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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gory:
Fandom:
Relationship:
Characters: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eries:
Part 1 of 【鬼吹灯】千秋
Stats:
Published:
2019-08-05
Completed:
2023-10-26
Words:
168,124
Chapters:
43/43
Comments:
4
Kudos:
32
Bookmarks:
4
Hits:
1,192

【鬼吹灯】千秋

Chapter 27: 睽辞

Chapter Text

那些翅色莹绿的水青禅,被灯油的浑浊香气吸引,拖动着肥硕的身体,争先恐后地投身于莲花金灯之中,渐渐溺毙其中,将自身作为新的燃料。一时间空中上下翻飞着无数鳞蛾,连空气也骤然热了几层,即使三人退避在暗室之内,也要被那香气硬挤进鼻腔,说不出的晕眩恶心。

这场景过分癫狂,三人皆是面面相觑,不明白这老和尚在地下藏了这般颠倒常识的佛堂,究竟是为了谁点长明灯?

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细细琢磨其中关节,就又有了新的变化:那些水青禅向光而行,将自己投身于火光朦胧的莲灯之中。虫尸不断堆叠,在灯盘中集聚起高高一层。油灯持续燃烧,陆续有火星跌落在隆起的油脂里,劈啪作响。

但水青禅的数目太多,一时间堆满了灯盏,从中满溢了出来。那些拉扯开幕布,令飞蛾得以投身扑火的花面狸,此时纷纷凑上前来。它们体态肥胖,每一只都凑在灯盏前面,勉强人立起来,并起两爪,往佛像的方向虚拜了拜,随即迫不及待地扒在金灯边缘,伸出猩红的舌头,嘶哈嘶哈地舔舐那些流溢出的灯油。

如此看来,这种灯油对于动物都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令它们显出癫狂姿态,和人类抽大烟一般,只要闻着味儿也会上瘾。

洪川北龇了龇牙,感慨道:“看这群畜生的情态,那些‘贴加官’怕都是它们从外面用圆光术骗来,再活活开膛,种进虫卵,好令灯油长久不绝的。”

封师古皱眉思忖:都说摸金校尉参阴阳懂八卦,难不成只有这些迷惑畜生的伎俩?正思及此处,忽然鹧鸪哨嘘地一声,将食指立在口前。

三人凝神细望,只见从最下层视线的死角中缓缓走出一只落单的花面狸。它体态格外肥硕臃肿,似乎并不屑于和同类争抢灯油,而是绕着那些莲花形状的灯盏徘徊游转,忽然后肢一立,竟顺着莲台撑起身体,跳跃到佛像身边。

它沿着佛像两足游走了片刻,又向下俯视,似乎仍觉高度不够,于是挪动身躯,沿着佛像流云似的衣褶向上攀爬。但那佛像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通体极滑,又受了灯火热度熏制,竟渐渐有些发软。

这只花面狸动作又极僵硬,好像对自己的躯体并不熟识,每要一跃,四肢大大张开,就立刻被腹部的皮毛扯动,徒劳在佛像腿上留下粗粝的爪痕,束手束脚,十分局促。

它算准了那群同类贪食灯油,不会对自己的举动有任何阻拦,却没想到六层木栈之上,有人将其动作看得分明。

封师古嘟囔着:“又一只替死鬼……”

但不管这藏在花面狸皮囊里的老狐狸要做什么,都断不能让它完成。鹧鸪哨同身后两人做了个手势,刚要从木栈上跃下,逮它个现行,突然“轰”地一声,从下层的木栈传来霹雳之音,墙壁都跟着晃了两晃。随即一具“贴加官”被恶狠狠撞出洞穴,往半空里抛出一道带着磷光的弧线,犹如一只沉重的口袋,“砰”地砸在地上,顿时将外壳的尸蜡摔碎,从腹腔中“哗”地流出一滩血。再一细看,哪里是什么血迹,分明是无数腹腔里孵化的蜡虫,拖着灰色的腹囊艰难爬行,四散奔逃。

那“贴加官”正轰然落在膜拜佛像、舔舐灯油的狸群之中,连带着许多木栈炸碎的残骸,少不得砸死一两只倒霉鬼。其余狸子见此情形,再顾不上那大烟膏似的灯油,“嗬嗬”叫着往旁里闪躲,循着来时的暗道逃跑。空中飞舞的水青禅也因这声响哗然躲避,往半空中留出一道缺口。

那只已然跃上佛像膝盖的老狐狸,此时仍披着花面狸的皮子,面孔愈发显得奸邪;它却在佛像上徘徊不去,似乎尚未找到一贯渴求的东西,拖着毫无用处的尾巴焦急徘徊。

众人正又惊又疑,不知出了什么岔子,纷纷从木栈向下观望,只见洞口浓烟渐渐散去,从里传出“呸呸”两声,忽然探出个头发凌乱的脑袋,面上都被烟气熏黑了,好似天生的一个昆仑奴,只有张口说话时,才露出口中两排碎米似的白牙。

那“昆仑奴”又咳嗽几声,去了肺中烟气,一抬眼,蓦地看见佛像上焦灼徘徊的老狸,顿时咬牙切齿,高声道:“臭狐狸!”

说着从背后抽出个东西,啪地打开,只见一面四十八骨的红伞,伞骨边缘串着铜钱,往半空里铃铃作响。她倒退了两步,紧跟着疾跑跳起,从高处撑伞跃下,口中还骂:

“算计到姑奶奶头上,老娘扒了你的臭皮做鞋!”

众人听了这话,哪里会不知道这黑面的丫头是消失已久的洪川南,言谈间一副要把人扒皮拆骨的泼辣相。

只见呼吸之间,洪川南已然飞跃到佛像附近,那老狸眼看仇家贴近,也再不顾仔细斟酌,就要从高处下去。但这皮子毕竟是旁物的,它在其中伸展不开腿脚,一时局促,竟被绊着一路滚落,直直扑在一盏莲花烛台上。

那烛台中灯油满溢,四周又都是木栈被炸开后散落的残骸,被老狸扑倒后灯油泼洒,轰地燃烧起来,火焰冲得老高。

洪川南本来将要落在佛像肩膀上,被这火焰热气一冲,红伞猛地歪斜,朝后方飘飞去;她牙关紧咬,也是生死里搏惯了,生出急智,将伞骤然收拢,拧身间朝外掷去,借这一冲之力,勉强落在佛像后背上。

她这一抛,恰好将红伞投到三人所在的方位。鹧鸪哨站在前头,见她情势危急,抬手用百子索勾住木栈,也不管会不会倒塌,直跳下去,勉强在半空里接住红伞,喊一声:“洪姑娘!”

洪川南落到佛像上才觉出不妙:这佛像身上一层白玉似的外壳,此时也随着火焰的蒸腾渐渐融化,从封师古他们的角度看去,佛像面部如同融化的一团浆糊,成片地往下滚落剥离,一块一块仿佛蛇类蜕皮。

那些原本在空中飞舞的水青禅,此时被火光重重围困,却好似烟馆中癫狂的瘾犯,放弃了微小的烛光,转身投奔向更耀眼的焰心。只轻轻沾一下,躯体中的油脂就“啪”地爆开,一时间四处都是烟火爆鸣之声与虫体的焦糊气味儿,令人难以忍受。

洪川南只觉扑面的热气,这下倒是掉不下去了:手脚都被这层融化的外壳陷进里头,这才发现这层佛像也是个白蜡的外壳。她眼看火舌顺着佛那层白蜡直舔上来,又望见鹧鸪哨荡绳试图营救,一方面不想徒劳害人性命,一方面也不想欠他们人情,就高声喊叫:“别过来!”又从融化的白蜡中拔出双手,皮肉都被炙得微微发红。

但她是不晓得疼的,皮肉被用药水锻过,也很难受伤,只是觉着有些烫。

仍在木栈上的两人同样心急如焚,但身手不如鹧鸪哨与洪川南,再下去只是添乱;他们望见那只老狸扑倒在油灯上,被油脂泼了满身,皮毛顿时燃烧起来;它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从里把那层兽皮脱去,再爬起时,皮毛被烧得焦黑,尾巴光秃,正是从苗寨一路奔袭来的灰毛狐狸。

脱去了花面狸的皮毛,它顿时能够舒展身体,颇为灵活地在熊熊烈火中跳跃穿梭,直跑到那些花面狸用以逃生的暗道前:那些洞窟都太小,仅容兽类往来。钻进去之前,它回头望了几人一眼,或许是因为原本的计划没有完成,那目光极为阴毒怨恨,似乎将他们的相貌都刻在心里,就算这些人从此处逃脱,往后也要不死不休。

但四人此时已无暇顾及这秃毛畜生。鹧鸪哨虽不喜五行道的做派,但既是同路人,万不会见死不救,此时荡下鲛筋,将红伞尾端绑住,两腿搭在木栈上,朝洪川南喊了一声;洪川南正艰难地逆着白蜡的流向往上爬动,勉强搭在佛像肩膀。

四周声音嘈杂,她从爆竹似的哔啵响动捉到一丝人声,回头看去,鹧鸪哨正等此时,双脚一蹬摇摇欲坠的木栈,也不顾脚下几乎舔到身体的火舌,身体荡出的同时,将红伞一段遥遥递了出去。

洪川南也欲跳跃,但身体叫白蜡阻滞,只得伸手勉强握住红伞尾端;鹧鸪哨身体借势往回悠荡,那鲛筋顿时收紧,拉扯着洪川南,硬是从白蜡中抽出身来。

两人正悬在半空里,马上就要一同落在木栈上,忽然处在上方的封师古眼尖,望见那百子索勾着的木块正咯吱作响,似乎马上就要从悬梁上脱离,情急之下,抽出怀中摸金校尉的藏书,硬挤进两根木梁的缝隙之间,终于撑得一时片刻,使两人安然落下。

封师古长出了一口气,将那本藏书抽出来,目光一掠,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贴着墙壁,沿着摇摇欲坠的木栈走到能看清莲灯的方位,口中喃喃自语,蓦地往下喊:“真言!”

鹧鸪哨手掌被鲛筋勒得通红,正同洪川南两人停在木栈上,忽听封师古喊自己,抬头望去,只见他瞳仁叫火光映得烈烈,也不说话,手指伸出,指着那被老狐狸扑倒的莲灯,又往正北狠狠一勾。

相知这种事,说来是很奇怪的。电光火石之间,鹧鸪哨已了悟封师古的意图,但身边没有趁手的东西,镜面匣子早丢在夜郎王墓了,目光一转,忽然伸手去摸洪川南的发顶。

洪川南“哎”了一声,只来得及感觉头发一松,长发立刻松散下来:是叫人把发钗掠去了;又见鹧鸪哨把发钗撑在鲛筋上,慢慢向里扯动,尖端瞄准着下头熊熊火焰里的莲灯。

她心里想:这怎么能打中呢!但知道此时不能说话打扰,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轻许多,见鹧鸪哨侧脸在火光里被映出深深浅浅的阴影。嘴唇轻抿,下巴尖俏,眼尾细而悠长。

忽然耳畔嗡——地一声,她才蓦地从臆想中警醒,那银钗早已破空而出,正正击在倒塌金灯对面的那盏莲花上。“啪”地如火花爆响,莲花应声倒下;与此同时,某层木栈上的洞窟里传来“轰隆隆”的鸣响,正是机关启动,暗门开了。

此时火光冲天,愈燃愈烈,支撑木栈的梁架发出痛苦的呻吟。封师古也不知自己赌的是对是错,只顾拉着身后的洪川北,防这骨头脆的家伙一时脚滑,把自己喂了祝融。

他们循着百子索爬下木栈,几人一同来到发出轰鸣的洞窟前,只见“贴加官”向后倒去,露出身下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此时进也要进,不进也没有活路。鹧鸪哨不屑于同人争抢生路,便留在最后,等三人一一钻进洞口,这才跳入其中。

在进入洞中之前,他听见身后蜡块融化掉落的声音,忽然心中一动,回头看去。

只见玉白的佛像已完全融化了眉目,一半仍是玉白的,仿佛被人揉坏的面团;另一半蜡块脱落尽了,露出底下青惨惨的半张鬼面。立眉瞪眼;手中拿着的,也不是什么笑拈的莲花,而是一根长长的、血红的判签。

这暗洞十分狭长,且倾斜向下的坡度很大,四壁又湿又滑,几乎没有着手缓冲的余地。洪川北挤在洪川南与封师古中间,差点被两人压碎了骨头,等终于落到地上,只顾奄奄一息,哎哟哎哟地叫唤。

封师古也摔了够呛,却不能说出来,咬牙忍着疼,嘴里嘲笑他:“洪兄弟骨头又断了几根?本官同大哥学过岐黄之术,切脉正骨不在话下。”说着拎起洪川北一条胳膊,摸见脱臼的地方,便用力一抖。

洪川北疼得汗流浃背,口中叫着:“不必,不必了,我妹妹也懂一点……”看见洪川南在旁边直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叫出声都有点破音,直喊洪川南的名字。

洪川南瞥他一眼,将自家兄长从封师古手中救下,扶到一旁,轻车熟路地处理身上的内伤。她同哥哥相依为命,这些东西专门同人学过,就怕哪天一个不慎,哥哥的命就没有了。

这时鹧鸪哨从洞中滑落下来,被早候在洞口的封师古接了个满怀。他站起身,同封师古低声说了两句,就走到两兄妹近前,将红伞递给洪川南,笑道:“多谢姑娘银钗。”

洪川南哼了一声,接过伞时,正巧封师古拧开明珠上的匣口察看周遭。她望见鹧鸪哨带着笑的眼睛,心中没来由地一喜,觉着脸上红热,把手往面上摸一把,这才想起自己早叫烟熏成了黑丫头;那欢喜立刻被羞恼盖住,无处掩盖,就把红伞往哥哥怀里重重一丢。洪川北顿时又是呼痛,骂她死丫头到处乱跑,惹了祸还要人收拾。

封师古听见这话,心中跟着一动。两人当时在他视线死角,他并没看见鹧鸪哨是如何击倒灯台的。如今见这五行道的疯丫头一阵喜一阵恼的,哪能看不出是被人撩拨了心弦,就把鹧鸪哨拉到一旁,装作不在意地问:“有没有叫烟熏到?”

鹧鸪哨眨眨眼睛,见封师古这般,虽没有明问,那眼神里紧张兮兮地,哪里猜不出个大概;就低声道:“邵某借了那位姑娘的发钗,是为了击倒莲灯的。”说着轻笑:“封家主一说,倒真有些不好意思,不如邵某还她一根?”说着摸向发顶木簪。

封师古哪能让他把贴身的物件送人,又劝了两句,两人暗地中说了些体己话。鹧鸪哨问:“那莲灯是按照后天八卦推演么?”他毕竟用道人身份伪装惯了,能看出些许,不过封师古居高临下,看得更真切一些。

封师古点点头,拿明珠照亮暗道周遭的环境,几人歇息片刻,往前走时,才缓缓同鹧鸪哨说:“蜡性中庸,遇火则燃,而融后有水性;我以物性起卦,声震为离,物白属兑,此处强火弱水,故离在兑上,推得一睽卦。”

他嘴上说得明白,心中却暗恨,家中自巫峡盗得的天书里风水一学如此精深,自己却偷懒,没有研究得透彻;如今闯入摸金校尉的坟穴,倘若以风水参悟,定然比粗略的八卦更为清楚。

但这种事后悔也没用。封师古暗暗记在心里,此番回去,不止要恶斗一番,收回家中权柄,还要学许多东西。

至少,至少能把想护的人,护得周全。

封师古心不在焉,但卦辞是背得很熟的,低声道:“睽孤,见豕负涂,载鬼一车……”背到这里,忽觉哪里不对,语速也渐渐放缓。

“……先张之弧,后说之弧;匪寇,婚媾;往遇雨则吉……是为下下卦。”

“阳在阴中,人心相违,夫妻离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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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了才看出来洪姑娘这个发音有点暧昧

不过确实和红姑娘没有关系,他们的名字是设定的一部分

他们的母亲在即将临盆时渡江回家,在船上肚子疼起来,又恰逢波浪滔天,受惊之下分娩,在北岸生下哥哥,到了南岸生下妹妹

后来两人流浪在外,年纪太小,不记得名姓,只记得母亲反复讲的这个故事,老道士就以洪水的洪给他们做姓,哥哥川北,妹妹川南

水北为阳,水南为阴嘛

(其实无关紧要的设定,只是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