感覺到。至少目前沒有。我想──也許我的身體是──啊,你知道的──」他結巴地說,顯然不好意思跟爆豪勝己談這種事。爆豪勝己又一次翻白眼。

「老子才不在乎。」爆豪勝己打斷他。「如果你真的要去,用樓下公共廁所。我不準你用我的。」綠谷出久沒有回答。

爆豪勝己擠出牙膏在牙刷上,用力刷牙。他刷得非常大力,差點在牙齒間喊出「去死吧!」或「細菌去死!」之類的。刷完漱口後他踏出浴室,綠谷出久看著他,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彷彿剛才的行為引得他捧腹大笑。

「他媽的有什麼好笑?」爆豪勝己問,直接從綠谷出久身邊走過,抓起衣服。他真的、真的需要洗個澡。綠谷出久低下眼,但還是瞄了一眼浴室內,注意到爆豪勝己被蹂躪過的牙刷。

「小勝,你刷牙刷得太用力了。」他說道,聲音裡藏著一絲笑意。爆豪勝己瞪著他。

「別他媽命令我,混蛋。」他低吼,走回浴室,朝綠谷出久甩門。「當你忙著處理你的蛀牙時,老子就在家裡享受我的完美健康牙齒。」

「但你刷牙太用力會破壞琺瑯質的──」綠谷出久試圖反駁,卻被從突然從浴室出來的半身爆豪勝己嚇到,只見那雙鴿紅的眼在怒瞪他。下一刻,綠谷出久才意識到小勝的赤裸,緊實的腹肌在那條黑色短褲襯托下份外分明。他不禁臉紅耳赤,連忙移開視線。

「老子不是說了別命令我嗎?」爆豪勝己憤怒地吼道。「我又沒問你的爛意見。我要去洗澡了,你要是他媽再出聲,再說多一句,我就把你的頭塞進那馬桶裡。明白沒?」他挑著眉說,語氣鋒利。

「好的,小勝……」綠谷出久低聲嘟囔,肩膀往下垂了下來,爆豪勝己狠狠關上浴室門的瞬間,聲響大到足以吵醒整個宿舍。

綠谷出久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幸好小勝的臥室有足夠的空間,他能在裡面繞圈而不會被拉回浴室。他聽到水聲流淌,慢慢放鬆下來。只要小勝在洗澡,他就可以自由活動。嗯,至少在目前的限制下,他可以盡量自由行動。

他雖然很想偷看小勝的東西,但他知道不能──不只是因為他的手會直接穿過東西,更因為這樣做沒禮貌。他決定不碰任何東西,只觀察一切:他注意到小勝的房間十分簡潔,只有必需家具與裝飾,床以外的一切都被整理得極為整齊。窗邊有一張書桌,一張轉椅、一台迷你冰箱、一個小衣櫥,還有些訓練器材堆在房間角落。

小勝的書桌沒有任何相框,只有他的筆記本、幾本書、一台筆電和一個鉛筆盒。靠窗擺了一盆植物,綠谷出久對植物不太熟悉,他分不清那是塑膠的還是真的。但當想到小勝會為植物澆水、照顧植物時,那種畫面讓他莫名覺得可愛。

他看不到衣櫥或冰箱裡的內容,因為他沒法打開。訓練器材和自己的類似:哑鈴、幾個可綁在腳踝上的負重帶、一個拳擊沙包(雖然綠谷出久搞不懂小勝把沙包掛在哪裡、為什麼他房間有一個,明明健身房有好幾個可用)。觀察並了解完後,他覺得自己該做的也做得差不多了。他正打算返回窗邊坐下,就像小勝睡覺時那樣。忽然,他的目光落在那張沒整理好的床上。

在地板上睡了這麼多天,此刻,這張柔軟舒服的床墊看起來簡直像是天堂。綠谷出久的背正痛得要命,痛得他幾乎無法好好睡覺了。在那一刻,他確信,只要能躺在那張床墊上,哪怕只是幾分鐘、哪怕只是小勝洗澡的瞬間,就可以大大減輕痛楚。

儘管如此──躺在朋友的床上──還是讓人覺得怪怪的,甚至不真實。更何況這是小勝的床,他若從浴室出來,發現自己躺在上面,他估計小勝真有可能兌現那「把廢久的頭塞進馬桶」的承諾。

但他的背痛得太厲害了。真的太痛。他心裡想,也許只躺幾分鐘?等小勝洗完澡一出來,他就立刻站起來,假裝什麼也沒發生,也是可行的吧?

不,他不能那麼做。他不能在沒有得到允許的情況下,躺在小勝的床上!這太怪了!

但他的背痛卻不同意,此刻背上的陣痛彷彿抗議似的,又傳來一陣陣酸痛。就幾分鐘而已。只是讓我能好好放鬆,我就會沒那麼痛。一會兒就好。

綠谷出久警惕地看了眼浴室門,好像怕小勝會突然知道他在幹什麼。水聲流還在,小勝的低吼和幾聲難以辨認的咕噥從裡面傳來。綠谷出久嘆了口氣,決定……好吧,也許就躺幾分鐘也不會有什麼壞事。只要不被小勝發現就好。

他猶豫地走向床鋪,好像怕小勝會隨時從浴室衝出來、怕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睛。水聲流還在。

綠谷出久在床邊坐下,屏住呼吸。肩膀繃得緊,耳朵警戒著任何小勝洗完的跡象。可是什麼都沒來。

他咬緊下唇,慢慢躺下,小心翼翼地攤在床墊上。他全身因焦慮而繃緊,但肌肉一接觸床墊後,整個人立刻放鬆下來。

那表面軟得像在吞噬他,他終於鬆了一口顫抖的氣,融進床墊中,閉上了眼。那種緊張感,一直讓他痛苦的張力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突如其來、強烈的寬慰,他有點頭暈。只因為躺下就這麼舒服,他甚至沒去想為什麼自己的身體沒有穿透床墊。事實上,如果他認真想,他可能因為太疲憊、因為那種不再痛的極度愉悅而昏睡了幾分鐘。直到他聽見浴室傳出一聲巨響,一聲壓抑的大叫「他媽的!!!」,他才重新睜開眼。聽起來像小勝滑倒了。

「小勝……?」綠谷出久小心翼翼地問,一聽見聲音便立刻從床上撐起身子,警戒狀態瞬間提升。沒人回應,他皺眉,擔憂取代了片刻的寬慰。「小勝?你還好嗎?」他再問,可能正好惹怒了對方。

老子他媽的沒事,你別管我!」綠谷出久聽見小勝從浴室裡傳來生氣勃勃的吼叫。他聽起來並不痛苦,或者處於什麼迫在眉睫的危險之中,這讓他稍微鬆了一口氣。小勝很堅強。如果他說沒事……綠谷出久比誰都清楚別插手他的生活。

一段記憶湧入綠谷出久的腦海,年幼的小勝仰頭看著他,臉頰通紅、眼神渙散,在他伸手想幫忙時狠狠拍開他的手,身體一晃,差點又跌回地上。那時他們都還很小,不過十一歲左右,而小勝早就不再稱呼綠谷出久為「朋友」了。那天放學後,綠谷出久找到他時,小勝正靠坐在牆邊,下巴緊貼著胸口,四肢凌亂地攤著,看起來像是跌倒後想靠牆站起來,卻失敗了。

綠谷出久還記得自己當時有多慌亂,看到倒在地上的小勝,整個人幾乎嚇壞了,結果卻換來小勝氣急敗壞地揮拳想揍他一拳。那一拳沒有打中(小勝暈得連力氣都使不上,可是,光是他試圖出手,就已經讓綠谷出久心口隱隱作痛。)即便如此,在小勝拍開他的手、咬牙切齒地丟出一連串怒罵。(別他媽碰我。我沒事。不需要你幫忙。臭廢久。離我遠點。我沒事。我沒事。我沒事。)綠谷出久仍固執地把手搭上他的肩膀,硬是拖著他去了保健室。直到現在,這段回憶裡最讓綠谷出久膽戰心驚的,反而是小勝竟然完全沒有反抗,任由他拖著走。即使多年過去,這一點依然讓他感到不安。

等到小勝的母親趕來後,綠谷出久就被請離了學校的保健室。她先是向綠谷出久打了聲招呼,叫了他一聲「出久」,還像小勝偶爾對他做的那樣,帶著玩笑意味地揉了揉他的頭。幾天後,小勝依然沒有回到學校,綠谷出久便又跑去問護理師,小勝究竟怎麼了。這才知道,小勝得了嚴重的細菌感染,很可能是手上的傷口引起的,在完全康復前都不能來上學。

一週後,小勝回到了學校。一切看起來也和往常沒什麼兩樣。當一群好奇的同學圍上來,追問他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翹了一整週的課、為什麼突然消失不見時,小勝只是大聲宣布,他是在回家路上和壞人打架時受了傷,用力過度地使用了自己超強的個性,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沒什麼好擔心的──畢竟他的代謝速度超快,不可能被什麼雜魚角色打倒。

直到現在,綠谷出久有時仍會想起那天在走廊中央看到倒下的小勝時,心臟幾乎停止跳動的感覺。他記得小勝蒼白的臉色,記得那雙失焦又迷茫的眼睛;也記得在把他拖往保健室時,小勝緊緊抓著自己襯衫前襟的模,那究竟是出於憤怒,還是絕望,綠谷出久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也說不清。他還記得,小勝回到學校那天,他望進那雙猩紅、充滿怒火的眼睛裡,卻找不到一絲感激──雖然他從來就沒指望過──也找不到任何相關記憶的痕跡。就綠谷出久所知,小勝甚至不知道,是他找到他、把他送去找護理師的。那是綠谷出久刻意要求保密的結果──因為他很清楚,如果小勝知道救了他一命的人是自己,只會令他更加痛恨他。

綠谷出久真希望,這一次他也能像當年一樣,把一切對小勝保密。

他記得,小勝康復那天回到學校,就狠狠教訓了他一頓,把他最喜歡的筆記本之一撕得粉碎,再把那一頁頁殘骸爆破後丟進垃圾桶。他記得小勝嘲笑他,還有他那群損友在旁邊鬧哄哄地大笑,而他只能用手臂護著腦袋。他記得自己以為接下來會是一拳,卻抬起頭,看見小勝已經轉身離開,一邊吹捧自己的個性,一邊連看他一眼都懶得看,彷彿他根本不是人,只是個沒用的廢久

說來也奇怪,他不記得自己在走廊上發現倒地的小勝時,有看到小勝那群所謂的朋友。小勝或許會為當時沒人目睹他的脆弱而感到慶幸,但在綠谷出久看來,這樣的孤獨其實令人心酸。明明身邊圍繞著一大票人、不停地享受著讚美,卻依舊讓人感覺孤單得可憐。

 

 


 

 

他大概因疲倦而昏睡過去了,當他睜開那雙沉重的眼皮時,小勝已經從浴室出來,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從衣櫃裡拿出什麼東西,而肩膀上方他正從上往下斜視著綠谷出久,他的表情難以解讀──意外地,那竟然不是憤怒的樣子。

綠谷出久昏昏沉沉的腦袋比平時慢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小勝不只是看著他,而是在看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而且未經允許。當這個認知像雷擊般劈下,他立刻把自己從床墊上彈開到盡可能遠的地方,雙眼張得比平常大一倍,還沒來得及好好思考就一串串道歉從他嘴裡滔滔而出。

「對、對不起,小勝,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最近真的太累了沒有什麼能做的因為我不能離開太遠否則會扯著你一起走,要是我偷偷溜出去時你剛好在洗澡那不就代表我會把你的裸體拖出走廊嗎那可太糟了。你的床真的太舒服太誘人了我以為躺一下應該沒問題我只是躺到等你洗完澡為止我不是故意睡著的我發誓可是一下于就睡著了但不會再這樣了,我甚至沒知道我睡著了直到──」

爆豪勝己一步跨過兩人之間的距離,伸出手掌直接按在他嘴上,碎碎念到此戛然而止。猩紅的眼眸中閃爍著凌厲。他就的手一直按著不放,彷彿只要一鬆手,綠谷出久就會立刻開始胡言亂語。時間太長,綠谷出久甚至能聞到來自小勝掌心中,那股甜膩的硝化甘油氣味。

「我他媽搞不清你是個真的白癡,還是他媽裝出來。」他說。綠谷出久被那掌封住嘴巴不能回答,只能呆住,用滿是困惑的大眼睛看著他。這次的小勝並沒有看起來像在生氣,只是煩躁。「我他媽跟你說過多少次別再碎碎念了?」

綠谷出久張嘴想說話,結果爆豪勝己瞬間加壓,令他根本發不出聲。

「別回答我,廢久。」爆豪勝己冷哼了一聲,朝綠谷出久逼近一步。他們兩人的身體在這小小的房間裡幾乎貼在一起,但爆豪勝己仍舊高高站立,氣勢逼人地俯視著他。他盯著綠谷出久好幾秒鐘,彷彿在思考該拿這傢伙怎麼辦,最後終於鬆開手,順勢推了綠谷出久一下,將他推開。他轉過身,不再理會因為羞愧而泛紅臉頰的綠谷出久,繼續回到剛剛被打斷的動作中。「不過我同意你剛剛說的──」他繼續說著,語氣平淡,頭也不回地補上一句,「老子的床就是他媽的天下第一。不然我才不會睡。」

綠谷出久努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典型的小勝。

「不過,我一點也不在乎你躺上來是因為什麼爛理由。」他聳了聳肩,綠谷出久對此大感意外。他本以為小勝會直接把他炸上天,畢竟他可是擅自躺了小勝的床──但結果對方根本沒那麼在意。現在綠谷出久仔細一看,他發現小勝的站姿比之前更挺拔了,看起來也精神了不少。「看你那他媽醜到不行的黑眼圈就知道你需要休息。」爆豪勝己冷冷地從肩膀回頭瞄了綠谷出久一眼,「還有,老子剛洗了個熱水澡,心情大好,就大發慈悲不揍你了。但你他媽要是把這事跟任何人講出去──」他轉身,伸出一根手指指著綠谷出久,語氣威脅。

「我不會的!」綠谷出久立刻回應。「我、我發誓。」

「哼,你應該知道要怎樣做。」爆豪勝己冷哼一聲,轉過身去,把衣櫃關上。

「我──我以為你會生氣。」綠谷出久低聲說,皺著眉看著爆豪勝己正將東西塞進背包準備上課。「因為──我擅自躺你床上了。」他縮了縮肩,語氣尷尬。爆豪勝己的動作停住了──他正要把筆記本塞進背包的手頓住──再次看向綠谷出久,那雙鴿紅的眼睛帶著冷靜又銳利的審視,彷彿正在盤算什麼。整段對話有哪裡不對勁。小勝看起來太冷靜了,對綠谷出久來說,冷靜的小勝反而更令人不安。他認識這位幼馴染這麼多年,深知小勝越冷靜越危險──他甚至有點希望小勝能趕快回復成那個暴躁狂的樣子──而不是現在老謀深算的樣子。

「我說過了,你現在需要休息。」爆豪勝己說,語氣淡淡的,彷彿那句話背後藏有什麼含意,等著綠谷出久自己去發掘。他目光銳利地打量著面前的綠谷出久。「還有。」過了幾秒他聳了聳肩,關上背包拉鍊,把包甩到肩上,「老子有個理論想驗證。」

「理、理論?」綠谷出久皺眉問,跟著小勝走向門口。「這是什麼意思?」

「時候到了你自然知道。」爆豪勝己頭也不回地說,一邊走出房門,一邊替綠谷出久開門。等那個幽靈少年出了門,爆豪勝己便將門鎖上,收好自己的鎖鑰。他的朋友太煩人了。「喂,在公共場合別跟我講話。」爆豪勝己像是隨口補充,邊說邊把鎖鑰丟起又抓住,然後塞進口袋裡。「其他人又看不到你,要是看到老子在對空氣自言自語,他們會覺得我有病。我不想再讓那些雜魚以為我是個神經病。」他一邊咕噥著,一邊下樓。「還有,你的聲線他媽的超煩,別讓我再聽見你在講話。」像往常一樣,總在最後補刀一句。這一次,綠谷出久真的翻了個白眼。

綠谷出久正準備對小勝解釋,他自己根本不可能沉默這麼久,尤其是兩人又要一起上課,他總有成百上千個問題要問。但他的思緒被打斷了,因為他發現公共休息室和廚房都空無一人。這很奇怪。他們的同儕朋友應該起來了,但一個人影也沒。他努力跟上小勝那快如風的步伐,以免被無形的繩索拉住,他剛好瞥見廚房牆上掛著的鐘。他們比上課時間早了一個小時。

「小勝。」綠谷出久皺眉,拼命跟上,「我們為什麼這麼早去上課?」

「關你屁事。現在給我閉嘴。」爆豪勝己簡單回應。綠谷出久決定不再追問。儘管小勝的冷靜讓人不安,但他不想這個冷靜的小勝消失。他知道自己追問下去,只會惹怒他,變回平常那個暴躁如雷的小勝。於是,在這段回雄英的路上。綠谷出久盡力保持安靜。

這一路比綠谷出久預期的還要長,他也比平常更晚意識到,小勝其實是在享受這個過程。望著小勝的臉,綠谷出久忽然意會到,小勝早早離開宿舍,不只是為了避開朋友問東問西,而是為了可以悠哉慢慢走向教室。這可能性他早猜到,但現在他更注意到,他從沒記得有一天到課教室時小勝不在。他總是第一個到。

綠谷出久嘴角微微上揚。能察覺到小勝行為背後的細節,這感覺真好。他們明明一起長大,彼此間卻有這麼多秘密等待被揭開。

綠谷出久希望,有一天他能揭開小勝的所有秘密面紗。他希望,有一天他能成為小勝真正的朋友。

「什麼?」小勝生硬的語氣把他從思緒中拉回。綠谷出久困惑地抬頭看他。

「呃?」他不明所意,不太懂小勝背後的意思。

「你上一秒明明在傻笑,下一秒又像被餵屎一樣。」爆豪勝己冷哼。他對綠谷出久忽然悲傷的模樣並不在意,只是好奇。

『因為你似乎認為我們是朋友。你別以為我們綁定在一起,我們就會變成朋友!老子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你,我們從來不是朋友。』

綠谷出久轉頭避開小勝的視線,避免他深究自己眼中的悲傷。他聳一聳肩,裝出一幅沒事的樣子。他知道如果他把真話說出口──因為你從來不肯承認我,無論我如何努力去追趕你,你都不會回頭看我一眼,我只是個『無個性』的廢久,這樣的你讓我心碎──小勝聞言一定會嘲笑他、叫他廢柴、或者乾脆揍他。他還是乖乖閉嘴比較好。

爆豪勝己盯著他好幾秒,等他答覆,可綠谷出久什麼都沒說。他翻了個白眼。

。隨便你。」他聳肩,然後加快步伐。綠谷出久只好跟上,發現小勝比前一晚好多了。幾個小時前,他連樓梯都爬不動──現在,他已經能邊跑邊行了,綠谷出久在後頭狼狽地跟上。

當他們到教室,如預料般──空空如也。爆豪勝己走向座位,綠谷出久坐在他正後方,手指猶豫地在桌面敲打。他沒法帶自己的資料來,因為除了爆豪勝己的東西,其它都會穿過他,他根本無法在課堂上做筆記。他只能希望某個朋友願意替他做筆記──小勝肯定不會,他也不會去求他。儘管如此,坐在課堂上卻沒帶筆記本或筆,還真讓人不安。他感覺自己赤裸裸的,好像他是個局外人,或者少了什麼極重要的東西──他的身體。他甚至連制服都沒穿。天啊,明明他已身在雄英,卻覺得自己根本不屬於雄英。

現在回頭一想,綠谷出久發現自己穿的衣服也不是他的戰鬥服──他還以為,既然他靈肉分離,穿在身上的衣服應該就是當時穿的戰鬥服。但事實並非如此。他穿著的是便服,是他日常的穿搭:一件媽媽送他的舊 T 恤、一條是歐爾麥在特訓後送給他的牛仔褲、一雙他熟悉的舊鞋子──他生命中唯一似乎沒變過的東西。

儘管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被這身衣服所困擾。為什麼不是戰鬥服?他喜歡這件T 恤,也珍愛那條褲子,但這樣不合邏輯。他應該是穿著戰鬥服,那是他身體在戰鬥時最後穿的衣服,或者至少是恢復女郎當時塞在他身上的病人袍。現在,他的靈魂預設衣物看起來完全沒有道理可言。

也許是因為這些衣物背後蘊含的感情?或許他太愛這些衣服了──一件來自他母親,一件來自歐爾麥特,而那雙鞋更是無法言喻──於是當他的靈魂需要某衣物時,就直接選了它們。但這還是不合理。感情和衣物之間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他會被限制穿什麼?這根本說不通。

靈光一閃,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湧上。

如果他本身寄托的感情能影響靈魂做什麼,或者不能做什麼,那為什麼他只能觸碰小勝,而不能觸碰其他人?

「你要是再他媽這樣喃喃自語,老子就把你的牙揍飛。」爆豪勝己憤怒咆哮,坐在他面前的位子上,他說話時甚至沒轉頭看綠谷出久。說實在的,綠谷出久根本沒察覺自己又開始碎碎唸,他碎碎唸的次數比他認知得還要多。

「對、對不起,小勝……」綠谷出久緊張地結巴回應,臉刷地一紅,因為那突如其來的念頭。他當然很喜歡小勝,儘管小勝對他很糟糕──但難道這就足以讓小勝成為唯一他的靈魂能接觸的人?那媽媽與歐爾麥特呢?為什麼他們都不能碰他?

不,這不可能。能觸碰小勝的原因必然與敵人的『個性』有關,僅此而已。他對小勝的感情與此事無關。他對小勝的仰慕,遠遠比不上他對歐爾麥特的仰慕;他對小勝的喜歡,也遠遠不比他對媽媽的愛!一切太荒謬了!

天旋地轉。真的那麼荒謬嗎?他會比愛媽媽更愛小勝嗎?即便經歷那麼多霸凌、嘲笑、辱罵?

不!那根本不可能。媽媽是他最愛的人!

但如果那是不同種類的愛呢?他對媽媽、對歐爾麥特的愛是親情的,但他對小勝的愛又不可能是親友向。也許不同類型的愛會有不同的結果?那為什麼他的靈魂穿著的是媽媽和歐爾麥特給他的衣物,卻又看不見他?那為什麼他能觸碰小勝?不,那不可能。一定是敵人的個性。絕對不是因為他愛小勝!

綠谷出久的眼睛張得更大了,臉上的紅暈徹底重新點燃,他意識到一件事,他從來沒有、哪怕一次、懷疑過自己小勝,不論那愛以什麼形式存在。

他的仰慕從何時悄悄轉為愛慕?這些感情對他而言太陌生了,他感覺自己卡在一個情感與感覺的漩渦裡,他無法逃離,奇怪的是,那些情感與感覺不完全屬於他。就在這時,他甚至沒注意到小勝從座位起身、憤怒地抓住他襯衫前領,用一隻手把他往前推,他的聲音在他臉前尖銳地爆出:

「老子他媽忍夠了你這死人嘴了老子要用膠帶把你那垃圾嘴封起來,垃圾!我平常都忍不到你那碎碎唸了。別以為現在我能忍你!你要麼他媽永遠閉嘴,要麼老子衝去醫院,把毛毯塞爆你口再從你屎眼拉出來!」

開門聲一響,他們一齊轉頭朝門口望去。轟焦凍站著那裡,如常地面無表情,對爆豪勝己一人在空的教室狂吼的場面毫不在意。

他們互相對望了很長一會兒,爆豪勝己的眼睛微微張大,像是被抓包了一樣尷尬,而轟焦凍則看起來既不動聲色也有一絲不滿,如果那兩者可以同時存在的話。在一陣尷尬的沉默中,爆豪勝己仍然緊抓綠谷出久襯衫,而轟焦凍則靜靜立在門邊,數秒後爆豪勝己終於放開綠谷出久,一把把他推開,自己挺直身子,露出憤怒的臉。

「你他媽看什麼,半冷半熱?」他大喊,惱怒不已。轟焦凍卻對他根本不理,安靜地進教室,朝自己的座位走去。「對啊。你就他媽往前走,無視我,混蛋。看我會不會在意。」他低吼。轟焦凍平靜地坐下,然後才微抬眉看向爆豪勝己。

「你對什麼事情都大喊大叫,你還說自己不在乎,這就難以讓人相信了。」轟焦凍淡淡地說,語氣裡沒有揶揄或嘲笑──只是敘述。可他這冷淡的一句話反而惹爆豪勝己更生氣,他掌心開始冒出細微的爆裂聲。綠谷出久完全忘了剛剛的尷尬,立刻站到爆豪勝己和轟焦凍之間,就像要保護轟焦凍似的,雖然在場只有一方能看見他做的這個動作。

「小勝!」他高喊,雙臂張開,像在為轟焦凍擋下一場可能的爆炸。

「給我從路上滾開,廢久。」爆豪勝己冷聲咆哮,目光從轟焦凍轉向站在他面前的那個男孩。「如果那個半邊混蛋想找我麻煩,那他就準備好吃苦頭吧。」他試圖跨過綠谷出久往前走──到底要做什麼,他也說不上來;反正也不會在空教室裡直接揍轟焦凍──但綠谷出久又一次擋住了他。

「就──回你的座位去吧,小勝。」綠谷出久懇求,不想看見朋友因為莫名其妙的事惹麻煩。「相澤老師一會兒就到了,要是他看到你在打架就麻煩大了──」

「綠谷的情況怎麼樣?」轟焦凍打斷他,仿佛沒察覺綠谷出久剛才在說話。他淡然地看向爆豪勝己,而這種冷淡更讓爆豪勝己火上加油;但最讓他惱怒的其實是那個問題本身。不是他無視爆豪勝己的憤怒,而是這份關心。

「你他媽關心個屁,半邊混蛋?!」爆豪勝己爆炸般吼道,滿是被冒犯。

「因為綠谷是我朋友。」轟焦凍簡單地解釋,好像這理所當然。「而且,他在急症室時看起來並不太好。我只是想確保你沒有給他太大壓力。」

「你在說什麼鬼,半邊混蛋?!」爆豪勝己咆哮。「你說我在給他壓力?!」

「你一直對他大叫大吼。」轟焦凍淡淡說。「儘管我確信我們都習慣你那脾氣,但我不認為這對綠谷有什麼好效果。恢復女郎說他的紀錄有些異常。」

「你他媽怎麼知道的?」爆豪勝己怒吼,試圖反駁轟焦凍的指控作。「你躺在那臭書宅子床邊站哨嗎?」

轟焦凍偏過頭,不看爆豪勝己,雖然表情並不尷尬。

「我確實有去看他。」轟焦凍承認,依然淡定。「我們都去了。」

爆豪勝己翻了個白眼,從鼻中輕哼,似在說這是整件最荒謬的事。他轉頭看向綠谷出久,後者一臉慌亂又悲傷。

「謝、謝你,轟同學。」他低聲說,頭微微低垂。轟焦凍顯然沒聽見,綠谷出久也知道他別指望爆豪勝己會替他傳話。

「大家都很擔心他。」轟焦凍補充道,語氣依然平靜,彷彿無視爆豪勝己正對著廢久的方向瞪視著。「既然你是唯一能與他溝通的人,我認為你至少可以做點什麼來安撫大家的擔憂。這對你來說並不難。」他總結。爆豪勝己發出一聲低吼。

「別命令我做事,半冷半熱。」他吐出這句話,隨即轉身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爆豪。」轟焦凍淡淡地叫住他,同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爆豪勝己腳步一頓,回頭從肩上斜瞥他一眼。

誰也沒說話,空氣在沉默中拉扯,緊繃而漫長,綠谷出久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無能為力。轟焦凍看起來像是在掙扎著要不要說出口。過了彷彿一世紀,他終於開口:

「我知道你也擔心他。我覺得,讓他知道這點,對他來說會是件好事。」轟焦凍還是說了出口。爆豪勝己的反應簡直像被點燃的炸藥,他突然爆吼,手掌甚至冒出煙來。

「哦,這樣啊?」他咆哮著,朝著轟焦凍走去,看起來像是隨時準備揍人。「你看了一段狗屎錄像就以為你很了解我?你以為你懂我跟廢久之間的事,你這個半邊混蛋?」他一把抓住轟焦凍制服的前襟,用力一扯。

「小勝!」綠谷出久驚呼,對這突如其來的事態瞪大了眼睛。「放開他!」

「你並不是個難懂的人。」轟焦凍平靜地說,對爆豪勝己突如其來的動作絲毫不為所動。他像拍蒼蠅一樣拍掉爆豪勝己抓住他的手,繼續盯著他,眼神中首次出現了一絲怒意。「我本可以根據我們之間的有限互動,花幾個小時來分析你的性格,但我不會那樣做。我也不是為了你才說這些──我是為了綠谷。」他冷靜地說。「他崇拜你,把你當目標,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或許完全不欣賞他,但我知道你至少不希望他死。無論你願不願意,在那個敵人被抓住之前,你都得跟他綁在一起,這也意味著你得對他的狀況負部分責任。你要是虐待他,會直接影響他的身體。要你要是太混帳,不肯對救你一命的人表示感激,反而害他出了什麼事,你會被很多關心他的人找上。不只是我。」聞言,綠谷出久的臉已經紅得像顆熟透的番茄。

「你在威脅老子嗎?」爆豪勝己冷笑,一邊嘴角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一邊惡狠狠地看著他。「你以為老子會怕你的逞英雄行為嗎?」

「不。」轟焦凍答道。「我只是陳述事實。」

「聽著,混蛋。」爆豪勝己跨前一步對轟焦凍道,他的語氣充滿怒氣,但對方依舊面無波瀾。「廢久可不是什麼需要你這雙色混蛋護著的可憐少女。如果他對我有問題,他可以當面跟我說!」他轉頭盯著臉紅的綠谷出久,手指直指他。「聽見沒,蠢蛋?如果你對我有意見,就給老子當面說!」綠谷出久的雙眼更大了,他急忙點頭,連聲應承。

「真令人安心。」轟焦凍淡淡地評論,語氣平淡得讓人無法分辨他是否在諷刺。

「我才不在乎你他媽怎麼想。」爆豪勝己咆哮,頭轉回轟焦凍。「別擋著我的路,別自以為你懂什麼我跟廢久。你這個蠢貨。」他邊走邊低吼。

「我也是認真的,你應該要讓綠谷的朋友知道他的近況。」轟焦凍補充道,可這次,爆豪勝己既沒停下來,也沒回頭。

「當然。」他簡單地說,一頭坐回自己的座位,把雙腿大刺刺地搭在桌上。轟焦凍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就在這時,飯田天哉和麗日御茶子進了教室,兩人低聲交談,轉頭看向彼此。麗日御茶子先發現爆豪勝己坐在那裡,她的大眼睛睜得更大。「爆豪同學!」她驚呼,朝他衝過去,飯田天哉則在後面快步跟上,搶先開口。

「爆豪同學!你的頭怎麼樣?」他站在麗日御茶子旁問道。

「綠谷同學呢?他還好嗎?我今天早上去看他時他看起來有點累……」

「你被恢復女郎放出來了嗎?我沒看見你回宿舍。你沒從急症室逃走吧?」

「請替綠谷同學告訴我,我有幫他做筆記,讓他出急症室也不會落後!我本來也會幫你,但切島同學說他會做……」

「作為班長,我也有幫你跟綠谷同學做筆記的!我的責任就是了解我同學們的狀況,必要時得給恢復女郎報備──」

「綠谷同學還好嗎?他有什麼想法需要我們幫忙──」

「我必須要求你,如果你感覺不舒服或有異常,要立刻通知我──」

「──你說你能觸碰他,所以我想我們還有很多關於這敵人『個性』的事要搞清楚──」

「──在這種緊急情況下。你這麼快回來上課真的合適嗎?切島銳兒郎說──」

「──不過我相信綠谷同學能應付!要是有人──」

「──不論如何,有需要就打電話。我們都──」

「小勝,你還好嗎?」

「──也許給他一些空間……」

「──我是說,如果你願意的話,你也可以看我的筆記,沒問題──」

「喂,大家!爆炸郎回來了!你們知道嗎?」

「喔,該死,我希望他沒逃跑──」

「──這是我的私人號碼,所以如果你覺得不舒服也沒問題──」

「──只要告訴綠谷同學我們想他、祝他好!我──我希望他會──」

「小勝,你這樣嚇到我了!」

一切頓時靜止。

爆豪勝己睜開眼。

(他什麼時候閉上眼的?)

他氣喘如牛,從課桌旁站起,雙手重重撐在桌子上。桌子的邊緣燒焦了──很可能是他手掌留下的痕跡。他的頭正劇痛,汗水順著太陽穴冷冷滑落。整個人天旋地轉。太多情緒同時洶湧而上。他的手掌開始啪啦作響。他必須離開這裡。

抬頭望去,大餅臉和四眼仔正直盯著他,她的眼神充滿恐懼,他的則帶著關切。在他身後,轟焦凍也正以同樣的關切眼神看著他,雖然他還是一臉冷峻。更靠近門口的是瀨呂範太、上鳴電氣和切島銳兒郎,三人看起來同樣被他嚇壞,滿臉擔憂。他轉頭,看見廢久的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爆豪勝己記不得廢久什麼時候觸碰他,但他幾乎確定,那是他感到世界頓時靜止的時候。

在教室前方,一張椅子和一張課桌被徹底毀壞,仍冒著煙。爆豪勝己不用花什麼力氣就知道那是他幹的,即便他記不得自己怎麼做到的。他的猩紅眼再次掃過這間房間。太多人。太多的問題。正如他預料的,也正如他恐懼的。他沒有多想,拿起那被爆炸燒焦的背包,甩到肩上,朝出口走去。大餅臉和四眼仔見狀退到一旁讓路,爆豪勝己沒有對他們看一眼。他的心仍在狂跳,他的戰鬥本能被激活了,儘管他搞不清為什麼。

就在他走出門前,他沒有看任何人的臉,只說了一句:

「你。狗屎頭。 跟上來。」

他沒有回頭看切島銳兒郎是否在後面跟著。

(他也沒回頭看綠谷出久是否跟來,但他也不必這麼做。)

他朝體育館走去,努力讓自己冷靜,試圖讓那在胸口撕裂般的感覺緩一緩,控制呼吸,不讓心跳劃破胸口,讓心臟跳出來。

 

 


 

 

「爆豪,相澤老師等一下就會來了──」切島銳兒郎一踏進體育館便開口勸說。綠谷出久站在兩人中間,神情躊躇,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他的視線始終黏在小勝身上,滿是擔憂。

「老子他媽當然知道,他又不會因為你遲到兩分鐘就把你踢出校。我只是需要你做件事,然後你就可以滾了。」爆豪勝己煩躁地回道,把背包甩在地上,轉身面對切島銳兒郎。爆豪勝己居然「開口求幫忙」這回事,簡直堪比世界奇蹟,切島銳兒郎立刻也把自己的背包放下,眼中滿是決心。這大概真的很嚴重,尤其是想到教室裡爆豪勝己突然驚恐爆炸的模樣,切島銳兒郎不可能因為怕遲到就丟下兄弟不管。

「好啊,兄弟。」他簡單地說,把雙手拍在一起,重重點頭。「你要什麼都行。」

「往我臉上揍一拳。」爆豪勝己面無表情地說。

沉默。

「呃……什麼?」幾秒後,切島銳兒郎才開口。

「白痴,你不是聽到了,我才不重複。」爆豪勝己嗤了一聲,轉頭看向廢久。「記得我說過,你之後會知道我的理論?現在給我他媽的專心看。」他對切島銳兒郎招手。「來吧。用全力把我打倒。」

「爆、爆豪,我覺得你該去找恢復──」

「拜託,你們能不能有一次不要逼老子回那老巫婆那裡?少他媽廢話!」他不耐煩地打斷。「照我說的做就對了!我知道你跟全班有一半的人都想找機會揍我,你別婆婆媽媽龜縮。你不打我我找別人。」他咕噥。

「小勝,也許你應該──」

「閉嘴,廢久。到底要不要打?」爆豪勝己挑眉看切島銳兒郎。

「哥們……」切島銳兒郎皺眉,搖頭。「我不揍你。」

「你媽的,為什麼不?」爆豪勝己冷笑。

「因為你現在狀況不對。」切島銳兒郎往前一步,滿臉擔憂。「你才剛從急症室出來,因為嚴重腦震盪住了好幾天。你剛剛像是恐慌症發作一樣,把課桌炸成廢鐵。你看起來像好幾天沒睡。我、我真的不能揍你,兄弟。你現狀況不對真的不對。」

「少他媽告訴我老子是怎樣。」爆豪勝己抓住切島銳兒郎的衣領,狠狠一推。「照我說的,把我打一拳。」他咬牙切齒,試圖逼切島銳兒郎跟他打起來,一拳朝切島銳兒郎揮去。切島銳兒郎反射性地硬化身體,靈巧閃開了攻擊。

「爆豪,!」切島銳兒郎喝道,再次擋下爆豪勝己狠狠揮來的一拳。

「小勝,你到底在幹什麼?!住手!」廢久急得撲上去,想把爆豪勝己從切島銳兒郎那邊拉開。

「滾開!」爆豪勝己怒吼,把廢久一把甩開。

「老兄,夠了!」切島銳兒郎也伸手想抓住爆豪勝己。結果爆豪勝己一拳揮在他肩上,把他震得後退、痛叫一聲。「,別再打了!我不會揍你的!」

爆豪勝己從方才跪下的姿勢重新站起來,仍然滿臉狂躁、精神不穩。他抬手擦掉上唇的冷汗,狠狠瞪著切島銳兒郎。

「老子又不是瘋了,你這智障。」他的聲音比剛才稍微清醒一些。「我只是想確認一件事。跟廢久那個連結有關。」他說道。綠谷出久眼睛瞬間瞪大。

「什、什麼?小勝,你在說什麼?!」綠谷出久緊張地問。

「啊?揍你能幫你搞清楚什麼?」切島銳兒郎皺眉,雙拳仍然抬著,準備防禦。

「要是我猜對了,你就會看到。」爆豪勝己說。「要是我猜錯──那你大概也能成為世界上少數能往我臉揍我一拳的人。」他勾起嘴角。切島銳兒郎完全笑不出來。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啊兄弟……」切島銳兒郎皺得更深。「你是我朋友。切磋歸切磋,但你剛從急症室出來,我哪可能揍你一拳。」

「你真他媽膽小得要命。」爆豪勝己翻了個白眼。「老子就知道應該找比卡超。」

「喂!我才不想因為打你一拳、把你的腦震盪惡化,然後被學校停學!」切島銳兒郎大聲抗議。

「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吧,狗屎頭?」爆豪勝己逼近他。廢久也跟著繃緊。「你以為你那破拳能怎樣?把我打進醫院?做夢吧。」

「小勝。」綠谷出久語氣變得尖銳。他知道小勝在故意激怒切島同學。

「你這輩子做夢都不可能有那麼大力。」爆豪勝己冷哼。

「哥們,住手。我才不上你激將法的當。」切島銳兒郎搖頭。

「你整天在那邊講什麼會支持老子、當我兄弟,結果我一叫你幫忙你就龜縮。」爆豪勝己低聲咆哮。

小勝。」綠谷出久開口,語氣嚴厲許多。「別這樣。切島同學是真的你的朋友──」

「早知道該找有膽量的人。媽的,半冷半熱那傢伙一定做夢都想揍我,結果我浪費時間在你身上。」爆豪勝己嗤笑。

「小勝!」

「爆豪。」切島銳兒郎終於開口,聲音聽起來真的是被傷到了。「住手。我不會傷害你的。」

「老子根本不知道為什麼要讓你這懦夫跟在我後面──」

爆豪勝己還沒說完,一拳正中他的臉──

「砰!」

爆豪勝己整個人被打得跌坐在地上。

他捂著被揍得發疼的下巴,露出勝利般的冷笑。但讓他意外的是,切島銳兒郎還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只是滿臉困惑與震驚地盯著被打倒在地的爆豪勝己,顯然完全不知道剛剛到底發生什麼。

爆豪勝己用力轉頭,看見廢久也倒在他旁邊,一手抱著自己的下巴,另一手仍緊握成拳。

揍他的竟然是廢久這個小王八蛋

但更重要的是,正如爆豪勝己想證明的那樣,廢久也同時感受到了自己那一拳的痛。

他的理論是對的。連結他們的那條詭異羈絆,會讓他們互相承受彼此的痛覺。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爆豪勝己的背痛得要死,因為那個垃圾一次也沒提過他自己痛成什麼樣,害爆豪勝己也白白跟著受苦!

「你這混帳東西!」爆豪勝己怒吼,不是對切島銳兒郎,而是對廢久。

「對、對不起小勝!但我不能讓你那麼說切島同學──」廢久皺著眉,看起來同時生氣又堅定,想替切島銳兒郎解圍,但話才開頭就被爆豪勝己吼回去。

「你他媽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覺得痛?!?」爆豪勝己吼得青筋暴起。「老子這幾天一直在承受你的背痛,就因為你他媽一次也不會用你的爛嘴巴說話!」

「哥們……」切島銳兒郎滿臉煎熬,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見證爆豪勝己對著空氣大吼大叫。「我真的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咦?你在說什麼?」廢久也一臉懵。

「如果你能感覺到我的痛,那我也能感覺到你的痛。」爆豪勝己指著他鼻子罵,「你這智障!你早點說你的背很痛,我們早就能想辦法,而不是讓我這幾天走來走去像個他媽駝背怪!!」

「等一下。」綠谷出久皺眉,抬起手摸摸自己還在抽痛的下巴。「小、小勝你的背也在痛?」

廢話,白癡。」爆豪勝己翻了個巨大白眼。「天啊,你真是蠢到突破天際。你睡不好所以我跟著睡不好,結果現在變成我們兩個一起睡眠不足的白癡,全都是因為你!他!媽!不!講!出!來!」

「欸!」廢久立刻不服氣地反駁,「你才是那個想叫切島同學揍你一拳來證明什麼理論的人!你明明可以直接問我背是不是痛的啊!」

「閉嘴啦!!」爆豪勝己吼回去,他有一股被戳中的心虛,但死都不會承認。

「爆豪,說真的,你這種「像是在對空氣講話的樣子」真的超讓人困惑的。」切島銳兒郎皺眉說,「我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剛剛是綠谷揍你了嗎?還有什麼叫你們會感受到彼此的痛?」

爆豪勝己用力抹了一把臉,氣得抓頭髮,悶悶吼了一聲才重新站起來。切島銳兒郎盯著他,眼神又受傷又擔心。爆豪勝己翻了個白眼,煩躁地又走過去。

「聽著,狗屎頭,我只講一次,因為我沒心情來跟你舉行問答環節。」他直截了當開口。綠谷出久也站起來走近,一臉責備地盯著他。爆豪勝己又翻白眼。 「真是的,切島。媽的。」他深吸一口氣。「我知道整個廢久變成幽靈這件事令人很難以置信,我自言自語看起來也像個精神病一樣。不是只有你一頭霧水,我也一樣,懂?我發現,老子這幾天來背脊之所以痛得要命,全因廢久的背脊也痛到要死:因為那個垃圾敵人的『個性』把我們綁在一起、因為我和廢久『靈魂綁定』,所以現在我們能互相感受對方的痛楚。」切島銳兒郎眼睛張超大。爆豪勝己繼續說:「重點是──廢久這個混蛋──」

「我才不是!」綠谷出久抗議。

「──他沒跟我說他痛得要死──」

「我講了你也只會叫我閉嘴啊!」

「──害我現在也不知道我感覺到的到底是我自己的痛,還是這傢伙的痛!」 爆豪勝己猛地轉頭瞪廢久。綠谷出久這次乖乖安靜了。「我現在什麼事都做不了,因為這混蛋一定在我後面晃來晃去──」

「又不是我自願的。」

「──而且他一直插嘴,因為他知道你聽不到他,他覺得合情合理,這個垃圾。」 爆豪勝己又狠狠瞪了綠谷出久一眼。

「對不起。」綠谷出久低頭,小聲道。

「總之。」爆豪勝己說,「你快滾去上課。」切島銳兒郎愣住。「相澤老師應該回來了。」

「等等,你不一起回去嗎?」切島銳兒郎皺著眉問。

「嘖,我要去找恢復女郎。」爆豪勝己語氣不爽地解釋道。他其實一點也不想在才剛出院沒多久後,又回到那個老巫婆的醫務室。但既然他現在已經搞清楚原因,也知道那並不是因為自己軟弱,而是因為廢久。那當他需要開口尋求她的幫助時,心裡反倒沒那麼抗拒了。不過,這句話仍然讓切島銳兒郎和綠谷出久同時露出震驚的表情。爆豪立刻惱火地反駁:「幹嘛?這不就是你們兩個混帳一直想要的嗎?老子終於開始搞清楚自己的狀況了,打算去找那個老巫婆照顧好自己。你們兩個現在不是應該開派對慶祝一下,而不是用那種眼神看我嗎?」

「小勝,照顧好自己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事,那是基本要求啊。」綠谷出久幾乎有些無奈地說道,臉上卻掛著一抹略帶玩味的微笑。

「閉嘴,廢久!」爆豪勝己立刻吼道。

「為什麼我們要為你做本來就該做的事情辦派對啊,兄弟?」切島銳兒郎挑眉道。爆豪勝己氣得快冒煙了,綠谷出久則忍不住笑出聲來。

「下次你就讓你那該死的靈魂去綁在狗屎頭身上好了,蠢蛋。」爆豪勝己把手指插進綠谷出久的捲髮裡猛揉一頓,接著把他的頭一把推開。綠谷出久半驚半痛地「哎呀」了一聲。

「欸?綠谷也同意?」切島銳兒郎露出開心的笑容。「我知道他會同意!」

「他當然會啊。」爆豪勝己翻了個白眼,彎腰撿起地上的背包。切島銳兒郎見狀也跟著撿起自己的背包。「你們兩個垃圾一樣蠢到死。」

「小勝!不要那麼沒禮貌!」綠谷出久抗議。

「喂,兄弟,這樣太過分了吧。」切島銳兒郎也出聲了。

「他媽的。」爆豪勝己抱怨著翻白眼。「為什麼老子得塞在兩個想法一樣的笨蛋中間?」

「哎呀,我們可是你的專屬的笨蛋啊!」切島銳兒郎笑著,一手搭上爆豪勝己的肩膀。「來個拳頭碰拳,綠谷!」他把拳頭伸到身前期待地等著。綠谷出久立刻伸出拳頭回應,但切島銳兒郎當然感覺不到,只看到自己的拳頭在空中懸著。他疑惑地看向爆豪勝己,後者並沒有像平常那樣甩開切島銳兒郎的手臂,只是靜靜地翻了個白眼。「欸!綠谷有沒有跟我碰拳啊?」切島銳兒郎笑得一臉蠢樣問道。

「沒有。」爆豪勝己邪惡地笑著撒謊,嘴角勾起。「他說他才不要跟一個髮型這麼醜的傢伙碰拳。」

「欸!我才沒這樣說!」綠谷出久抗議,一邊拼命想把拳頭碰到切島銳兒郎的拳頭上,但手還是直接穿過了對方。「切島同學!別相信他!我不覺得你髮型醜啦!啊啊啊!小勝你這樣太壞了啦!」

「哈哈哈,我才不信你。」切島銳兒郎哈哈笑了起來。「綠谷不可能說那種話的。嘿,綠谷兄弟,如果你能聽到我,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覺得我髮型醜的啦!」他大聲喊著,就像綠谷出久離他很遠一樣。

「他就在你旁邊,混蛋。」爆豪勝己翻了個白眼指出。「你不用這樣大喊大叫。」

「啊,對不起,我看不見。」切島銳兒郎說,茫然四處張望,好像隨時會看到綠谷出久站在哪裡。

「沒關係的,切島同學!」綠谷出久認真地道歉,連續鞠躬好幾次。

「這真的很怪,對吧?」切島銳兒郎沉思似地指出,從爆豪勝己肩膀那邊把手抽開,好讓他們兩人能走得順。「明明知道他在這裡,卻又看不到他。我真希望他們快點抓到那個敵人。」

「你知道就好。」爆豪勝己低聲嘟囔。

「你肯定也很辛苦吧,要跟爆炸郎這樣的哥們相處。」切島銳兒郎說,試圖看向綠谷出久,卻最後還是看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加油,我們會幫你的。」

「別對著牆講話啦,傻蛋,他在你左邊。」爆豪勝己冷哼一聲。「還有,為什麼大家都在說他比較辛苦?」

「因為,就像上鳴說的,你有個隨時會被點燃的爆炸脾氣,一發起脾氣上來比野貓還瘋,比不懂聽命令的小狗更糟。」切島銳兒郎邊說邊敏捷地閃過爆豪勝己試圖掐他的手。「喂!我只是在引述!是引述好不好!我只是重建他說的,不是我說的!啊,對不起!」他哭著說。

「老子倒要看看他敢不敢當面說那話!我要幹爆他!」爆豪勝己大聲叫喊,手掌冒出小爆炸。

「好啦好啦,我該走了,爆豪,就算你不殺我,我再不回去就被相澤老師幹掉了。」切島銳兒郎說,明顯想逃這場鬧劇,往後退了好幾步,雙手舉起當作防禦。「你、你要我替你跟他說什麼嗎?」

「就說我去找那老巫婆吃止痛藥了,明天會來上課。」爆豪勝己咆哮,即便還氣著。「還有別把剛剛發生的事告訴任何人。」他認真補充。「我不想讓人知道。」

「好好好。」切島銳兒郎說,退得更遠些,好像在和一頭野獸保持距離。「呃,我之後可以去你房間看你嗎?看看你怎麼樣?」他問,臉微微發燙。爆豪勝己用懷疑的眼神盯著他:「我意思是,你剛剛說背痛、共同痛覺那些,我們還沒好好談過到底發生什麼事,因為你那時突然抱住了綠谷──」

「那不是!你這笨蛋!」爆豪勝己大吼,綠谷出久則紅著臉、瘋狂地搖頭(雖然切島銳兒郎看不到)。

「好啦,對不起啦。你才沒有抱過他。總之,我、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好嗎?你知道的,看看你最近怎麼樣。」切島銳兒郎露出一抹遲疑的微笑,聳肩道。「或許這次不要把門砰在我臉上?」

爆豪勝己翻了個白眼,一副煩不勝煩的樣子。老實說,他根本不想跟任何人談這種事。但另一方面,切島銳兒郎是目前唯一一個看得出他現況有多糟,會關心他,而不是只問廢久怎麼樣的人。他當然也關心廢久,但至少切島銳兒郎也看見爆豪勝己自己的痛苦。

「隨便你,狗屎頭。」爆豪勝己說,沒有看切島銳兒郎的眼。「愛怎麼樣怎麼樣。」

小勝──」綠谷出久介入。

「好啦,你可以過來什麼的,隨便你。」爆豪勝己修正道,告訴自己這樣只是為了讓廢久少煩他而已。只是這樣。沒有別的原因。真的。「不過如果老子在睡覺,你最好別吵醒我,不然你會得到比被門甩在臉上還慘的東西。」他冷哼補充,還是老樣子。

綠谷出久嘆口氣,但沒反駁。

「好吧。」切島銳兒郎舉起雙手表示認輸,看起來真的有點驚訝還有開心,因為爆豪勝己算是答應了他。「那我真的走啦,兄弟。回頭見?」

「嘖。」爆豪勝己只回了一聲。狗屎頭揮了揮手說再見──爆豪勝己沒回,兩手插進口袋──然後消失在走廊盡頭,朝上課方向走去。

爆豪勝己可能對上課還有點期待,但剛剛鬧出的那場意外把他這點期待都滅了。他原本並不是想失控那麼誇張──現在理論被證實,他對於那場恐慌爆發為何那麼嚴重更有一種直覺。

「喂……」他對著廢久問,在他們與切島銳兒郎相反方向走去,朝急症室方向,即恢復女郎所在的那條路。「你從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什、什麼啊?小勝?」綠谷出久皺眉問,聲音裡滿是真心的困惑。

「那股恐懼、焦慮的感覺,隨你怎樣叫。」爆豪勝己回道。

「我、我沒有。」綠谷出久皺眉。「我、我沒焦慮,小勝。」他一頭霧水地說。

「哈,你肯定這樣說。」爆豪勝己冷冷地笑。「聽著,死廢久。就算我有有多麼討厭,有多不想承認,但由現在開始,我要你老老實實,把所有令你覺得煩躁、覺得討厭、覺得痛苦的東西全告訴我。讓老子可以解決它,找老巫婆解決你的背痛。不然老子就得一直跟著你一樣痛苦。」

從操場出來之後,陽光灑落在他們身上──更確切地說,是灑在爆豪勝己身上──綠谷出久才開口。他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認真思考小勝的要求。陽光直接穿透他的身體,讓他看起來比平常還更像幽靈。

「嗯……我想最不舒服的應該是背脊吧。」綠谷出久終於開口,說話時不太敢直視小勝的臉。「睡地板真的很難受,而且我也不是很習慣。因為這樣我幾乎睡不了覺,大概也是你最近這麼累的原因之一。」他語氣裡帶著歉意。「我……我想應該就這樣吧。如果我想到還有什麼的話,我會再告訴你的。」他承諾道,目光終於對上小勝的視線。

「哼,你最好記得。」爆豪勝己冷哼了一聲。「不然我就踹爛你屁股。」

「那不是代表你也會自己的屁股踹爛嗎?」綠谷出久試探地笑道。

「閉嘴吧,天才。」爆豪勝己咆哮。「老子就算痛得跌落地也要拖著你一起痛。」

「你真的很愛爭耶,小勝。」綠谷出久輕笑。

「當然。」爆豪勝己對他露出一抹凶狠的笑容,指著他說:「我就是要超越你,成為No. 1 英雄。而你還在百大排名榜外苦苦掙扎。」

「好吧,等我成為第一名的時候,我會提醒你說過這些話的。」綠谷出久露出堅定的眼神回敬。

「造夢吧,廢久。」爆豪勝己笑道。「夢裡什麼都有。」

 

 


 

 

 

「給你那本狗屎筆記再加一條規則,書呆子。」爆豪勝己說道。「你有在聽嗎?」

「一直都在聽。」綠谷出久不假思索地回答。「但你其實不用說啦,小勝,我覺得你已經說得很清楚──」

「閉嘴。現在輪到老子講話。」爆豪勝己打斷他,指著自己床上精心堆砌的一堆的枕頭。「既然那個老巫婆說你需要睡在真正的床上,這樣我們才不會痛得像個百歲老人,老子就大發慈悲讓你睡我的床,畢竟我知道這床超他媽的舒服。」

「哇。」綠谷出久面無表情地說道,完全不為所動。「謝啦,小勝。」他補上一句帶刺的感謝。

「你再擺出這副欠扁的態度,我就把你這副瘦骨頭扔回地板上,管你背痛不背痛。」爆豪勝己威脅道。他拿起恢復女郎給他的兩顆藥片,直接乾吞下去。這些藥是為了幫助緩解疼痛並放鬆肌肉,但可能會讓他昏昏欲睡。

「好啦好啦,你繼續說。」綠谷出久一邊笑一邊翻白眼。「還有什麼規則?」

「規則就是你他媽不准越過這個枕頭堡壘。」爆豪勝己繼續指著那堆枕頭。「你敢越過這條界線,我就把你的靈魂炸到醫院。你敢在我睡覺的時候碰我,我就把你炸到你渣都不淨。你敢在我睡覺的時候盯著我看,甚至呼吸聲太大──你應該知道會怎樣。」

「你會用某種噁心又血腥的方式炸了我。」綠谷出久無奈地嘆氣。

「沒錯。」爆豪勝己說完直接倒到床的自己那側,雙腿交叉躺好。他把雙手枕在頭下,盯著天花板看。「那邊是你的。這邊是我的。你敢越界,老子就炸爆你。懂?」

「懂了,小勝。」綠谷出久說著,一邊脫下他那雙滑稽的紅色鞋子,躺到爆豪勝己旁邊的床上。小勝建造的枕頭堡壘堆得又高又密,綠谷出久如果不坐起來或站起來,根本看不到他的臉。出於某種原因,這樣讓綠谷出久感覺更自在。可能這就是他們現在能擁有的最接近隱私的東西了,畢竟兩人距離太近,連門都關不了。

綠谷出久長嘆一口氣,小勝的床真的很棒。他才躺上去幾分鐘,背就舒服了很多。他放鬆下來,仰望天花板,讓思緒飄遠。房間一片寧靜,窗外鳥鳴聲輕柔悅耳,窗簾雖然關上,但陽光還是透過細縫灑進房間。過了彷彿一個世紀的寂靜後,綠谷出久打破沉默。

「所以,我們現在是要午睡了嗎?」他輕聲問。爆豪勝己嘆了口氣。

「我差點就睡著了,結果你要吵醒我。」他低吼。「沒錯,我們要睡個午覺。恢復女郎給我的藥讓我他媽的想睡,而且在你那背脊好之前,我什麼都幹不了。」

「咦。」綠谷出久好奇地咕噥了一聲。

「咦什麼?你想說什麼?」爆豪勝己再度低吼,聲音明顯煩躁至極。

「你這次沒叫她『老巫婆』耶。」綠谷出久心不在焉地說。從他那被隔開的床邊,看不到爆豪勝己的反應。

「那是因為她給了我有用的藥,讓老子的背不再他媽痛──你倒是沒做到這點。」爆豪勝己苦澀地回。他咆哮道:「閉嘴,滾去睡。我要你的背脊好起來,好讓我的背脊也好起來,所以你趕緊休息,去數羊什麼的讓自己睡著。」

「但這感覺怪怪的,你知道嗎?都還不到午飯時間,我們就……在睡覺。」

「老子他媽現在可不想睡。誰叫你的背脊那麼痛?明明是你的問題,懂?」

「對不起。我只是……忍不住在想一些事。」

「那就悄悄想。我要他媽睡一會兒,不想像可憐的蝸牛一樣到處爬。」

聲音停頓了一會兒。

「你覺得我為什麼穿這些衣服?」

「廢久,我對天發誓──」

「不,我是說真的。我應該穿醫院袍,對吧?或至少穿我的戰鬥服。可我當時根本沒穿那些衣服,現在卻穿著這些平常衣服,這根本說不通。」

沉默。

「對。這真的怪。」

「我在想,大概是因為這些物件背後蘊藏的感情吧,這件 T 恤是媽媽給我的,這條褲子是歐爾麥特給我的,鞋子嘛,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鞋子怎麼了?」

沉默。

「你這垃圾混蛋。」

什麼?為什麼罵我?!」

「你開了個頭,又不說下去?他媽的要不就講清楚那鞋子怎麼回事,要不就滾一邊去。」

「你──不記得嗎?」

「老子聽起來像是記得的樣子嗎?」

「是你給我的。或者說──嗯,是你媽給我的。那次她來找我媽媽聊天的時候。她說你買了這雙鞋要送給我,當作遲來的生日禮物。跟我們小時候我常穿的那雙一模一樣,只是後來我長大穿不下了,媽媽也沒辦法再買一雙。」

沉默。

「甚麼鬼。」

「嗯?」

「我不記得有這件事。」

「嗯。」

「別他媽給我在擺款。」

「對不起。但……是啊,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穿這些衣服。」

「這很重要嗎?你又不是光著屁股。」

「嗯……只是,我覺得有點好奇而已。」

「整件事已經夠詭異了,廢久。我可不覺得你穿什麼衣服才是最詭異的地方。」

「我想,你說得對。」

「老子他媽一向都對。」

沉默。

沉默。

又是一陣沉默。

「為什麼你對那雙鞋有特別的感情?」

「啊?」

「你剛才說你穿這些衣服可能是因為背後蘊藏的感情。那你他媽幹嘛會對那雙鞋特別有感情?」

停頓。

「因為是小勝送給我的啊。」

一聲冷哼。

「那又不是老子送的,混帳。是我媽。你該不會是對老太婆有特別感情吧?」

「才、才沒有……但她說是你送的,我就相信了啊。」

「你他媽為什麼會相信她?那擺明就是騙你的,廢久。我幹嘛要送你生日禮物?還是一雙貴到爆的鞋子?我那時候連忍都不想忍你。」

「喔。那……我也不知道。」

又是一聲冷哼。

「大概是我想相信吧?」

「真他媽可憐。」

「嗯。我知道。」

沉默。

「不過她那麼做也算很貼心,特地買禮物給我。」

「白癡才會做這種事。」

「我覺得很不錯啊。我很喜歡那雙鞋。」

「廢話。你根本沒穿過別的。」

「因為它們超棒的啊!穿起來舒服,看起來又帥──」

「我敢打賭它們超臭。」

「才不臭!」

「怎麼可能不臭?你天天穿。一定臭死了。」

「真的不臭啦!別再說了!」

「臭廢久。」

「我覺得恢復女郎給你的藥把你腦子搞壞了。」

「那也表示你的腦子也被搞壞了。我們現在可是一體的。」

「也是啦。我現在腦袋有點暈暈的。」

「你真的很可憐。」

「別再說了,小勝你很沒禮貌。」

「這是事實。」

「我以前或許是,但我現在不一樣了。我正在變強。」

「腳那麼臭是變不了強的啦。」

「別再說我腳臭了!你又沒聞過!」

「我才不想聞。」

「那就別說!」

「有種你讓我閉嘴啊。」

「天啊,那藥效真的有夠強。」

「如果真的強,我現在早就睡著了,不用聽你在那邊廢話。」

「對不起。我讓你睡覺好了。」

「終於肯閉嘴了。」

沉默。

沉默。

沉默。

「我覺得你對人好的時候其實滿不錯的。」

「老子發誓,我真的會把你宰了。」

「我覺得你今天傷了切島同學的心,雖然他裝作沒事。但你說的那些話,他應該真的很難過,就算你只是想激他出手。」

「我有問你他媽的意見嗎?」

「他在乎你。他是你的朋友。」

「又來了,友情專家要發表高見了。你最好給我閉嘴,不然會後悔。」

「我只是說……因為我知道你也在乎他。你應該跟他道歉。」

「才不。說真的,屈膝談心時間結束了。管好你自己的事,趕快去睡覺,或者不睡也行──總之閉嘴,別再煩老子了。」

「你為什麼就這麼難對人好一點呢?我知道你可以的!」

沉默。

「你以前會的。」

「什麼時候?我們四歲的時候嗎?滾啦。」

更長的沉默。

「我只是……我想幫你,小勝。」

「誰說我要你這垃圾的幫忙?混帳!」

「不需要幫忙不代表不能接受幫助啊。」

「你等下結束你這該死的心理諮詢時,記得開個價給我。我現在要睡覺了。」

「跟切島同學道個歉吧!這對他會有幫助的!也對你有幫助……」

「道歉個屁?老子又沒做錯什麼。」

「你說了他不是你朋友那些很難聽的話。我看得出來他有多難過。」

「他很堅強。他的個性本來就能承受一切。老子不需要道什麼歉,他知道我這個人怎樣,他願意接受。」

「可他為什麼非得接受?你為什麼不能好好對人?」

「因為我他媽的就不是那種人。老子超強,超他媽厲害,但我不溫柔。我也不會因為你那敏感的情緒每次我吼你就受傷而去改變。你不爽就去追別人,不然就忍著。」

沉默。

「好吧。」

「很好。現在閉嘴,否則我撕爛你的舌頭。」

「晚安,小勝。」

「現在還是中午,白癡。」

「呃……那祝你睡得好?」

「嘖。」

 


 

發件人:爆豪哥們

聽著,混帳

發件人:爆豪哥們

我只是想惹你生氣

發件人:爆豪哥們

這樣你才會揍我一拳

發件人:爆豪哥們

別想多了

發件人:爆豪哥們

你是我朋友,你懂的

發件人:爆豪哥們

我只是故意挑釁你而已,別想太多

發件人:狗屎頭

????????

發件人:狗屎頭

蛤????

發件人:狗屎頭

等等,是綠谷叫你道歉的嗎

發件人:狗屎頭

你這樣做是因為綠谷嗎

發件人:狗屎頭

因為這真的很貼心啊,兄弟

發件人:爆豪哥們

你真的很丟臉

發件人:狗屎頭

啊啊,你在成長耶

發件人:狗屎頭

像一朵正在綻放的爆菊

發件人:爆豪哥們

老子會把你跟你全家都殺了

發件人:狗屎頭

噢,他回來了

發件人:爆豪哥們

我到底在浪費什麼時間

發件人:爆豪哥們

發件人:狗屎頭

兄弟,我們不是說好要講「掰掰」不是「掰」嗎

發件人:狗屎頭

我每次都搞不清楚你是不是在生氣

發件人:狗屎頭

你是真的要走了嗎

發件人:狗屎頭

爆豪哥們?????

發件人:爆豪哥們

別這樣叫老子

發件人:狗屎頭

啊所以你根本沒打算走嘛

發件人:狗屎頭

你看,我永遠搞不清楚你想幹嘛

發件人:爆豪哥們

我本來是要走的,是你太蠢讓我回來了

發件人:狗屎頭

好沒禮貌

發件人:狗屎頭

但說真的

發件人:狗屎頭

謝謝你的道歉??

發件人:狗屎頭

這對我來說意義很大

發件人:狗屎頭

你是我最棒的兄弟

發件人:爆豪哥們

我早就知道了

發件人:狗屎頭

跟綠谷說我們都好想他啊啊

發件人:爆豪哥們

你自己去跟他說

發件人:爆豪哥們

發件人:狗屎頭

你這次是真的要走了嗎?

發件人:狗屎頭

發件人:狗屎頭 爆豪???

發件人:狗屎頭

喔靠

發件人:狗屎頭

好吧至少我知道這次你是有禮貌地掰

發件人:狗屎頭

我等等會過去找你!!

 

 

 

爆豪勝己收起手機,閉上眼睛入睡了。止痛藥讓他無法過度思考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也無法深入探究他胸口那股緊繃感的來源,那種說不清的感覺,似乎並不只是反映綠谷出久的情緒。

 

 

 

 

 

Notes:

我最近在嘗試不同的敘事風格,希望這一章還算成功!
這兩個男孩到底什麼時候才會……你知道的……好好談談感情啊
我真的太愛切島了,他值得全世界的幸福。另外,我也超喜歡綠谷努力幫助暴躁的爆豪變得不那麼暴躁的模樣!!
1-A 的其他同學之後會有更多戲份的,我保證!!
不好意思拖這麼久才更新,希望大家喜歡這一章!也祝有在慶祝節日的大家假期快樂!

編按:謝謝大家耐心等待!當初看到本章描述綠谷對爆豪的愛時就很想翻譯這篇文了!希望大家也喜歡那一段!🥹

接下來我會先翻譯《願你的鳥兒會唱歌》的續篇,再翻譯《昨》第六章喔!歡迎有空來Threads @_miki.jumps.high 找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