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s

Work Header

Rating:
Archive Warning:
Category:
Fandom:
Relationship:
Characters: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eries:
Part 1 of 【鬼吹灯】千秋
Stats:
Published:
2019-08-05
Completed:
2023-10-26
Words:
168,124
Chapters:
43/43
Comments:
4
Kudos:
32
Bookmarks:
4
Hits:
1,192

【鬼吹灯】千秋

Chapter 33: 镇眢

Chapter Text

封师古本欲丢出那只放了苗疆金脉的黑匣,哪知掌中一滑,南珠脱手而出,正打在石鬼面门上。这家伙长年隐匿在黑暗之中,没见过如此光亮鉴人的东西,一时受了惊吓,重又逃窜回浓浓的石气里,也算误打误撞,解了鹧鸪哨的困境。

封师古却丝毫不敢放松,太阳穴突突地跳。经历方才锁链突然伸长的一遭,他就心知那摸金校尉还有后手,不可能让他们轻易脱身。但不知为何,他总觉这些机关的布置有些古怪。若说致命,倒处处都在留给余地。不像是阻拦,反倒像考验。看他们是否有孤勇与惠才,堪得被留在洞中的一份传递百年的讯息。

这摸金校尉,到底想告诉他们什么?

没有夜光明珠,洪川南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隐约听到碎石滚落里搀杂着哥哥粗重的喘息,与兽牙嚼磨人骨的刺耳声响。她心急如焚,掌心出了一层汗,正要摸索着绕路过去,忽然眼前飞过一线流光,她伸手去捉,就听封师古在身后一声断喝:“松开!”

原来是那锁骨菩萨被机关催动,脸面已无声无息转至靛蓝,一格一格好似催命的鬼。它慢慢张开口舌,从喉间飞出许多璀璨的绿蛾。

比起之前在长生佛殿中看到的水青禅,这些绿蛾形状更小,但荧光逼人,在黑暗中闪烁着冷而不详的气焰。封师古的南珠掉在洞里,倒正好能将这些东西的身影在黑暗中看个分明。若是任凭它们从地下飞出,众人纵是找到出口,也会在逃生之前被磷粉附身,活活烧死。封师古躲过一片掠过面孔的鬼火,朝洪川南喊:“过来帮忙!”

洪川南再与他交恶,此刻也不是计较语气的时候。他们关心的人都身处险境,此时更需要彼此扶持。

毋须多言,封师古将黑匣塞给洪川南,转身立在锁骨菩萨脚下,双手搭在一起,作个人梯的样子。洪川南脱下外衣,在匣子上紧紧缠了几层,深吸口气后退几步,紧跟着奔跑助力、腾跃而起,踩着封师古手掌跃到半空,指甲堪堪楔在泥缝里。另一只胳膊奋力上伸,不顾被磷粉扑到身上的危险,把手中鼓鼓囊囊的包袱使劲塞到菩萨大张的口中,又恶狠狠往里捶了两下。

成片绿蛾被这两人一阻,飞势顿时有些慌乱,横冲直撞,在空中划出莹莹乱乱的弧线。洪川南大功告成,刚要松一口气,忽然觉得地面微震,原来洪川北与那老狐狸在铜鼎上纠缠一处,一个重伤,一个力弱,竟也难解难分,脚下残砖再也支撑不住巨鼎重量,眼看就要土崩瓦解。

此时此刻,哪还容得他们细想万全之策。封师古愈是焦灼,呼吸压得愈低,三步并作两步返回洞旁,抄着沉甸甸的锁链,毫不迟疑跳了下去。

他们在上头搏命,鹧鸪哨在洞底也并不轻松。他眼里微微发痒,视线被人用布遮住似的灰蒙一片,连明珠光芒都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窥见个雾霭重重的影子。他努力眨了两下,仍然不能缓解,明白大约是那些壁画的颜料,挥散了就自带毒性,给闯入其中的人一点教训。

若是致命,他早就死了。所以只像个警告,如同猫玩弄指掌间的老鼠,看它挣扎搏命,一步步走向死局。

是一个怎样心性的人,才会布下这样轻佻又毒辣的机关?

鹧鸪哨心里清楚,困龙瓴的阵眼应当就在悬棺之中。然而手中没有撬棺起钉的工具,上有机簧,下有石鬼,他自己又目趋于盲。往日里易如反掌的事情,此时却难于登天。

悬棺还未从方才的扑杀中完全静止下来,在半空里缓缓游荡,如同一只孤零零的秋千。鹧鸪哨借势蹲下身子,去摸索嵌在悬棺四角的子孙钉。

他视线受阻,干脆紧闭眼目,只依赖洞壁中回荡的响声。那些声音在他脑中如同丝线,一会儿扯到这处,一会儿扯到那处,绵延不断地汇作图画。手指刚碰到一处金属坚硬的凸起,丝线骤然一阵波动,身体猛一前倾,险些被甩脱出去。

原来是那石鬼吃了一记教训,不肯再轻易暴露身形,只是小幅度地从石气中跃起,去撞击悬在半空的木棺。鹧鸪哨略有疑惑,手中紧紧扶着铁链,听到随着悬棺悠荡,渐渐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像是不堪重负的螺钉。于是向下摸索而去,碰到一颗冰凉的、生锈的铜环。

他顿时明白,心中冷笑:好奸猾的东西!

那镶嵌铁链的铜环毕竟悬吊了上百年,悠荡的幅度大了,悬棺自身没什么事,铜环却要慢慢松懈出来,脱落只在早晚之间。若鹧鸪哨思维再慢一点,以为自己安全而不做任何行动,被它撞掀了这具悬棺,就算临机退缩到锁链上,若想解开阵眼,也要搏命再跳下去。

悬棺悠荡之间,要判断四处的方位无疑更加艰难。鹧鸪哨并不打算退缩上去、另谋出口。端看这摸金校尉性情,出路必在此处。鹧鸪哨耐心等待,直到悬棺落到最底处、那石鬼又要顶动棺椁之时,霍然一拍棺盖从上跃下,单手环抱,正圈在石鬼头颈上,试图反客为主。

若是往日里耳清目明的鹧鸪哨,此时早能用匕首刺进它七寸,结果这怪物性命了。但机缘只在寸息之间,鹧鸪哨脸颊一偏,躲过腥气扑鼻的尖牙利齿,来不及寻找要害,只得舍远求近去割它咽喉。

刀尖被嶙峋如砂石的外皮滑了一记,只听裂帛声响,险险割开一层肌理,未能致命。一击不成,这怪物吃痛,狂暴起来,企图将这只四脚爬虫从身上甩下去,咬成肉沫。鹧鸪哨早在悬棺上绑好百子索,不待它翻滚身体,双手握住鲛筋,借着悬棺悠荡的冲势脱身出去,身体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两脚刚落到地面,就听鳞片与石块哗哗摩擦,石鬼穷追不舍,拼着伤势也要追咬上来。

那齿尖几乎碰到鹧鸪哨小腿了,他自己看不见,忽然一只手掌自头顶伸下,抓住他握着鲛筋的手腕,向上用力一拽。

像拯救罪人的一线蛛丝。

鹧鸪哨借力翻身上去,摸到那手掌的掌心里布满汗水,却稳稳握着自己,心下没来由地安定几分。封师古喘息一声,刚把鹧鸪哨揽在怀里,就听头顶轰然响动,那残垣终于支撑不住铜鼎重量,从上翻滚下来,仿佛天塌地陷。

悬棺向里侧将将悠到极致,带着阴沉木与二人重量向外急荡而去。那石鬼被鹧鸪哨伤得狠了,虽没有血,也疼得失去理性,竟不顾头顶轰鸣,长鞭似的身体在地上一抽,向着荡来的悬棺猛扑过去,只要他二人性命。

悬棺,石鬼,铜鼎。

封家主连解释都来不及,只说了一个字。

他说:跳!

一声惊雷,震彻耳目。

悬棺木悠荡而出,如同一柄粗重的钟锤,狠狠撞在自半空轰然砸落的青铜鼎上,将压在中间的石鬼挤得骨骼尽碎。

二人抱在一起翻滚在地,鹧鸪哨本就有内伤未愈,又兼颠簸劳顿,不曾好好休息。被这声音一震,顿时耳鸣不止,胸口发闷,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封师古抱他在怀里,只觉前襟一阵温热,低头看见鲜血更是心惊,手指头都凉了。

铜鼎落地乃是千钧之力,那阴沉木的木料再坚硬如铁,到底也阻止不住,勉强使之在半空中停滞分毫,就“喀拉”一声,自中间断为两截,与巨鼎一起砸在地上,鼎盖脱体而出,咣当一声,深嵌在墙壁才停住。

然而就是这停滞的半分势头,使洪川北得了救命之机。他在铜鼎上与那老狐狸缠斗一处,若是直接摔下,莫说骨头尽碎,连肉沫都不一定收得齐。如今被自半空里甩了出去,后背碰在墙上,虽也是重伤,好歹留了条性命。

洪川南顺着锁链爬下,一眼见到哥哥浑身是血地倒在那里,也顾不上去看什么悬棺与石鬼,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手指微微抖着摸他鼻息,感受到一点点微弱的气流,眼泪才一下子滚出来。撕开衣服,替他包扎伤口。

那厢鹧鸪哨等待胸口阵痛过去,勉强恢复了几分精力,只是口中腥甜,说不出话,就拉过封师古的手,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滑动,写出来,是一个字:

眢。

井无水,眼失明,即为眢。

封师古手指跟着一抖,接过鹧鸪哨怀中的虎魄,借着微弱光线,看见对方眼珠上蒙了淡淡的一层白霜,似乎是中了什么魇毒。头顶有绿蛾荧荧飘过,封师古拿袖口挥开,不使它们落在鹧鸪哨身上,低声道:“没事,没事。”

也不知道在安慰鹧鸪哨,还是安慰自己。努力不使声音颤抖,补充着:“我大哥精通岐黄之术,他就在酆都,等我们出去……”

天在山中,天在山中。

天又在哪里!

封师古咬紧牙关,恨极了自己只会一点微末的家学,而没有精通异术。鹧鸪哨又咳嗽两声,将血沫吐了出来,口中清爽许多,终于能说出话。他看不见封师古的表情,于是很不解风情地问:“悬棺断了么?”

封师古飞快看了一眼,回他:“断了。”

鹧鸪哨说:“那就好,你去看一下,里面应当有充当阵眼的东西。”

封家主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是鹧鸪哨看出此间布局,心下松了口气。若是阵眼得破,机关解开,大约就可有生路。便扶着对方慢慢走过去,看见断为两截的阴沉木中,底板上被钉了一枚小人,似乎是个男娃娃,襦巾襕衫,细眉长目,肚子上缝了张布条,正面用瘦金写着:陈凤池。背面则是生辰八字。

封师古接过鹧鸪哨手中匕首,将铁钉撬起,取下缝有生辰八字的布偶。刚攥在手里,忽听背对的铜鼎肚腹里传来“嚓嚓”的细碎响动。封师古神经一紧,猛地把鹧鸪哨揽在身后。

鹧鸪哨自十三岁出师后,就没再被人拦在身后护过。经历这么一出,心里还有点惊奇。这感觉挺奇妙,搬山首领想了想,由着封师古去了。

两人皆屏息细察,只见因为鼎盖掀开,那老狐狸终于得以钻进鼎中,正疯狂抓挠着什么,舔舐半晌,转头就要向外跑。封师古心说:哪能给你留出路!刚要上前,就听女声从旁喊:“躲开!”一个四方方的物事“咚”地扣在梁州鼎上,四周都跟着震了两震。

原来是那只飞嵌在墙上的鼎盖,由洪川南硬拽下来扣了回去。那老狐狸躲闪不及,被突然关在里头,一时间抓挠声更烈,发出怒绝惊绝的凄厉嚎叫。

封师古也不知说什么好,吞了下口水,轻轻拍着掌:“姑娘天生神力……”忽然鼎内哀嚎撕心裂肺起来,仿佛被什么厉鬼开肠破肚,听得人骨头缝都泛酸。盏茶功夫,那哀嚎声才渐渐止住。三人皆十分奇怪,洪川南歪着眉毛啐了一声:“这畜生,又骗人呢!”

鹧鸪哨本就五感灵敏,如今失去视觉,其他感官更加敏锐。他隐隐闻见一股肉类烧灼的气味,缓缓摇头道:“大约不是。”就让洪川南打开鼎盖,一掀之下,焦臭味扑鼻而来。众人都不由得皱起眉来,见里头哪还有什么老狐狸,只剩了一团干裂的焦灰。

封师古眨眨眼睛,“啊”了一声。他早就隐约猜到此中前缘,如今更是得到了印证。

“那群道士用水青禅炼丹吃了,只剩下道袍。外人就都以为他们飞升而去,是当真炼成了仙丹。”他喃喃道:“如今看来,只是药力作用,焚烧而死。”

至于那几件道袍,是材质特殊,还是摸金校尉故弄玄虚,就不得而知了。

这老狐狸费尽心力,试图取得长生仙丹,如今被药力烧灼,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不得不说一声天理循环。众人沉默片刻,洪川南看向仍昏着的哥哥,叹了声气,说:“我也不怕你们看。你们想抢,我们也只能拼命。”

说着把手伸到那丛枯干的灰里,左右翻弄两下,掰碎了残余的骨骸,取出了什么东西。她坦然地摊开手掌,露出被烟灰熏染的一枚物事。

头尾相衔,有目无睛。

是一枚铜绿淬染的龙符。